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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把你慣壞了  文/溫暖

第一章    艾里(1)

  艾里來電話了,那個有著湖藍色眼睛,金黃色睫毛,和濃重法語口音的少年。我只有十六歲,轉學來到舊金山不足三月,標準英語尚理解得吃力,怎么也聽不懂他在說什么。我很著急,在樓梯道上來回踱步,一不小心踏了空。

   身體重重下落,我猛地睜開眼睛然后坐起,醒了。

   時間是凌晨2:45,房間里的一切都是深黑色的,靜謐是唯一的聲響,窗外,華盛頓湖的水面零星有燈,我發了一會兒呆,強迫自己繼續入睡。

   明早有三場考試呢。

  1.

   我遇見艾里,是在舊金山深秋的雨夜。

   我肚子餓,可寄宿家庭的父母都睡了,只好自行出門,去24小時便利店買快餐。

   夜雨淅淅瀝瀝的,路燈什么也照不亮,我抱著一袋甜甜圈在黑暗里慌張奔跑。透過路邊停放的車輛的后視鏡,我能看見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始終不散,自我走出便利店的一刻。

   夜路人跡罕至得可怕,雨涼風烈,我敲響一戶民居的門,半晌過去,正在哀戚“糟糕,貌似無人應答!”的時候,黑影也不再躲躲藏藏,站在我身后十米的公路上,目光直勾勾,盯得我脊背發涼。

   前無救援,后有追兵,我知道逃跑無望,索性轉身迎上目光,大聲起來,“搶劫嗎,錢還是色?”

   對方似乎愣了一下,上前了幾步,答,“錢。”

   我又驚喜又憂傷,趕忙在腦海里搜索少得可憐的單詞,繼續談判,“錢我都放在這個臺階上,我走,你過來拿,怎么樣?”

   又是一陣冷風凜冽的沉默。

   “甜甜圈也放下。”他說,聲音聽起來很年輕。

   我“哦”了一聲,乖乖照做。就在我蹲下身掏出現金小心擺放的時候,車燈和引擎同時刺破視線和耳膜,黑影轉頭看了看急剎在身前的轎車,正撤步要逃,轎車里忽而傳出一聲喝斥,黑影來不及動作,幾個人已經迅速鉆出轎車,把他圍了起來。

   一切都是黑色的,我蹲在民居門外臺階邊的草坪上,被眼前的畫面和聲音嚇得瑟瑟發抖。

   轎車的引擎重新響起和漸漸消失之后,世界重新歸于寂靜,我起身環顧四周,空無一人。我知道自己安全了。

   我跑起來,沒兩步又轉回身去,方才命我留下錢和甜甜圈的少年,他果然獨自倒在原地,一片黑暗里,黑色的液體緩慢流淌。

   “喂!”我叫他。

   他動了動,發出微弱的呻吟。

   我愣了好一會兒才哆哆嗦嗦撥通911(急救電話),報完地址,頭也不回的朝家跑去。

   接下來的幾周里,我好幾次后悔那通多管閑事的急救電話。通過我的號碼,警察三番五次找到我,請求我嘗試回憶當晚看到的一切,直到寄宿爸爸兇神惡煞地吼出“說了多少遍她只是路過并幫忙叫了救護車!嫌疑犯還有‘米蘭達權利’呢,你們再來擾民,我就去起訴了!”,我才重獲寧靜。放學路上不再有穿制服的人朝我走來,對我說“請問您是安娜林小姐嗎,我們有幾個問題想請您幫忙解答”。

   我以為我的“雨夜慘遇”終于告一段落,我錯了。

   那個傍晚的暮色來得比平時早,結束了拉丁舞社的練習,天空已是一片橙紅,走出校門的時候,不遠處忽然有一個少年轉過了身。

   高個子,湖藍色眼睛,金色短發胡亂鋪陳在腦門上,隱約還有些胡渣。

   “你好,安娜。”停在我面前,他說。

   “是你!——我今天可沒帶錢,”我忽然認出了這聲音,來不及質疑他從何得知我名字和校址,防備之心已先筑起,覺得強調沒錢不夠,又補上一句,“也沒有甜甜圈。”

   光天化日,我不信他還敢搶劫。

   “沒關系,”話畢,他掏出一張小心包在餐巾紙與塑膠袋里的卡片,遞給我,“我是來還你學生卡的,你那天落下了。”

   我接過學生卡,正要離開,身邊走過了一個吃著漢堡包的小男孩,少年巴巴地望了小孩一眼,下意識摸了摸肚子。

   我看了看他健壯但有些瘦銷的身形,忍不住張口,“喂,你要吃東西嗎?”

