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盛蟬（1）

　　1.

　　我的自行車曾經載過這樣一個姑娘。

　　她在一整個夏天里都穿著一雙鞋尖和后跟都磨損的不成樣的白色淺口平跟鞋，側坐在我的自行車后座晃動著雙腿，好幾次差點都要掉下來。她不愿意抱我的腰，卻會緊緊的攥住我的衣服，雖然我認為我出門之前已經噴了足夠多的男士香水，連汗液都散發著迷人的荷爾蒙。

　　初識她的時候我們配合的一點也不默契，為數不多幾次載她的經歷，每一次都因為她的不安分而連人帶車摔得人仰馬翻。她總是用手去拽路邊長得半人高的野草或是貼在電線桿上被風撕扯下一角的廣告，一點也不像我載過的其他姑娘，路上稍有顛簸，就會整個人都貼在我的后背上，然后死命的收緊圈在我腰上的胳膊。

　　所以她裸露的小腿和膝蓋上沒愈合好的舊傷上疊加著新傷，看著讓人一點多余的遐想都沒有。

　　“沒有傷口的生命多么不值得活。”她冠冕堂皇的用這句話敷衍過我的數落，后來過了很久我才知道這句話是她摘自約翰.伯格的《我們在此相遇》。也許是在她說這句話的那一刻，我就被她驚艷到了。從此萬劫不復的墜入了愛河。

　　此時此刻，我們正在趕赴一場地下樂隊的演出。

　　2.

　　大概是三個月前。

　　宿舍里的其他人都蒙在被子里瘋狂的搖手機，通過一款時下流行的交友軟件搖出一個又一個俏麗可人的女朋友后，就剩下我一個人被以“反正單身的人也沒有什么事情”為由為出去約會的舍友承擔下各種宿舍清潔和社團活動。必要的時候我可以一個人分飾四個人，來應付老眼昏花的教授課前點名。

　　我一度懷疑我用的交友軟件與他們不是同一款，找我來搭訕的女生三句話離不開錢，大多數在我透漏出可憐的月生活費之后就毫不留情的將我拉黑。也許是我出手慢了一點，那些不計較物質只追求純潔的精神戀愛的好女孩都被花言巧語的男人騙走了，諸如我的室友。

　　我的憤慨不是沒有原因，在他們輕而易舉就獲得艷遇的時候，我幾乎搖斷了自己的手腕，還差點將手機從兩米高的床鋪上甩出去。幸好我眼疾手快，否則真的是損了夫人又折兵，雖然這“夫人”還沒見著個影。

　　瑤瑤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在我眼里她就是結束了我這種毫無目的幾乎要絕望了的“狩獵”的救星。

　　她發來一段語音“你好，我叫瑤瑤。”的時候，我還在納悶，搖搖？這名字真應景，就像終于出現的細致貼心的田螺姑娘，拯救了單身男人一塌糊涂的現實生活。讓我也可以有資本來抵抗那些熱戀的人散發出的光芒，在此之前，那幾乎要刺瞎了我的眼，更確切的來說是刺痛了我的心。

　　她讓我這么叫她，也沒有告訴我真名的意思。電波本來就是個虛擬的東西，連頭像都可以被美圖工具修改的面目全非，一個名字只不過是一個代號而已，又不能拿來威脅她當我的女朋友。可至少在舍友們跟女友濃情蜜意的煲電話粥時，我還能有個可以打發時間的聊天對象。

　　“喂，你不是也戀愛了吧。”下鋪的陳皓湊上來看我的手機，我下意識的把屏幕朝下，不想讓他看到。倒不是害怕他覬覦瑤瑤，而是怕她也曾是陳皓的曖昧對象。陳皓是建筑工程系為數不多家境又好人又風趣的的男生，相比較其他只懂看出不解風情的榆木疙瘩來講，他也能在男女比例嚴重失調的理工科學校中一馬當先的成為搶手貨。這么說來一點也不夸張，往往他才因為感情矛盾和女朋友冷戰，下一任便見縫插針成功上位，這樣的事屢見不鮮，和他戀愛過的女孩沒有一百也有五十。即便如此，還是不少人心甘情愿的飛蛾撲火。

　　“恩，正在追求中，沒你那么大魅力啊，路途坎坷，有待努力。”我打趣道，想把他的注意力轉移開。

　　“要不要哥們給你支支招？我可是情場老手。”他的目光還是極力的朝我手機屏幕上瞄。

　　“別。”我擺擺手“這點事還是我自己來吧，省的幫著幫著到成了你的人了。”

　　“切，我還不稀罕呢。”眾所周知，他的現任女友明姣是名副其實的校花，可他的本性那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得不到的永遠都比自己的好。

　　3.

