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再見
(一)
“我根本不知道這孩子在想什么!”伊麗父親看了面無表情,不笑不哭的伊麗一眼,頭也不回只留留下重重摔門聲。
伊母緩緩從地上爬起,臉蛋沒有一絲血色,凌亂的頭發散落下來,狼狽不堪。看著一直站在門口的伊利,眼神盡是幽怨。
伊麗膽怯的伸出手想扶住媽媽,卻被伊母一手甩開,狠狠的扇了一記耳光。斜過目光盯著一聲不吭的伊利,緩緩的吐出
“真不該生你!”
待伊母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的盡頭,伊麗才小心翼翼的伸出小手撫摸著火辣疼痛的左臉。淚水就這樣流過伊利可愛幼小的臉蛋。伊麗狠狠的咬了咬嘴唇終究沒有哭出聲來,甚至肩膀也沒有顫抖。
一整個下午,伊麗都站在車站去廣場嘈雜擁擠的人群中,小心翼翼的站在父親的身后。頭頂被曬的針刺一般疼痛,還留有赤紅掌印的左臉被汗水的咸澀鹽分腌得生痛,感覺皮膚就像一張被緊繃得快要撕碎的紙。幾次被擠車的人群推倒,又爬起。換來的不是一句安慰和對不起,而是一個個埋怨的眼神。
終于到了伊父的車,伊麗在攢動擁擠的人群中氣喘呼呼的追上伊父,扯起他的衣袖。狼狽無助的看著伊父。
伊父不耐煩的皺起眉頭,一手推開伊麗,一言不發的上了車。
伊麗從地上爬起,連忙追著剛啟動的大巴,“爸爸,爸爸不要走...不要走..不要丟下我,伊麗什么都不要,會乖乖的,乖乖的...”沒跑幾步摔倒,繼續爬起跑著追大巴,手掌膝蓋摔破,汗水流到傷口火辣的疼痛。而大巴終于在一個轉彎中帶著伊父的背影,關愛,往事消失不見。
伊麗這次沒有爬起,吧頭埋到火辣的地面上,頭頂的太陽感覺像冬天深夜里飄落在肩上的雪一樣寒冷刺骨。
父親走后一切和往常一樣,只是不再相同。紫檀書桌上擺放著各種童話故事,每當寧靜的夜晚,母親總會拿出一本,一邊讀者一邊哄著伊麗入睡。再寒冷的夜晚也散發著橙色的暖意。如今拿起的只有伊麗一個人,沉甸甸的回憶。翻開故事卻已不再感動。冰冷冰冷的,像母親看伊麗的眼神,仿佛再看一個陌生人。
伊麗曾看到過鄰居夸自己的孩子得了一個100分,笑的眉開眼笑,于是伊麗用功讀書,包攬下所有的第一。伊麗一度的認為成績會使母親驕傲,笑顏逐開。當伊麗拿著第一個100分的試卷回家。心里幻想著各種,不斷的告訴自己,一切都好起來的,因這個100分好起來的。一切......
死寂的大門,讓伊麗呼吸一滯,想踮起腳按門鈴,沒有勇氣,最后還是拿出冰冷的鑰匙。母親正拿著織毛衣的棒針和線團,做在電視機前。一動不動,神情黯然,表情憂郁。伊麗多想沖過去撲到母親的懷里,驕傲的說,我得了一百分。然后看見母親甜蜜的笑容。而死一般寂靜的氣氛讓伊麗打退堂鼓。伊麗不忍就這樣擦肩而過,于是輕聲喊了聲:
“媽媽...”
伊母回過頭,眼睛充滿血絲,空洞絕望的看著伊麗,想說什么最后還是一句話也沒有說。
時間分秒流逝,伊麗束手無策的站在哪里,仿佛隔了一層厚厚的冰。這一切突然變成一個巨大黑洞,無數黑暗的氣流唰唰地朝地獄深淵卷去,伊麗在黑洞邊緣搖搖欲墜。
在伊麗初三的日子,終于伊母得了嚴重憂郁癥住進了醫院。
伊麗在那種靜的只能聽見一個人呼吸的生活,常常整日獨坐,千百次的問,這是為什么?而歲月沒有給出答案,只留下掛在墻上的掛鐘滴答,滴答的走過一秒又一秒。
在伊母入院后,伊麗吧僅剩下的照片全部燒得干干凈凈,對于伊麗來說,記憶僅有的作用就是一再的提醒自己,那已經不屬于自己。于是練就啦伊麗遺忘與漠然的稟賦,用以面對一切來不及接受的現實。
伊母病房就在一樓,伊麗每每放學回家總會繞后去看望伊母,但總會想起伊母充滿血絲空洞的瞳孔,不敢進去——于是趴在窗臺上,踮起腳尖,遠遠的,怯怯的往里頭張望。每次伊母總是僵直地躺著發呆,臉色蒼白,毫無知覺。伊麗就這樣踮著腳雙肘趴在窗臺上長久凝視她,腳酸手麻,卻不敢移開目光。因為伊麗總覺得一移開目光,母親就會像父親那樣離開自己,每每想到這里伊麗就會感到無限害怕,眼淚就不知不覺猛地唰唰掉下來......
