喬司碰到麥青的第一面,是在‘禾合田’咖啡館。從h大正東門口出來就是道南路,往左走二百米,用心尋找,就能發(fā)現(xiàn)帆布招牌上毫不醒目地印著‘禾合田’。大學附近的咖啡館比飯館還多,百米之內(nèi)就擠著六家店。大多數(shù)人知曉‘森林物語’和‘夜色漫漫’,相比而言,去‘禾合田’的人少了些許。這絲毫未影響到‘禾合田’的生意,也沒想象中因為過度競爭而經(jīng)營困難。
至于原因,大抵是每天不斷更新的一對對情侶。他們成了咖啡館的主要生源,加之附近的h大是名副其實的文科院校,尤其期末的前一個月,咖啡館儼然成了復習功課的好去處。不僅環(huán)境雅致,學習疲憊之后,可點份飲料提神,而且咖啡館設置眾多小包間,就連茶桌之間都協(xié)調(diào)地安放了精巧的小隔板,大可不必擔心被旁人影響或者影響旁人。
大三開學的第二周,喬司聽說有‘禾合田’這么一家咖啡館。店名給了他莫名的興奮感。喬司學過一段時間的日語。與喬司寢室的閆仁哲有一米八三,比喬司高了半個頭,遠遠看去虎背熊腰的,實則是發(fā)胖的緣故。大一時和女朋友鬧掰,他的體重勢不可擋地緊隨而來。
閆仁哲對‘禾合田’贊不絕口,館內(nèi)絕對按照日本的來,只是差了沒有地道的日本女孩,布置裝潢猶如身處東京最好的咖啡館。他照搬老板娘惠美子的介紹。閆仁哲想拉著喬司去見一位女孩,他偶然發(fā)現(xiàn)的奇跡,一個叫小綠的女孩。
遇見‘禾合田’的首位女孩,的確不是麥青,是小綠。等見到麥青之時,喬司、閆仁哲,還有比他們低一年級的高楓,他們?nèi)嗽凇毯咸铩缫讯冗^了一個學年,然后各自分別后的第三年春天。他們下午一有空就去,有時甚至會待上一整天,為了一個叫小綠的女孩。小綠不是小綠的真名,閆仁哲打開始就這般稱呼。據(jù)閆仁哲說,小綠說話的時候有一股淡淡的綠箭口香糖的香味。他喜歡得不得了。他見到小綠的第一面,便一發(fā)不可收拾地要追求他的奇跡。
閆仁哲第一次跟喬司提議去‘禾合田’的中午,天空下起了雨。這淅淅瀝瀝雨不知不覺地耗掉了整個下午。到了傍晚五點,雨終于止住了。從東大門沿著道南路前往‘禾合田’,一路濕漉漉,街邊的小店人少,放晴的天空正值落日,酒紅的日光染紅了閆仁哲的臉,一副濃眉杏眼厚唇的外貌。接近夜色的道南街索性少了生氣,添了幾分冷意。很少有人在意,來來往往的腳步輕快,人群抱怨著雨水惹出的泥濘。
三人同行中的高楓滿嘴不悅,說是偏要到那么遠的地方喝咖啡,‘森林物語’的客人確實多了些,隔間的環(huán)境看起來還不錯。
“三個男生干杵著多沒意思。”閆仁哲說道,“端著咖啡,在一個封閉的空間,又不復習考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聊透頂了。”
“這不一定,”高楓反駁,“我們?nèi)齻€可以聊天,說什么都可以,或者靜下心來去看一本書,聽一首歌。把往日快速的都市生活節(jié)奏慢慢地放松下來。”
“我們的生活還不夠悠閑嗎,”閆仁哲斜眼端倪,“看不出來,你小子挺文藝范,去念體育專業(yè)真是可惜了。”
