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偶師

　　李若男

　　火車一駛入加利福尼亞州，撲鼻而來的在車廂中沉寂已久的干熱終于等到了它的誕生地，伴隨著一陣陣的鳴笛在各處肆意的擴散開。艾達再睜開眼睛時后背已汗水浸濕，濕漉漉的粘稠讓他覺得很不爽。靠窗而坐的那個母親在和孩子喂奶，不時傳來的吮吸聲擾亂著艾達的心緒，面對著母親碩大的**如果再有欲望那就是個混蛋。他自己這樣想。

　　車窗外的地中海式風景伴著車廂的移動交映重疊，艾達就這么突然的想起了他的客戶。暫且稱她為客戶A。就在幾個月前，艾達從一堆請求信中無意看到了現在接受的整封，所以就更無意的開始了他的又一次職業路途。艾達是一位玩偶師，并且名譽與級別都還不算低，因為這個世紀玩偶已經得到國際社會的公認，所以人們對玩偶的需求量便大幅度的增加，這就迫使玩偶師一個季度只能接收一份訂單，以便維持人類社會的平衡。

　　艾達用余光偷瞄喂奶的母親，心里還忍不住的咒罵自己，伴著小腹的一股熱流直逼膀胱，他終于舍得起身。穿過擁擠的車廂，重復了無數遍的借過，對客戶沒有提供機票的不滿也就油然而生了。廁所緊鄰著車門，蹲在角落里抽煙的人不時抬頭看他幾眼，目光里充滿著對外地人的惡意與警惕，這不免讓他覺得有些可笑。大約站了有10分鐘，在艾達不停地抖著褪跺著腳的間余終于聽到了一陣沖水聲。于是，迅速擠進不大但臭味充斥的小屋，也不管前排人的咒罵，迅速解決完畢，在最后找手紙的時候翻出了客戶A的請求信。他有些奇怪的倚在洗手池旁，重新過目一邊。

　　親愛的艾達先生，

　　我曾久聞你的大名。

　　我的未婚夫因車禍身亡，現遺體完整，希望能被做出玩偶，伴我度過此生。

　　落筆人：xx

　　信的背面寫著地址，看似是個酒店。一般玩偶師很容易被客戶愚弄，就比去年還有人寫查令十字街84號，艾達猜寄信的人一定是海蓮漢芙二世。

　　等艾達拎著黑色公文包，再次穿過在這個臟亂不堪的車廂時，他的位子已經被一個女孩占住。那應該算是個年輕的女人吧，卷曲的金色頭發包裹著巴掌大的臉，除了很亮的雙眼還有一雙很小巧的唇。艾達想，能在這種環境下遇上這樣的佳人實屬不易，看樣子她是獨自一人，艾達不好意思打擾，于是轉身而去準備再找個清靜的地兒，但恰巧女孩回頭望見了他：“先生？先生！”清脆的嗓音回蕩在嘈雜的車廂險些被淹沒。只是艾達還在一個勁的望回走，絲毫沒有察覺女孩叫的是他。

　　在多次喊應無果時女孩從座位上站起來，一個箭步的竄到艾達的身邊拉著他的一角小心翼翼的問道：“先生？”

　　艾達回過頭，轉而遇上女孩的笑顏：“哈！原來你不是聾子啊？”

　　“不好意思先生，剛才坐在你的位子上來著。”說著便拉著艾達往回走，艾達看著女孩滿頭大汗便應到：“沒關系，我可以......”

　　“啊！”還沒說完便被一聲尖叫給打斷，“有人了。”她嘟起嘴像個犯錯誤的孩子。

　　“抱歉，先生。”她低下頭，手里換篡著艾達的一小片衣角。

　　“我不會在意的。”說著艾達又故作紳士般的輕撫了女孩的肩。

　　“看來要找了涼快的地方。”艾達環顧四周，不免有些喪氣。

　　“這個簡單。跟我來。！”女孩興奮的一蹦一跳，轉而拉著艾達朝最前面走。是機務室，里面有空調供應，看著艾達疑惑的臉，女孩吐了吐舌頭：“我爸爸是機長。我出來是想看風景來著。”女孩盯著艾達拎著的公文包，一臉疑惑：“先生是做什么的？”

　　“玩偶師。”隨意的應道。

　　“手好漂亮。”說著拉起艾達毫無防備的右手，一陣冰涼頓時穿透指尖，帶著幾分的感應電流瞬間麻痹了手指神經。

　　“你的手好涼。”女孩拉起艾達的手往臉上觸碰，在艾達一陣驚愕的表情中已經透露出，這是玩偶師與玩偶的心靈感應。并且，這是出自艾達之手。

　　但還好，玩偶們沒有在這種特定的接觸后發生反應的能力，這難免讓艾達松了一口氣。然即使這樣，這種不自在還是持續到了他下火車和女孩揮手說再見的時候。

　　多么荒唐的相遇。

　　就連艾達坐上出租車時都還在對這事心有余悸。他這小半輩子，他算了算，確實塑造了不少的玩偶，但其數量或許已經超越他記憶的承受范圍，況且他最大限度的精力全部耗在這個工作上導致他最多不會活過50歲，以至于最后完全辨認不出這個被他親自賦予思想的動物。天知道這該有多諷刺。

