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名南路上錦江飯店門口,車子排著隊送客,五點多開始都是下客的車,到了七八點,這些車子再繞回門口,一個個看不清楚面容的身影最后再寒暄幾句,很快地鉆到車里,油門一踩,朝后門出去了,留下那幾棟窗戶里瑩瑩亮光的幾棟房子。有的車走淮海路,有的走長樂路,這個時候路上車也不堵,行人大多都是慢悠悠出來蕩馬路的,任何人都很容易就能被這種擠出來的愜意打動,走進國泰看一部電影再回家。
在璐璐看來,回到一年前,也是此地,熱鬧都是相同的,只是一間不同的包房而已,當時她在一個香港來的劇組里實習,他們最終的慶功宴也是在這里舉行。這場戲在劇場里上演了一周,確實是引起這里觀眾的關注,但時間不長久,男女主演是時下正走紅的,導演也小有名氣。雖然璐璐自己也是學習導演的,但在這個團隊里只是一個閑雜工,她跟著一個劇管到處走,一會兒盒飯送遲了,一會兒戲服找不見了,一會兒演員的隱形眼鏡干了...都是和主題沾邊的小事情,她資歷尚淺,但她以為眼前的這些都是必須要歷經的,她并不排斥必要的折損。
當然了,這樣來來回回,她和一起工作的那些人也混了個半熟,她也算聰明,學著那些工作人員的樣子講話打招呼拿腔拿調,幾天就不顯突兀了。
最后一天表演完畢,她本以為那個叫小五的攝像會和她建立起長久友誼,這個人工作時很關注璐璐,是那種表露明顯的關心,但這頓飯后小五對她的熱情驟減,璐璐忽然明白,這就是她的那些早早混社會的同學告訴她的,所謂的劇組感情。
這一晚,劇組的人到這里開了兩桌,帶璐璐的那個劇管讓她跟著一起來。這戲的導演看到璐璐,他的身邊站著幾個同事,他越過他們向璐璐表示感謝,感謝她這段時間的幫助,身邊的兩人默不作聲地等著張宇繼續加入之前地談話。
“沒事的,我也學到很多東西的。”璐璐受寵若驚。
“哦對了,再說一遍,你叫什么?”
“璐璐。”
“璐璐,好的,謝謝你!”
張宇記不得璐璐的名字,倒是璐璐清晰地記得這些日子里他的一舉一動,這個人工作時是很較真,尤其在細枝末節上,一認真就急躁起來。這戲的本子也是他親自寫的,所以邊導戲邊改劇本,排得順利時他輕松悠閑地坐著指點,出現幾道難跨過去的坎,他就皺著眉頭一臉嚴肅,親自上陣演給那兩個稚嫩的演員看,來來回回十幾遍都達不到要求。
年輕的演員滿頭大汗不知所措時,他倒忽然來一句,要不休息一下,我再看看劇本。
那晚氣氛輕松愉悅,空酒瓶在地上排成一列,桌上的菜也都吃空了,幾個香港人醉醺醺地挨著彼此,用香港話嘰嘰喳喳講一大串璐璐聽不懂的,忽然又爆笑起來,笑著笑著又趴下了,尚還有些清醒的一人抬頭環顧四周,看到同事都東倒西歪,又安心地閉上眼睛。負責這間包廂的服務員是個上了年紀的中年女人,面無表情地看著房間里的年輕人。
大家耗到九點半才陸陸續續離開,一些半醉半醒的人也睡得差不多,精神又回來一些。璐璐看到小五和他的同事們東搖西擺都了出去,也悻悻離去。走出大門口的時候,張宇走在璐璐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
“上海晚上有些什么好玩的?”他問。
“你問我?”璐璐故作無辜的模樣。
“對的,我是在問你。你不是上海人嗎?那你應該比我熟悉這里啊。”
“恩,對。你是想熱鬧還是安靜?”
