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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犬說,他殺了人。”
眼前的父親緩緩道。
以中年男子的長相來說,他的形容其實還相當年輕,但鬢間夾雜的白發不可避免地顯出了一些老態。不,更重要的原因或許應該是——他委頓的神情。沒有什么比喪失笑容更能讓人迅速蒼老的了,金紅色的夕陽滲過落地窗,將偌大起居室分割成為模糊與完全黑暗的兩部分。在緩慢沉重的講述中,沙發另一側靜坐的青年悄無聲息地揚起了嘴角。說是青年,或許也不盡于準確,他的五官給人一種奇怪的印象,似乎是模糊了年齡的界限,有種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的特質。容顏還保留著少年的純真,但那目光卻又是格外精明犀利的。他整個人陷在松軟的沙發中,高大的沙發靠墊投下陰影,讓他的面容隱入黑暗的部分,只留下一雙對任何年齡而言都過于敏銳冷靜的眼眸。
這個人可以信任。
不知為什么,有這樣的感覺。
中年男子站起身,然后慢慢鞠下躬去。
“請您……救救小犬。”
青年抬起頭,望向二樓。樓梯盡頭的房門牢閉緊鎖,青年收回視線,目光落在面前的茶杯上。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已經冰涼的茶水。
“開門吧。”他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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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是對不起,雖然有點啰嗦,但還是懇請您容許我把故事從最開始講起。
我叫森野夏藤,今年十八歲,正在吉百川中學高三年級就讀。如果您不介意的話,請稱呼我為夏藤吧。我又該如何稱呼您呢?
……啊,真抱歉,是我冒昧了。
盡管是非常美好的回憶,但要向旁人講述還真是有些難以啟齒。這一段戀愛幾乎可以說是我此生最刻骨銘心的部分。您或許會不相信,真要提起與她的初次相遇,我的印象卻非常模糊。不是說我忘記了這件事,而是我根本搞不清楚,她究竟是什么時候出現在我生命中的。有時我也忍不住會妄想,這或許是從前世帶來的緣分也說不定。有這樣幼稚的想法真是讓您見笑了。
您問她的名字?
是叫作“小林”哦。
與其說是姓氏,這倒更像一個昵稱吧。每當我這樣喚著她的時候,她總會回應給我可愛的表情。事到如今,我連她完整的姓名都想不起了,銘刻在腦海的只有最幸福與最痛苦的回憶。這樣的我,連喜歡她的資格都沒有吧。
即便如此,我還是深愛著她。
您愿意聽聽關于她的事嗎?太好了,實在是非常感謝您,因為如果再不向旁人傾訴的話,我怕我連這些僅剩的幸福片段也要失去了。
小林是個可愛的女孩。您也許要以為這是出于我個人的獨斷言論,但事實上,這是校園中幾乎所有男性的共識。被大部分人所承認的命題已經可以被稱為事實了不是嗎?更可貴的是,小林的性格也十分溫柔,在女生中同樣極受歡迎。如此完美的女孩能夠成為我的戀人,真是我最大的榮幸。
我們并沒有互相表白。在我看來,再小心翼翼的詞句也會給她純白的身影帶來污跡。最高的迷戀是沉默不語的守護,我懷著這樣自以為偉大的決心,將告白的話語深埋心底。而正是這樣懦弱無能的我,擁有了做夢都不敢妄想的幸運。您知道嗎,當她對我的目光回以微笑時,我幾乎要流下喜悅的淚水了。
她總能準確地發現我的目光。相比于我的膽怯軟弱,她真是個十分勇敢的人。甚至于首先朝對方伸出手的也并不是我,而是她。至今我依然記得那天的場景,有著非常美麗的水金色陽光和溫暖的午后微風,陽光被青翠茂密的綠葉過濾成為活潑跳躍的光斑,在她的藏藍裙擺上投下迷人的幾何圖案。她回過頭,又一次對我展露了笑容。
“一起走吧。”
這句話,我一直深深記在心中。也許,當我將一切都遺忘了的那一天,也不會將記憶里關于這句話的痕跡抹去。
您能明白嗎?