   我從書包里掏出飯盒遞上去,里面裝著沒有吃完的壽司。

   他愣了一秒,隨后輕輕笑了。比我想象得好看,他有西方人罕有的酒窩。

   “可以、可以給我你的電話號碼嗎?這樣我就可以還你飯盒了。”他說得結巴。

   我掏出原子筆在他手腕上寫下一串數字,然后道別,剛轉身就又一次聽到他的聲音。

   “那個,我叫艾里,”他的話沒頭沒尾,“打電話的時候,我說我是艾里,你就知道是我了。”

   這個情節,一直印在我的腦海里面,時不時騷擾我的夢境。

   它讓我在電話號碼遭到盜用后也舍不得換,讓我對手機短信、來電、鬧鐘以及每一個動靜分外敏感。

   可即使是這樣,我依舊始終沒有接到艾里的電話。

   我考上大學,移居去了西雅圖,一座終年都在下雨的城。偶爾,在雨聲纏綿的夜里想起艾里,我會懷疑這原本是一場丟失了飯盒后的夢境。

  2.

   馬丁?路德?金假這一天,我難得能睡懶覺,卻大早就被路小乙扯了被子,“別睡了別睡了,今年的‘西部拳皇爭霸賽’也是星巴克贊助的,送了我們這些感恩會出席者一人一張,位置特別好,不去白不去啊!”

   在美國,每頒發一次獎學金,學校就會組織一場感恩會,邀請獲獎者和贊助者共進晚餐,親身交流。星巴克起源于西雅圖,對當地教育機構慷慨得令人咋舌。

   洗漱完畢,我惺忪著眼睛與路小乙出了門。

   場館里座無虛席,圍繞一塊并不寬敞的戰臺,人們的吶喊和尖叫震耳欲聾,解說員只好愈發奮力地撕扯喉嚨:“賈斯汀又一計左拳,重擊雷爾肋骨!雷爾應聲倒地,裁判開始倒計時——1、2、3??”

   一句激情洋溢的“比賽結束,新一季美利堅西部拳王誕生,他是賈斯汀?莫?德彪西!”之后,經紀人、醫生模樣的人尖叫著跳上戰臺,閃光燈一盞接一盞地閃,叫賈斯汀的人包上白毛巾,在簇擁中跳進人群,朝更衣室前進。他離我越來越近,身邊的人尖叫快要刺破天宇了,盡管長相與姓名均與記憶不符,我還是在他與我擦肩的瞬間,鬼使神差地叫了一聲,“艾里。”

   緩緩的,賈斯汀回頭了。在他270度角的位置,我清楚聽見了自己的心臟卡進喉嚨動彈不得的聲音,可他停在了180度,須臾靜默后,他一手扒開連同我在內的人群,一個已經被踩得滿身污漬的、緊緊懷抱相機的人畏畏縮縮露出了腦袋。

   賈斯汀的背影在雷鳴般的掌聲中消失了,路小乙拽拽我,笑道,“不會吧,這就愛上拳擊了?”可她連拽了三下,我依舊緊盯那扇賈斯汀消失其中的門,不回頭不回話。

   我也說不出為什么。

   我仔細端詳賈斯汀在雜志、報刊和網絡上的各種照片,認定無論是五官、輪廓,他都與我記憶里的艾里不一樣,可我就是有一種不知從哪冒出的,“他是艾里”的感覺。

   我大一,功課各種忙,考試無敵多,我用課余時間收集艾里的錄像碟、海報與采訪,有一天,我從音像店出來,在拐進背巷,抄近路趕公交車的途中被人強行抓了起來。

   “你可認識這個人?”

