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儀仗,旌旗飛舞,飛蛾重檐碧彩輝煌,大殿之外一個男子白緞貂裘長袍圍擁,身后攜著一個十六七的紅裙紅襖嬌俏少女,禮數恭敬謁見天子,那十七八的男子一直低著頭,卻沒看見那少女舉止輕狂,長居南國的女兒那里見過這樣的大雪,遠遠望去重巖疊嶂的威儀宮殿,盡數變成雪白,一望無際連接天地,使人如站在仙境,曠野空寂徒留寂寞。
女孩看向前方,看到男子恭順低頭的模樣像極了自己在南國時那位老夫子,明明是翩然少年,何苦露出這樣的老態,越看越覺得可笑,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點那后背,只觸到男白色銀絲雪緞的絲滑,方覺得手感很是不錯,又忍不住深點了幾下,滑滑的涼涼的,最后索性把十個手指都印了上去,只見那肩背都微微聳了聳,雖不見面,倒也知道淵是生氣了,少女好笑,趕緊收回手來,裝著乖覺,走過長長的玉階,聽到工人尖利的聲音喊著"瑞王臨淵攜女茉莉覲見陛下!”
那個紅衣少女正是宦官口中的瑞王之女,名喚茉莉的孩子,可是現下那女子最討厭的就是別人說他是瑞王的女兒,其實也不過是養活了她好些年,沒有半分親緣又哪里來的父女,說來也怪,聽說淵撿到她的時候正是父母俱亡,被逐離京的悲慘時候,亡國之君的下場,沒有死便是萬幸。誰知一個七歲的孩子撿起一個雪地里的嬰兒,從此天南海北一場逃亡,抱在懷中的女嬰卻從未放開??瓷砹亢托蚊餐膺@女兒畢竟年少,更無法想象這個貌似天真的小女兒,竟是白龍的化身,雪國世代代尊崇的龍神。
這其中的原委不去細說,因為傳到如今就連茉莉自己也不知道其中的真偽,只是遠古留下的尊貴與高傲仍然留存在血液里,所以自見過茉莉的真身,淵從來不敢像兒時那樣對茉莉嚴格,但也不像外人那樣恭敬,該生氣的時候還是會板起臉一通教訓,可是不敢再像年幼時拿藤條嚇唬,要是三四歲時調皮,那小手板必定遭罪,恐是怕外人不明就里傷了自己,八歲時并未婚配的淵便收了茉莉做義女,由此外人見了茉莉也稱一聲殿下,南國皇上對淵寵愛有加,所以南國十載茉莉過得還是很快樂的,不像淵時不時皺眉,有時嘆氣,快樂的日子總是少的,直到回到北國那眉頭就沒有展開過,一路來見了大臣官吏也都是禮遇平和的態度,倒是少了些王爺的氣度。
進了那朱漆大殿,龍廷華住,光彩耀目,那天子坐于高位,一身黑色金龍蟒袍,年逾不惑,目光犀利,見了臨淵面色稍慈,目光放柔,儼然一副久別長者的樣子,落在茉莉眼里卻是虛偽到極點,龍神的雙眼傳說可以看透人心,淵并不抬頭,默默跪在殿下,俯身叩拜,口中曰“臣瑞王臨淵拜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叩拜畢卻沒有呼起的上諭,只得繼續俯身。卻沒發現茉莉婷婷立于身后,目光凝視著王座上的人,盈盈淺笑,也許是女子可愛,看得坐上君王也入神,思度著這少女竟如此大膽,見了自己沒有絲毫卑微,反而目光高傲不可一世,卻還不知死罪臉上笑的云淡風輕。越想越覺得有趣,于是開口問女子“小丫頭見了孤王為何不跪?”
女子笑得抱歉,卻直視著坐上人,扶住膝蓋抱怨道“從未走過這么長的御道,腿麻了呀,小女子鄉野粗人哪里見過這樣的威儀,望陛下恕罪!”說著埋頭一邊揉腳一邊跪下。
“哈哈哈哈、、、、、、好一個鄉野粗人,這一說可把南國沃野千里都貶斥了、、、、、、”這一馬屁拍的精靈,聽到這一通長笑,殿下的群臣個個喜笑顏開,心里對于吞并南國的把握似乎空前高漲,不少人看著茉莉的眼色也順理成章,變長了看待蠻夷下人的蔑視,卻說這般嘲笑在茉莉眼里還是第一次,若不是答應過南帝和萱娘不給淵找麻煩,哪有這么容易給那卑鄙之人下跪,心中的火氣溢滿胸腔,但看到眼前跪著的男子,又不知從何怪起,不覺火消下大半。
出宮路上,甬道筆直,兩面是灰白色高墻高聳直立,不知怎的有一種黑云壓城的抑郁,中間被掃除一條石板道路,兩岸仍有雪堆,不出十步又有宮人拿著掃把清掃,淵在左,茉莉在右并肩而行卻無話。淵知道茉莉在生氣,正要開口安慰,卻聽見茉莉問他
“還在生氣?”