伊麗多想回到童年時光,那時父母親還沒吵架,一切都那么美好。
但伊麗知道,這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就這樣陰霾的蒼穹下,埋頭在數不盡的習題考試中,單槍匹馬,在深黑的夜里伊麗不斷的念叨著,一切都會好起來。因為人可以失去一切,唯獨不能失去希望。那段死寂的歲月,孤軍奮戰,就這樣想著硬生生抗了下來。
初中畢業的夏天。
皇天不負有心人,伊麗拿了狀元。
那日伊麗一大早就去學校拿重點高中錄取通知書,她相信母親看到后會高興,父親也會回到她的身邊,一切會好起來的......對,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只是好的永遠只有一半。
回家路上買了許多母親喜歡吃的菜。她想做好了后拿去和母親一起吃,一起好好的慶祝一番。
忙活了一陣,穿上母親織的毛衣,淡藍色的裙子。端著熱騰騰的飯盒出門。手里還揣著錄取通知書。天氣和那天一樣炎熱,騷動著不安的風。伊麗驕傲的跑往醫院,一路跑著汗水從額頭癢癢地滴落下來。
剛跨進醫院大門,伊麗就看見一大群人在醫院樓前圍成一圈,慌張而恐懼的竊竊私語。伊麗心理極度的不安起來,心里不由的升起一股寒氣蔓延到全身。人太多看不到樓頂于是拼命的往前擠去。終于擠到了最前面,抬頭剛好與樓頂的人對視,伊麗還沒來的及喊出媽媽,樓頂的人便縱然躍下......世界仿佛一瞬間安靜了下來,周圍都是黑白的默片一樣......直到嘭的一聲巨響......腦漿鮮血濺射在伊麗僵直的臉蛋,錄取通知書以及淡藍色的裙子上。
伊麗麻木式的伸手往臉上一摸,暗紅色的鮮血沾滿了真個手掌,鮮血混合著腦漿緩緩從手掌流出...像張牙舞爪的怪物,伊麗還沒來得及尖叫,眼前一黑,暈死過去。
這是伊麗親眼目睹第一個親人的死去。
(二)
伊麗醒來,一睜開眼便想起母親的死相:頭骨,全身已摔的變了形,粘稠的血混合著腦漿從頭蔓延出去,鼻腔也出血......
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吐的死去活來,最后膽汁都吐了出來,又酸有苦鼻涕不受控制流了出來眼角全是淚。嘔吐完,抬起頭剛好看見父親指揮喪禮的場面,那面孔已陌生的認不出來。伊麗不之不覺便想起頂著太陽哀求父親留下;踮起腳尖趴在窗外看母親憔悴的面容;母親跳樓前與自己對視一瞬間等各種回憶場景,一瞬間伊麗覺得難受心臟底部的熱血涌上頭,揮著拳頭嘶吼著向父親撲去。
人們紛紛拽著伊麗,而父親則走過推開人群吧伊麗抱在懷里任由她的拳頭捶在他的胸膛,他撫摸著伊麗的頭,沒有言語。而伊麗的憤怒卻在這簡單的動作中消失的無影無蹤,不爭氣的嚎哭起來.....
這個場景與伊麗憧憬的場景完全一模一樣。
只是這個撫摸晚了整整十年,以及一個生命的長度。
這幾天父親一直陪著伊麗吃飯,找著各種話題,伊麗一直埋下頭不看他,沉默著。有時點點頭應付著。伊麗父親無奈的嘆了口氣。問道“準備收拾下行禮,離開這里,跟我回家...跟我走吧。”
伊麗一下子愣住,才忽然想起,父親根本不屬于這里,要走的始終要走。不爭氣的淚水又再次想沒關緊的水龍頭,一滴一滴的滴落到桌面。父親便又帶上無奈,猶豫地伸過手來輕輕撫摸伊麗的頭。
臨走之時,伊麗來到母親墳前道別,卻有想起母親那充滿血絲空洞的眼神,以及死相,遲遲不敢踏進墳前送花,難過的站在太陽底下,狼狽不堪。父親走過,一言不發的摸著伊麗的頭,帶上許些愧疚深深的看了一眼曾經是自己妻子的墳墓,然后牽著伊麗的手離開。.
伊麗吧所以能回憶的都燒成灰燼,唯獨留下了一千多個日夜的日記。她總覺的日記是回去的鑰匙,她還天真的想回去。
“就這點行禮?”伊父語氣平淡,又略帶小心謹慎。
伊麗沉默的點了點頭,她沒什么可帶,唯獨能帶的便只有書包里那記下曾經無數個幻想著會好起來的明天的日記。
曾經無數個獨孤的深夜,獨自做在書桌前。字字句句,戰戰兢兢的構筑著對未來的憧憬。
伊父欲言又止,最后無奈的搖了搖頭,便沒說什么,發動車子,緩緩前進著。
坐上車子,伊麗探出頭,回頭看,看見童年時代在飛快的縮小,在明亮的日光中,發亮。猶如一雙眼睛注視著漸行漸遠的伊麗。最后輕輕被合上,封存在一個叫回憶的地方,行走在離去的路上。
再見。
伊麗探出頭,回頭看,看見童年時代在飛快的縮小,在明亮的日光中,發亮。猶如一雙眼睛注視著漸行漸遠的伊麗。最后輕輕被合上,封存在一個叫回憶的地方。行走在離去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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