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1)
我的名字叫莫明。
莫明的莫,莫明的明。
我雖不知道當(dāng)初施與我此名的人用意究竟何在,然而對于它存在的意義,我總有種無法言說的情緒摻雜在其中。
小的時候,我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抬頭仰望小鎮(zhèn)的天空。雖然它少有明朗放晴的日子,大多數(shù)的時候,它總是灰蒙蒙地浮在小鎮(zhèn)的上空,像一只獨特而神秘的鬼,終年以它的陰霾籠罩影響著人們的情緒。
5歲的時候,我就被一個長相漂亮清秀皮膚皙白的女人帶到了一棟同樣漂亮華麗的歐式小洋房中。
“明明是一個很乖的孩子呢,對不對?”
她嘗試著用手去碰觸我的頭發(fā),我怯生生地往后倒退了幾步。她被我下意識所反應(yīng)的動作弄得有些措手不及,手尷尬地停在那里,少時又嘴角上揚一抹好看的弧度,將手收了回來。
“從今天以后我就是你媽媽。以后誰要是欺負明明就告訴媽媽好嗎?媽媽,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
她凝視著我,我第一次有種想要觸及她,走進她世界的微感。
“媽媽她消失了么?她人在哪里?”
“明明。你媽媽她要去旅行一段日子就回來。”
“可我現(xiàn)在就要去找媽媽,媽媽沒有我的話會很孤單的。”
“明明,你是男子漢要乖要聽話,不然媽媽在外面會擔(dān)心的,你說是不是呢?”
“嗯......”
我似懂非懂地沖她點了點頭。
她也欣慰地笑了。拉著我滿屋子參觀,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如此華麗的房子。房子一共有兩層,大約有一千平。裝潢的簡潔而大方,頗具一番格調(diào)。一樓客廳的墻壁上掛著各種充斥內(nèi)涵的抽象派畫作,其中擺放的家具也頗具幾分復(fù)古的歐式格調(diào)。
客廳的一旁是干凈明亮的廚房,廚房里陳列的都是一堆平日里用不著的高檔瓷器用具,平日里除非是來了遠方的親戚或是重要的人,才會動用里面的餐具。
她帶我來到了樓上,打開兩間房其中的一間。
里面被她收拾地幾乎一塵不染,床頭邊有一枚黑色的臺燈,臺燈旁擺著一只看起來有點呆呆傻傻的小棕熊,毛絨絨的樣子,仿佛在歡迎年幼的我成為他的小主人。我一眼便相中了它,我徑直地走到他的身旁,將它抱在了懷中。
“這是送給我的嗎?”
“只要明明喜歡,今后就讓它每天晚上陪著明明睡覺好了~”
此后的一段日子,我的每一天都過得平實而充滿驚喜。
她會帶著我到小鎮(zhèn)上每一個她曾經(jīng)踏足經(jīng)歷過的地方,接著溫柔地我講述發(fā)生在這個小鎮(zhèn)上的各種奇聞趣事,這些故事中有的逗得我哈哈大笑,有的讓我心有余悸,有的也讓年幼的我收獲了最初的感動。
她也樂意向我講述關(guān)于她早年干過的各種傻事和經(jīng)歷過的過往種種。
有很多的時候,她說著說著就哭了。
也有很多的時候,哭著哭著又被自己逗樂了許多次。對于這些,她亦總是說故事一般地向我娓娓道來,而我也很樂意聽他說。
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媽一邊撫摸著我一邊唱著各種新奇的歌謠催我入眠一樣。
在媽媽走后的幾個月里,年幼的我曾經(jīng)是多么想念著她,以至于在此后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每當(dāng)這個女人滿臉笑意地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時,我總會不自覺地產(chǎn)生錯覺,我以為她便是她沒錯。
但我心里太清楚,她不是她,自然也不可取代她在我心中獨有的位置,即便她真的很像她,然而她終究不是。她試圖打開我的心結(jié),住進來。
她對我的好,對我的付出,我從來都明了,但有些東西終究替代不了。
就像我永遠都不會管另一個女人叫媽媽。對于阿姨這個稱呼,她雖不是很樂意接納,久而久之也無心怪罪。
直到過了一段日子,一個陌生男人的面孔出現(xiàn)5歲的記憶之中。
阿姨沒有強迫我叫對方爸爸,實際上對于這個脾氣不大好每日逢酒必醉的中年男人,我本沒有對他產(chǎn)生太多的好感。
“這個小孩是誰,文語?”
