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紅

　　上海作者薛生文

　　春路雨添花，花動春色濃。春雨綿綿，丹霞山上遙遙一點紅……

　　春天，留下一個個溫馨的夢；春景的黎明，正悄悄地到來，帶給你一個如同太陽般的夢！

　　千里迢迢的丹霞山，是我這次前去看望父親戰友，馬建功女兒馬小紅的路途。

　　五月天，孩兒臉，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下雨，一會兒晴天。

　　過去，都是由父親去完成愛心使命的。他老人家從上海去千里迢迢的丹霞山，看望關愛他戰友的女兒馬小紅，十五年從不間斷。每年都在五月下旬來丹霞山區，一個叫馬家坳的小山村。

　　今年，他老人家年老體弱又患有高血壓癥，不幸重瘋了，我奉命從國外回來，照顧年老多病的老父親，他老人家不能前去看望馬小紅了，這個愛心使命就義不容辭的由我去完成了。

　　人的一生也如四季：春播、夏長、秋收、冬嘗。愛心使命，承前啟后，努力撒播真善美的種子吧！

　　人生長河，尋尋覓覓，大浪淘沙，自有拾不完的彩貝！

　　父親和馬建功在部隊里是戰友，倆個人一塊轉業來到丹霞山區，參加南華修路工程隊工作，父親是隊長，馬建功是爆破工程師。修路工程隊就是逢山開路，遇水搭橋。

　　在改革開放的初期，流行一句名言：要想富，先修路。在一次修路爆破施工中出了事故，馬建功受了重傷，在送往醫院路上，他對父親說：“老戰友，我家中還有一個不滿周歲的女兒叫小紅，就委托你照顧了！”說完后閉上眼睛，送到醫院就斷氣了！

　　戰友，一路走好！你留下的事情，我會為你妥善安排，盡心盡情處置。你放心地走吧，假若你在翔龍湖上擱淺，別發愁，那里自會有人幫助你。

　　戰友，抖落故鄉的塵土，再踏上遙遠的征途。你不息的戰斗，執著的追求，丹霞山的父老鄉親是不會忘記的。你走了，留下的豐功偉績。你走了，留下故鄉的情和意。你那一串串堅實的腳印仍呈現在丹霞山的小路上，你那宏偉響亮的聲音仍在丹霞山的上空回蕩！

　　請記住丹霞山的殷殷叮嚀，要珍藏鄉土郁郁的鄉愁！

　　這樣，看望和關愛戰友女兒馬小紅，成為父親神圣天職，義不容辭的承諾，他十五年如一日，堅持到今天，真是可歌可泣感人肺腑！

　　自豪吧，爬山涉水的老鷹，你為了戰友的囑咐，接受真情的委托，你頭頂藍天的情懷，把汗水灑在丹霞山的小路上；為了修路，你拄著堅韌的拐杖，踏遍紅山綠水，你用熱情希望和不懈的努力，去編織丹霞山絢麗燦爛的明天。

　　今后，每年去丹霞山看望馬小紅，這個義不容辭的愛心使命落到我肩上了，我要像父親那樣盡心盡力的照顧好他戰友的女兒馬小紅。

　　只要有愛的陽光，即使在石縫里，小草也照樣茁壯成長。而愛的陽光是誰也遮掩不住的！

　　此時，我正走在丹霞山的小路上。五月的天，孩兒的臉，一會兒下雨，一會兒晴天。剛才還是滿天陽光，卻又下起毛毛雨來了。我加快腳步，翻過一座小山坡，正走在山間小路上，雨，不緊不慢的飄灑，由于是第一次來丹霞山，又是匆忙出發，連馬小紅是什么樣也一無所知，我從未在五月天出過遠門，因此也就沒有想到出遠門要帶雨傘的準備。雨，淅瀝瀝的下，我在雨中企盼著有一把雨傘的想法油然而生，天不負有心人，在前邊山間小路上，迷漫的霧雨中，出現一個撐傘的人，傘下有影影約約的紅點，我加快了腳步，上了小山坡，就在下山時，卻看到橫在路上擱著一把傘！啊，我有救了！在淋雨之中得到一把傘，真好比在沙漠中行走的人得到一瓶水啊！

　　我拾起傘撐開，頓時遮住了雨水。感激的心情使我抬頭向前看，尋找前面借傘的人。在山間羊腸小道上，春雨綿綿的霧靄里，只能看到春雨中的一點紅，我大步流星往前追趕，幾經羊腸小道，前面一點紅不見了……我芒然的看著前面霧雨中的羊腸小道！

