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病
少女病
夏茗悠說過,12歲時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舉頭三尺有神明”的,是少女,但到了24歲還相信的——按她媽媽的說法,是有病,得改。
那我是不是也應該改掉呢,這固執偏激伴我多年的少女病。
我或許相信過,但也就一剎那。如今的我,信有魂靈,有報應,但是我不信你說的每一句話。
很喜歡“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這句詩。我現在正處于一種光不度的朦朧的悲哀中。
我的魂靈抽離,我的眼睛注視著沒有魂靈的自己。我趴在床上看書,我站在陽臺上看風景,我騎著自行車去文化廣場看噴泉,我喝下媽媽熬制的補湯,我在電腦前喝著青草茶,一邊看著別人的留言與動態·····我的魂靈在空中看著我,眼眶里滴下眼淚,一滴一滴,濡濕我干燥而又卑微的身軀。
昨晚看雜志,看到很好玩的一段話:小明和小花是好朋友。小明每次都把自己的雞蛋拿給小花吃,可是有一天,小明把雞蛋拿給別人吃,小花很生氣。可是她忘了,那個雞蛋本來就是小明的。
別人幫你,是情分;不幫你,是本分。
這樣的生氣,應該也是少女病的一種。
我下了決心,要在這條路上一個人悲哀地一直走下去,直到,走出這荊棘叢生,猛虎惡蟲的森林。我們往往要在被別人拯救失敗后,痛哭后,才會發現,唯有自救,才是唯一的出路。
過去的生活糟粕已然過去,只有你選擇將它爛在心底,堅信它會開出一朵有內容有閱歷的深刻的花。可你偏偏又無限渴望眼眸重現清亮柔軟的底色。
亦舒說“少女總是渴望被愛”,這是少女病;張悅然說:“我常常陷于無愛的恐慌中”,這是少女病;至于我呢,我喜歡一個人騎車去廣場,看大家在燈火明亮處喧嘩,看我的奶奶、媽媽、大姑二姑、表姐的臉龐隱藏在舞群中快樂地綻放,每每這時,我腦海里就泛起四個字:“不如跳舞”。我騎往廣場黑暗處,我抬頭,漫天的星辰,繁繁點點,深邃的天空,我頓時被一種巨大的幸福感淹沒。
我看向那個波光粼粼的池子,看向那掛著彩燈的假樹,看向遠處那個金碧輝煌的廟,內心十分安適。
這種安適是好的,是難得的。就像當初的我大吵大鬧,爸爸打電話給我,說要馬上從深圳回來。而且會帶一塊玉給我。“玉?”“是啊,我特意爬了趟山,去求的。爬的好累啊!”“那是你自己缺乏運動!”內心一下子安定了下來,漾起一種幸福的微光。
很多人跑來跟我說,誰誰誰,還有誰誰誰,甚至誰誰誰不值得原諒。我怯怯地說:不好吧,不要了吧。內心竟抱有這樣的想法,每個人怎樣做都有她自己的理由,她們是自己成長環境的產物,她們就算不被我們接受,也是被自己的家人深愛的。為什么我們不接受,不原諒呢?我們自己又比別人高貴多少。這,或許是小說看多了的結果。小說里的家庭背景、心理描寫,為我們塑造出了不一樣的人格和可以原諒的理由。比如西決、比如東霓、比如南音、比如王葡萄、比如杜宛宛······
在別人犯神經質的時刻,我當然會很生氣。但是我又會為別人想很多值得原諒的理由。一想到別人是被和自己一樣慈愛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所愛著的,被某些人如命珍惜的,我怎么還敢說什么。這哪里是我高尚,我一點也不高尚,我度過我青春中最艱難的階段,忍受嘲諷與鄙視,一個人茫然痛苦,那時的我多么渴望有人走近我、理解我。可是我又偏激固執,傷害自己,傷害家人。