　　十五塊錢是一個什么樣的概念。

　　如果折算成距離的話，就是那些沒有營運執照的車愿意將我們從學校門口拉到室內最遠的距離。我們學校坐落在及其偏僻額郊區，實行毫無人性的封校制度。出了校門后除了幾家簡陋的商店和餐館外，剩下的就是一望無際的荒地，偶爾有幾處種植著果樹的地方，也有著窮兇極惡的狼狗看守，并且在夏天散發著一股濃重的牛糞味。連最近的公交車站都要徒步走大概十分鐘才能到。

　　可想而知唯一一班經過這里的公交車有多么的擁擠，每次擠公交時讓我覺得能把自己吃進去的東西都從胃里擠出來。通常這輛車的司機開車時從不注意這輛車已經破舊到行駛時玻璃幾乎都要隨著車身震動而掉下來的狀況，每次依然以高速沖過減震帶讓我覺得下一秒這輛嚴重超載的車就會解體。

　　所以黑車很好的緩解了這一冒著生命危險出行的狀況。有時候甚至能引起我們所有人對查運證人員的憤慨。

　　其實我想說的并不是這些。我單是想表達那十五塊錢的路程讓我有了刻骨銘心的體會。

　　那是我跟瑤瑤的第一次約會。

　　<我可以約你么？>在一個悶熱難耐的晚上我發出了邀請，抱著一絲僥幸。

　　<去市里可以嗎？>她反問。

　　<可以。>

　　<那我也可以。>她爽快的答應，沒有絲毫扭捏，這反而讓我有些不適應。

　　<你想去哪里？>

　　<可以去看演唱會嗎？>

　　<你想聽誰的？>我一邊盤算著錢包里的錢，一邊思考著下一句該怎么說。如果是在星巴克喝一杯中等價位的咖啡我還能夠接受。而用演唱會門票的代價來換結果未知的青睞，我還下不了那么大的決心。

　　<無論誰的都可以。倒不是想為了聽自己追捧的歌星唱歌，就是喜歡那種熱鬧的場面和氣氛，跟著不認識的人一起發瘋似的揮手聲嘶力竭的尖叫，扯掉人模人樣的外表，然后把心里那只暴躁不安的瘋狗放出來撒野。最便宜的那種就行，看見人山人海的場面我就覺得很開心。>

　　我被她的回答逗得捧腹，也為了自己前一秒的猶豫而感到羞恥。我買不起演唱會的門票，但是我知道一個去處，平時總是聽陳皓說他又在哪里認識了駐場歌手，所以知道不少地下樂隊的活動。

　　<我帶你去看小樂隊的演出吧，人不多，但是足夠熱鬧。>

　　<好。>

　　我們就這樣愉快的達成了共識。

　　所以為了慶祝我遇到了這樣一個善解人意的豪爽姑娘，我決定給她一個浪漫的驚喜。

　　我們相見的地方是操場后面小樹林的盡頭，鬼鬼祟祟的像是地下黨交頭。但是那是翻墻出校的絕佳去處。瑤瑤穿著一件松松垮垮的牛仔短褲，踩著已經臟的不成樣的帆布鞋，臉卻干干凈凈的沒有任何妝容。她翻墻翻的比我還要利索，但是出于面子，我還是伸手拉了她一把。

　　這是我人生第一次感受到屬于一個女孩子的重量，光憑手感來說，就像一只略沉的麻袋，在我的手臂肌肉能夠承受的范圍之內，但從心理來講，更類似于一種拎起了一只毫無反抗之力的雞仔的成就感。不是一個死著的物體，而是會活動的，有血有肉的生物。我說出這個想法的時候，瑤瑤先是詫異的看了我一眼，繼而笑的直不起腰來。

　　“我還以為你要說我胖呢，沒想到是這樣的感慨啊。”

　　“你不胖，這身材就挺好。”我隨口答道，這是女孩子們愛聽的話，雖然我不知道她們究竟是以什么來區分胖瘦的。

　　“還差的遠呢。每個女生都希望在可能的范圍內越瘦越好，巴不得個個變成掌上起舞的趙飛燕。”

　　“紅顏禍水。”

　　“禍水我也愿意。”她丟給我一個白眼。

　　隨后我就實行了這個偉大計劃的第一步，從附近的租賃店里租了一輛明黃色的看起來嶄新嶄新的自行車。可惜這美好的開始注定有一個悲劇性的結尾。我低估了十五塊錢的價值，如同我低估了它所代表的那一段距離有多么的漫長，幾乎要把我的老命耗盡了。

　　4.

