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存在的兇殺案

“祝嘉！你又沒寫作業！”下課后，咆哮聲從高一（三）班最后面響起來。

蘇笑揚著手里的參考書嗷嗷直叫，而被她吼著卻一臉事不關己的人正是新來的插班生祝嘉。

蘇笑現在超級痛恨自己是個優等生。如果不是，老師肯定不會把這個成績差，人內向，臉上還長著青春痘的家伙交到她手上！

“祝嘉！這題應該這樣做……”

“祝嘉！作業交了沒啊？”

“祝嘉……”

蘇笑覺得自己真是在拿熱臉貼人的冷屁股，不管自己多么活潑親切，這個祝嘉死活就是油鹽不進！

“小笑，你是不是喜歡上祝嘉了呀？”鄰桌的趙潔笑著打趣。

蘇笑扯了一臉夸張的假笑：“你看我像嗎？”

“像啊！這班上的男生，沒見你對誰這么認真過……”

“那是因為這班上的男生沒誰象他那樣冥頑不靈！”

“真的沒對他有意思?。科鋵嵥L得不錯哦，尤其是他看著窗外發愣的時候?！睉汛荷倥荒樖ツ傅墓饷?。

“不幸，你看到的是他斜著45度角的臉蛋對著天空的憂郁，我看到的是青春痘在明媚的陽光下閃閃發光的精彩！”她打著哈哈，推推趙潔，“得了吧，YY誰也別YY他了……他就是那啥，扶不上墻的！”

“小笑！你真不浪漫！”

“哦吼吼！我是滿腔熱血的陽光型少女~~浪漫不是我的茶。”蘇笑一邊打趣，一邊收拾著書包。

“咦？又換手套了？”趙潔看著她的左手小小的說了一聲。

蘇笑的動作微微一滯：“是啊?！?/p>

“天氣越來越熱了耶，你一直這么帶著手套，不怕捂出痱子啊？”

蘇笑聳肩：“帶薄一點的應該不會吧?！彼淖笫衷谖逶碌奶鞖饫镆廊粠е恢槐∏傻穆吨甘痔住?/p>

“其實……我阿姨知道有家不錯的整形醫院，她在那里做的整形手術挺好，你這不就是手上有個疤嗎？聽說激光一做就好了……”趙潔好心的建議。

“謝謝啦！但是，這疤消不掉的，我爸帶我看過很多地方了……算了，讓它去好了，我還慶幸它不是長在臉上呢！”蘇笑笑著打斷了同學的話，提著包走出教室，右手不由自主的摸上左手的手背，那里有一個“疤”，永遠也消不去的疤！

正是下班放學高峰，車站人很多，蘇笑注意到祝嘉也站在不遠處等著車，他家跟蘇笑家順路，因此兩人經常在車站碰上，有時還會同坐一輛車，只是蘇笑比他先下車。

這天的車跟往常一樣，很擠，蘇笑跟著人潮一起往那輛鐵皮人肉包子里鉆，司機則在不耐煩的催促著每個人身子大半在車內的人付車錢……

天氣真悶??！蘇笑有些麻木的想，要不，等下一輛吧……然而正在這時，突然有人拉住了她的手，這讓她嚇了一跳，但接著，那只拉著她的手很有力的把她拉進了擁擠的車內，然后松開了。

驚魂未定的付了車錢，蘇笑有點困難的看了看四周，是誰拉了自己一把？入眼都是陌生的臉，大家都被擠得很不爽，誰都沒個好臉色。這時看到隔著兩三個人，那個高個子的男生，背對著這邊，好像壓根不知道她的存在似的……

是不是他??？蘇笑想，但隔得遠，她無法靠近去確認。

照例比祝嘉先下車，蘇笑提著包慢慢往家里走。

蘇家所在的小區不算鬧市，屬于比較偏遠的居民區，雖然四周的社區建設都搞得不錯，但是相比學校周圍的市中心要顯得寧靜許多。

回到家天還沒黑，因為最近樓上正裝修，噪音擾人，蘇笑抱著書到小區內部的小操場去看，因為是剛建成的小區，一些健身設備都還沒安裝齊備，小區的居民們都習慣去外面的公共綠地上鍛煉身體，這里則少有人來，因此很安靜。

