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風(fēng),從某個罅隙急速吹來,拍醒了我,我的耳朵里出現(xiàn)了烏鴉的叫聲。我感到皮膚格外的灼熱,嘴唇干燥的翻起了皮,腦袋里一片空白,頭疼的厲害。
睜開雙眼,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我在一輛公車上——空空的座位,結(jié)構(gòu)簡單的扶手,帶點污垢的玻璃窗還有窗外那一片荒漠。我看著眼前的一片荒涼,不知所措,頓時變得恐慌起來,但身體卻不受控制。我只有繼續(xù)觀察周圍。
我在靠近車尾左邊的一個獨立座位上,透過玻璃能夠隱約看見前方蜿蜒道路的一塊,車子行駛在一道鋪滿瀝青的馬路上,異常平穩(wěn)。沙子被熾熱的太陽照得金黃,這一道唯一的暗黑色像一條蛇一般彎彎曲曲深入黃沙深處。
車子緩緩的行駛了一會兒,我漸漸的恢復(fù)了力氣,可頭還是感到暈眩。我吃力的站起來,右手抓著扶手,停了兩秒鐘后,搖搖晃晃地向司機(jī)座位挪去。
我艱難的走到了司機(jī)面前,他帶著一頂黑色鴨舌帽,穿著深色的衣服,頭端正的對著前方,認(rèn)真的駕駛著汽車。從我的位置來看,看不到他的面容,可這已不是我關(guān)心的事,我只想搞清楚是什么狀況,我的腦子里一片空白。
我剛要開口,卻被他低沉的聲音打斷。
“馬上就到站了,小伙子,你要下車嗎?”
“呃……”我轉(zhuǎn)頭,透過車頭的玻璃,看到蜿蜒無盡的瀝青馬路,低聲嘀咕。“這哪里有什么站臺啊”
話音未落,車子緩緩?fù)A讼聛怼?/p>
我向車門外看去,一個由鐵棒和鐵牌組成的簡易“站臺”和一幢破舊的樓房出現(xiàn)在了我的面前。我覺得非常驚愕,但并沒有多想這是怎么一回事。司機(jī)打開車門,問到:“小伙子,到站了,你要下去嗎?”
看著窗外的烈日、一望無際的公路和搖搖欲墜的自己,我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心想:“要是再坐下去還得了?反正有房子,再想辦法吧。”
“我就在這兒下吧。”
我拖著疲憊的身體,正要向下走時,背后再度襲來那個低沉的聲音:“小伙子,這可不是終點站,車子還會再來的。”
我并沒有理會司機(jī)的話,踉蹌地下了車。
汽車并沒有開走,像是在等待什么似的。
站在瀝青公路旁,我看向那個站牌,上面沒有任何字跡;我又看向那個奇跡一般出現(xiàn)的房子,它一共兩層,通體是那種簡單的方形建筑,房門比較寬敞,門上方是四個由紅色塑料構(gòu)成的漢字——中途旅館。墻壁已經(jīng)被黃沙包裹了一層又一層,只有四個紅色的大字歷歷在目。
“怪不得剛才沒發(fā)覺呢。”我望著與這戈壁灘高度融合的房屋低聲喃喃。
正當(dāng)我喃喃自語的時候,一個女人從我面前的旅館中走出來,向著我背后的汽車走去。她低著頭,一頭飄逸的長發(fā)遮住了她的臉。她身上味道讓我感到格外的熟悉,我剛要轉(zhuǎn)身叫住她,卻發(fā)現(xiàn)她和汽車已經(jīng)一起消失在了蜿蜒公路的盡頭。
二.
無奈的我走進(jìn)了那四個紅色大字的里面,出現(xiàn)在面前的是一個面目和善的老婆婆,她在柜臺后面佝僂著背站著,我看著她臉上的一道道皺紋,估摸著至少也有六十多歲了,又心想都這歲數(shù)了,為什么還在這種地方來做生意呢?我卻沒有想要深入了解的意思,我的身體已經(jīng)極度虛弱,只想找個地方躺下,我走進(jìn)柜臺問到:“還有空房間嗎?”