他略帶一絲的不解,用看小動物似得神情望向我。
“他是......”
“我在問你話!”
他瞅了一眼話語吞吐的阿姨,舉手投足之間透露著些微的不耐煩。
“你干嘛這樣掃興致!”阿姨低下頭去并不看他。
他卻依舊不依不饒。
“蘇文語!他不該是你和前夫一起所生的小雜種吧。呵呵~我早該猜到的,你同那個男人一同生活了3年,朝夕相處,怎么可能沒有小孩!”
男人的眼眸之中兼被憤怒與自嘲填滿。
“你瘋了!”
“果然我說中了?”
“你瞎說些什么!他今年5歲,你自己有點腦子算算就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這些是不是你蘇文語耍的把戲呢,你年輕的時候出去亂勾搭哪個男人搞大了肚子也不一定。之后你又跟我說你和前夫的婚姻有名無實,你想把爛攤子丟給我收拾,天底下哪有這么劃算你買賣!”
“你果然是喝多了,知道自己再說些什么鬼話嗎?”
她杵在原地,漠然地凝視著她沉溺在自己所勾勒出幻境中的丈夫。
“你跟我回房,我告訴你。”
她示意他跟隨自己的腳步。
他卻一臉的不屑之意,獨自坐在沙發(fā)上點燃了一支煙。
“怎么?現(xiàn)在向我獻殷勤不嫌很晚嗎?”
他抬頭仰望天花,吐了口云霧。
“莫凱之,你當(dāng)年在外面做的事情自己心里應(yīng)該有數(shù),恐怕自己的風(fēng)流韻事做的多了,有很多事情難免糊涂,我能理解。”
“你這話什么意思?”
“誰替誰收拾爛攤子還不一定呢。”
她說完便進了房間,他也隨著她走了進去。
只記得從那次的爭吵之后,這個之前對我冷淡,甚至有些反感的男人卻對我疼愛有加,每日都會給我?guī)Щ匾恍┝闶乘械臅r候則是一些新奇好玩的玩具。
年少的我并不能夠完全讀懂大人之間地談話,但我清楚地感覺得到某些東西。
我對于這個突然出現(xiàn)在我生活之中的陌生男人突然之間的轉(zhuǎn)變同樣感到恐懼。
表面上我會假惺惺地叫他作叔叔,內(nèi)心卻不想與他有任何多余的糾葛。
我會把他帶給我的食物拿去喂貓狗或者直接拿去丟掉,任何他所給與我的關(guān)心和善意都是我不想觸碰的。
直到那天早晨我拿著那個男人昨天晚上給我?guī)Щ貋淼娘灨珊偷案庠俅稳ゼ腋浇墓珗@喂貓時,被蘇阿姨給撞了個正著。我驚慌失措地起身,卻看見她一成不變的笑臉。她手里提著剛從早市上買回來的蔬菜緩緩朝我跟前走來。
“明明的心真好,還懂得關(guān)愛小動物呢。不過記得下一次不要一個人出來啰~外面不安全的。”
她說著便牽著我離開了公園。
記憶里的蘇阿姨總是一副笑臉盈盈的模樣,是那種笑起來眼角彎彎的溫和容貌。
蘇阿姨的長相很清秀,平日里不經(jīng)意的一個小動作之間無不透露出一種恬靜的氣質(zhì)。我想,像她這樣優(yōu)雅女子在早年應(yīng)當(dāng)是許多世俗男子眼中的夢中情人吧。
小的時候,我一直沒有什么同伴的概念,5歲的時候也是這樣。
我唯一的朋友就是那個夜夜陪我入睡呆呆傻傻不會說話的小熊。
一個人的時候,我看著它一個人安靜地坐在那里,同它閑談,童年的我當(dāng)它是有生命的物種,它只是和我的世界不同。大多數(shù)的時候,我們只是安靜地適應(yīng)著彼此的存在,信任地凝視著對方。
我漸漸地習(xí)慣了與它為伴的日子。直到另一天,一個新生命的到來,取代了之前平靜的生活。
我看見蘇阿姨將幼小的他整日抱在懷里,每夜哼唱搖籃曲哄他入睡,心疼地親吻著他稚嫩的面頰。
