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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鵝舞與纏綿書  文/譚帥

第一章    天鵝舞與纏綿書(1)

  “當華爾茲舞曲奏起的時候,我在謝幕。

  因為今夜,你是旋轉,我是迷失。”

  ——《一九二七年春,帕斯捷爾納克致茨維塔耶娃》

  1

  張牧將身前的菜單往右挪了挪,剛好蓋住了桌上一塊黑白的條紋。餐廳里人很多,穿工作服的服務生端著碟子在人群中逡巡。黑色小馬甲,白色襯衫打底,他們走在餐館里,周轉于一個又一個桌子間。他們記下客人的各類需求,匆忙地收好菜單,再返回服務的柜臺。餐館里靜極了。沒有了往日柔和的背景音樂,張牧覺得任何細微的響動都將被放大,即使是有人輕聲地談論、竊笑,或者輕聲嘆息,張牧確信此刻自己也能聽得真切。只是眼下,整個餐館都靜悄悄的,沉悶的空氣里,漂浮著等待的意味。像是旅人站在曠野上的呼喊,正在試圖喚回某些已經失掉的東西。一個年輕小伙站在張牧身旁,他低下身去,側頭等待著張牧的點單。一切都還尚早,或許還會有轉機。張牧不想過早地放棄。

  “蘇沁,你想要喝點飲料嗎?”

  “我想喝點酒。”她幾乎沒有猶豫。

  “是要啤酒嗎,想喝‘百威’還是‘喜力’?”張牧抬起頭,看了眼對面的蘇沁。她斜斜的劉海剛好搭到眉梢,她的臉頰有些泛白,像是長久以來睡眠不足導致的。她眨了眨眼,燈光投在顴骨上,帶出小片的陰影。她對張牧說:

  “我想要喝濃酒,最好是烈一點的。”

  張牧將菜單翻到了后頁的附錄,上面詳盡地列出了各類酒水的名稱。蘇沁說這話的時候,張牧的手指剛好頓了一下,停在了一款威士忌的上面。杰克丹尼,后面附帶著標識:來自田納西州林芝堡,是美國第一間注冊的蒸餾酒廠。張牧示意了服務生點下了這款。蒸餾,酒液加工過程中的工序,張牧想象著水流經過加熱變成了蒸汽,里面還有令人迷醉的酒精。

  “要加冰嗎?”服務生問。

  張牧抬起頭,餐館里燈光太昏暗了,他好像看不清服務生的臉。他覺得方才那句詢問像是飄著,餐館變得冷了起來,張牧轉過了頭,看了看桌子對面的蘇沁。眼下,更遠處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了,在整個酒館里,她成了張牧唯一能看清的事物。

  “要加冰嗎?”張牧問。

  蘇沁點了點頭。她轉過頭問服務生:

  “度數夠么,我想要烈一點的。”

  張牧本來再想說些什么,卻被對方很突然地打斷了。之后,她又說了很多,可是張牧卻什么都沒有聽清。她正低聲說著什么,像輕微的夜風穿過了樹林,葉子沙沙地響,張牧只看見她嘴唇的動作,卻無法捕捉到具體的聲音。仿佛她平日里熟悉的聲音,如今已淹沒在了整個餐館的寂靜中。一整個森林在輕微地搖晃,其中穿過的小鹿是孤獨的她。張牧調整好了身子,他似乎已經知道往后將要發生什么了:她將跟隨他回租房,整理好自己的物什,再便是徹底地離開。她正低聲說著什么,她還在說什么呢?餐館外正下著小雨,輕微的雨水敲打在窗戶上,關于這些張牧都記得很真切。服務生已經把酒水端上來了,他拖著那個圓盤,踱著步子匆匆地走到了桌邊。張牧只覺得服務生手里的盤子,像是一塊小陰影,掠過了他的頭頂,落到了桌面上,里頭裝著一瓶酒、兩個杯子,還有一小桶冰。