老人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我:“有。”
她看得我全身不自在,我說:“那……那幫我登記一個房間吧。”
她卻說:“你的房間是206,這是你的鑰匙。”
她遞過鑰匙,我拿著,老人對我說:“一天后收房,到時候你可以決定離開。”
我還很奇怪為什么不用登記,更奇怪為什么一天就要收房,我拿出身上的所有錢,一共2百塊,我心想:“這些錢也就只夠一天的了。”
我走向樓梯,上去了二樓。二樓的通道燈光昏暗,我沒有看到有任何人的蹤跡,走到二樓樓梯左手邊的第一個房間,我頭也不抬的用鑰匙去開門,竟然打開了,我暗自覺得高興。正要一頭栽進(jìn)去,結(jié)果被那個老婆婆一把拉住。
“這不是你的房間!”
老婆婆的出現(xiàn),把處于游離狀態(tài)的我一下驚醒。我下意識的回答道:“可……我把門打開了啊。”
“剛才我拿錯了,這才是你的,你的房間在對面。”她指著這個房間對面的那個房說道。
我順著她的手的方向,一步步走進(jìn)了206房間,一頭栽進(jìn)了床頭。
三.
一股熟悉的味道飄進(jìn)了我的鼻腔中來。
“喂,你怎么了?”女孩在我眼前揮了揮手嬉笑說到;
“我…我…”
“你什么你啊,快過來啊,別人都等的不耐煩了。”說著,她指向?qū)γ嬉粋€拿著照相機(jī)的人說。
我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身體麻木的站在女孩旁邊,女孩雙手緊緊的抱住我說到:“多照幾張吧,謝謝了。”
“咔嚓!”
我一臉茫然,等到女孩拿過照相機(jī),我才反應(yīng)過來。
“你怎么了,不舒服嗎?”
“沒有…沒有…”
“你來看看照片怎么樣。”說著,相機(jī)已經(jīng)到了我面前。
照片里有我面前這個女孩,她口中的我還有我們背后那副油畫,我仔細(xì)一看,發(fā)現(xiàn)似乎在哪里看到過。正當(dāng)我覺得疑惑的時候,女孩打斷了我的思考。
“喂!想什么呢你?”
“哦,沒什么,就是覺得這幅畫很奇怪。”
“哪有奇怪啊?不是剛才才和你說了的嘛,別人是抽象畫,以你的智商是看不懂的。”
我沒有理會她。
“你還別不信,不然你給我說說你看到了什么?”
我再次審視了背后那副畫,“我看到了沙子,漫天的黃沙,還有……一幢和黃沙渾然一體、破舊的樓房!”
我心中突然一驚,看著這副巨大的油畫,我像木頭一樣定在原地。
女孩望著那副畫,用甜美的聲音打斷了一切:“說的還不錯,大概的都說出來了吧”
“我想去那個地方”
“為什么呢?”我問到。
“你今天怎么這么奇怪。我就想去!”女孩又繼續(xù)道:“我想和我喜歡的人去那里。”
“你喜歡的人是誰啊?”
“是你啊!”
女孩轉(zhuǎn)過頭,詫異的看著我,清秀的面孔和一頭烏黑的長發(fā)清晰的呈現(xiàn)在我的眼中。“我喜歡你啊”
那股熟悉的氣味再次從眼前這個女生身上散發(fā),一滴眼淚不自覺的從我的眸子中滑落。
突然,女孩的笑容變得模糊了,我剛要伸手去觸碰,卻碎成了滿地的流光。
流光之后,又是長長的混沌。
四.
過了很久,我才反應(yīng)過來,這些都是在206房間里我做的夢。
真是個奇怪的夢。
奇怪,卻如此真實。
五.
時間又過了很久,我清楚地聽到自己心臟“撲通撲通”的跳動,只是慢的似乎已經(jīng)停止了一般。
突然,一陣強(qiáng)烈的震動把我即將停止的心臟重新帶到了正常的節(jié)奏,我聽到旁邊有人的聲音。
“復(fù)律器準(zhǔn)備,再來一次!”