就著夕陽看書是件很適意的事，而正當蘇笑認真看書的時候，突然有兩個黑影詭異的閃過，這引起了蘇笑的注意。

是野貓？可是看那大小像是人，速度太快了！蘇笑愣了一下，好奇心泛濫，從矮凳上站起來朝那黑影消失的地方走了過去。

一開始蘇笑還是很篤定的，因為這時候正是黃昏，大部分小區居民都已經下班回家，在她看來，不管是誰也不會選在這種時候為非做歹，就算有什么萬一，在這個區域，兩邊都是居民樓的情況下，大叫一聲，是肯定會有人注意到的。想想上回小區里發現一個小偷，半夜十點，那戶人家主婦大叫一聲，那小偷跑了大半個小區也硬是給居民逮住送進派出所了，也從此讓蘇笑對小區里這些平時不怎么熟，但關鍵時刻很靠得住的鄰居們充滿了信心。

基于以上這些想法，蘇笑很大膽的跟著那兩個影子轉到了小區后面的僻靜之處。

夕陽差不多落下去了，最后一點余輝中，蘇笑看到一個長得非常好看的男生。

個子看起來比祝嘉還高一些，短短的學生頭和臉上溫柔的笑容讓人感覺到說不出的暖意，而他面前是一個比他矮一些的男生，蘇笑一眼就認出這個男生來，他是住在16幢樓里的，因為不是一個學校的所以蘇笑跟他并不熟識，但是經常早上在同一個車站遇到，所以很面善。

原來是兩個男生在聊天么？蘇笑心里往不怎么CJ的方面轉了一圈，然后又很正直的飄了回來。因為離得遠兩者的對話她聽不太清，那個16幢樓里的男生又背光，表情也看不太清楚，但光看看到那個長得好看的陌生男生一臉笑，應該是在說什么有意思的話題吧？

因為聽不到，看不清，沒有參與感，又覺得偷窺多少有點不道德，于是蘇笑決定離開，然而就在這時候，就見那漂亮的男生笑嘻嘻的抬手去拍那16幢男生的肩，而那男生象是害怕似的猛的往邊上讓了一下，這讓蘇笑有些奇怪的停止了想離開的念頭，于是接下來，就看到那個矮個子男生抬腿朝漂亮男生踢了過去，那一腿踢得蘇笑差點叫出好來，跟功夫片里的架勢差不多，干凈利落，甚至能隱隱聽到風聲！

漂亮男生很輕巧的往后一翻身避開，臉上還是帶著笑，似乎一點也不緊張，于是蘇笑想莫非他們讀的是武術學校？在這里切磋技藝？那自己不是大飽眼福嘛？于是很快樂的繼續看！

那邊打斗的兩個人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被偷窺，矮個男生突然做個揮手的動作，好像模擬手里有把刀似的朝漂亮男生砍過去，蘇笑正在想，哦，這是在拿了武器的招式了……不愧是武校的，動作就是漂亮……

漂亮男生向后一躍，矮個男生的“刀”落了空，然而，就在“刀”落地的地方，確切說是漂亮男生之前站著的地方，那結實的水泥地竟然咔嚓一聲裂開了一條口子，邊上的水泥都翻了起來！

這個變故令蘇笑張口結舌，明明沒有看到刀，但是地上那條裂口是怎么回事？！剛才肯定沒有！難道還真有所謂的刀風劍氣之類的東西么？！

就在蘇笑不明所以的時候，令她更驚訝甚至感到恐懼的事發生了，就見那矮個男生晃了晃，突然一屈膝跪了下去，兩手死死的捂住咽喉，這時他的臉正朝著外面，蘇笑可以借著所剩不多的微微天光看到那男生一臉的絕望和滿眼的淚，而他捂著咽喉的兩手指縫間正在汩汩的往外流著血！

而這時，她亦可以看到，那漂亮男生的臉上依然帶著之前那輕巧溫柔的微笑，只這時候那笑容再也給不了蘇笑絲毫暖意，因為她注意到那個男生正看著自己藏身的這個角落眼里閃著頑皮的光芒……

她該怎么辦？該怎么辦？！尖叫？！暈倒？！

蘇笑在她看到那男生朝自己走過來的一瞬間，做了一件自覺非常聰明的事情——轉身逃跑！

雖然沒抱多少希望，但是在一陣狂奔之后，她發現那漂亮男生居然并沒有追過來，而看看身邊往來的人流，她已經跑到了小區外的街上了……

確信那漂亮男生肯定不在自己附近了，蘇笑才想起來自己應該做什么——報警！

于是她沖到小區門口的警衛室，看到里面坐著的兩個小區保安大叔，張了半天嘴，居然一句話也沒說出來，眼淚先下來了。

好容易把剛才看到的說了一遍，兩個保安大叔也都嚇著了，居然有人在這個時候殺人？！而且是自己小區里的居民被害！這要是傳出去，誰還敢住在這里??！連忙一邊安撫女孩子，讓她帶著去現場，一邊打電話給附近的派出所……

