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書庫 > 創(chuàng)意小說 > 創(chuàng)意中篇小說 > 我愿意悲傷地坐在你身邊(書號:7985)

第一章    單向街(1)

  (一)

  高考前半年的某個下午,C忽然來到我的面前,和我談起了路野。

  我后來經(jīng)常回憶起當時的場景,在陰暗的教室角落里,我茫然地抬起頭,順著堆在桌邊的一摞書往上看,在最頂端紫色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旁邊,一張小巧精致的臉正沖我微笑。

  “你也喜歡看路野的小說?”她高興地問道。

  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我有些發(fā)懵,但是鑒于C是個很可愛的女生,而且她的提問方式早已暴露了自己的立場,因此我肯定地點了點頭。

  之后,我記得C的微笑溫暖了那個陰冷的下午。后來,我還常常想起那時她的模樣,與她后來成熟的面貌相比,我更愛她那嬌小身軀淹沒在寬松校服里的容顏。

  至于路野,其實截至那一天之前的晚上七點,我對這個人還一無所知。

  對于高三學生而言,生活異常簡單,歸結(jié)起來就是十節(jié)課來九節(jié)考,還有一節(jié)講技巧。為了對抗這樣的枯燥生活,似乎每個人都進化出了一些特殊的癖好,用偶爾的驚人之舉來體會打破常規(guī)的快樂。比如坐在我前面的道哥每節(jié)課間都要坐在廁所的窗臺上思考一會人生,而我的同桌小杜常趁著午休時在班里游蕩,伺機從別人那里隨便偷來些東西,把玩良久后再還回去。由于有這樣的同桌,我的桌子上經(jīng)常出現(xiàn)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最令人發(fā)指的是衛(wèi)生巾,最匪夷所思的是一張曾軼可的EP,最驚悚的則是一把榔頭。

  很快班里驚現(xiàn)榔頭的消息便傳開了。大家都以為是某個同學在高考的重壓下精神失常,成為了敲頭殺手,一時人人自危。

  由于有這樣的極品同桌,我進化出的癖好就是和小杜一起玩他弄來的東西,當然一般是把他玩剩下的再玩一遍。那天他弄來的是一本雜志,封面上一張棱角分明的面孔沖所有看雜志的人露出略顯不屑的微笑。

  毫無疑問這是小杜的失誤,他是錯把這本時尚雜志當做漫畫偷來的,在發(fā)現(xiàn)封面上的那張臉確系真人而不是什么不二周助后,小杜大方地把雜志給了我。

  那張臉屬于一個叫做路野的人,雜志用十多頁內(nèi)容詳細介紹了這個寫作很好的青年登山家,或者說是登山很強悍的青年作家。那里面的一句話讓我印象深刻:青年路野一直在挑戰(zhàn)著世俗常規(guī)的局限,在同齡人復習高考時他退學寫作,當前人摔下懸崖后他拾起了登山杖,在所有人噤若寒蟬時他卻大聲疾呼公民意識之覺醒......

  看到這里,我感到渾身的熱血沸騰起來。因為那天早上老師布置了一篇議論文,雖然已經(jīng)對于高考八股文了如指掌,但是由于已經(jīng)連續(xù)寫了好幾天作文,我在選用論據(jù)時實在不好意思再讓司馬遷忍受宮刑之辱、讓祖狄聞雞起舞,因此囿于思考新穎論據(jù)的泥潭中無法自拔。路野的出現(xiàn)讓我看到了希望。于是我在那天晚上八點左右,奮筆疾書把一個青年作家寫進了我的作文,由于過于激動,不慎寫成野路,還好在交給語文課代表前一分鐘發(fā)現(xiàn)了,不過也驚出一身冷汗。

  然而沒想到的是,這篇作文在十多個小時后得到了語文老師的高度贊揚,被視為應試作文的典范而在課堂上逐段分析。因此在下課后,C才走到我面前,問出了關(guān)于我是否喜歡路野小說的問題。

  其實她還很惋惜地跟我說:“我昨天買了本雜志,路野是封面人物,可惜找不到了,要不然可以給你看看。”