高楓不曉得閆仁哲去‘禾合田’的目的,是為了一個叫小綠的姑娘。閆仁哲沒對高楓闡明真意。他們是發(fā)小,有時做事情,僅需一個口號,喊著就出發(fā)行動,事情結(jié)束還不知為何。
喬司說,“大哲看上了一個姑娘,我們跟他去,他好有個炫耀。”
閆仁哲嘴角上揚,沒笑出聲。炫耀這詞聽起來很刺耳,放到喬司的口中,閆仁哲不會覺得難聽。他未表露一切,而喬司輕而易舉點破他的小心機。不是小心機,是喬司有看透人心的能力。這么說著有點玄乎,到底是什么呢。閆仁哲說不準,把喬司比作閱讀理解機不算過分。盡管這比喻很拗口。換作高楓這家伙,非得解釋好長時間,一個男生為了看一個姑娘去咖啡館,這需要理由嗎。在高楓看來,做一件事沒有理由是奇怪的,去咖啡館和看姑娘又不存在必然的聯(lián)系。
閆仁哲和高楓不僅是發(fā)小還挨著住一塊,往日的愛理不理和挖苦嘲諷見怪不怪。喬司對這樣的情愫挺困惑的,像親人,挺羨慕旁人,也可能隱藏著萬一絕交的恐懼。
介紹高楓給喬司前,閆仁哲跟他吐苦水。這家伙脾氣倔,認死理。高三畢業(yè)時閆仁哲的一句玩笑話,本來去了北京的高楓選擇了復讀重新考來了這里。閆仁哲說這話時擺出了雙手,無奈地聳著肩,“他考不上,我這罪可大了。”喬司說,“要是你真愧疚,就不會坑他報體育專業(yè)。”閆仁哲低頭不好意思,“現(xiàn)在挺好的,那么多姑娘追求他。我巴不來。”
高楓的身高在三人中排第二。他的手臂上有紋身,背上也有,大的或者小的若干,多在不常見的麥色皮膚上。他聽黑人音樂,聽歐美獨立搖滾,節(jié)奏感越強就越鐘意。他打了十一年爵士鼓,初中畢業(yè)就能打出專業(yè)水平,出奇地就此罷手。他穿得很嘻哈,松垮的衣服遮住了健碩的身材。他和閆仁哲住在同一棟上海的高檔小區(qū),一起上幼稚園到高中,直到大學。他父母在他升到初中就鬧出了矛盾,始終未離婚,而是各自搬到了新的住宅區(qū),換而言之,他還繼續(xù)留在那里,獨自守著偌大的房。他把閆仁哲當親人看,唯一的。
他們?nèi)送滥下纷吡私雮€多小時。‘禾合田’的入口不顯眼,入口是一個通往二樓的階梯,左邊是一家女士鞋店,右邊是一家肯德基,中間一米寬的樓梯正是通往‘禾合田’。女士鞋店的二樓是‘禾合田’咖啡館。
閆仁哲領著他們走過了頭。他嘴里不斷念叨著,“你們看到那一串日文了嗎,司令你不是學過日文嗎?你沒看到‘禾合田嗎’?”
喬司說,“你又沒有提前告訴我是日文招牌,道南街分布各色的咖啡館。別說日文,別的什么語言也不覺得奇怪。”
高楓同時抱怨道,“大哲每次都很神經(jīng)大條,不是說兩百米內(nèi),我看是走了一千米,泥水濺得褲腿臟臟的。在森林物語就不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走到‘禾合田’,肚子都餓了,喝咖啡又不能解決餓的問題。”
“你這家伙在寢室也是閑著,不叫你出來,你嫌我不夠兄弟,不是說好有活動三人一起出來的啊。這點苦都吃不得。”閆仁哲駁斥,“司令剛才跟你解釋了,我就是想去找小綠,明白了吧,小綠才是重點。”
“whatthehell小綠,”高楓不賣閆仁哲的賬,“我肚子餓了,等會那餐你負責,我才不管小綠還是小紅。難道你忘記誰把你弄得這么胖的嗎?”