　　星星的家在天宇，燈塔的家在江海；前方的一點紅啊，你的家在哪里？春雨灑在山坡的花草樹木上，催潤萬物生長；春花，在籬笆邊墻頭上，忘情地展示著芳姿；秋月，在樹梢屋角，幽幽地散發著清光。前方遙遙的一點紅啊，你在什么地方？請你等一等我吧！

　　我終于來到馬家坳小山村，經打聽，鄰居告訴我：“小紅，早上就去長途汽車站接人了。”

　　鄰居還告訴我，小紅才出生幾個月，她的爸爸就因公傷去逝了，隨后她的媽媽也離家出走了，至今也沒有回來看看小紅。算起來已經十五年了，小紅今年十六歲了。她媽媽走后就把小紅丟給八十多歲的奶奶養育著。后來小紅在三歲時生病了，發高燒到四十多度，山里缺醫少藥，老奶奶抱著孫女兒在雨中跑了幾十里山路求醫，醫生開了一幅方子，可是沒有錢抓藥啊，就這樣耽誤了治療期，至使小紅如今成為啞女。可憐不辛的啞女啊！

　　雖然神話一般的童年世界遠遠地離開了你，然而，正在擁抱你的是更為豐富、更為偉大的現實人生。人生的悲劇降臨馬小紅的頭上，這太不公平了！

　　孩子，愿你迎著風雨，揚起你人生的風帆，駛向金色的黎明，茁壯成長吧！

　　愿你是生命的風，鼓起白色的帆；愿你是船，沖開藍色的波瀾。生活在你的前方是微笑，勇敢的走向前去，將把彩色人生擁抱。

　　你有青春生命，正像金子一樣的寶貴，它像一朵彩云，升起在你生命的早晨。小紅，你聽藍天正在呼喚著你去自由地翱翔！

　　青春是美麗的，因為它似勃發怒茁的幼芽，淙淙的溪水，奔騰的浪花，滾滾向前的車輪。擁抱這誘人的年華吧，走進夢一般的詩境！

　　后來奶奶去逝了，小紅成為可憐的孤身啞女。

　　小紅的媽媽呀，你去了哪里？你此時又在哪里？難道你不想念，你十月懷胎生出來的女兒嗎？你可知道，女兒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母親是偉大而崇高的。母愛是從懷胎之時就產生的。母親的責任并不是將孩子生下來就結束了，孩子的降生預示著更深的母愛階段的開始。

　　小紅的媽媽呀，是星星，應該在天上；是種子，應該落在土壤里。你是媽媽，應該牢牢地在母親的座標位置上，那里才是你生根開花，熠熠發光的地方。

　　母親像大海一樣的偉大。大海能容納千江萬河；你是母親，你要照顧公婆、侍候丈夫、生兒育女，當好賢妻良母，為社會盡到一份責任。

　　世上只有媽媽好，因為媽媽是世界上千千萬萬個母親，是一代一代傳下來的賢妻良母，理所當然地受到兒女的愛戴，受到社會的尊重。然而你生下小紅才幾個月，就拋棄女兒遠離家鄉，你悶心有虧啊！此時，你可聽到小紅在叫媽媽！你可知道，小紅已長成大姑娘了，她東奔西跑在尋找母親：媽媽呀，你在哪里？快回來吧！

　　作為母親，你拋棄兒女，即使因為受害者的懦弱，逃過了今天懲罰，但是你總不能免于神明的報應。

　　小紅，她像一根琴弦，日日夜夜奏出呼喚媽媽的弦律呀！她帶著凄慘的吶喊，飛出山谷，飛向海洋，去尋覓媽媽的蹤影。

　　世上只有媽媽好，這是兒女從心底里發出的呼聲！但是也有不甘寂寞，拋棄兒女而不顧，不告而別的媽媽呀，這一別就是二十多年啊！當二十五年后回來的媽媽，不是先去看望自己兒女的成長？而是先打聽被她拋棄的兒女，現在是**還是大老板？當她知道被拋棄的兒女是個小混混時，竟然面對面裝出不認識；此時，不認識媽媽的兒女，有理由可說：因為他被媽媽拋棄時還小，孩子沒有記憶是合情合理的；然而四十多歲的媽媽不認親生的兒女，是因為他是小混混，如果他是**或是大老板，此時的你又將怎樣對待被拋棄的兒女呢？告訴你吧，被你拋棄的兒女小混混，正在地鐵里唱著“草帽歌”。這可是一支媽媽拋棄兒子，而兒子長大后，在尋找媽媽時唱的悲慘凄涼、令人感概的歌曲啊！