   我被綁在一間空曠倉庫里的座椅上,兩個人把一張照片攤在我面前,兇神惡煞地問。

   “當然,西部拳王賈斯汀?莫?德彪西。”我答。

   對方似乎并不滿意,又把照片拿近了些,繼續道,“他還有別的名字嗎?”

   直覺告訴我正確答案是“不知道”,可在我張口之前,倉庫門忽然被打開了,賈斯汀走進來,徑自拿起一瓶啤酒后,面無表情轉過了臉,“不好意思,我來拿這個的,不知道你們在這兒忙。”

   他走了,門關到一半又忽然轉身,法語口音濃重,“發生什么了?這女孩看起來不像是會和你們扯上干系的人。”

   兩人跑到賈斯汀面前,用我聽不見的聲音,神情嚴肅地開了口,“我想你也聽見了,那天她在場邊叫你艾里,她知道你叫艾里,我擔心——”

   他們沒有說完便被賈斯汀打斷,賈斯汀冰冷冷地笑了一下,雖然湖藍色的眼睛里沒有笑意,但還是露出了酒窩。

   “你們怎么知道她叫的不是她同行的朋友?因為這么薄弱的猜測就綁架人,太不把司法放在眼里了,我們可都是需要避免警察注意的人。”

   說著,他走上來為我松了綁,一句“走吧”后,帶著我經過兩個面面相覷的綁架犯,走出了陰暗潮濕的倉庫。

   他從始至終沒有看我一眼。

   “你快回去吧,出門左拐,那條路盡頭有公車站,可以載你去市中心。”賈斯汀打開大門,亮光傾瀉而來,他對我說。

   他個子很高,健壯得像要把身上的T-shirt撐破,卻有一張溫柔英俊的臉。我遲遲不挪步,轉臉問他,“你是艾里嗎?”

   他終于看了過來,目光冰冷,聲音卻饒有興致,“你為什么找艾里?”

   我不知道,沉默了一會兒,見他還在等答案,只好胡扯,“他借了我的飯盒,沒有還。”

   他笑了,湖藍色的眼睛依舊冰冷,兩頰上酒窩大現。

   “抱歉幫不上忙,我不是艾里,也不認識他。”

   然后,他側身退步,整個人都讓了開,示意我前方就是離開的路。

   我說謝謝再見的同時,摸出口袋里的學生卡,讓它神不知鬼不覺地掉落。這一次我是故意的,上公車后我開始后悔,我并不是非找到艾里不可。

  3.

   我決定處理掉我所收集的、有關賈斯汀的一切,也不再等艾里的電話。

   大學里到處都是好看的少年與姑娘,我的時間花錯了地方。我把那些錄像碟、海報、報刊一一扔進垃圾袋的時候,忽然在一張采訪照前睜大了眼睛。

   是一張居家照,賈斯汀正在吃飯,飯盒在他手里顯得太小巧,因此我之前沒有注意到,那正是三年前的秋天,我在高中校門口遞給艾里的裝有自制壽司的飯盒。

   不會錯的,圓形木色,外壁上刻著屈原自刎汨羅江的圖畫,那是有一年端午,月餅盒里的贈品。我從未在美國見過。

   將那雜志翻一頁,居然還有我漏看了的,關于飯盒的采訪:

   “拳王,我注意到你總是拿飯盒吃飯,不覺得不方便嗎?”“習慣了。”“有什么故事嗎?”“算有吧。”“方便分享嗎?”“我們剛剛聊到哪了,下半年的全國大賽嗎?”??

