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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秋天  文/阿童

第一章    漫漫回城路 崎嶇返家途

  一漫漫回城路

  一陣春風一層綠,一場秋雨一分寒。故事就發生在上個世紀七十年代中期的那個秋天。

  傍晚時分,陰雨綿綿,在一片沼澤地上新建的元陽火車站廣場黑黢黢的。遠遠望去,灰蒙蒙的候車大廳正如荒郊野外的山包,從里面透出幾盞熒光燈炫白的亮光,像極了當地人腦海中的鬼火。

  正是北京時間八點整,候車大廳外尖尖的鐘樓里,傳出了七下低沉有力的鐘聲,緊接著就響起了鋼琴演奏的《東方紅》的旋律。一輛前進牌蒸汽機的前燈,如一柄電石打造的利劍,劃破漆黑的夜空,直指長長的站臺;那粗獷的喉嚨鳴著響亮的汽笛,牽引著一列鐵道兵臨管的旅客列車,緩緩地停靠到一站臺。

  車還沒停穩,在佩戴著帽徽、領章的女兵列車員的尖叫聲中,打車門飛跳下十來個身著舊鐵路制服和洗得發白了的帆布工作服的男青年,急跑到一個個早已打得大開的車窗旁,大聲喊叫著,立刻,就有無數個背包、挎包、網兜,從車上乒乒乓乓地扔了下來。兩個抬著木箱的小伙子被堵在了車輛連接處,打頭的那位高聲嚷道:“別擠啦、別擠啦,當心爆炸啊!不想見馬克思的,就躲一邊去啊!”下車的人流還是水泄不通。

  站臺南頭,一大堆男女圍著一大堆行李。一位扎兩把掃帚辮、男孩一樣壯實的女青年,扯著嗓門喊道:“錢瘦子,快點行不?老是這么磨磨蹭蹭的!”旁邊的瘦高個男子,捏著嗓門說:“真是的,嫁妝還不送來,把人都快急死了!”一片哄笑聲中,掃帚辮捏起拳頭,圓眼怒瞪:“孫長子,你想死啊!”追著他就要動武。留運動頭的圓臉女孩,著急的叫道:“哎呀,別瘋了!我們這些行李咋弄出站啊?”一句話提醒了大家。一個膀闊腰圓、在這秋夜的涼氣中仍只套件短袖海魂衫的胖子,高聲應道:“對啊,咋不見接站的人呢?”于是,他們撒開眼光,四處搜尋,這才見站臺邊靠候車大廳一側,密密麻麻的布滿了穿白制服的公安和著黃衣服的民兵,一個個荷槍實彈、如臨大敵。

  被喚作“錢瘦子”的小個青年,正坐在木箱上喘氣,見了這陣勢,骨碌亂轉的小眼睛掃過每一個人的臉,壓低嗓門,神秘兮兮地說:“嘿,你們知道嗎?這是哪位大首長要駕臨本市了,接下來就是清站。你們信不信?大周,我敢打賭……”話音未落,頭頂上的高音喇叭沖出一道急促的女高音:“各位旅客同志們,各位旅客同志們:請不要在站內停留,請不要在站內停留。立即出站,立即出站!”再看那些肩槍挎炮的公安、民兵,排著橫隊、板著面孔,電影里鬼子進村一樣,呈扇形掃蕩過來。

  大塊頭的大周背起背包,又彎腰搬起木箱放在自己肩上,甕聲甕氣地說聲:“走吧!”已邁出了四、五步。錢瘦子一手抓起網兜、一手夾著背包,小跑著攆上掃帚辮,揚起沒眼的笑臉:“趙姐!你看,這可不賴我有頭無尾吧?我真的是要給你送到家的,也順便去看看伯父、伯母。可、可是,格死大周,老是、老是劫我的胡……”趙慧芬笑著,閑著的一只手在他臉上拍了拍:“放心吧,那件毛衣我還是會給你織完的。誰叫我喜歡你這張甜嘴呢!”轉過頭來,對剛才和錢瘦子一塊抬箱子、這會兒正在地上尋找自己行李的戴眼鏡的男青年喊道:“吳興國,別在那磨磨唧唧的!快點兒,到前面去幫大周一把。”又側身看著圓臉女孩:“李明燕,你東西呢,我幫你拿點。”李明燕笑了笑:“不用了,大一點的都讓鄭兵背著呢。”說完緊趕幾步,湊到胖子跟前:“小胖,明天澡堂幾點開門呀?到時候,你在澡堂門前等我,我跟著你沾點光。”

  王小胖一邊艱難地往上托已經垂到屁股底下的背包,一邊十分為難地看著李明燕:“這可不好辦。”李明燕兩眼一瞪:“咋了?”小胖雙肩一縮:“你要是和鄭兵一塊來吧,我只有帶一個人的權利;你要是自己來呢,我又怕鄭兵半夜砸我們家窗戶。”一句話,把那、一幫已經扛上行李的男孩笑彎了腰,把幾個手上提著東西的女孩笑岔了氣,把那些正蹲著背背包的笑得,一屁股都砸在水泥地上。王小胖還一本正經地說道:“你們別光顧笑啊!孫長子,快來幫我椆一把。”孫長子照他屁股輕輕踢了一腳:“快走吧你!要不要我叫警察叔叔來幫你啊?”