然而，老天似乎跟蘇笑開了個玩笑。

當他們來到小區后面的那個僻靜的角落，卻發現那里什么也沒有，沒有兇手，也沒有尸體……于是疑惑的眼神投向蘇笑：“小姑娘，報假警是犯法的?。　?/p>

蘇笑瞪著眼，看著已經完全天黑了之后被路燈照著的地面，這，怎么可能？！地上沒有尸體，甚至連血跡也沒有，唯一有的，只是地面上的那道刀痕……但那看起來也很有可能是其他什么東西造成的。

“可是我真的看到了?。〉鹊?，死掉的那個男生是16幢里住的！去他們家問問就知道了！”蘇笑急急的說。

“16幢？那好，我們去問問。”保安大叔顯得有些不耐煩。

16幢一共七層，一梯兩戶，共十四戶人家，但是問下來居然沒有一個人家里有高中生……

“這不可能！他每天從這樓里出來，從大門出去乘公交上學，我都跟他在一個站頭等過車，怎么可能沒有這人？！”蘇笑驚訝不已，“是個矮矮的，頭發短短的，戴眼鏡的男生啊！你們……你們怎么會不知道？！”

沒有人回答她，事實是真的沒有人知道這樣一個男生。

蘇笑閉了嘴，這件事的詭異已經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范圍，看著保安和周圍被這事吸引出來的居民看著自己的眼神，她知道，如果自己再堅持下去，只怕會被當成瘋子！

于是她漲紅著臉，向大家接二連三的道了歉，只說自己眼花了，解釋了半天才沮喪地回到家。

一夜惡夢連連，夢中那少年頸間流落的血竟然滴滴落在她身上，泛著血腥臭味，有火光，有哭聲，還有隱約低沉的女聲在吟唱著古老的巫咒……驚醒，左手背上的疤竟莫名其妙的陣陣發痛。

蘇笑第二天頂著黑眼圈去了學校，沒有心情去理祝嘉的事，蘇笑整個上午都在昏昏噩噩中度過，經過了一夜之后，她自己也有點懷疑自己昨天傍晚看到的到底是不是真實，也許那真的只是自己幻想出來的人？可是難道也包括那個明明以前住在16幢的男生？那個男生也是自己幻想出來的嗎？

回想起昨天在16幢里，那些居民一臉肯定的說他們樓里從來就沒有過正在讀書的男生時的表情，蘇笑不得不懷疑自己是否有妄想癥。

“姨姨！什么是輪回？”天真嬌嫩的聲音問道。

“輪回，就是一件事，從始至終的過程?！迸说穆曇艋卮鸬?，“日頭東出西落是一個輪回，人們每日出門漁獵，平安收獲歸來也是一個輪回，人的一生從生到死亦是一個輪回，只要有始有終就算是輪回，無數的輪回組合起來就是我們生存的這方天地萬物。”

“輪回就是，如果你現在睡覺，下周的考試肯定拿不到滿分！”

“啊——”蘇笑驚叫一聲，彈起來，臉上燒得通紅，竟然在英語課上睡著了！她低著頭不敢看英語老師那張生氣的臉。然而稍定心神，不由得又想起那夢……為什么會夢到這種東西？自己從來沒有特別的宗教信仰呀！

午休時間，趙潔從食堂打了飯來，興沖沖的坐到蘇笑桌上來一起吃，順便爆出剛剛打聽來的八卦：“小笑！高三班里今天新轉來個帥哥耶！帥呆了！可惜你帶飯，不知道食堂里那個熱鬧！”

“哦——”蘇笑沒什么精神的應聲，有氣無力的扒著從家里帶來的便當，食不知味。

趙潔注意到好友似乎跟平時不一樣，有些擔心：“小笑，你怎么啦？臉色好差！”

“昨天晚上沒睡好吧……我頭有點暈……”蘇笑說著，忽然看著趙潔飯盒里的蕃茄炒蛋，紅紅的醬汁讓她想起昨天從那少年指縫中流溢出來的充滿絕望的液體，她皺了皺眉，沒忍住，扭頭，“嘔——”