“都好。”他伸了個懶腰,“算了,還是安靜點。”
璐璐環顧了四周,其他香港人都已沒了蹤影,剩下只有張宇和自己。她叫了車,讓司機沿著靜安區這塊開了一圈,她讓車停在富民路。這條馬路九十點還有陸陸續續地行人往來,一旦過十點半,差不多就可以隨心所欲地走路了。
璐璐說,“我實在不知道你想看些什么,不過這里我覺得還是可以的。”
“吃宵夜嗎?”
璐璐回頭一看,自己站在一家不起眼的餐廳前面,“不對不對,我們是去這里。”她向右走了兩步,走到另一扇門前。
“先去里面看看。”張宇一把將璐璐拉回到之前的餐廳門口,走了進去。餐廳是不大的,裝潢就像法國街邊那些小的餐廳或者咖啡館一樣,做舊的裝修,墻上掛了些油畫,有四人的小桌,也有好幾人的長桌,吧臺后邊放著整墻的酒瓶。他們在最里面的四人桌上坐下,隔著玻璃門的是一個正在看電腦的女人,過了一會兒女人對面坐下一個平頭的男人,女人就合上了電腦和男人講話,起先面無表情的臉上忽然看到一絲笑意。
再過去是一張長桌,坐著四個老外,他們湊在一起悉悉索索說個不停,但是隔著玻璃門,璐璐什么也聽不到,只能聽見時隱時現的笑聲。
“你剛剛想帶我去什么地方?”張宇問。
“隔壁一個畫廊。”
“哦。里面有什么?”
“聽說最近有一個展在那里,我收到郵件的,看了一下介紹,以為你會感興趣。”
“那等下去看一下好了。”
璐璐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大概關門了已經,不過明天這里也開放的。”她抬起頭看著張宇,四目相對,忽然她說,“不對!你們是明天的飛機回香港呀!我忘了。。。”
服務生走過來,“菜單在黑板上面。”
張宇轉了個身看了看黑板上的,指著披薩欄里的倒數第二項說,就這個好了。
“三文魚的...好,還需要什么?”
“這個。”張宇指著紅酒說。
“好的,要加熱嗎?”
“你要熱的冷的?”張宇轉過頭問璐璐。
“隨便。”璐璐説。
“加熱。”張宇對服務生說。
他們喝到三分之一瓶時,披薩上來了。橢圓形的薄餅,和以往吃到的沒有任何區別,只是璐璐從來沒有點過三文魚做的,她天生不愛吃生的食物,只是這披薩雖說上面是切成薄片的三文魚,因為加了芝士以及調味,混雜一起就吃不出魚肉的生,肉里夾帶的腥也和芝士的濃厚味道融在一起,奶香味反倒更濃。
第三快披薩下肚的時候,璐璐問張宇,”你到底幾歲啊?”
“你覺得呢?”
“三十幾。”
“我足夠老啦。”
“如何老法?”
“老到你一聽到我的年齡,就想讓我給您買珠寶。”
“但其實你的年齡并不大,對吧?”璐璐問他,張宇沒有作答,璐璐即認為是默認,便繼續說,“那你現在這樣混的還蠻不錯的哦!”
“有得有失啊,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為了一些東西而舍棄另一些,但總體來說,我還是很幸運的。”
“哦,幸運...”
“就像看網球賽,球飛到半空中的時候你不知道它會落在哪里,運氣好的話,球飛過去,落在線內。”
然后誰就都沒再多說,那晚璐璐睡在張宇的酒店房間里,即便晚上的紅酒讓她頭暈腦脹,但思想是清醒的,睡著的前一刻她還肯定的知道,明天張宇就要和劇組一同回香港了。
半夜璐璐醒來,在床上摸到一件張宇的襯衫,套上后她起床給自己到了杯水,地燈微弱的光射進房間里,映出張宇躺在床上的輪廓,讓她想到過去看過的那部叫《賽末點》的電影,一個男人為了自己富裕的未來,用獵槍殺死了已經懷孕的情人。大概是因為扮演情人的斯嘉麗?約翰遜實在太美麗,讓她的死比別人轟轟烈烈死掉還要有戲劇性。
她重新在張宇身邊躺下,張宇在熟睡,沒有翻身。她醒了很久,像是在夢中,又迷迷糊糊睡著,再次醒來時房間里已經大亮,窗簾拉開一半,她一個人躺在床上,身邊是空的。她起身走進衛生間,張宇站在里面。
“你沒有走?不是今天的飛機嗎?”璐璐問他。
“我想再多留幾天。”
“干什么?”