  待這群青年人肩上背著、手上提著、脖子掛著五花八門的行李,搖搖晃晃、磕磕碰碰地撞出出站口來,立刻就被更大的一群男女老少齊全的迎賓隊伍給包圍、分化、瓦解了,像一大片傾巢而出的兵蟻,融入并簇擁著一大對覓食歸來的工蟻,伴隨著此起彼伏的問候聲、哭聲、笑聲,往廣場南出口緩緩蛹動。

  沒有頂蓋的白熾路燈,被穿過馬路的風刮得東搖西擺,昏黃的燈光透過稀稀疏疏的梧桐樹葉,星星點點地落在蟻隊的尾巴上。兩鬢斑白、身材瘦小的父親,一手拎著裝有臉盆、毛巾、膠鞋之類小件物品的網兜,一手提著塞滿四季衣服的旅行包,背后還馱著一個嚴格按照部隊三橫壓兩豎的標準捆綁得結結實實、鋪蓋齊全的大背包,步履沉重卻笑瞇瞇地緊跟在一對高挑身材、挽著胳膊有說有笑的母女身后。

  長辮文靜的女兒不時回頭關心地看一眼喘著粗氣的老父親,卻被異常興奮的母親拽著,停不下腳步。忽然,她掙脫母親的手,目光越過父親,停在一個黑瘦的男孩的臉上:“陳小川?你……到哪?”陳小川不知道是反應遲鈍,還是正想心事,聽見叫他,嚇了一跳,又碰到那冷艷母親猜疑、質詢的目光,臉刷的一下就紅了。好在燈光暗淡,看不清他的窘態。

  他咽了口口水,把懷里抱著的一個發黃的紙箱子遞過來:“馮淑珍,給……”馮淑珍接過紙箱,高興地叫道:“呀,我的寶貝書啊!褚建國那狗東西,準是忘了。謝謝你啊!”順手要將紙箱遞給父親。父親笑著答應著,卻沒法騰出手來。馮淑珍醒悟過來,也不好意思地笑了,便問小川:“你跟了這么遠,怎么不喊我們呀?”陳小川說:“喊了,你沒聽見。”她有點過意不去,見小川身上還背著許多東西,關切地問:“你們家沒人接呀?”小川搖了搖頭。馮淑珍又問:“那,歐陽呢,她比我們早回來的?”小川“嘿嘿”笑了兩聲,跟伯父、伯母說聲“再見”,便往回走。

  廣場邊,綁著高音喇叭的木電線桿,被候車大廳外的碘鎢燈,照出一道長長的黑影。一個穿瘦小的、黑土布對襟衣服的大個青年,坐在卷成千層餅一樣的行李上,昏昏欲睡。聽見腳步聲,他翻了翻眼皮,馬上跳了起來:“陳小川!”小川走近一看,笑了:“衛道民,你還沒回家?”衛道民反問道:“你要走回家去?聽說那邊山上鬧鬼,干脆,我陪你走一趟吧!”小川笑著,拍了拍他肩膀:“謝謝!怎么,還不想回家啊?”道民垂下腦袋,不吭聲。

  道民的老家在黃岡。父親在宜昌“330”工地遇難,母親改嫁。政府照顧他“農轉非”,落戶元陽,跟在鐵路上的哥哥一塊生活。嫂子是元陽郊區的菜農,有兩個正在上小學的娃子。憑空多了張吃飯的嘴,還要擠占本就不大的兩間平房,嫂子有意無意的就嘟囔幾句,叫生性倔強的道民很不舒服。不是迫不得已,不想回那個家。小川安慰他:“以后到單位上,有了單身宿舍,就可以分開過了嘛。”跟著,推了衛道民一把:“走吧,明兒見!”

  二崎嶇歸家途

  雄偉的元陽火車站候車大廳落成不久,寬闊的車站廣場也才見雛形,眼下只有一條往南的柏油馬路通向中心城區。稀稀拉拉的幾盞路燈,眨著困乏的眼睛,三三兩兩的行人悠閑地挪著細步。好半天才見一輛“嘎吱嘎吱”響的紅皮公共汽車,蝸牛般爬過來。

  廣場西面,一排廢枕木、舊草席搭就的攤點,幾個黑衣黑褲的老頭、老太,用河南味的元陽口音,有氣無力地吆喝著:“稀飯、饃饃、熱湯面!”四、五個同樣黑衣黑褲的獨辮小妮,每人面前擺放著五、六個被油煙熏黑了的小木盆,上面各搭著條油漬麻花、看不清顏色的毛巾,腳跟前立著六、七個竹殼暖瓶和一摞粗瓷海碗,也在起勁地叫著:“熱湯、熱水,洗面、歇腳!”一列從省城開來的客車剛剛到站,出站口瞬間涌出了喧鬧的人流。那幾個老頭、老太和獨辮小妮,還有一下子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三輪車夫,都打劫一樣的攔住了下車的旅客,嘴上吆喝著,手上拽著,誓要把他們搶回自己的領地不可。七、八個別槍的公安和背槍的民兵趕了過來,把他們驅散到一邊了。