  服務生將冰塊投進了杯子里,一陣清脆的聲響。張牧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說了。

  “王瑜下個月要生日了,你知道嗎?蘇沁。”

  她抿了抿嘴唇,將眼前垂散下的發絲撥到了耳后。接著,她說:

  “張牧,我可能陪不了你了。”

  杯子里的冰塊冒著寒氣,一縷縷地從杯口溢出來。

  “張牧,我可能陪不了你了。”她再說了一次。

  張牧抬起頭,窗外的雨聲仍在沙沙地響。他將視線聚焦在對面的這個女人身上,感覺眼前突然黑了下來。杯子里的冰塊冒著寒氣,哐當地響著。張牧看見,整個餐館都被冰塊封住了,從天花板上倒垂下一根根冰柱,像是滴水的鐘乳石。她仍然坐在自己對面,餐館四周突然嘈雜了起來:杯子、碟子、筷子互相撞擊,碰在了一起,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響。她的臉變得更暗了。接著,好像四周的桌椅都已不在,張牧感到自己正臥在一個狹小的救生艇里,四周黑漆漆的全是冷峻的冰山。他獨自乘著小船,從冰川的縫隙間穿過。張牧的喉道干澀,他感到胃里的酒精正翻騰著。烈一點的酒,能夠融化冰川嗎?

  接著,是一聲尖銳的鳥鳴。張牧身下的沙發,深深地陷了進去,他整個人像墜入了柔軟的湖面,張牧感到了失重,胸廓卻又被沉積的湖水擠壓,濕潤的棉花堵在了胸口,讓他喘不過氣來。張牧想要大喊,喉嚨里卻發不出任何聲響,他掙扎著,想要擺脫眼下的這種困境,可是他的身子卻根本動不了。四周的冰山已經全都消失了,張牧的腦海里出現了許多奇怪的景象:海邊港口浮動的碼頭、煉油廠像鋼鐵巨獸發出嘈雜的轟鳴、一輛燒焦了的出租車;茨維塔耶娃、俄羅斯廣袤的森林與漫長的國境線,他還想到了蘇沁,坐在他對面的那個女人。張牧想起她白皙的脖頸,接著,又是一聲尖銳的鳥鳴,像是尖銳的警報,刺破了他周身的沉寂。

  張牧醒來了。他嗅到身邊女人的香水味,甜蜜、醉人混著橘子水的干澀。張牧感到脖頸上一陣陣的溫熱,那是她有規律的鼻息。張牧側過了頭,從被窩里掏出了手,想去撫摸一下她枕在身旁的頭,可是,就在他伸出手的那時候,她恰好翻了個身,張牧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落空了。她的脖頸白皙、柔順,就像她的身子,一條蜷曲、光滑的蛇。剛才夢見的那些場景,仿佛已經過去很久了,張牧不知自己為何會再想起。一切都那么的真切,就像他方才還坐在餐館一般,她對自己說,張牧,我陪不了你了。整個房間里都靜悄悄的。除了她的呼吸聲,張牧察覺不到別的聲響。他收回了半懸在空中的手,屋子里正堆著霧氣,張牧覺得房門只是個掩飾,仿佛隨時都有可能被人打開。

  2

  “尊敬的旅客朋友們,歡迎乘坐本次由杭州開往…”——她從瞌睡中醒來,聽見頭頂廣播里那甜美的女聲正在報站。窗外是黑夜中的原野,低矮的屋舍零星地散布其上,除了光禿禿的水泥電線桿以及巖石,路旁只有幾棵特意栽種的樹木。那些大抵是松樹、云杉,或是雪松。平原、屋舍、樹木、流水。這些事物構成了窗外一幅又一副的風景。與白天她所見到的景象不同,眼下,整個窗外的景物都鋪上了一層薄薄的白霜。她心里的那種不安感愈發強烈了。列車仍在搖搖晃晃地往前行駛,哐當哐當的聲響里,她聽見那個甜美的女聲穿過了喧鬧的車廂,說到“下一站,淮杭站”。