　　在到達酒店的時候（的確地址指向的就是個酒店），那個司機還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不知怎么，讓艾達好像有點被什么盯上的感覺。果不應然，前臺招待員就脫口而出艾達的名字，“等您好久了，先生。”隨手遞上一封信。信封仍像那封一樣的精致，光是看字體也能猜出是客戶A了。

　　先生：

　　長途奔波定使您疲憊。可望先生在這休息幾日，等我從福羅里達州回來定會親自去接待您。

　　落筆：xx

　　“蒂斯小姐為你預定了房間。請跟我來。”

　　跟在侍從的身后，艾達心里開始盤算著此次費用的開支。能讓客戶這么大費周章的，定是個難以完成的項目，只求他最后不要失憶了才好。

　　房間應該可以說是個奢侈的套房，客廳里還掛著幾幅文藝復興時期的畫作，想必有一定的收藏價值。更令他欣喜的是，櫥柜里到整整齊齊的掛著幾套干凈且價格不菲的禮服，其中一件還是他在上個季度去意大利時在一家很有名的店里見的，他開始越發佩服自己的眼力。

　　晚餐艾達是在酒店頂層的餐廳里解決的，他此刻認為他應該算是全美享受待遇級別最高的玩偶師了。誰會不知道，人類都有一個共性，貪婪。連玩偶師這種神一般的職業都不會除外。

　　“你好。！”又是一陣清脆的聲音響起，

　　“嗨。”女孩又一次出現了艾達面前。

　　“珍妮？！”有一個男聲喚道，“埃瑟，這里。”女孩朝艾達所在的位置招了招手。

　　“嘿，你見朋友？”男人倒是不避嫌，直接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今天在火車上認識的，對吧先生？”她眨著眼睛真是美的要死，艾達敢說，沒有一個男人不為他著迷。

　　“先生您在不吭聲埃瑟可會笑話我自作動情的。”女孩撇撇嘴，不滿的看向艾達。

　　“嗯，對。我想是的。”禮貌性的回復一個微笑。

　　“好了親愛的我想很晚了，爸爸會擔心的。”說罷男人站起身來為珍妮披上大衣，不容分說的攬著她的肩往回走。

　　“對了先生我明早會在這吃早飯。”她調皮的眨了眨眼睛，轉身依偎在身旁的男人懷里。

　　“我......”艾達本想說自己的名字，但突然就不見了女孩的身影。有些無奈。

　　老天！他連做夢都不會想到他會被一個玩偶吸引，況且是他親手締造出來的玩偶。看來世界規則要改寫了。艾達又覺得自己有些說不出的偉大。

　　第二天一早，艾達頂著被伏特加沖昏的腦袋搖搖晃晃的在餐廳尋找珍妮。他認為自己真是瘋了，瘋的太過徹底。珍妮坐在靠窗戶的位置，看起來已經等了很久、

　　“我想，沒有打擾到你？”艾達出現在她面前。

　　“這恰恰相反。”她攪弄著杯中還熱氣騰騰的咖啡，連眼皮都沒抬。

　　艾達看了不免有些好笑，“哦？那我該怎么補償？”

　　“要不先生陪我聊會天。”

　　“不勝榮幸。”

　　“那先生...？”

　　“叫我艾達就好，珍妮？”

　　“是的，先生，哦...不，我說艾達，來自哪里？”

　　“東北，五大湖。”

　　“哇。你是做玩偶師生意的？”

　　“可以這樣說，我就是為這而來的。”

　　“多有趣！任務完成了嗎？可以帶我去看看吧，我其實一直挺佩服你們玩偶師來著。”

　　“哦——”艾達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有覺得十分可悲。可憐的人，她還不知道艾達要控制她簡直輕而易舉，如果真是要擔心她會給自己添亂，倒不如學著控制她說不定能充當個不錯的助手，或者女朋友？畢竟，彼此都是想通的，難怪她會對自己感興趣。

　　這么一想，艾達就豁然開朗了。連他自己都差點忘了，玩偶與玩偶師只是的附庸關系可會產生眷戀了，這么說他的感覺也就說的通了。這么看來他還是個很合格的玩偶師嘛。

　　“可以嗎？”珍妮瞪大眼睛，

　　“當然。那還用說。不過，你應該清楚自己...該做些什么？”艾達盯著她的眼睛，順勢拉起她的手，“親愛的，你該這么跟著我。”珍妮頓時像失了神一樣，完全沒有質疑和抗拒。

　　艾達很自然的帶她回房間，輕車熟路的解開她的裙帶，看著它緩緩滑落，又撩開她的內衣用雙手不停的在她身上游離，久久不能消失的觸電感更激起了他的欲望。交織纏綿許久，女孩的，哦應該是他的玩偶的**聲回蕩在整個臥室。他們配合的是多么默契，都深知對方的下一個動作，艾達此刻享受著在和自己有著心靈聯系的動物**的快感，真是人間最大的刺激和幸福。