  廣場往北,是一條還沒完工的馬路。路左邊,一片菜地包圍著市公汽公司的停車場;路右邊,清一色的鐵路單位和家屬房。聽說,歐陽家新近從鐵中那間低矮、潮濕的雜物間,搬到這兒三層單元樓里,因為她父親不僅恢復了教師職務,還升為教導主任。陳小川望著樓房里那閃爍的燈光,仿佛就看見了歐陽蕓那雙有著漂亮的雙眼皮的大眼睛。

  柏油馬路盡頭,與高高的鐵路路基之間,是一條荒草沒膝的、蛇跡般彎彎曲曲的小道,有點像小川這幾年走過的路,也許今后、甚至這輩子都要這樣走下去。他咽了股口水,緊了緊褲帶,深一腳淺一腳地越過爛泥地、沖上路基邊坡,一股涼爽的秋風迎面拂來,頓時神清氣爽,好不舒坦!他學著插隊的山里人的樣子,放開喉嚨喊了一嗓子:“嘔……呵呵……”。

  在陳小川身后不遠,有座一室一棚的車站扳道房。戴著大檐帽、提著紅黃二色信號燈的矮瘦的扳道員,站在扳道房外,跟剛剛通過的一列貨車尾部的運轉車長對過信號,冷不丁聽見這聲狼嚎,嚇得,慌慌張張地鉆進扳道房里。不一會,就見一桿**,在微弱的燈光下閃著炫目的藍光;一個元陽口音,威嚴地喝道:“不許動!做啥子的?”

  陳小川定下神來,瞧見這個二十出頭的民兵,壯實得很。只是那槍口抬得太低,倒有點像電影中的**兵。好在陳小川有鐵路分局發的**,又經過一番解釋,那位壯實的民兵立馬熱情起來:“嗨,你咋不早說呢!”原來,他是韓莊村巡邏護路的基干民兵,名叫沈來福,認得在工務工區巡道的小川父親。“那邊山坡發了殺人案,你一個人可不敢打那過。待會,我要巡邏到370工區,跟元陽北站來的民兵碰頭——像他媽的巡道工一樣!你就跟我一起走吧。”說著,奪過小川的行李,把他推進扳道房里。

  矮瘦的扳道員見了,慌忙放下正灌開水的鋁壺,退到桌子跟前,手忙腳亂地操起直通電話。蔣來福哈哈大笑,憋著普通話說:“自己人,別緊張。”他叫扳道員蔣師傅給倒杯開水,自己到油氈棚里的煤爐下,捧來個烤得焦黃的白面饅頭,遞給陳小川,便拉開架勢,繪聲繪色地講起了那樁“殺人案”:

  那是今兒上午十一點光景,韓莊的社員都在鐵路邊的那片坡地上收玉米。隊長喊聲“歇晌了”,男人、女人全都扔下手里的鐮刀、扁擔,東倒西歪地躺在割下的玉米桿上。有幾個二桿子,走不到三米遠,就掏出家伙滿地發飆,嘴里還胡謅著:“拉尿不看人,看人拉不成。”狗日的東西!那幾個大姑娘、小媳婦,也早憋急了,就你一群、我一伙的,鉆進那一人多高的玉米地里。小媳婦臉皮厚,花衣服還隱隱約約的,就抽下褲腰帶,撅起肥白的屁股;大姑娘家害羞,緊著往里走。走啊走,就聽見“啊!”的一聲尖叫,接著“撲通”一聲,有人摔倒了。

  外面的人隔得遠,沒聽到叫喚,就看見一群提著褲子、扯嗓子尖叫的姑娘、媳婦們,炸窩似的沖了出來,才曉得出事了。

  摔倒的是我媳婦,今年“五.一”才辦的事。隊長把她……攙、攙了出來,就去大隊打電話報案。一會功夫,縣公安局的吉普車就開到了這山腳下。

  死的是個娘(nia)子,二十來歲,長的不是一般的漂亮。那肉白的,跟拿奶洗過似的;皮膚細的,跟剛出生的娃子一樣……

  陳小川心動了一下,插問道:“那,她穿的啥衣服?”

  沈來福撓著頭皮,想了半天:“這個……她穿的挺洋氣的,什么的確良、的確卡、絲光襪的,咱也說不清楚,反正不像本地人。公安懷疑是過路旅客,縣局就把這案子報到了地區,地區要求咱鐵路公安分處配合查案——你沒見元陽站一下子來了那么多公安……哎呦,光顧吹牛,過了五分鐘。領導要求咱準時出發、準時接頭,還真他娘的半軍事化呢!”

  陳小川一看桌上的鬧鐘,可不,十點三十五了。時間過得真快啊!

  

本章作者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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