　　瑤瑤一路上都帶著一副發現新大陸的樣子，是不是的就會從后座上蹦下來，摘路邊的小野菊，或者是追逐一只正在愜意的曬太陽的花貓。每當她跳下來的時候，車身就要劇烈的晃動一下，我歪歪扭扭的向前滑行一段，停下來哭笑不得的看她上躥下跳。

　　我覺得她是個神奇的女生。痛覺神經好像天生沒有。有幾次跳下來的時候重心不穩直接跪倒在地上，也是一聲不響的爬起來繼續做自己要做的事情，直到我提醒她膝蓋上蹭破了皮有血滲出來，她才從褲子口袋里扯出一張揉的皺巴巴的紙隨便擦一下。

　　她的腿白的讓人眩暈，我想卻不敢伸手去觸摸，哪怕是她的傷口。

　　開始的兩個小時中我們還有說有笑，漸漸地，就只剩她一個在自言自語。我的肺像一臺腐朽的風箱，每呼吸一次都會傳出沉重的喘息聲，而我的雙腿則像灌滿了鉛，如果不是靠著在女生面前逞英雄的意志力，我連抬腿都辦不到。然而英雄終是逃不出成為紅顏膝下臣的命運。如果紅顏此時穿的是短裙，那一番風光就更能安慰隨后我的身心創傷。我躺在路面上瞇著眼睛看天，耳邊有細小的昆蟲爬過，我想它一定在為這從天而降的龐然大物感到困擾。

　　我也覺得困擾。

　　介于一個傷員和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抗還傷痕累累的大小姐再加一個差點就報廢了的自行車。我們沒有趕上開場。

　　但是我們趕上了散場。

　　小型廣場的中央搭建起了一個簡易的舞臺，布置也是三流小樂隊的節儉風格。偉舞臺被人山人海圍的滴水不漏，我和瑤瑤被擠到了不遠處綠化帶的邊緣。即使到了收尾，圍觀的人還是那樣熱情高漲不肯離去，我和瑤瑤找不到見縫插針的機會，只能踮著腳從人的頭頂上方去看主唱。

　　最前排有一圈放著塑料桌子和座椅的位置，有固定消費。兜售著比平時價錢貴五倍不止的啤酒和小吃。我卻只只買得起兩只熒光棒給她，瑤瑤把它們首尾連了起來，像鐲子一樣戴在手腕上。她跳上身后的水泥臺，在人群的最末尾揮著手。

　　帶著棕色圓帽的歌手在唱羅大佑的《夢旅人》，長期撕扯的聲帶唱搖滾而造就的沙啞嗓音把這首歌唱的充滿了滄桑感。從看起來并不寬厚的身體里爆發出那樣大的能量，渾厚的音色穿透麥克風在心里產生激蕩的回音。地面都在跟著顫動。

　　我轉過頭去看瑤瑤，她也在小聲的跟著唱。她的鼻尖和眼睛上都有亮晶晶的汗水，在燈光下反著光。

　　“看我看一眼吧，莫讓紅顏守空枕。”

　　看我看一眼吧。為了日后讓我能永遠銘記你。

　　“青春無悔不死，永遠的愛人。”

　　至少是我現在滿懷期望想要獲得的愛人。

　　舞臺上最亮的兩盞燈隨著歌手唱完最后一個字節熄滅，即使意猶未盡人們還是四散開去。瑤瑤像自由女神像一般矗立在水泥臺上不肯下來，她張著嘴，跟不熄的狂熱分子一起喊叫著我聽不清的話。我在人流的擁擠中抱住了她，臉貼在胸口的位置。除了讓我鼻血噴涌的柔軟和溫暖之外，還有起伏震顫的心跳。

　　5.

　　從宿舍出發之前，陳皓塞給我一張全國連鎖的快捷酒店會員卡。此刻它就在我的錢夾里蠢蠢欲動著。就等著瑤瑤問我“回不去學校怎么辦。”我就可以恰到好處的拿出來它，之后的一切便水到渠成。這是陳皓教給我的，雖然其中不免有一部分也是我齷齪的意愿。

　　“走吧。”她說。

　　“去哪？”

　　“你不是都準備好了么？”瑤瑤早就一副熟知于心的樣子。

　　“還有，別忘了你的自行車。”這件掃興的事物比心思被人看透更加令人沮喪。

　　我第一次和異性在這樣曖昧的情況下獨處。剛剛洗完澡散發著沐浴露香氣的女孩子就睡在我的左手邊，只要假裝不小心一轉頭，就能親到她的側臉。這就是陳皓講的“水到渠成”吧。

　　等我這么想的時候，我已經這樣做了。

　　她有些詫異，然后笑出了聲。在我手足無措的情況下，形式發生了逆轉。我嘗到了鐵銹的味道。她的嘴唇上有一小處還在滲血的傷口。我心中所有的悸動都在這一刻被挑撥起來，有一只長著長角的小鹿，橫沖直撞想要跑出。