有些人的回憶是書寫,而有些人的回憶,是銘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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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面而來的是一股夾雜著灰塵氣息的霉腐氣味。窗簾嚴絲合縫地拉攏著,仍在黃昏的此刻,厚重的土黃色幕布讓屋內如午夜一般黑暗。依靠著微弱到近似于無的光線,依稀可以辨識出一些物體模糊的輪廓。床擺在屋子的里側一角,名為森野夏藤的少年直挺挺地仰面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宛如一具尸體。
身后的父親發出了一聲困獸般痛苦的嗚咽。
“真不可思議啊……這簡直是個牢籠。”
黑暗中,青年低聲如是道。
他大步走到窗邊,掀起窗簾的一角。即便是稀薄的金紅暮色,劃在已經適應了黑暗的眼底,所帶來的那份灼痛也是劇烈到令人難以忍耐的。悲傷的父親在離開前輕輕關上了門,聽聲音,這次似乎沒有落鎖。就算鎖上了又能有什么用呢,活在心里的東西,鎖也是鎖不住的。剛剛流動了一些的空氣重新板結起來,漸漸地,仿佛凝滯成為了滑膩的膠體。
連呼吸也變得困難。
突如其來的光線讓少年倏地坐起身,喉間翻滾著幼獸般含糊不清的哀嚎。困在無光明空間中過久的他深深皺起眉頭,算得上清秀好看的雙眼中已經沉淀出了渾濁。
“……現在出柙還是太早了。”
青年嘆息著收回手,窗簾再一次嚴絲合縫地收攏,將屋內重新開辟為與世隔絕的空間。他走到床邊,俯視著慢慢下床坐到床沿的少年。
“警察?還是偵探?”
率先開口的是少年森野夏藤。
然后他笑起來,“管你是什么。喂,我殺了人,帶走我吧。”森野夏藤露出雙腕,朝青年伸出手,神情竟是十分愉快的。
“你殺了人?”青年終于與他對視,口吻與其說是疑問,倒更像是一種質疑。
“是的,我殺了他,我一點也不害怕受到懲罰。爸爸把我鎖了起來,您說這是不是又膽小又愚蠢的行為?殺了人就該付出代價啊,不知道是警察還是偵探的這位先生,這道理您還是懂的吧?假如您懂的話,就請把我抓起來吧。”
“我當然懂,但前提是……”
巨大而黑暗的牢籠中,名為理智的容器在一點一點崩解。
“你殺的,真的是「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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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讓我接下去講吧。在您聽來這或許是個有些無聊的故事,但對我來說,就算永遠不能再次親身感受,只是去講述,也是一種無上的幸福啊。
如您所想的,我們開始了戀愛。
小心翼翼、純白無暇的初戀。
我是個懦弱無能的人,我很坦白地承認這一點,以至于直到我們最終分開的時候,我還不曾在他人面前勇敢地牽起過她的手。說不定,這也正是她離開我的原因之一吧?畢竟無論如何,軟弱總是人類最丑陋的缺陷之一。說不定善良的她只是不忍說出,一直默默地忍受著這一點呢。抱歉,扯遠了,那已經是以后的事了。在當時,我只是懷抱著巨大的喜悅,開始了與過去截然不同的生活。
您能了解嗎?戀愛是一件多好的事情。
能讓在蒼白生活中漸漸死去的心臟躍動著復蘇。
清晨在通往學校的某一個路口靜靜等候她的出現,中午為她準備一杯習慣口味的奶茶,放學后與她肩并肩慢慢走回家去,重復著的每一天卻從不會讓我感到疲倦。我細細收集記錄著她每一個微小的喜好,寂靜的圖書館中,再美麗的文字都不如她全神貫注整理筆記的身影更能吸引我的目光。
在某個晚風微涼的夏日深夜,我終于低頭親吻了她。
她紅了臉龐,嘴唇輕輕開合。似乎是呼喚了我的名字。
——可畫面仿佛在瞬間切成了靜音。我聽不到她的聲音。
我不能想象失去她的生活。
可假如有一天她真的離開了我,我又該如何是好呢?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或許我也無法狠下心來阻止她的決定吧。
因為我是如此愛著她。