  我用胳膊擋住在滿桌試卷下露出的雜志一角,臉上露出了惋惜的表情。

  從那天開始的一周里,C和我的接觸顯著增多了。她常會在課間時拿著作文來讓我指點,或者問我一些英語題目,或者就干脆聊一些與學習無關(guān)的內(nèi)容。由于我的成績不佳,來問我題目就相當于排除錯誤答案,因此C大部分時候是和我聊天,我猜這就是我們一起進化出的抵御枯燥生活的癖好。不久之后,我便結(jié)束了一放學就匆匆回家的慣例,開始和C一起在教室里自習,然后一起回家。我們住在兩個完全不同的方向,因此我先送她回去,然后再輾轉(zhuǎn)三路公交車回家。

  C是個嬌小的姑娘,因此也有迷你美女的通病:執(zhí)著地喜歡某個現(xiàn)實或虛擬的人物。C的崇拜對象是路野,在小清新女生里稍稍有些非主流。至于C這個名號,是她自己起的,她說路野的一本小說里有個女生叫C,是她最喜歡的女生形象。我惶恐地記下這件事,然后跑到新浪讀書上去看免費連載的路野小說,試圖找出原始C的出處,因為我曾經(jīng)告訴過她我是熟讀路野小說的。然而我找了很多地方也沒有發(fā)現(xiàn)C的存在,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后,當我真的買來了路野的小說之后,才發(fā)現(xiàn)這個出場時間很短的小姑娘存在于小說《少兒不宜》的后半部分,沒有被放到網(wǎng)上,真是個遺憾。為了應付C不時關(guān)于路野的話題,我去書店找到了路野所有的小說,然后縱覽了它們的介紹和前言之類的東西,提綱挈領(lǐng)是件造福于人的事。

  路野有一個很有名的博客,他那些針砭時弊的文章大多是在博客中首發(fā)的。不知不覺間,但凡稍有點追求的青年們都開始追看路野的博文。往往在社會上發(fā)生了一些事情后,人們開始習慣于先看看路野對這些事有什么看法。當然路野也不負眾望,心靈敏感得好像是地動儀,祖國960萬平方公里上發(fā)生的每一件事都能牽動他心。

  C有一次跟我說,看看路野的博文有助于提升獨立思考的能力。有時她對于社會上的一些事情毫無想法,只有那些權(quán)威渠道強加于人們頭腦中的內(nèi)容,但是看了路野的博文后卻總是能豁然開朗。我聽得一頭霧水,在我看來C不過是另外選擇了一個信息接收渠道罷了,和獨立思考并沒什么關(guān)聯(lián)。好比病人放棄了西醫(yī)的手術(shù)治療而選擇喝大隱隱于市的老中醫(yī)開的湯藥,但這依然算不上是病人的自我治療。我一遍遍地登陸路野的博客試圖理解他和C,卻不經(jīng)意間看到博客的左手邊有一欄長長的文字:不參加各種研討會、筆會、簽售會……

  綜覽下來,好像只有追悼會能參加。我為路野的自我要求而驚愕不已,接著往下看,發(fā)現(xiàn)路野還拒絕一切商業(yè)活動與廣告代言。這些文字在我腦中漸漸化繁為簡,變成了寥寥數(shù)字:登山窮一生,寫文毀三代。

  但是我總覺得沒人希望這樣。

  送C回家的道路短暫而漫長。短暫是時間上的錯覺,漫長是腳下水泡的實證。以前C都是坐出租車回去的,足以見得這條道路的長度非步行可以企及,但她卻從未說過走不動之類的話。我們先要沿著前朝留下的城墻走大約兩公里,然后跨過一座大橋,穿越炊煙四起的平房區(qū),再沿著一段江堤邊的單行道逆行而上,道阻且躋。

  在高三,老師和學生對于戀愛都是小心翼翼的。我的班主任曾經(jīng)在高三的第一節(jié)班會上苦口婆心地勸所有戀愛的學生千萬別在這一年分手,至于沒有戀愛的學生千萬不要在這水深火熱的三百來天表白。她愁眉苦臉地說:“你們覺得自己還不夠苦嗎?還非要經(jīng)歷被人拒絕后的刻骨銘心嗎?”