  再過陣子可能就要落雪了。她本來是可以不用回去的,如果她真的相信對方的話。已近凌晨的淮杭火車站行人稀少,想要打到出租車并不是一件太難的事情。走到車站外邊,夜有些涼了,她拉緊了身上的棉襖,卻無法讓自己的心情變得平靜。將手中的行李放進出租車的后備箱,她一頭鉆進了車里,朝正在抽煙的司機說“榆里路,23號”。恐懼與不安像是一群黑鳥,盤踞在她的頭頂,她特地將車窗搖了下來,外面的冷風吹進了車內,她想讓自己更加清醒。在心里,她反復地告訴自己,沒事的,他不會再有事的。從火車站到那棟居民區,司機沒花太多的時間,或許是為了拉到更多的業務,他加快了行駛的速度。

  小區里只有路燈還在亮著,往日熟悉的居民樓四周正飄著夜霧,出租車停下了之后,她像是有某種預感,并沒有急著將自己的行李箱從出租車上拎下來。她抬頭看了眼二樓的房間,里頭沒亮燈,他或許已經熟睡了吧,她心想,可是慌張的感覺卻給了她別樣的預感。她沒有急著結賬,只是轉身對出租車司機說,你等我一下,我上去拿個東西,很快就下來。裹緊身上的衣服,她快步走進了居民區的樓道里,此刻她已經是雙腳離地在飛跑了,沒用多久房間就到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不去敲門。她從隨身攜帶的手包里摸到了鑰匙。整個樓道都太安靜了,任何細微的聲響,都能聽得真切。“嘩啦啦”的,那是鑰匙扣和鑰匙碰撞的聲音,她小心翼翼地將鑰匙插入了鎖孔,輕微地旋轉,接著緩緩推開了房門。

  黑暗中,她借著窗外的月光觀察著房間里的情況,所有的陳設與往日并沒有什么不同,屋里的物什都規規矩矩地擺放在原來的地方:一個小花瓶立在屋門旁的矮柜上,客廳的茶幾上擺著幾盒音樂碟,沙發上也沒有雜亂的衣物。這些仿佛都在告訴她,自己所有的擔心都是多余的,都是她一個人的庸人自擾。接著,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以確保他從夢中醒來時見到自己能有驚喜,她甚至立在矮柜旁,還仔細地涂了一遍口紅。可是,直等到她走進了內屋,也即是平日他倆同住的房間時,她才發現了不屬于這個屋子的東西:房門口擺著一雙女士的系帶高跟鞋,一條鮮紅的裙子,借著月光,她還看見更遠處有一件女士的薄衫。她嗅到了房間里漂浮的女士香水味。這種氣味仿佛給了她一聲悶擊,有那么一瞬,她覺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小心翼翼地繞過這些衣物,讓自己盡可能安靜地走進房間。房間里比外面要暖和,地板上被窗外的光線照亮,像是一片柔軟的湖面,她抬起頭,看見了被窩里伸出光禿禿的兩雙腳,一大一小,像是藤蔓般交錯著,其中較大的那只腳踝處還系著一根紅繩。她站在那兒看了很久,之后,便緩緩地退了出來。從屋子里走出來的時候,她盡量讓自己悄無聲息,她躡手躡腳,腳步像是比葉子還輕地落在地板上,就連關門的時候她也沒有用力,只是將鑰匙再插進了鎖芯,再悄悄地轉了幾圈,合上門,便將鑰匙抽了出來。樓道里很暗,頭頂的燈光閃爍不停,照得人眼前忽明忽暗。她默默地走了一陣子,和方才上來時的情況不同,這次她獨自走得極慢,就在樓道的轉角處,她踉蹌了一下,腳下的鞋跟斷掉了。失重后,她摸著樓梯扶手站穩了身子,接著,又忽然蹲了下去,就在居民樓黑漆漆的樓梯轉角,她猛地哭了起來。