“只有我能給她最大的幸福”——我卻沒有這樣的自信,只能日日交織著幸福與恐懼,在這樣矛盾的心情里度過著戀愛中的每一天。您覺得我在杞人憂天是嗎?不是的喲,我所畏懼的那一天確確實實地到來了。那一刻,除了內心揪緊的巨大痛苦外,我竟然還感到了一份如釋重負般的輕松。
已經失去了,就不可能發生更糟糕的事了。
最讓我害怕的事不會再發生了。
她沒有與我告別。因此我一廂情愿地認為,她并沒有離我而去。
但她的的確確是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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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為森野夏藤的少年低頭坐在床沿,十指深深插入發間。即使看不到他的表情,青年也知道,少年陷入了無法自拔的痛苦之中。
誰說不是呢?自顧自活在回憶里是件太輕松太便宜的事了,不付出些代價可不行啊。
至于代價的內容——
自回憶中清醒那一刻的巨大失落,這就已經足夠了。
他人加諸己身的懲罰其實都無關痛癢,最大的痛楚是由自己的內心給予的。
多么簡單實用的道理。
“他……不是「人」?”森野夏藤低聲道,口吻中充滿迷茫和困惑。
青年沒有應答,舒展四肢換了更舒適的站姿。屋內凝滯腐壞的空氣令人心情煩躁,真是讓人不悅的環境啊,他嫌惡地皺了皺眉。床邊放置著一張方形矮桌,在桌旁停下腳步,青年突然道:
“詛咒。”
森野夏藤抬起頭。
凌亂不堪的黑發下是渴求被拯救的絕望目光。
“這個房間,被下了詛咒哦。”青年愉快地瞇起眼,“被你所殺的「那個東西」,也正在這屋子里。”
少年忽然劇烈地顫抖起來。
這個人,即使表達著“愉快”的情緒,也還是面無表情的。甚至于讓人懷疑,自己所感覺到的情緒究竟確實存在,又或者只是錯覺。
他猛然站起身。
“你……是誰?”
黑暗中,青年冷靜犀利的眼眸讓森野夏藤不寒而栗。
“靜流。”
他說。
“不是偵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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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了他。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深愛的女孩重新出現在視野中時,我的內心涌起如狂風驟雨般的殺意。當然,這份殺意不是針對她的,我怎么可能做出傷害她的事情呢。我說過,我對她的愛使我能夠寬容原諒她所做的任何事。
但我絕不能原諒她身邊的那個人。
我看到她親昵地挽住那人的手腕,露出曾經只對我展露的美麗微笑,踮腳親吻那人的臉頰。我聽到她親密地呼喚著少年的名字——
“阿森”。
她突然消失的原因成為是我心中消散不去的謎團,一日日凝聚成為了深深插在胸口的刺。如此迫切地想要拔去,正如我是如此迫切地想要了解。已經不能忍受那份尖銳的疼痛了,于是我如以往的許多天一樣,等候在她放學必經的路口。在她熟悉的身影終于出現在暮色下的時候,我感到眼眶內涌出一股難以抑制的酸澀與潮熱。我迫不及待地跑向她身邊。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然后……
她徑直越過我,目不斜視地走向前方。
——她根本沒有看見我。
我悲傷地意識到這個事實。
我瘋狂地想要找他人傾訴。如果有人來分擔的話,痛苦的感覺也許就不會如此強烈了吧,我幾乎絕望地想著。但所有的好友都不約而同地對我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誰啊?你在說什么呢?”
大家都已經忘記了她的存在。
連帶著我與她的美好回憶,都被除我以外的所有人棄置腦后。
我感到自己似乎被鎖進了密不透風與世隔絕的牢籠,越來越稀薄的空氣讓我連喘息都變得艱難。
這不是她的錯。
要不是那個莫名其妙出現的人,事情怎么會成為這般千瘡百孔的模樣。
那么,只要名叫「阿森」的存在消失就好了吧?