淵搖頭,肩膀垂下放松下來“沒有,我只是怕你還在生氣?!?/p>
“恩,吾就是還在氣呢,只是氣的不是你罷了。抱歉吾剛才差點給你添了麻煩。我知道他們都不希望我跟著你回來,可吾還是不放心你一個人?!?/p>
淵知道萱娘和那般忠于自己的衛士都不希望自己帶著茉莉回來,可是自己還是把她帶來了,一來自己相信自己養的孩子不是個笨蛋,隨機應變的本事還是有的,而來作為白龍自己也希望可以幫茉莉找到故鄉,那樣自己就算有什么這個瘋丫頭也有了著落,真如她說的總有那么些“不放心”的地方。轉而看著遠方,對茉莉言道“答應我,在你成年以前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你的秘密,不要做任何危險的事,無論我遇到怎樣的危機都不能輕易的出手、、、、、、”
“那你認為吾是會隨便拋棄親人的人嗎?”茉莉繞到淵的眼前,很是鄭重的問他。
“不是拋棄,只是要懂得變通,采取更理智的方法?!?/p>
“別總把我當做孩子,吾可是很高貴的存在呢。”話音未落已經被身邊的人揉亂了一頭發髻,各色發簪風中亂顫。
“再高貴也是孩子,我家的孩子!”
“恩,我答應你了、、、、、”雖然沒有頭尾但是淵知道這算是茉莉的承諾,從小到大只要是她答應的就一定會遵守,她說過神龍族不會背叛承諾,答應的就是神諭,一生一世都不會改變,所以平時她也不輕易許諾旁人什么。
忽然聽到茉莉淡淡的聲音,平靜無波“淵,你會陪吾走到最后吧?”
“恩。”
“你知道的,吾不騙人,也不會允許人騙我,所以你一定要做到。”
望著無盡的蒼穹,天空的遼遠與人的茫然其實是一樣的,淵知道現在的他就像天邊的一片彤云,誰知道南國還能撐多久,誰知道自己那位狠毒的王叔會找什么樣的借口殺掉自己,亡國的君就是無根的樹,不用任何人提起刀斧。
車馬回府只見街市冷清人跡寥寥,在茉莉心中這大國都城還不如南國的草市新鮮,原西市住的都是達官貴人,周圍茶摟,酒樓也都是方便那些顯貴會客消遣的所在,短褐粗衣的庶人平時都不在這里往來
那些富貴人家只當是貴賤有別,越發的高人一等盛氣凌人起來,如今冷然多出一間瑞王府,可惜卻沒有一人道賀,政治官場里的人,誰會沒事找死來巴結一個前朝余孽呢?只是茉莉見了門前只有幾個仆人相迎的寥落場面,不免懷念起南國的府邸,想著萱媽媽,想著何龍,不覺濕了眼眶,南國那個瑞王府可是又一大家子人呢,從小被那群有趣人圍著,現在這樣陌生冷清的樣子不知淵心里是什么感想,抬頭看看身邊的淵,卻看見他嘴角的笑容,然后對茉莉說“幸好他們不在!”那一刻茉莉不敢說話,只是看著淵憋紅的眼眶,很傻的點頭,心里卻沒有認同淵的話,只是覺得怎么會有人比自己更傻呢,如果他們在也就不會這般冷清了?。?/p>
低頭牽起淵微涼的手,茉莉笑得開朗,小聲嘀咕著“有我在還怕不熱鬧啊,你以前老嫌吾們吵來著?!?/p>
進了門到處雕梁畫棟,亭臺軒館,紅梅白雪,越冬綠藻,歲寒三友,錯落有致與南國四季如春的景色大有不同,這里多了幾分仙氣,幾許空靈。一路茉莉蹦蹦跳跳,完全一副孩童天真,時而撅著小嘴朝著淵喊肚子餓,時而被院中景色迷得拉著淵到處游覽,看著她沒有片刻安靜,其實淵不知道她是真的喜歡這里,還是有意讓自己覺得她是喜歡這里的,無論是不是他都笑著應和,有很多時候令我們安心的不是家本身,而是哪里有什么人在等待。
忽而茉莉來到后院一進后園轉角便有一冰湖,湖面早已結了厚厚的冰,湖岸是一條遍植松柏的小道,小道的鏡頭一間小樓在岸,分支小徑通向四面,只中間通向那湖岸小樓,二人站在樓下抬頭見匾額上書“如面樓”茉莉似有所悟,笑著說“以后我就住這里了!”
淵拂袖在茉莉頭上一敲,說“這里太開闊一定風大,平時觀景還好,住在這里那你是找挨凍呢?”
誰知某人烏龜吃秤砣,狐貍般的小眼神,看著小樓就沒有更改的打算,知道多說無益,淵只能移步轉進左邊的小徑,選了《如面樓》背后一處名叫《竹籬館》的小院,由此站在《如面樓》的后窗前卷起竹簾便可以看見《竹籬館》院子里所有動向,這也成了茉莉無聊日子的一種消遣。自己擁著爐火看淵在院里練劍,或是看他在院里閑坐看書,想著這人怎么一點不怕冷,卻忘記他本就是北國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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