我見證了這個小生命的到來給這個家所帶來溢于言表的喜悅。
比蘇阿姨更加興奮的是那個男人,他恨不得將他心愛的小心肝給深深地嵌入自己的身體里面以成全自己滿腔沉甸甸的的愛意。
我的生命之中從此多了一個人,我稱呼他作弟弟。
弟弟的名字叫莫陽。
莫陽三歲的時候我已經(jīng)是一個九歲的男生了。
莫陽是個淘氣十足的家伙,凡是你能想到的東西,這個搗蛋的小家伙就一定不會放過。他會在樓上樓下來回晃悠,他會拿著蘇阿姨的天藍色浴袍披在身上,舉起塑料玩具寶劍站在閣樓上,幻想著自己是童話世界里拯救世界的king。
他的肢體語言總是活躍到你意想不到的程度。
有一次,他走到廚房,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爬到了櫥柜桌面上,伸手取里面的精美瓷器時不慎失足跌落了下來,緊接著便聽到櫥柜里那些瓷碗杯具噼里啪啦碎裂的聲音。
蘇阿姨聞聲趕來的時候,他正安分地坐在碎玻璃渣里玩著碎片。
“哎呦我的小祖宗!”
蘇阿姨急忙將他整個人抱了起來,仔細端詳著他身上有無傷口的痕跡。
“陽陽不乖!”
“媽咪你別生我的氣。”
莫陽頓時咧開嘴向蘇阿姨笑了,像極了一只天真無邪的小獸。我想是個人都不大忍心去怪罪于一臉無辜的他吧。
蘇阿姨轉(zhuǎn)過身看了看手扶門框一臉木然的我,輕輕地將他放了下來。
“餓不餓?媽媽給你做飯。”
“阿姨,我不餓。”
我淡淡地回答。
“阿姨,對不起......”
“沒有關(guān)系,你還小。”
她說著便起身小少爺遺留下的“犯罪現(xiàn)場”。
蘇阿姨的手藝甚好,做的菜都是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但是一向挑食的小少爺在餐桌上卻很少吃飯動菜。
這可把蘇阿姨給頭疼壞了,為了讓這位小少爺多吃飯,蘇阿姨可沒少花費心思,結(jié)果卻總以失敗而告終。看著一點點瘦下去的小少爺,蘇阿姨也犯了愁。
蘇阿姨只好另謀高人。
新來的保姆大媽是個地道的重慶人,燒菜做飯從來不吝嗇油鹽辣椒。三下五除二就能將滿桌子的菜樣統(tǒng)統(tǒng)搞定。蘇阿姨望著被弄的一團烏煙瘴氣的廚房,咳嗽得有些透不過氣,我也被刺激得直打噴嚏。
蘇阿姨望著滿桌子的麻辣盛宴,面露難為之色。
“你嘗嘗,味道可以的!”
新來的陳大媽催促著女主人就坐入餐。
“我吃不太慣辣的東西,真的是不大好意思。陳大姐,你看看要不你明天換種口味......”
“這不算辣的,在四川這種程度根本算不上什么!”
“您看,少這么辣小孩子肯定是吃不慣的,而且這么辣的話容易傷胃。小孩子身體怕是受不了的......”
蘇阿姨忙于辯解之中,轉(zhuǎn)身間卻看到一旁比誰都吃的歡愉的莫陽,這才止住了口。
“我講吧,巴適滴很~”
大媽露出一臉滿足的神情。
莫陽正狼吞虎咽地品味著陳大媽的招牌菜,并不去理會她們女人之間的談話內(nèi)容。
小孩子就是這樣,只要遇到自己對光的東西自然色也就失去了對周圍事物的觀察力。
起初蘇阿姨總擔(dān)心著莫陽的小身體能否經(jīng)得起辛辣食品的折騰,結(jié)果證明很多事情完全屬于自己的多慮。久而久之她自己竟然也習(xí)以為常,不再抗拒辣味,頓頓食得倒是比誰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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