說不定,一切就能還原成為之前的樣子了。
我懷抱著這樣強烈的渴望,將鋒利的薄刃刺進那名少年的胸口。鮮血涌出的一瞬,我無法抑止大笑的沖動。她會回到我身邊,會再次沖我露出微笑,牽起我的手,親吻我的臉頰。想象著美好的圖景,我愉快地欣賞著少年的垂死掙扎。現在的我時常在想,如果當時沒有看那一眼該多好啊。
他沒有進行絲毫抵抗。
行將死亡的少年,眼底竟然浮現出悲傷的顏色。
我有種奇怪的直覺,那悲傷并非因為死亡的降臨,而是因為我。他望著我。
那悲傷的目光令我感到愈發煩躁,將手中的刀片更深地刺入少年的心臟。
為什么這樣看我!
該死的,別看了!給我閉上那雙可惡的眼!為什么要這樣看我!
……啊,他死了。
是真的死了喲,再也不會呼吸、不會說話,也不會露出那種討厭的眼神了。
……我,森野夏藤,殺了他。
然而我所期望的美好的一切并沒有回來。
我成為了殺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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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您……救救小犬。”
被金紅與黑暗分割的暮色中,神情委頓的父親近乎卑微地哀求著。森野家還算得上富裕,雖然失去了女主人,但在慈父的支撐下,這個家尚且井井有條。然而事業有成的中年男子卻因獨子的事故而失去了一貫的得意瀟灑,一夜之間盡顯老態,眼角都爬上了疲憊的皺紋。
“如果您能喚醒小犬,讓我付出什么代價都可以。”
中年男子開出了幾乎可以說是不顧一切的條件。
“只要能讓小犬醒來,能讓小犬不再自殘……”
“實在是羞愧,老實說,我已經沒有勇氣再面對小犬自殺的行為了。”
“有什么要求您盡管提,盡管提。”他以渴求的目光注視著。
事情比想象的要更加有趣一些。
靜流的腳步又一次停在窗邊。指尖觸及紋理細密的厚重窗簾,他冷笑了一聲。
“真是十分稀有的詛咒啊。”
少年神情激動地站起身,嗓音隨著肩膀微微顫抖著:“什么詛咒你說清楚啊!哪里來的詛咒!我就是殺了人,讓我付出殺人的代價啊!懲罰我啊!說這些有的沒的做什么,滾,滾出去!”
他忽然捂住面容,哽咽起來。
“是我的責任……我殺了她喜歡的人,所以她再也不會回來了……這是我不能推卸的責任!”
被吸入的凝滯空氣在肺腔中發酵。
無法呼吸了。就這樣窒息而亡,也會是不錯的結局吧。
“讓我猜猜,你是不是在流淚呢?盡用在無聊的地方,正因為如此,淚水才被認為是軟弱的東西啊。為什么要哭呢?為虛無的事情懺悔,不是非常愚蠢的行為嗎?”
青年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低沉得仿佛宣判。
“森野君啊,籠罩這房間的詛咒,正叫作「阿森」。”
他抓起了窗簾的一角。
少年在他身后兩步,恐懼地瞪大眼。
發出野獸般痛苦的嚎叫。
“你已經死了,別再來糾纏。”
“離開吧。”
“「阿森」。”
青年說著,揚手扯開了窗簾。金紅色的美麗夕照傾灑入屋內。少年捂住久未見光的雙眼,灼燒般難以忍耐的痛楚讓他喉間溢出嗚咽。盤踞的黑暗被驅逐殆盡,晚風帶來流動的空氣,肺腔內凝滯的部分也在吐息間消散瓦解。少年捂眼嗚咽著,漸漸地,嗚咽消失在喉間,他嘗試著微微張開眼看向外界。
他看到青年站立于面前。
“看,詛咒解開了。非常簡單吧?這里根本不需要我的存在,這是你自己用雙手也能做到的事情。”
森野夏藤自鏡中看到骯臟的自己,忍不住露出嫌惡的神情。
這是誰?
是我……森野夏藤?