我的雙眼漸漸張開,白色的燈光刺痛了我的眼。
“這個小子命真大,經(jīng)歷了這樣的車禍都沒死。”穿著白色大褂的男人對旁邊同樣穿白大褂的女人說道。
“那個女人可就沒有他命大了,真是的,開車也不注意一下。這下可好,女朋友沒了。”
我吸著氧氣罩里的氣體,漸漸又進(jìn)入了沉睡中。
六.
“小心!!”
女人驚恐的叫到。
車子前面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老人,慌亂之中,我下意識地踩住了剎車,身體因為慣性先前靠了一下,車子停在了馬路旁邊。
“你在做什么啊?差點出人命知道不?專心點開車!”女子斥責(zé)道。
我完全不知道什么情況,呆呆的看著女子。
“啊,你…”我仔細(xì)審視著面前的這個女人,烏黑的長發(fā)、清秀的面孔……沒錯,就是那個一直出現(xiàn)在夢里的女子。
我不知道該做什么,但直覺告訴我,她對我很重要。
“你是誰?我認(rèn)識你嗎?我又是誰?”我不停的問到。
“你是不是嚇傻了了啊,不記得自己就算了,連我都不記得了啊?再開玩笑我就生氣了!”女孩的態(tài)度變得很乖順。
女孩溫柔的話讓我逐漸變得平靜下來,我開始回想開始的幾個夢。
旅館外面和夢中的的女孩、女朋友、車禍、照片中的男人,我……
我忽然感到一陣涼意,我側(cè)著身子看著女子。
“你是我的女朋友?那我是誰?”我急切的問到。
“你……”
正當(dāng)她要說話的時候,震耳的喇叭聲刺痛了我的耳朵。
一輛卡車不受控制的,沖向了停靠在路旁的我的車。
“這個小子命真大,經(jīng)歷了這樣的車禍都沒死。”夢中的話再次在我的腦袋中回蕩著。
“啊!”女人慘叫一聲。
我看著眼前的女子,雖然知道是夢境,還是下意識的把手伸向了她,想要去保護(hù),可就在我的手剛剛觸碰到她柔軟而真實的肌膚的時候,我的眼前卻成了一片黑暗。
七.
我聽到周圍各種聲音,身體卻怎么也不受我的控制。
“快用吊車把車子舉起來啊,這有個男人!”
“快抬擔(dān)架來!這個還救得活!”
“啊!這女的已經(jīng)不行了。”
“我真的有剎車啊,剎車失靈了。我…..我….”
“給110打電話啊。”
“這是他們的身份證,男的叫宋子蘭,女的叫陳可欣,快去通知他們的家屬。”
……
八.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叫宋子蘭,可欣是我的女朋友。
九.
“好了,你可以睜開眼睛了!”可欣用甜美的聲音說到。
我的眼前突然變得明亮起來,我身處于一個燈火通明的、溫馨的房子里。
我看著可欣,沒有說話。
“你怎么了?好奇怪啊。干嘛看著我啊。”可欣顯得有點害羞。
“今天你生日,生日快樂!”說著,可欣從身后用雙手抱住我。
那擁抱來的如此真實,以至于我真切的感受到了它帶給我的窒息的感覺,
“來吹生日蛋糕吧。”可欣關(guān)上了燈,拉著我走到了桌子旁邊,桌上放著一個蛋糕,蛋糕上面由紅色奶油構(gòu)成的22和旁邊一個紅心顯得格外亮眼。她點燃了早就插在蛋糕上面的蠟燭,蠟燭的燭光照亮了整個房間。
“來吹蠟燭許愿吧。”
我面帶笑容的說:“我希望家人可以身體健康。”
“還有呢,可以許三個愿望呢。”
“第二個,我希望可以事業(yè)順利。”然后我雙手合十,停頓數(shù)秒,在心里許下了第三個愿望。
“你許的什么愿啊?”可欣的語氣變得有點不高興。
“我想和你永遠(yuǎn)在一起。”我看著她,語氣變得很堅定。
“才不是咧,你看你最后才許的愿,一定是把我排最后,不重視我!”可欣難掩心中的開心,并拌嘴說道。
“因為我一直把你放在我心里。”
可欣看著我,笑的很開心。
突然!可欣的笑容變得模糊了,模糊的像是一幅油畫一般。
再一次的,世界又變得一片混沌。
十.