　　孩子成為小混混難道不是由于被媽媽拋棄而造成的嗎？

　　假若上帝把用真金打造的兒子交給媽媽，你會接受嗎？一位稱職的媽媽會說：我不要真金打造的兒子，要我經過十月懷胎生出來的兒子。這才是世上最好的媽媽！

　　啞女小紅聰明靈俐，好學上進，她省吃儉用，省下錢，跑幾十里路，到縣城聾啞人學校學習打手語，讀書寫字。

　　小草呀，你的足步雖小，但是你擁有足下的土地。只有自強不息的人，才是頂天立地的人！才是英雄兒女。

　　春雨，像無數的珍珠，一顆一顆散落下來！嫩芽，在無數的枝頭上，一顆一顆綻開了！春雨滴在小紅的心中吧，讓她被摧殘的心靈也和所有孩子一樣來迎接春天的爛漫吧！

　　小紅呀，你想媽媽，就變成天上的小鳥吧，天天追逐尋覓生你的媽媽；借著藍天上馳過的白云，讓白云轉告：歸來吧，我親愛的媽媽！

　　母親啊！女兒在悲傷時，你是慰藉；女兒在沮喪時，你是希望；當女兒軟弱時，你是力量。你是女兒慈愛、寬宥的源泉！

　　小紅啊，你看，這翩然而至的不是災難和不辛，這是你的明天！你的明天──充滿陽光，充滿了色彩，充滿了希望；努力吧，奮斗吧！啊，你的明天，又是多么的迷人，多么的絢麗！青春的熱情是不熄的火焰；你要讓這熊熊的火焰，永遠燃燒在漫長的歲月！

　　我們既沒有權利享受財富而不創造財富，也沒有權利享受幸福而不創造幸福。小紅呀，你是今天的女兒，你應該享受到媽媽的愛，你卻沒有享受到，這不是你的過錯，因為世上的媽媽不都是一樣的？不管怎樣，你是明天的媽媽，不要忘記要把昨天失去的那份母愛彌補上噢！僅管昨天已經過去，只要你緊緊地抓住今天，便一定會有燦爛美好的明天！

　　我在鄰居帶領下來到村主任家里，我把帶來的花衣服、鞋子、糖果和一年的生活費交給村主任，委托他轉交給小紅，我告別村主任急忙走了，去趕回城的最后一班長途汽車。

　　山里的春天，不緊不慢地下著綿綿細雨，山坡上的杜鵑花開了，漫山遍野紅的像火；蜜蜂在花間忙個不停；一會兒雨停了，陽光照在杜鵑花上，晶瑩的水珠折射光芒，剌人耀眼！

　　山間小溪流水比我來時流的快又急湍，是山洪瀑發了。我來到小溪流邊，看著湍急的流水，心中驚悸恐慌，怎么辦？不過小溪流，怎么才能到長途汽車站呢，不準時準點趕上這最后一班車，在這荒山野嶺上，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我憂豫再三，正準備脫鞋淌水過溪，這時，我身后突然伸出手拉住了我。我回頭一看，是一位約有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她穿著粉紅色上衣，留著兩條長辮子，辮梢上還系著兩只紅色蝴蝶結，額頭上流海粘滿細水珠，在陽光下閃爍發光。她兩只大眼睛炯炯有神。當她看到我轉身看她時，就松開手，不斷比手勢，我看不懂手勢，她就拉住我，又朝前指指，我懂了，她的意思是說：這里水流急，有危險，不能淌水過溪，跟她走另一條路，我穿上鞋，跟著她走了。

　　丹霞山春天是綠色的，天空綴滿濃濃的云，這山妹子走起路來，像一縷輕柔的山村炊煙，布谷鳥聲聲，小溪里青蛙又像一串嘹亮的雞啼。啊，小溪邊一派稻秧禾苗新綠，春天是插秧季節。

　　讓春的呼喚，打開你的心扉！讓春的陽光，充滿你的心田！啊，小紅呵，春天來了，快去迎接吧！

　　小紅走的很快，我緊跟在她身后，只見她辮梢上兩只蝴蝶結在腰間飄逸擺動，我跟在她身后，還真像采茶撲蝶歌曲里唱的那樣景象。啊，天上有千朵萬朵盛開的云，其中最美麗的一朵就是山妹子的小紅云！

　　我跟在她身后一路小跑，穿過叢林，迎面遍山遍野的杜鵑花，走著走著，我發現在杜鵑花叢中有一棵蘭花，我站住不走了，她回頭看我不走了，也回來看看，我手指著那棵蘭花，她馬上捲起袖子管，用手挖出那棵蘭花，又在根部團上坭土交給我帶走，我接過蘭花，看著美麗、芬芳、怡人的蘭花。心里想：山里姑娘個個都像美麗的杜鵑花，小紅又像美麗、芬芳、怡人的蘭花！