   我長久地凝視著照片上,他手中的我的飯盒。他真是個渾身謎團的怪人,我想,不過與我沒有關系了。

   電話響了,陌生號碼,腦海中忽然閃過艾里的臉。

   “請問你是安娜林嗎?你丟了學生卡。”

   “是嗎?”我心下一緊。

   “是的,有人撿到了,剛剛交到保衛室,你盡快過來領取吧。”對方回答。

   呵,這下真的再無瓜葛了。

   學校新聞已經連續頭版報道好幾天了,各國同學間也已炸開了鍋。拳擊隊有人拿下了大學生聯賽冠軍,邀請拳王賈斯汀來與之打表演賽,極少參與社會活動的他竟然答應了。

   憑本校學生證門票半價,很多人都去看熱鬧了,我留在圖書館。是夜,校園里燈火通明,體育館的鼎沸人聲遠遠傳來,我收好東西,朝體育館后門的運動員洗澡室、休息室走去。

   洗澡室外是更衣室,穿過更衣室前方的甬道便是比賽現場。拉丁舞社常年在體育館訓練,我腦袋里因此有一張細致的館內地圖。

   我只是順路去湊下熱鬧。我對自己說。

   在甬道里一口氣扒看到比賽結束,眼看著隊員都要下來休息和準備新聞發布會了,我才匆匆轉身離去。

   偷偷關好體育館后門,剛走沒兩步,就被人“嗨”“嗨”地叫住了。

   是個學生模樣的年輕少年,幾步來到我旁邊,笑容可掬。

   “很少看到喜歡拳擊的亞裔女孩兒哦,我叫杰克,你叫什么?”

   夜里,鮮為人知的后門附近地廣人稀,我轉身換方向加快步伐,無數新聞慘劇證明不能在這種地方這種情況與這種人接腔。

   他卻三下五除二繞到前面,擋住我去路,說,“喂喂,跟你講話是你的榮幸。我可是校拳擊隊隊員,未來要成為賈斯汀的人,跟我約會劃算著呢!”

   他一邊說一邊伸手抓我,我連忙后擺手臂躲開,卻還是瞬間就被擒了住。

   身體霎時涼了大半,我正要呼救,忽然發現擒我的力是從身后伸來的,而面前少年的笑容早已僵硬。

   我回頭,賈斯汀,不,艾里冰冷的湖藍色眼睛,和沒有表情的臉赫然映入眼簾。

   夜很黑,體育館外圍所有的燈都亮著,昏黃燈光拉長了兩個男生的影子,與面前的少年對視一眼,艾里從撞開他的左肩走了,捏著我的手腕沒有放開。

   艾里一直捏著我,直到把我塞進他的副駕駛,才松手繞到另一邊開車門。

   他打開車燈,發動引擎。到處是剛剛離開體育館的觀眾和發動中的車子,路燈下,年輕人意猶未盡地模仿著拳擊動作,三三兩兩走走停停,外面一定吵吵鬧鬧的,只是一切聲響都被隔絕在了這狹小空間之外。

   艾里一邊倒車一邊問,“你住校內嗎?”

   “呃,校外,但不遠。”我答。

   他摘下固定在擋風窗上的GPS遞給我,說,“輸地址。”

   “現在人這么多,我走回去很安全的,今天已經夠麻煩你了,不用送我了。”我一邊說一邊開門,準備下車。

   剛要邁出第一只腳,手腕已經被他抓了住,他把我拉回座位,傾過身子拉出我的安全帶,系好之后重新握上方向盤,看也不看我,“輸地址吧,別浪費時間。”

   “怪人。”扭頭看了看他依舊面無表情的臉,我忍不住說,也看不出他聽到沒有。

   車廂里一路寂靜,艾里始終在專注地開車,我也沒有什么打破無聲的話題,只好一路屏著呼吸默念“快到吧”。窗外,模糊的風景漸漸清晰,引擎聲一停,我“謝謝再見”話音未落,便已身在車外。隨便揮了揮手,我轉身朝家跑去。

   我犯了個錯。

   我跑得暈暈乎乎,沒有注意鄰居家的木柵欄破了,柵欄里,一只巨型寵物軍犬正兇神惡煞地看著我,我一著急,撒腿就跑,于是那狗條件反射般地撲了上來。

   艾里把我推倒在地,在我前面與軍犬展開搏斗的時候,我是沒有痛覺的,只從連拳王都不占上風的打斗中隱約感到我可能傷得不輕。直到鄰居聞狗吠奪門而出,男人制服狗,女主人放聲大哭,艾里站在一邊喘粗氣,一切危機都解除之后,大腦中樞才釋放出左臂的痛感,血涓涓地流,我捂住傷口,大聲問艾里傷到哪了。