“工作。”
“你要是說為了我留下來我是真的會多陪你玩幾天的。”
“那你多陪我玩幾天。”
“恩。”璐璐拆開了一次性牙刷的包裝。
一周接著又一周,他們一起吃早飯,一起乘地鐵,一起看戲,一起逛書店,到了晚上又一起回到張宇的房間里。
有一天中午,他們還是在那天晚上吃三文魚披薩的餐廳見了一個朋友,姓金,是個制作人,和張宇在香港認識,聽說他還在內地。
在金制作面前,他們沒有不明說彼此的關系,張宇只是朋友的身份介紹他們。
金制作是個年近四十的男人,但看上去比張宇蒼老一些,大概是因為職業需要東北西跑出差的緣故,最近開始做歌劇這一塊。
他對張宇說,“你也知道,現在格局在這里只是起步階段,許多都是不成熟,要一點點來,今天晚上的這個,你們去看看好拉,要是不喜歡,就不要告訴我了。”
“就沒想過用熱門的方式,我看現在許多話劇都是改編電影的,有的還從電視劇。”露露說。
“我就是做這個的,讓我怎么辦。”金制作略帶情緒的回答璐璐,他顯然表明自己是因為張宇的關系才會和璐璐坐在同一張桌上吃飯,但沒有要繼續和她聯絡的意思,也不會將她和張宇一視同仁,至少先在。
“上次和我們吃飯的那個女演員現在怎么樣了?”張宇忽然問,璐璐看了一眼金老師,然后切了一塊披薩放到嘴里。
“好像在北京吧,前些日子到英國去參加什么戲劇節,剛回來,怎么了?”
“沒什么。”
三人陷入了沉默,璐璐嘗不出今天披薩里的味道,到底是三文魚的重一些,還是芝士的重,她只能感受到牙齒在研磨薄餅。今天的魚肉有點干,來不得顧忌味道,璐璐灌了一口紅茶下去,沒想到魚味更大。
三人吃得差不多了,金制作接到一個電話,匆匆走了,走之前在桌上放了兩張今晚的戲票,大家互道了一句,“那就晚上見啦!”
金制作離開前,璐璐還是禮貌地要了他的一張名片,皺巴巴的。
“什么女演員?”等到金制作離開有一會了,璐璐問張宇。
“什么什么女演員,你說我剛剛問他的?”
“恩,你們...”
“這個女的前些日子我們找她來演一個配角,戲份不多,但是需要些功力的,她推辭了,我還想是什么原因呢,原來出國去了。
“哦。”
“干什么?”
“今天的披薩味道沒上次的好了。”璐璐輕輕打了個咯。
先在,他們之間現在形成一個默契,就是誰都不提張宇離開的時間。他們照舊見面約會,好像自此之后的每一天都能如此風平浪靜。后來張宇索性租了個短期的房子住,即便在這里,他也能做到繁忙如在香港,在璐璐看來,許多人都是自己找上門的,張宇只要坐在那里等他們就好了。
這算成功嗎?大概他運氣比較好。璐璐在等他回家的時候心里想,她打開張宇的電腦,只是很隨機的動作,她也從未想過為何會打開電腦,就像走樓梯時會伸手摸一下扶手那樣無用又自然的動作。
電腦啟動后一個對話框跳出來,需要輸入密碼,璐璐點了關機的按鈕。張宇不在香港的這段時間里,所有的通訊除了手機就是這臺電腦,她不好奇這個導演會和怎樣的人聯絡,她很想知道他們是用何種方法鋪展開的關系,有時候她看到他飛快地打字,或者瀏覽視頻,她會問張宇這都是什么,張宇通常回答她兩個字,工作。
或許張宇真的是個很幸運的人,由于上次見面的金制作的牽線搭橋,張宇應邀排演一出新戲,制作人唾沫橫飛地解釋那些天花亂墜的宣傳語,張宇以該有的情緒報以回復,那人一走張宇又面對電腦,璐璐問,要我幫忙嗎?