  就這樣哭了許久,直到聽見樓道下的出租車開始鳴笛了,她才終于借著樓梯扶手,支起了自己顫抖的身子。下面還有出租車司機在等待呢,她從手提包里翻出了紙巾,擦干了臉上的眼淚。接著,她抿了抿嘴唇,穩定好了情緒,快步地走出了樓道,鉆進了出租車里。四周是空蕩蕩的冬夜。

  “我們走吧。”她對前方的出租車司機說。

  3

  幾點了?天亮了嗎?上次醒來時屋里夜色還很濃,這次,他發覺窗外已透出微弱的光了。屋里靜悄悄的。沒有風,整個房間像個封死的鐵籠子,張牧覺得心里空蕩蕩的。昨夜窗外的鳥鳴消失了,身上壓著毛毯,他有些喘不過氣來。每到這種時候,張牧總覺得自己是被捕獲了。他的身子疲軟、無力,像是織網誘捕的鳥禽;房間像是綿密的大網,將他牢牢地籠住了。即使他努力想要掙脫網罩,可渾身卻使不出力來。

  他的四肢被釘住了。這虛無汪洋、廣袤如大海,令人疲軟。眼見這頓重的海浪,緩緩地襲來,吞沒了房間的礁石,將房里的物什收納入自己的領地,淹沒了他,可張牧卻只能束手就擒。他突然后悔了。他想自己應該在外頭再待久一點。就在這疲軟的空當里,他想起了前幾天看的記錄片:太平洋群島延邊的海底有某種龜類,它們潛在海底,長到了一定年齡就被泥沙覆蓋,從此再也不能出來,每天只能不停地劃動四肢,重復著無意義的動作。此刻,躺在灰撲撲的房間里,張牧只覺得自己如淤泥覆蓋下的海龜,在清晨里被沉悶的空氣壓得無法動彈。

  房間里填滿了可以擴散的寂靜。來點聲音吧,或者來點光,隨便什么都好。可是,躺在床上的張牧卻動不了。胃里的酒精已經被運輸到了身體別處,盯著灰白的天花板,他覺得頭頂正綁著一個高壓水罐。頓重、疲軟,以及更廣大的如海浪般的虛無。我認出風暴而激動如大海,這是里爾克的詩,可此刻他能感受到的處境,更像是里爾克的另一首詩《秋日》——沒有房子便不必建造,誰此刻孤獨,就永遠孤獨。有時候,張牧甚至覺得孤獨相比于頓重,更像是某種柔軟,這種輕盈的柔軟類似于水流。淮杭自然公園里的水流,在蜷曲的金屬扶桿旁是冬季冰消雪融后的水流,潺潺的聲響中,張牧探頭去吻她的那一刻是黑夜,眼下包圍他的孤獨也像是黑夜。它無處不在,卻又悄無聲息。

  張牧想起了她白皙的脖頸柔順、溫軟,像是湖畔邊的天鵝。那時張牧被派到淮杭實習,鋼鐵的煉油廠像是巨獸般蹲在路邊,各類填料管豎起像是它的肋骨,機械如同銹跡斑斑的鐵肺,他的耳畔一整天都是這只鋼鐵巨獸轟鳴的噪音。而在淮杭自然公園的湖畔,所有的這一切都有了改變,她的出現像是一陣新鮮的空氣,拯救了他疲憊、煩悶的一整天。這是張牧第一次體會到“相遇”的意味,仿佛不止是偶然的相逢,張牧從那時起突然意識到另種含義,仿佛冥冥中便有注定。立在湖畔旁的她,身旁是倒垂的青綠楊柳,濕潤的微風里柳絮飄著,吹來甜膩的氣息。水面泛起的微波張牧仍然記憶猶新,遠處湖中央的假山像是一座微型島嶼,整個環境里都充滿了舞劇的意味。湖水是舞場,她便是舞場旁邊正在休憩的天鵝。