過了很久,很久。混沌的盡頭忽然出現(xiàn)了一點光,光線越來越強(qiáng),最終驅(qū)散了迷蒙。
我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倒在房間的床上,熾熱的陽光透過窗子滲進(jìn)房間,照在我眼角流下的那滴眼淚上。
我在床上呆了很久,回憶著夢里的一切,發(fā)現(xiàn)夢中的記憶比現(xiàn)實更清晰,夢外只有虛弱與無力更真切。
我拖著自己的身體,一步一步走出了206房間,向著樓下走去。
二樓通道依舊是昏暗,只有206房間里射出的陽光照亮了通道的一處。
我沒有看到有任何人的蹤跡,對面的房間上面205出現(xiàn)在我的眼中,我發(fā)現(xiàn)門半掩著沒有關(guān)上。
我顧不上這些,混亂的思緒讓我變得很急躁。
“我叫宋子蘭?”
雖然夢中給我了答案,但我畢竟知道自己在做夢。
我急步走下了樓梯,到了一樓。
在樓梯對面就是最開始的柜臺,但那里并沒有人,沒有佝僂著身體的老人,只有一本登記人員用的登記簿。
我好奇的翻開了它。
上面密密麻麻的記錄了很多人,但奇怪的是只記錄了人的名字、兩個時間,這些時間大多相隔很多年,有的甚至有六七十年。
我翻到最后的那一頁,看到了我的名字,上面只寫著1990.05.09。
還沒來得及讓我驚恐,我突然發(fā)現(xiàn)在我名字上面出現(xiàn)了一個女人的名字——陳可欣!名字后面寫著1991.12.11到2012.06.15。
我在柜臺前瞬間無力的跪了下來,淚水奪眶而出。
“發(fā)現(xiàn)了嗎?小伙子”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突然傳來。
“我很抱歉,但是就像你猜到的一樣,你的女朋友已經(jīng)死了。”我轉(zhuǎn)身看去,正是那個老婆婆。
“是那個女孩嗎?”
“這并不重要。你現(xiàn)在要做個決定,下一班車就要來了,你要不要上呢?”老人淡淡地說道。
我聽著她的話,突然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站起了身子。我轉(zhuǎn)身看著老人的臉,發(fā)現(xiàn)她的臉顯得格外慈眉善目。
我走出了“中途旅館”,走到了那個簡易站臺那里。
外面依舊是黃沙彌漫,陽光把沙子照得金黃。汽車已經(jīng)停在哪了,我透過汽車的門看到了司機(jī)鴨舌帽下面的可憎的面目。
門打開了,司機(jī)看著我,說道:“上車吧,終點站就要到了。”
我在站臺久久佇立。
可欣的話突然在我的耳邊徘徊。
“我想和我喜歡的人去那里。”
“你喜歡的人是誰啊?”
“是你啊!”
我像驚醒一般,惶恐的看著司機(jī),轉(zhuǎn)身跑進(jìn)了“中途旅館”,背后傳來了發(fā)動機(jī)的聲音,愈行愈遠(yuǎn)。
旅館內(nèi),老婆婆看著我,對我說:“這里不是終點,只是中途,你……”我沒有等到她說完,便向著樓梯沖去。
“你真的想好了嗎?”我隱約聽到了她后來話。
但我沒有顧及這些,我上到了二樓,走進(jìn)了205房間,慢慢關(guān)上了房門,反鎖了自己。
十一.
“啊!這有人自殺!”
“喂!是110嗎,這有人自殺,快來啊。”
“120嗎,快來啊,有人在車上自殺了,還有心跳,快來啊。”
在206公交汽車上靠近車尾左邊的一個獨立座位上,有一個斜躺著的男子,和他左手手腕上流下的一片殷紅的鮮血。
十二.
“他命可真大,流了這么多血還可以存活,真是奇跡。”
“可是,他這樣什么時候能醒啊?”
“不知道,他失血太多,導(dǎo)致腦死亡,可能永遠(yuǎn)都醒不來了吧。”
“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別胡說!”
十三.
“喂!該醒醒了!太陽曬到屁股了!”女孩頑皮的聲音從空氣中傳來。
我睜開眼,看著面前的可欣,再一次抱緊了她。
其實只是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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