他忍不住求助似地望向窗邊的青年。光輝萬丈的薄暮之光為青年罩上了一層模糊的輪廓,不遠處他的身影,莊嚴如審判者。青年淡淡看了陷入茫然中的森野夏藤一眼,道:“懷念不是駐足不前的理由。”
那與其說是懷舊,倒不如說是令人匪夷所思的軟弱。
青年冷淡的眼神中有一絲憐憫。
“回憶總是很好的東西……何苦把它變成抽身也抽不得的泥淖呢。”
屋外傳來敲門聲。少年將嘴角抿成僵硬的直線,許久,在青年旁觀的目光下,低聲開了口:“請進。”
通往外界的大門又一次打開了。
過早老去的父親站在門外,夕陽在他眼角的皺紋里染上了深深的陰影。森野夏藤干涸的眼眶中突然涌出潮熱的淚水來。
“你活著,并不只對一個人負責。”
再抬頭時,只能見到青年消失在門邊的背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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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梯扶手被夕陽熨得溫熱。青年在最后一級臺階前停下腳步,回頭對身后的中年男子道:“不必送了。”
中年男子滿臉感激的神色,“實在是不知該如何感謝您,靜流先生……除了先前說好的酬勞以外,您還有什么要求,請不要客氣!”
望了一眼二樓微敞的房門,青年極難得地,輕聲笑了笑,這笑容竟是極溫和的,“提出為所欲為的要求,這可是兒子對父親的專利,我無福消受。”
更何況,這連一起案件都算不上,只是一名少年悲劇性的傷害妄想罷了。
看出了中年男子欲言又止的困惑,靜流一邊轉身向門外走去,一邊淡淡開始了講述:“對門小林家的女兒小林千秋,是森野君的青梅竹馬吧?據我所知,那位千秋小姐在兩年前——如果沒錯的話,是在小林家外出游玩期間——因事故去世了。”
他走出玄關。
“冒昧地問一句,森野君童年時期有自閉癥傾向是嗎?”
中年男子點了點頭,“在賤內因病逝世后的一段時間,的確……”
“于是千秋小姐的死亡誘發了沉睡于他體內的自閉癥,同時,引發了妄想癥。”
“妄想癥?”中年男子疑惑地重復著令他不解的部分。
“也就是說,森野君他,誕生了第二人格。”
初春時節,庭院里的花開得正好。和煦的暖風吹散了一地落櫻,名叫靜流的青年沿著石板道慢慢走向門邊。他問:“森野先生,您還記得千秋小姐如何稱呼森野君嗎?”
“阿……森。”
“在他看來,身為「森野夏藤」的自己永遠地失去了深愛的千秋小姐,而記憶中的「阿森」仍然與千秋小姐幸福地生活著。他不能抑制住嫉妒的情緒,不能原諒依然擁有千秋小姐的曾經的自己,于是,他起了殺意。”
中年男子聽得一頭霧水,“難不成夏藤自己殺了自己?”
“簡而言之,正是如此。別忘了,對并發妄想癥的森野君而言,「阿森」并不是一個虛幻的人物,而是客觀存在的實體。他根本意識不到那就是「自己」,無法分清妄想、回憶與現實了。而他對「阿森」施加的傷害,原封不動地反饋在他自己身上。因此在作為旁觀者的您眼中,這行為就是自殺了。請放心,令公子本身并沒有自殺傾向。”
被夕陽鋪陳的街道筆直地通往前方。
“雖然是一次錯誤的誕生……但不被他人知曉地存在著,也是件很寂寞的事啊。”
中年男子疑惑地望著他,“靜流先生,您說什么?”
“沒什么。”他聳了聳肩,“告辭。”
“希望還能有機會再次見到您。”
中年男子又一次誠摯地道謝,然而晚風送來已經走遠的青年的低聲輕笑,“不會有那種可悲的機會的。我這種不幸之人,還是莫再往來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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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無人知曉的你。
敬啟。
你還好嗎?此刻的你,依然會感到寂寞嗎?
這是我對你說的第一句話,雖然十分不舍,但我還是得說出來。而現在的我,也終于開始漸漸明白你為何會感到悲傷了。
以后的日子也許會變得幸福起來吧。
所以,再見了。
曾經的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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