  張牧此刻想起了昨晚那個女人離去時的情景,她將衣物整理好,再將高跟鞋穿上,張牧知道對方即將就要離開這個房間了。仿佛是不可挽回的境遇,所有的一切都是短暫的。如何能將落地的水流重新收集?如何能讓沉寂的空氣泛起漣漪?她離開房間的時候還回望了一眼。張牧反復盤算著,究竟該做些什么,說些什么,才能將對方留下來。可是,在那一刻,他的腦海卻是茫然一片,太多想法交匯在了一起,他變得盲目、呆頓不知道如何選擇。她很快就要離開了,帶著腳下高跟鞋亂糟糟的聲響,張牧直起身子坐在床上,嗅著冬日里寒冷的空氣。他什么都沒做,就這樣看著對方離開了。張牧突然想念起蘇沁還在的那些日子,她呆在自己身邊,匍匐在他的耳邊,唱些不找邊際的歌,或者隨便哼點什么。

  可是,沒有哪場相遇,會給人兩次告別的機會,不是嗎?裹著被單,張牧發覺窗外的小雨已經停了。隔著沾了雨水的玻璃向外望,張牧想起初次到這來的情景:繞過樓前兩棵高大的槐樹,從女房東那里領了鑰匙,他和蘇沁便來到了租房。那時在窗簾的遮擋下屋內很暗,剛把房門緩緩推開,他倆就嗅到了裹著灰塵的濕氣。張牧嗅到這股氣味,蹙眉想往后退,蘇沁卻大步邁進了房間。她在窗簾下邊立住,仰頭端詳了暗紅色的窗簾,接著,用力拽住窗簾一角將它收到了盡頭。屋子頓時明朗了許多。透過客廳污濁的玻璃,張牧望見屋后是片廢舊的公園,里面老舊的設施諸如兒童滑梯、可以擺動的散步器、長椅等設備孤獨地陳列著,像是破敗后無人問津的展覽館。

  那是他倆第一次進入這間房子。眼下一千三百多個日夜都已過去,最初令他倆感到喜悅的事物,如今都已不在。好像早些時候,所有的歡樂都來得太過容易,比如陽臺上停著的一只蝴蝶、屋后花園里玉蘭花的清香、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時碰見的一個段子,或者是早晨七點鐘她低下頭的一個吻,甚至是張牧下班后推開門聽見的那句“你回來了啊”的問候。只是眼下,這些都已經不在了,所有的一切都不可抑制地走向了破敗。張牧不知道這種轉變究竟是如何發生的。在心里默數蘇沁離開的日子,他突然想起了人們對于“月”的定義。整整一個月,那懸浮在天空的巨大星體,周期陰晴圓缺的轉合,居然與眼下這些細微又動蕩的情緒發生了關聯。這聽起來多么不可思議。星體的旋轉,一千三百多個日夜,或是眼下她離開后的一個月,就這么孤獨地過去了。多么不可思議。

  自蘇沁離開后,張牧就不得不獨自面對清晨。微風拂起窗簾一角,吹來租房后院玉蘭的芳香氣息。即使再多的深夜,也無法填補清晨的孤獨。這一刻,灰藍的窗簾像是擋板,將整個房間與外界的聲音以及外界的光隔離了,除了偶爾會有的風將提醒張牧窗外是另一個世界,更多的時刻,他覺得周身的所有一切都已經停滯了。如果蘇沁仍在,或許眼下的這些都不會落得如此死寂吧。如果她還在,那她應該正系著那件紫色的圍裙在廚房燒菜——廚房里客廳不遠,繞過個屏風就到。她將輕盈地翻動菜鏟,有時還會唱歌,雖然她唱歌的時候總有些跑調,但張牧仍然很喜歡。他喜歡立在廚邊,看著蘇沁做菜的樣子。張牧原以為自己的這些喜愛,會隨著蘇沁的離開逐漸消弭,他本以為是這樣,可這些日子以來,他卻無不時常從煩惱中提溜出這些事來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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