　　“你是個好人，可是……”

　　躁動的野獸突然安靜了下來。這句讓人哭笑不得的話所表達的意思與剛才的行為截然相反。帶著一副不情愿的樣子貼過來，說著言不由衷的話。蹙眉的表情看著都讓人無奈。

　　“是不是很掃興？”她問我。

　　“是不是過了今天連朋友也沒得做？”

　　“哪來那么多是不是，人不大想的還挺多。”我一把扯過枕頭，重重地把自己摔在上面。提問機器睜圓了眼睛，似乎還有問題被我硬生生的堵了回去。“我才不是你想象的那種人。”

　　“那就好……”她將信將疑的躺在我身邊，像一只貓一樣將身子卷了起來。我們中間隔著一個半圓形的空隙，那是她對防御的領地。

　　“我以前見過你。”她閉著眼睛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你跟陳皓是一個宿舍的吧。看你們總在一起打球吃飯。后來他和明姣好了，就不跟你們一起了。我對你印象還蠻深刻的，夏天的時候居然能把白短袖穿一周都不換。瞧瞧其他人那恨不得一天一換的勁兒，學著點吧。”

　　“我又沒有女朋友給我洗，你好心你幫我啊。”

　　“想得美。難怪你最近總落單，看來就剩你一個孤家寡人了。”

　　“你觀察我還挺細致，說，是不是早就盯上我了。”我有些沾沾自喜起來。

　　“哎？你真的忘了我么？”她突然睜開眼睛，盯得我心里發虛，我仔細的在腦海中檢索了一遍，如果有這么美好的姑娘，不可能一點印象都沒有。“你再想想，我是明姣的室友，他們倆第一次見面那陣不是你和我分別陪著的么。”

　　“不行，實在是想不起來……今天太累了，腦子都不好使了。”

　　“也難怪，那個時候啊，我又胖又丑，比現在重二三十斤，你哪里會注意到我呢。”

　　6.

　　我沮喪的回到宿舍，不能說是一無所獲，但口袋里僅剩的幾十塊錢都給了租賃自行車的老板。陳皓早就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我一進門，就攔著我的肩膀。

　　“看你這窩囊樣兒，就知道沒成。”

　　“少來，這星期吃飯靠你了。”我憤怒的翻出空空如也口袋給他看。

　　“沒問題沒問題，不過我告訴你件事兒，你可得謝謝我。”

　　“什么事兒？”

　　“過兩天帶你參加個聯誼，好多都是明姣的朋友，漂亮的多著呢，你看上哪個兄弟我給你出謀劃策彌補一下這次的失敗。”

　　“行了吧，那些姑娘一個比一個難追，要不是你有女朋友了，連我看都不會看一眼。”

　　“哎，你知道盛蟬吧。”

　　我遲疑的點點頭，陳皓湊近我的耳邊悄聲說道“這次聯誼她也去，搞定她還不是個容易事兒。”

　　盛蟬的名字我聽過。

　　大概每個學校都有那么一兩個女生風評差的人人皆知。大多是從女生那邊傳過來的不好的事情，讓男生聽來在腦海中構建出一種來者不拒的形象，好像這個人理所當然的要接受男生的追求，即使被甩了也是大義凌然的替天行道。用陳皓的話來講，這種女生人人都想玩，但是愛上就不可能了。

　　關于她的零碎的描述，多是從陳皓嘴里聽到的。

　　由于單身家庭造成的性格孤僻，在女生群里總是一副誰也不愛理的清高樣子。但對于男生則是另一種態度，只要有人邀請她去約會，就沒聽說過被拒絕。我倒是沒一睹過傳聞里女豬腳的真容，不過聽說是個樣貌不錯的女生。而基本上緋聞也容易發生在這類人身上。

　　可是這并不能轉移多少我的注意力，我與瑤瑤的聯絡頻繁起來。經常在自習室一起看書，我在專業課的作業中埋頭苦戰，而她在我旁邊拿一本哲學理論，永遠停留在序言的部分。她意外的符合我心目中愛慕的形象，素顏，穿著簡單，說話聲音綿軟但是不嬌氣，任性和知性把握的恰到好處。她仿佛知曉我的喜好，與我在一起的時候談論的都是我鐘愛的話題，上世界的歌曲和冷僻的球星，處處都與我合得來。周末的時候我仍舊會在“奸商”那里租自行車帶著瑤瑤出去玩，現在我已經能夠不受她的干擾騎得四平八穩了。