　　他卻不認為這么做擾亂了玩偶與玩偶師的原則。可話又說回來，好像自玩偶誕生起可從來沒發生過這么荒唐的事情。他是個先例。

　　“艾達先生，樓下有人找。”侍從敲著艾達的房門，瞬間把他和珍妮從醉生夢死的一夜夜睡夢中拉了回來。

　　“麻煩你了。”艾達掏出小費，“應該的，先生。”

　　時間還早，酒店的大廳到顯得十分空曠，依稀只見個別人的走動。

　　“近日過的如何？”一位中年女人迎面朝艾達走來，隨意的寒暄道。

　　“你就是客戶A？”

　　“我是蒂斯。”女人優雅的點了一下頭，伸出手。艾達應上：“承蒙您費心，自然不錯。”

　　“那就好，我相信您的能力。”

　　“自然如此。”艾達轉身上樓，但又瞬間停了下來，“我在想，您未婚夫的近況如何？”

　　“被冷凍的很好。”艾達遲疑了一下，竟看不出蒂斯臉上任何的情緒變動。

　　女人篡著手腕上閃閃發亮的表，似乎想了想又道：“我想你穿那件意大利的西服會比較好。”

　　“如您所愿。”艾達朝她深深一鞠躬，完全不像美國人的作風，或許是聽出了女人口中明顯厚重的英倫腔了吧。

　　珍妮幫艾達收拾有關一切制作玩偶的工具，“還缺點什么嗎？”

　　“當然。”艾達停下手里的動作，吻了一下她，“你該清楚自己做什么。”燦爛的一笑。

　　容我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助手，珍妮。“你好女士。”女孩羞澀的笑笑。

　　“狀態不錯。”她輕輕碰了女孩的肩，笑道。

　　“需要進去了嗎？”艾達在一旁催促，“做好心理準備了。”蒂斯狡黠的一笑。

　　十足的冷意頓時迎面而來，珍妮竟沒有打寒顫，或許是差點忘了她是玩偶了，艾達這樣想。其實制作玩偶的工序很簡單，當然也很傳統，和古埃及的木乃伊制法略有殊同，設法取出人的內臟。但只不過玩偶師只是重新喚醒了死者的生理器官，讓它保持著和大腦幾近乎協調的速度運轉，趁著人開始真正蘇醒的間縫里玩偶師趁虛而入打破所謂的記憶守恒，重新賦予即將誕生的玩偶新的思想，從而達到絕對的支配目的。所以從根本上來說，玩偶師都是這個過程破壞的始作俑者，但從客觀上說，這種方法在一定程度上保持了人類社會演化的平衡，即使有些玩偶不這么認為。可這也恰恰是玩偶師最費心神和精力的時刻，畢竟，要用意念支配自身和一個還沒有動靜的死人，確實有很大難度，這同樣也正需要像艾達這種級別比較高的玩偶師才能完成。

　　蒂斯臉上的笑意越發凝重，等到艾達已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時她才緩緩的向前去，她早已等不及從手腕上取下那個折疊成一個手表樣子的瑞士**，足夠的鋒利。

　　“看著我。”

　　“又是一只玩偶。”艾達冷笑。

　　“在我殺你之前，有什么想留下的嗎？這最后一位玩偶師。想我前一個季度還從歐洲給你寄信來著”

　　“哦——你們英國人的文學氣息還真夠濃。”艾達說著便偷偷的牽動著珍妮身后的一根線，這種能力只有與玩偶師有著絕對配置的玩偶才能辦到，以他最后的意志足以支撐珍妮去殺了蒂斯。這樣一想，他還是更聰明的。

　　“你知道你該做什么，珍妮。”艾達盯著她的眼睛，死死的就像把她嵌入自己的身體，可卻得不到一絲的反應。怎么可能？他從心底發出質問。

　　“失算了，先生。”蒂斯緩緩的蹲下身，對上艾達的目光：“本來你是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暫且保你一命，可誰知，珍妮現在可并不是自己了，有另一個和你毫不相關的線牽制著你。天知道你做了什么。就憑這點，你還有能力，有資格去完全支配一個玩偶嗎？”

　　“所以到頭來，我還是自己殺了自己。”

　　“可以這么認為。你們人類。”蒂斯抬起下巴：“你們這些玩偶師締造了我們，卻無時無刻都不在控制著我們。如果真要被我們這些玩偶殺掉，這要怪就要怪誰讓你們不賦予我們欲望了呢。還有什么比你們更邪惡的動物嗎？”

　　艾達的眼神一點點的陷入絕望，珍妮終于可以以自己的思想去思考這發生的一切，但愿她不要后悔。

　　玩偶師的目光最后變得暗淡，蒂斯讀出了他留下了的那一句話：我附庸的附庸到底不是我的附庸。

　　希望這個世界從此變得不再那么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