“小笑！”趙潔伸手扶著她，驚叫起來。

結果，下午第一堂課，蘇笑只能錯過了，校醫說她精神壓力過大，加上睡眠不足才會這樣，讓她在醫務室睡一下。

在安靜的醫務室，微微的消毒水味中，蘇笑終于睡了過去，然而惡夢卻沒有就此放過她——

茂密的叢林間，綠葉隱藏著她的身體，屏住呼吸，小心的抽出背后箭囊中的箭，搭箭，拉弓，將要拉到滿時，她轉頭，朝身旁的同伴示意了一下，后者會意，朝邊上小心翼翼的摸了過去。而她瞄準了前方，猛的松了手，箭離弦，帶著尖銳的風聲呼嘯著飛射出去，緊接著是一聲凄厲的慘叫聲。

她以為得手，興奮的向同伴招呼，并快步沖向慘叫聲發出的方向，然而卻只看到一地尸體和血污，有個模糊的東西在半空中痛苦的扭曲著朝她撲了過來，那瞬間，她聽到怒吼：“凡人啊！為何背叛我……”

再度驚醒，覺得左手背疼得厲害，正想下床找老師說說，突然聽到外面有個學生進來就說：“老師，我們班有人磕到鼻子，出血了，有沒有藥棉給堵堵??？”這是個陌生男生的聲音，很好聽，很有禮貌，蘇笑忍不住轉了一些頭過去從屏風的縫隙里看過去。

誰知看了一眼之后，蘇笑全身的血都結成了冰，是他！天哪！竟然是他！

高高的個子，一臉溫柔有禮的笑容，這赫然是昨天在她眼前殺死了那矮個男生的人！他竟然是自己學校的學生？看制服的顏色，應該是高三的……

等等，趙潔說高三轉來了新生，是個帥哥，難道就是他？那他為什么會好巧不巧的轉進自己所在的這所學校？難道他是為了來找自己？

殺·人·滅·口——

這四個字血淋淋的浮現在蘇笑眼前，天哪！誰來救救她！現在怎么辦？他已經找到自己了！接下來是不是就要……

蘇笑嚇得動也不敢動，全身都繃住了。

然而，那男生只是接過校醫遞過來的藥棉，然后很禮貌的說了聲謝謝，轉身離開了醫務室。

那男生一走，不敢再在醫務室久呆，蘇笑起來，跟校醫老師道了謝，出門往自己的教室走。

慶幸高三在四樓，而自己所在的高一（三）班在一樓，蘇笑給自己打氣，不會遇到他的，放心！

平安無事的回到班上。蘇笑坐在位子上心神不寧的翻著書，下課鈴聲響起來了都不知道。

接下來的幾天，蘇笑一直都提心吊膽的過著，那天發生的事，她不敢跟任何人提起。奇怪的是，那個男生也并沒有來找過她，甚至幾次從她身邊擦身而過也沒有正眼看她一眼。

漸漸的，蘇笑不禁想，會不會那天的事真的只是自己幻想，甚至只是一個夢，自己卻當了真？又或者，這男生壓根沒有看到自己？可是說不通啊，要說幻想，自己怎么可能會幻想出一個從來沒見過的人的長相呢？

雖然想不明白，但時間過去得越久，危機感越弱，蘇笑也沒有開始時那么害怕了，慢慢的她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課業上，畢竟馬上就要期末考了。

摸底小考后，蘇笑被班主任叫進了辦公室。

“小笑啊，你這次的考試不太理想啊。”班主任的聲音有些擔憂。

蘇笑沒有辯解，最近被那件事還有惡夢攪擾得無法安心念書是事實，這次的小考，她的名字跌出了年級前五，險險的掛在第八名上。

“是不是祝嘉影響你了？”

“啊？”不知道怎么會扯到祝嘉身上，蘇笑有些驚訝的看向老師。

“我聽說前不久你跟祝嘉大吵了一架，最近身體一直不太好的樣子，是不是要照顧到他給你太大壓力了？”老師有些內疚的看著她，很是憐惜的說，“祝嘉的事還有老師在，雖然老師是拜托你給他些指點，但是，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甚至給自己制造壓力，知道嗎？”

“不是的啦……”蘇笑連忙搖頭，雖說對祝嘉沒什么好感，可是，讓他對自己落后的成績負責那也太說不過去了！因此蘇笑趕緊對老師說，“不是，我是因為自己的問題，跟祝嘉沒什么關系。”

“是這樣？”老師有些意外的看著她。

“嗯，祝嘉雖然學習上不是很刻苦，但是，也倒不至于影響到其他同學的！”蘇笑認真的替祝嘉辯解道。

終于從老師的辦公室出來，蘇笑長嘆了一口氣，要不是老師說起祝嘉，她都快把他忘記了！那個沒什么存在感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