　　但她卻不肯同意我與我交往，遲遲沒有告知我她的姓名與電話。我們之間的交流除了見面以外的時間剩下的都要通過那個交友軟件。我猜她是個叫做陳瑤或者李瑤之類的戒心很高的姑娘吧。這樣清新而謹慎的姑娘，可比周旋于情場不知廉恥的交際花要好得多。

　　我并沒有對瑤瑤說聯誼的事情。因為我沒有十足的把我讓她成為我的女朋友。這件事也許會讓她對我反感，而她也可能成為我在聯誼上遇到另一個姑娘的阻力。

　　<你究竟喜歡我什么。>

　　<說不上來，你的一切我都喜歡。>

　　<根本不了解一個人怎么能這樣下定論。>

　　<男人的直覺也有準確的時候。即使了解你了我也喜歡你。>

　　<說不定現實就會讓你失望。你看到的只是我很少的一部分，說不定我真實的那一面恰好就是你最討厭的呢。>

　　7.

　　“你相信你的耳朵還是你的眼睛。

　　你能分得清什么事國王的新衣和三人成虎的故事么。

　　流言中哪一部分是事實哪一部分是詆毀，也許隱情比傳言本身還要讓人覺得不堪呢。”瑤瑤說。

　　不過現在，我應該改口叫她盛蟬了。

　　聯誼會是在晚上進行，以陳皓的手段輕而易舉地就通過學生會的批準租下了表演大廳。我草草的用冷水洗了一把臉就出門了，比起陳皓正式的穿著，我邋遢的形象被他反襯的不倫不類。大廳里放著輕快的舞曲，但早就被彼嘈雜的人聲蓋過。出于矜持，女生們聚在一起竊竊私語，時不時的用眼神示意同伴哪一個男生可以考慮。而男生則是大膽的打量女生們的禮服，毫不避諱額品頭論足。

　　“早知道啊，就不帶女朋友來了。多看一眼就被掐個半死。”室友揉著自己發青的胳膊向我埋怨。

　　“掐死你才好呢，省的搶了我們這些單身人士的風頭。”

　　女生們陸陸續續的到場，明姣還是一如既往的最引人注目，她穿著白色的墜珠片連衣裙，似乎是上一周陳皓才買給她的，為此他沒少在宿舍說這件裙子刷掉了相當于我兩個月生活費的錢。她挽著陳皓的胳膊，禮貌的跟我們打招呼，甜美的嗓音就像她喉中住著一只唱歌的夜鶯。

　　尾隨在她身后的那個女生，擁有著我熟悉的樣貌，但是氣質迥異。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化了妝的瑤瑤。似乎是刻意與明姣在唱反調一般，她穿著黑色的連身短裙，脖子上系著黑色的蕾絲，露出大片后背。與明姣的溫婉不同，她散發出的是妖嬈的冷漠，連眼睛上都涂了濃重的眼影，睫毛撲扇的像烏鴉的翅膀。

　　“聽陳皓說，你還沒有女朋友吧，諾，這是我的室友，你們認識一下好了。”明姣沒有發現我的尷尬，拉過盛蟬的手自顧自的向我們介紹起了對方。

　　她看著我的時候眼中沒有絲毫的波瀾，仿佛我只是一個陌生人。

　　“你好，安磊，很高興認識你。”她紅的快要滴出血的嘴唇中，長出了帶刺的月季。我對她一無所知，而她卻知道所有關于我的事。

　　那晚我總算見識到流言不是沒有依據了，所有與她搭訕的男生她一個也不拒絕，即使我就站在她身邊。我們倆就像是賭氣的情侶，誰也不跟誰說話，她一杯接一杯的喝酒，面不改色。有好奇的男生詢問我跟她的關系，她也只是一“朋友”一詞帶過。和所有剛認識的人沒有任何區分度的，普通的“朋友”。

　　“這就是我。看到了么。就是現在這個樣子，你還敢說喜歡嘛？”

　　“你有什么資格覺得我背叛了你，你剛才不是也跟我演了那場戲么，假裝不認識我。”

　　“是不是覺得有些丟臉。”她的眼睛發紅，不知道是喝多了的緣故還是想要哭泣的征兆。明姣在她身后輕輕一推，她便搖搖晃晃地順勢落進我的懷里。

　　“去吧。”明姣的用口型對我說，她的眉眼狡黠的上揚著，說不出的讓人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