張宇沒有理睬,過了一會他抬起頭問,你說什么?
璐璐說,我問你要我幫忙嗎?
哦,不用。張宇回答她。然后他起身伸了個懶腰,套上外套,開門要出去。
張宇本以為璐璐會責問他,為什么總是外出,今晚又準備去哪里。但她看到璐璐安靜地翻著一本小說,坐在沙發上,他退回來兩步,“喂,我今晚要出去一下,沒事的話你可以先走。”
“拜拜哦。”
璐璐本是想裝出一幅毫不在意的樣子,讓他擔心讓他好奇讓他為自己的行為收斂一點,但當她發現自己正在閱讀這本小說的時候,完全是因為小說吸引了她之后,自然而然地說出那句“拜拜哦。”
看到天色還早,璐璐準備回家了,她收拾起散落在地上桌子上沙發里的她的東西,一股腦塞進包里,離開前她的手機響起,張宇打來的,她又滿懷期待地接起電話,她想只要他一聲令下,她還是能夠恢復往日熱情的。她現在多么希望是張宇在電話說的是他需要她,哪怕是工作的助手,無聊的消遣,即使只是應酬時身邊的伴,但聽到張宇一邊氣喘吁吁一邊說,幫忙快開我電腦,有個文件沒傳!
哦...璐璐失落地說。
哎呀你快點,就你動作慢!電話了張宇帶著溫缊的怒火,璐璐知道這火不是沖她的,但她莫名其妙成為發泄的對象,換做一個月前,哪怕幾周之前,張宇還不太會用這種方式來對待她的。
“開了,你別急。”璐璐等著電腦啟動,然后頁面跳出一個對話框。“要你的密碼。”
“我名字的拼音。”
“啊?真的?”
“真的。”
密碼是對的,璐璐順著張宇的指示,把剩下的文件都傳送了出去,然后張宇沒有再見就匆匆掛了電話,璐璐關了電腦,回家了,路過那家他們常去的餐廳,她透過櫥窗看到里面一半以上的位子都滿了,但桌上都只是暗色調的時候,今天似乎沒有人有胃口去嘗那道魚腥混雜芝士味的披薩。服務員看到門外經過的璐璐,點頭示意,璐璐恍然發現,最近新認識的人中,只有這個服務員是不在乎她的身邊是否有著張宇,服務員只知道,這個人曾是他們的顧客。
這天晚一些的時候,張宇打來電話,璐璐沒有聽到,并不是她故意不接,過了一個小時張宇才打來第二通,這回璐璐聽到了。張宇問她在做什么,璐璐說,工作。
“哈,你還有工作啊。”電話里的張宇像是玩笑的語氣講道。
璐璐啪的掛了電話,待張宇再次打來,璐璐忍無可忍將這幾天的一通怨氣全挑明,當時領著璐璐在劇場熟悉環境的劇管女人,應該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璐璐會有機會像這個導演發火。
終于有一天,他們在彼此互不聯絡的幾天之后,張宇在電話那頭平靜地說,“既然這樣,我們彼此都知道早晚要分開兩地,本來以為你能在這短暫的時光里感到歡樂。”
他官方的語氣讓璐璐感到失望,同時也澆滅了她剛才的憤怒。繼而他們平靜了交流了一番,平靜地選擇分手。奇怪的是,倒是那一刻讓璐璐忽然有了存在感,她跑到樓下的水果攤,買了一串香蕉,然后邊吃香蕉邊開始為自己的生活規劃,這段日子缺的課程缺的工作缺的友誼交際需要補回,她準備回到原先的軌跡上按步就班。
她已知自己并沒有張宇在事業上那么幸運,她需要經歷那些必要的過程,經歷那些白手起家的人都要經歷的一切折損,在折損中依舊認同那些單純的想法,留在心里,但不外露,總之她要重頭做起。
很快,第二天的下午,她接到一個參加展覽的工作,需要層層面試,她通過了,那里的組織者告訴她,這將是一個很辛苦的工作。她想總歸是有收獲的,任何前途都是偉大的征程,不是嗎?