  我們因此斷定班主任備受情傷,所謂情深不壽,重傷成師。

  說實話,我一直沒有覺得自己陷入了什么戀情,直到有一天和C談起去哪里上大學,她說她要去南方,而我在幾秒鐘前剛想表現(xiàn)一下文藝的情懷:“想想一年后,咱們就可以在江堤邊隨便消磨多少時光了。”

  “那你想去哪個城市上學呢?”我不動聲色地問道。

  “上海。”

  “為什么上海啊?那冬天冷夏天熱,地鐵里能擠死人,地上還是能擠死人。”我盡己所能地詆毀我國的經(jīng)濟金融中心,但是C用五個字就擊碎了我所有的辯詞。

  “路野在上海。”

  我不知多少次心生疑惑,為什么女生總覺得和自己的偶像離得越近越幸福呢?注定她們是無法把偶像變成對象的,縱使我再喜歡齊達內(nèi),也不會琢磨是否應該去讀馬賽大學。

  然后C抬起頭問我:“你不想去上海上學嗎?你不是也總說想親眼看看路野嗎?”

  去上海對我來說的最大意義在于防止C綁架路野做自己的男友,但是看著她微微彎垂的睫毛,我還是低聲說:“是啊,我也很想去上海,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考上一個比較好的學校。”

  這樣現(xiàn)實的問題讓所有的意境都頓失滔滔,我們的成績半斤八兩,而上海的大學看其他地方的考生都覺得面目可憎,只給出用手指就能統(tǒng)計完畢的招生名額。

  事實證明我的憂心忡忡并非杞人憂天。

  一模考試,我們雙雙慘敗。我為此消沉了段時間,換言之就是奮發(fā)了那么幾天,可見高三的生活絕對是非正常的。父母沒有我想象的那般惱怒,我猜想是高考的現(xiàn)實意義擊碎了他們之前對我的很多美好設想。原本父母希望我能上北大,現(xiàn)在他們則把目標調(diào)整為我能上一所北京的大學就好。我所在的城市毗鄰首都,因此北京高校的招生資源相對還比較充裕。C的處境和我不大一樣,我也說不清到底是好是壞。她的父母都是很早就下海的那批人,像海星一樣擁有順其自然的心境,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C要高考這件事。不過C倒是很在乎成績的,因此在我消沉或是奮發(fā)的那幾天里,她也沒怎么找我。

  過了幾天,C跑來找我,高興地說《少兒不宜》要拍成電影了,路野親自導演。我一驚,心想真是世風日下,自從周杰倫拍了電影后,人人都覺得自己是黑澤明再世。

  “據(jù)說已經(jīng)開始籌拍了,咱們明年在上海應該就能看到首映呢。說不定還會看到路野本人,不過他那么不喜歡宣傳,估計也不容易見到。”C自言自語道。

  那一刻,我很想告訴C我根本不想去上海,但是話到嘴邊,卻變成:“那太好了。”

  自從和C戀愛后,我就常常這樣身心矛盾地好像社會主義市場經(jīng)濟。

  那天傍晚,我把C送到了她家樓下,她問我要不要上去坐會。

  “我父母不在。”話一出口,C才發(fā)現(xiàn)自己無意間成了孤兒,趕緊說道,“他們在外地。”

  我覺得心一下子抽緊了,緊張的好像中考時臨進考場卻發(fā)現(xiàn)自己沒帶2B鉛筆一樣。不同的是,當年我可以哭的像2B一樣來換取監(jiān)考老師的同情和鉛筆支援,而現(xiàn)在只能故作鎮(zhèn)定,咽下一大口說不清是口水還是腎上腺素的液體,隨著C上了樓。

  C的家很漂亮,面積大得在這個房少人多的國家有犯罪的嫌疑。

  “誒,我?guī)闳タ次业姆块g。”她活潑地說道,直爽得讓我心生恐懼。

  但是事情當然和我想的不一樣,說不出是遺憾還是輕松。C把我拉到她占據(jù)了整面墻的書柜旁,在正中間的格子里,放著路野的所有書籍。這里說的“所有”是真正意義上的所有,科學而嚴謹,C說路野的小說、文集全在這里,精裝版、簽名版都有。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路野不僅善于吶喊,居然還有一本叫做《內(nèi)咸》的文集。