   艾里沒有理我,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條,兩下已將我的傷口綁住,并在急救車門打開的瞬間將我扔了進去。

   醫院里,艾里只做了輕微包扎,就關門走出門診室,他已經電話不斷好一陣了,我透過窗戶看到他坐在走廊的塑料椅上等人,無論是誰要來,這個人應該快到了。

   一陣噼里啪啦的腳步聲后,走廊立刻熱鬧起來。

   一群人將艾里團團圍住,醫生模樣的人拆開紗布查看傷口重新包扎,其他人憂心忡忡地觀望和嘮叨著。

   聽到“好了林小姐,你可以回家了”,我謝過護士,在門診室逗留得大家都起疑了,才硬著頭皮出門,來到走廊。

   “怎么又是她?”

   在與艾里“今天謝謝你,我回去了”“克里斯,你去送她”簡短的答非所問后,我立刻成了眾人的凝視對象,半晌寂靜,上次的綁架犯率先發出尖叫。

   著眼于自己的傷口,艾里面無表情,說,“她麻煩多。”

   “你又不是羅賓漢或者救世主,哪里有麻煩哪里有你!”綁架犯快抓狂了,“——你知道你受傷會造成多少損失嗎!”

   艾里打開醫生,自己一步完成了包扎,“以后不會再有了,我也很煩。”

   話畢,他起身,獨自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4.

   三月來得無知無覺,冬季學期進入最后階段,我每天都拖著傷口在圖書館鏖戰至深夜,力爭用期末拯救我經營慘淡的一學期。

   回家的路黑洞洞的,有一輛車堵在門口,莫名其妙,我看了一眼,繞過車尾繼續前進,卻被車里傳出的聲音叫了住。

   “是你,”我不知道該叫賈斯汀還是艾里,上前問道,“怎么了?”

   艾里把車窗徹底打開,看著我,還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和沒有情緒的聲音:“給我看看你的傷勢怎樣。”

   可能覺得太溫柔了,于是又以更冰冷的語氣補了一句,“你受那傷,我有責任。”

   “你唯一的責任是接受我的感激,謝謝你出手相救。”我也沒有必要熱臉貼冷屁股,降低聲調一板一眼地答。

   “不不,”他反駁起來,“如果我不送你,你的回家時間會晚很多,也許狗會已經進屋睡了,你也會安全順利地打開家門。”

   “所以呢?”我覺得好笑,這個人在指責我很煩之后,把我留給一幫絕非善類的人自己走掉。我說“我自己搭車回去”,卻被他們強行按上副駕駛押送回家,其間各種橫眉冷對和戶口調查。那時候他不聞不問,現在卻打著有責任的旗號關心我已經開始痊愈的傷勢。

   “你想怎樣?”見他不答,我繼續問道,“周周載我去醫院換藥,給我買好吃的補身體,天天來我家照顧我,像情侶約會談戀愛那樣?”

   黑夜里,他看著我的湖藍色眼睛閃著光,半晌沉默,他張口,冷笑了一聲。

   “你想多了,我只是想為我的錯誤負責。”他答。

   “謝謝不用。”我飛速接嘴。

   他終于把目光從我身上移開,打開引擎,倒車轉頭,轉眼已消失在了夜色里。

   三月越過越快,我戰期末,在為期一周的春假里每天和路小乙看韓劇睡懶覺,然后手忙腳亂地準備新學期,直到生活重新穩定下來的四月底,艾里還是沒有出現。

   報紙網絡上,他的出鏡率倒是一直很高。

   什么積極準備將在下半年拉開帷幕的全美拳王爭霸賽;什么艷星去其所在武館拍戲,兩人有眼神交流;什么被影視導演看中,或進軍演藝圈??每天都有新的,捕風捉影來的,讓人捉摸不透的信息。我無所謂卻忍不住不斷翻開這些的時候,怎么也想不到,就在不久后的一天,《西雅圖時報》體育版背面的民生版,會登上室友路小乙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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