對方約她在一家小餐館碰頭,傳遞工作安排。她早早到了,這是一家尋常的中餐館,無論桌子凳子或是墻壁看上去都油膩膩的,一股油耗氣蔓延其中,她坐在離門最近的位子,以便呼吸到街上新鮮的空氣。在房間的一角,放著一臺小電視,那種年中無休但很不容易損壞的小電視,即使沒有人觀看,它也馬不停蹄地傳送著新聞,電臺的選擇一般都是隨店里的打工者,他們大多喜歡看外地臺的電視劇或者綜藝節目,這能毫不費力地消磨很多時間,并不覺得無趣,至少對他們而言。現在電視調到了娛樂新聞的頻道,電視屏幕把主持人的臉壓得圓圓的,圓圓臉字正腔圓地播報娛樂消息。
璐璐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新聞里,熟悉的眼睛,熟悉的鼻梁,熟悉的上嘴唇,看到屏幕里的張宇,她像被一道閃電擊中,之后的畫面里又出現了更年輕一些的他的容貌,從畫面中緩過神,瞇起眼睛仔細看標題———“青年導演張宇在內地某工作室心臟病突發不幸逝世”,因為是新起之秀,因為年輕,因為有為,因為他的戲剛剛被眾人知道,他死亡的消息當然是放在了節目最顯眼的位置,和那些奮斗一輩子的圈內人一樣,頭條新聞。
璐璐有點不確定自己看到的新聞是否屬實,她胸口像悶住了,但手臂在發抖,這臺電視的外殼實在太舊了,弄得好像播報的新聞都是幾年前的。
她拎起包叫上車,來到張宇租賃的房子,就和她幾天前離開時一模一樣,他似乎從未回來過,報紙雜志依舊散落在茶幾下,水杯也放在水痘里沒來得及清洗,房間的桌上各種電線纏繞彼此,縫隙間夾雜著一層稀薄的灰,璐璐走進房間里,拿起他的電腦,走出房間,鎖上門,離開了。
重新叫了輛汽車,再次回到之前的小餐館,和她相約的人已經到了,她趕忙上前道歉,“不好意思,我來晚了,今天路況不太好。”
“沒事情。”對方是個爽快的女人。
當天晚上,璐璐翻出那天吃三文魚披薩時問金制作要來的名片,他們約在第二天中午,依舊是之前吃三文魚披薩的那家店見面,像一種默契的約定,他們之間從未提起過張宇,她遞上一個u盤,插在金制作的電腦里,她看著他打開文件,一行行閱讀那些她之前才看過一遍的文字,她不擔心金制作看出破綻,她擔心的是金制作否定她帶來的文檔。她盯著他的眉頭,緊鎖,松開,嘆了口氣。
“你這個我看過了,是你寫的?”
“是。”
“沒想到。”
“什么,什么沒想到?”
“不像女孩子寫的。還有一點很好,你把拍攝預算都寫上了。”
“真的嗎?”
“你寫的你都忘了?”
眼下,錦江的一間包間里,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歡樂的笑容,透過窗子依稀能看到對面馬勒別墅草坪上派對剩下的桌子凳子,璐璐覺得一切又回到開始似的。起風了,把窗戶閉上一扇,玻璃上印出身后的那群工作伙伴。金制作匆匆趕來,坐在璐璐旁邊,鼓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所有的掌聲都讓璐璐頭皮發麻,她本來以為現世的掌聲是她所傾心,當掌聲想起來,她便開始畏懼,如同墜落在一個已知的陷阱,等待的不過是另一種猛烈撞擊。每一下掌聲都是在嘲笑她的幸運。
她離開聚餐的圓桌,走到窗前,正是夜色朦朧時,窗外的燈火都逐漸暗了下去。
曾發表于《天南》文學季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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