  “他說內(nèi)咸的意思就是想要吶喊,卻張不開口。”C看著我說道。

  幾秒鐘之后,我們靠在路野的書旁,彼此間的距離縮短到了無限接近的程度。在嘴唇相觸的瞬間,我有一種驚心動魄的感覺,好像C不是在吻我,或者我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自己。

  那是一個很簡短的吻。

  在那個短暫瞬間的二十四個小時后,我把一所上海的重點大學放在了自己的第一志愿,感覺心臟一陣痙攣,好像自己是在改變什么軌跡、設計什么未來。

  (二)

  一年之后的某個上午,我在宿舍里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才剛剛八點半,對于我們這些祖國九十點鐘的太陽還相當于后半夜,但是佳佳上躥下跳地將每個人叫醒:“今天是路野的《單向街》上市的日子。”

  佳佳是我見過的僅次于C的路野粉絲,遺憾的是此人具有男性的全部性征,因此不幸淪為純爺們中的異類。為了捍衛(wèi)自己的雄性特征,佳佳無數(shù)次指出路野的書荷爾蒙豐富,從來沒有什么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描寫。

  但是這些辯護在被我們發(fā)現(xiàn)他枕頭下的路野簽名書簽后就都紛紛作古。

  幾個月前,C告訴我《少兒不宜》推遲上映了,因為拍攝推遲了。我為她的表述方式感到驚訝,因為正常人會說電影拍不出來了。但是C發(fā)紅的眼眶讓我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如此正常的話。好在幾天之后,C又興高采烈地跑來告訴我,說路野要編雜志了,叫做《單向街》。

  因此我決定爬起來,去買一本《單向街》送給她。

  九點多的校園十分安靜,有課的都在上課,沒課的都在睡覺。很遺憾,這座靜謐的校園不在長三角的入海處,而是位于我上中學的那座城市。

  一年前,在網(wǎng)上提交志愿的前一個小時,我接到了C的電話。

  “我父母不讓我去上海,她們讓我在本地上學,還要上離家最近的財經(jīng)學院。”C用抽泣的聲音說。

  我大腦一片空白,原來對于我們來說,什么未來什么軌跡都是扯淡。

  那一段時間C和家里以及班主任鬧地不可開交,什么激烈地話都說過,但是到了六月份,她還是伏在班主任的肩膀上痛哭流涕了。

  我也說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感覺,雖然很想留在這個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但是看到那么豐滿的理想就這樣被骨感的現(xiàn)實輕松擊敗,我心底還是有些同情C的。

  穿過被睡意覆蓋的校園,我來到了報刊亭。在那里,一本封面上印著“單向街”三個字的牛皮紙雜志被擺在了最顯眼的位置。

  報刊亭的大爺十分興奮,一個勁兒地和我說這牛皮紙雜志賣的太好了,剛半個小時,就賣出去一半了。

  “多少錢一本啊?”

  “十六,不過這雜志跟書一邊厚。”大爺怕我嫌貴,替《單向街》辯護道,“你們學生知道的,這么厚的書,是不是都得賣二十多啊?”

  看到賣的這么好,我在想要不要買兩本,這樣我也可以看看。說來慚愧,在和C交往的一年多里,我依舊沒有讀完過路野的任何一本書,每次都是看幾頁就放在一邊當做鼠標墊。

  我看了下錢包,發(fā)現(xiàn)正好有三十五元,問題是我還想買旁邊早點攤上四塊錢的煎餅。躊躇了幾秒鐘后,我從笑瞇瞇的大爺那里買了一本《單向街》,精神食糧在真正的食糧面前就這樣不堪一擊。

  我坐公交車去找C。她的學校在這座城市的另一邊,恰好是我坐的公交車的終點站。在顛簸的漫漫旅途中,我翻看了下這本C期待了幾個月的雜志,終于在汽油味的作祟下于卷首語處放棄。