　　小紅，正是十六歲的花季，只要有早春的萌芽就會有金秋的果香，只要精心培育；生命的路，盡管泥濘翻漿、艱難漫長，只要手攙手走下去，總會到達理想境界的！

　　她蹲在小溪邊洗手，一群魚兒游過來了，是要與小紅比美還是想親昵這位山妹子？

　　走出花叢來到公路邊，長途汽車站到了，許多人在等車，我也站著等車，小紅并不走，仍站在我身邊陪著我等車，此時，我突然想起來了，我還沒有給她帶路錢呢！我掏出皮夾子從中取出一張五十元給她，她搖搖頭，又擺擺手不要，是我太小器了？我又取出一張百元大票給她，還是不要，她把我拉到路邊小店柜臺前，拿筆寫：你是來客，給你帶路是我應該做的，不能收錢！”這樸實無華的語言使我異常感動，這山里姑娘不僅人美，心靈更美！就像杜鵑花和蘭花那樣美麗、芬芳、怡人！

　　啊，春天與希望同在，春天與溫暖俱來。小紅啊小紅，旦愿你永遠生活在春天里。青春是美麗的，愿你十六歲花季與青春同在！愿你十六歲花季鮮花怒放吧！

　　長途汽車來了，她送我到車門口，朝我揮手，我也從車窗里朝她擺手。汽車啟動了，我從車窗玻璃鏡里，看到小紅姑娘，她還站在路邊不斷招手，遠遠的，遠遠的一點紅……同車乘客問我：“你認識她？”我回答：“剛才是她給我帶路才認識的。”

　　同車人又告訴我：她叫馬小紅，是位啞女！啊！她就是馬小紅，就是我這次來丹霞山要找的人！我再看看車后公路邊，遠遠地一點紅……啊，春天里的小鳥在天空飛來飛去，快樂的唱著歌兒，小紅呀，你就像公路兩邊那一樹樹綻開的奇葩，俏麗、熾熱、鮮艷！

　　小紅啊，你又像一只歡快的小鹿，在芳草地上輕盈地跳躍，奔跑著，向著明天，向著未來！

　　停車！司機請停車，我要下車！司機停車打開車門，我跳下車，向車后一點紅跑去……

　　蔚藍天空下，一條長長公路，又像一條源源流長的河流，直通向遠方！我看見了，看見了，春雨中，遙遙一點紅！

　　美，未必在于完全的坦露之中，那種朦朧的、隱約的意境，更具有耐人尋味的魅力。小紅啊，你給我的印象，你給所有讀者的印象，正是如此！

　　春路雨添花，花動觸春情。云散天遙遠，水長大江流。思情急，如飛舟，快馬加鞭，追逐一點紅……

　　人的一生中，最可寶貴的是青春。小紅啊，讓你的青春烘托著燦爛的朝陽吧，在生命的海波上閃耀出眩目的光芒！

　　看，火紅火紅的，是你的青春，是你的歲月；然而，是青春染紅了你的歲月，還是歲月染紅了你的青春？如果說你的青春是人生的夢，那么，我和所有讀者都愿您的夢變為現實。

　　小紅，歲月的距離不僅沒有使你和我及所有讀者變得陌生和遙遠，反而使我和同情你的讀者的心靈與你靠得更近，變得更親！

　　我除了每年代替父親來看望關愛你一回之外，還能為你做些什么呢？讀了此散文的讀者，除了給予你的同情之外，又能為你做點什么呢？

　　愛心的豎琴，要用心靈去撥彈，因為只有心靈發出的琴聲，才會使知音的朋友來到你的身邊。

　　如果說愛心是一棵常青樹，那么，澆灌它的必定是出自心田的清泉；如果說愛情是一朵開不敗的鮮花，那么，照耀它的必定是從心中升起的太陽。

　　小紅，希望你在生活的海洋上，永遠與同情你的人們，同舟共濟，去追趕時代的浪花。幸福之花在你的前面，人們會伸出手來，拉你一把，讓十六歲的花朵開得鮮艷、幸福！

　　生命，從小溪的流淌中獲得，青春，在飛流的傾瀉中閃光；春雨中的一點紅，像蝴蝶飛過花叢，像清泉流經山谷。小紅啊，你恰似流光溢彩的丹霞山畫面上的一點紅！

　　丹霞山上，遙遙一點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