“你這家伙干嘛又提這事,不就是被甩嗎,多少年前的事了,失敗是成功之母,我這是重新開始,努力好好生活”
高楓住了嘴,雙手插在褲兜里。喬司說,“我們得往回走五十米,”
在前頭的閆仁哲轉(zhuǎn)身回頭,拍了自己的后腦勺,“對的,我印象里可沒這么遠,還不尋思著是不是走過了。”
高楓白了閆仁哲一眼,徑直往回走,嘟嚷一聲,喝個咖啡還折騰。閆仁哲快步走過去,拍了高楓的背,勾著他的脖子,興奮地說,“你這家伙,今天怨言可真多。”
‘禾合田’的老板娘惠美子是地道的日本女性,年齡約莫五十五左右,平時的保養(yǎng)應該周到,歲數(shù)雖然上到了一定年頭,可眼角的皺紋隱約間僅一條,簡答的中文交流不成問題。自言其先生年少到日本留學,在一次學校組織的茶會上,兩人一見鐘情,便陷入愛河。先生回到中國,她便隨之過來。遺憾的是,先生三年前就去世了,兒子在美國,一年回來不超過三次。‘禾合田’本來是個書店,經(jīng)營的情況慘淡,便改成了咖啡館。原來有賣不出去的書,一道成了新建的咖啡館裝飾。惠美子想,咖啡賣不出去,就自己喝,不為難別人,倉庫堆積了大量書籍,邊喝咖啡邊看書,聽起來愜意滿滿。
‘禾合田’咖啡館不被知悉自然是情理之中。
惠美子告訴我們今晚免單,說是‘禾合田’的一周年慶,還有甜點飲料,是她自己親手自制的,想吃什么都可以隨便拿,不用付費,到了晚上還有特別節(jié)目。節(jié)目全部由‘禾合田’的老顧客準備,一切盡興,自娛自樂。只要多一些人來,惠美子更是喜歡。她好久沒和人暢聊了。
高楓難為情,“可是我們兩手空空,怪不好意思的。”
惠美子慈祥地望著高楓,“什么是‘兩手空空’。”
惠美子對不常見的成語,理解上還有難度,以前先生在時,依賴成性。高楓說,“就是我們來到這里什么都沒帶,”他舉起里雙手,張開了手掌,“看,什么都沒有,空空的。”
惠美子半張著小嘴,抬頭仰望高楓的雙手,然后露出了笑容,“不用帶的,什么都不用,真是客氣了,來咖啡店不用帶什么東西,盡管來坐一坐就行了,我見到你們就開心。”惠美子喜歡跟別人打交道,又不好意思出去,大家看起來匆匆忙忙。
喬司說,“奶奶,請問距離周年慶還有多久就開始。”
惠美子轉(zhuǎn)頭看著喬司,“你是日本人嗎?”
閆仁哲禁不住笑出了聲,“奶奶,我保證他是地地道道的中國人。”閆仁哲想到惠美子興許理解不了‘地地道道’為何意,又補了一句,“他絕對是中國人。”
“哦,是嗎。”惠美子有點不敢置信,喬司身上有一股日本紳士的優(yōu)秀氣質(zhì),她略有興奮,以為遇見了故人,白激動一場,“周年慶約在了七點。”
喬司說,“距離開始還有一個小時。奶奶介意我們?nèi)说囊黄饚湍銣蕚渲苣陸c嗎?”
“當然不介意,這怎會介意呢。”惠美子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你們要是能幫點忙,以后來‘禾合田’,全給你們免費。我一個人可是忙壞了。禾合田要是能打扮地喜慶些,那就太完美了。”
閆仁哲說,“包在我們?nèi)松砩希覀円欢〞煤芎玫摹!彼f完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急切地問,“請問小綠有準備節(jié)目嗎?”
惠美子傾斜了腦袋,表示疑惑,“小綠?”她思考了會,想起來閆仁哲指的是那一位,“你是指‘旅子’嗎?”惠美子發(fā)不準‘lv’的音節(jié),到底是不是旅或是綠,她弄不清楚,“旅子今晚有事,這有點可惜,她本來要唱一支歌。哦,要是她能來,我想周年慶上肯定更有意思。她是一個很討人喜歡的女孩,多么美麗的孩子。”
閆仁哲羞紅了臉,“她會來嗎?”
惠美子認真觀察了閆仁哲,緩了一會才溫柔地說,“你小子是想干嘛?是想占我家旅子的便宜?快幫我布置去,小家伙們,越喜慶越好。”高楓呵呵地笑出了聲。
惠美子不高興初次登門的男生就打聽小綠的注意,以前在日本讀書時,遇見這樣的男孩,她會不客氣,她見過太多好女孩被壞男孩欺騙了。那已經(jīng)是陳年舊事,惠美子更喜歡一旁溫文爾雅的喬司,他談吐得體,略帶憂郁的眼神很迷人。而閆仁哲給人毛毛躁躁,看得出是個耿直的男孩,這樣的男孩如果不是個混蛋,重情重義的話,會特別有男人味。中等個子的高楓也不錯,可是眉宇間總似鎖住了什么,不是憂郁,而是一種憤懣,說不清楚,像是拒人千里之外,又像是時刻偽裝真實的自己。不管怎么說,這三個小伙子給‘禾合田’帶來了新的生機。她有一種強烈的預感,與他們?nèi)擞嘘P。
惠美子記不清,旅子會不會來,好像中午打電話通知能晚點到。她一個人在‘禾合田’籌備得手忙腳亂,旅子在的話,一起聊天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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