  其實卷首語只有一句話:最后我們都大勝而歸。

  快到C的學校時,我給她打了個電話,本來籌劃的措辭是給她一個驚喜,但話到嘴邊又覺得太俗套了,干脆說買了一本《單向街》送給她。

  “啊?我還想送你一本呢。我在卓越上訂了二十本,剛送到。”她在電話那邊驚訝道。

  我有一種拳擊手重拳出擊卻打了個空的尷尬,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在哪呢?我下去找你。”C愉快地說道。

  我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想找出個地標性建筑,但是觀察良久,發(fā)現(xiàn)最標志性的還是一個公廁。

  “在南門外邊的林蔭道,就那公廁邊上。”

  這個描述果然很具體,C馬上說:“知道了,我這就下樓。”

  每周末,我都跨越大半個市區(qū)去找C,吃飯、看電影或者是在南門外的林蔭道散步。我們的父母在這段時間也發(fā)生了些變化。C的父母讓她畢業(yè)后出國留學然后進投行,我的父母讓我畢業(yè)后爭取快點找個工作,買房成家。這是兩條完全不同的人生規(guī)劃,我們在散步時談起這些有關(guān)未來的問題都盡量裝得不動聲色。

  在林蔭道的盡頭有不少快捷酒店,我們從來沒有進去過。

  C是拿著一本《單向街》過來的,她說既然我送了她一本,她也應該送我才對。

  “畢竟咱們等了這么長時間。”C微笑道。

  我忍住沒有說是她等了這么長時間,而我只是陪她等。我們交換了手中完全一樣的雜志,從此這兩個牛皮本的命運也將大相徑庭,就像《百年孤獨》里互換了身份的雙胞胎。

  “咱們?nèi)ッ姘鼧渚瓢蓱c祝下吧,晚上有來路不明的專場。”我建議道。

  來路不明是一支我很喜歡的英倫樂隊,我?guī)去看過他們的演出,當時C跟我說過她也挺喜歡來路不明的,但自那以后,她卻再也沒有跟我去看過來路不明的演出。

  C沉默了一會,說:“要不咱們還是去步行街逛逛吧,我覺得面包樹有點吵。”

  那天晚上我?guī)е槐尽秵蜗蚪帧酚肿卉嚮亓藢W校。在空蕩蕩的車里,我覺得自己拿著一個牛皮本的雜志格外文藝,看著車里屈指可數(shù)的幾顆被生活摧殘得有點面目模糊的腦袋,優(yōu)越感在心中油然而生。

  到了宿舍,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寢室里的另外三個人沒有像往常那樣沉默地把臉沖著電腦,而是聚在一起討論著什么。看我進來,佳佳高興地招呼我,誒,你看《單向街》了嗎,路野編的雜志就是不一樣,我讓他們都買了一本。

  然后是三本被舉在半空的牛皮,成為了新青年們吹牛皮的談資。

  若干天后,我在宿舍接到了C的電話,她讓我下樓。

  “下樓干嘛?”我很意外。

  “接我,我在你們學校的北門。”C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慘淡。

  我趕緊跑到北門,在諸多煎餅攤、肉夾饃中搜尋良久,卻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身影。這時她的電話又打過來了,聲音已經(jīng)帶了哭腔:“你在哪呢?”

  “你在哪啊?我到北門了,沒看見你呀。”

  “我就在門口,保安不讓我進去......”

  我放下了電話開始奔跑,只有南門的保安才不讓非本校人員進入。

  等我趕到南門時,找不到北的C眼眶通紅,我的心一沉,想是不是她那中東做生意的父親讓**綁架了,然而事實比這還要可怕。

  “路野做廣告了。”她哽咽著說。

  “什么?”我有點沒進入狀態(tài)。

  C領(lǐng)我走到了前面不遠處的大街上,我看到公交車站旁的廣告牌上赫然是路野的半身像,旁邊是很多亂七八糟的文字,底下寫著四個大字:風尚布客。

  我以前只知道C的笑點很低,沒想到淚點原來也很低,我絲毫沒看出這件事有何值得流淚,便猜測道:“那你是沒預定到這什么風尚布客嗎?”

  C沒有回答我,自顧自地說:“路野做廣告了,他說過自己不會參與任何商業(yè)活動的。”

  原來淚點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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