唯有自救,才是唯一的出路。我好不容易把自己拖上泥沼,坐在泥沼的邊緣喘息吶喊。但想到那段日子還是會痛苦。我犯了多少錯啊。我畏畏縮縮地原諒了自己,也實在沒有自信和勇氣去責備別人。
那是生命與生命的不同。有的生命,注定要在經歷幽深晦暗神秘未知甚至為其它生命不解懼怕厭惡的過程后才會找到出口的光。那種豁然開朗。而有的人,一輩子澄澈透清,安然端坐,看我和別的生命在海中翻滾掙扎。我掙扎的過程,盡顯丑陋無知與愚笨,請原諒。
前面就是岸。
不想再寫下去了。心里之前總漲著對未知的句子的痛,如今我帶著無知和滿足的蒙昧,不想再寫了。蒙昧面對,從不痛苦,清晰正視,割心剜骨。
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我只想像以前那樣一個人做自己的事,坦然地一個人走長長的路。然后渴望在長長的時間后,有一個人能夠在我坦然不加解釋的狀態深深地理解我。
我不接受的原因就是:我開始渴望一個人的坦然,和有人對我坦然時的理解。無關其它。我極力地生出一種藤蔓,讓自己柔韌堅強還能清新大意,大意到不再敏感不再豐富,只有一個最簡單的去處,便是向上。
水成文
某一夜,我做了一個夢。夢中的我被一條銀白色的大河隔絕,沒有舟楫。醒來,又沉沉睡去,夢見渡過河,他人在悠閑地釣魚,桶里,是肥美的金色的魚。我眼巴巴地在旁邊看著。再后來,恍惚中又好像聽見一處閑潭的滴水聲。幽黑水潭,月光照拂,星光粼粼,整顆心美得顫顫悠悠。
醒來后,自覺心中有處狹隘,狹著隘著,一處小小籬笆圍著,我無論如何也突破不了。它就那樣硌著,硌得我心疼。
我經過那里的時候,未裝修的大樓前,一棵栽種不久的樹兀自茂盛,將亡未亡的雨,葉子上垂下雨珠,“嘀”的一聲墜入樹下雨積的水潭,漾開一圈圈的圓環。我向前方走著,目光卻切切不肯移開。
我喜歡任何異常的天氣,異常的晴,異常的暴雨,還有,像今天早上一樣茫茫不見近人的大霧。這些天氣,有著暴烈的心緒,隨意自如,像是掙脫了天規陳循,那樣的一瀉而下,那樣的對地慟哭。
我是不坦然,不優雅,畏畏懼懼的,我低著頭,或者將臉轉向別處。我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在何處看到我的光芒,可我有的只是自卑,而且怕他們和買了贗品的收藏家一般,會在某一天發現我毫無價值。
我想,這絕對是一種病。
挑選蘋果時,看到一個奇形怪狀的,立即要了,別人都不愛你,我來愛你。愛別人都不愛的,抑或是愛上了自己的反叛,迷戀自己與眾不同的體驗,并生出一種優越感。
亦舒筆下有的女子盡讓人佩服。幾乎在男生出現的任何時刻表現出了純真嗲氣和高貴的一面。有人說這叫虛假。鋪下了一張大網,不是十分深交的人盡覺她好,盡信她真。這張網一針一線都是耗費時間與精力熱情織成,網住的都是她有利可圖的人。我很想從這張網中逃開去,可沒有用。有的人的白皙的臉在這網上詭秘地浮現,笑著。
這是不是少女病呢,我悵然。不要得才好,我只要和我相處的人舒舒服服的。
別人嫉妒你的美好,我諒解且愛著你的丑陋。
家里的母雞孵出了6只小雞,5只為黃色,一只為黑色。我一眼就喜歡上那只黑色的小雞。可當我看久了,又覺得它十分可憐。異類總是痛楚的。但媽媽朗聲說道“不,一點也不會痛苦,一點也不會不一樣。”
無論我們姐弟三個在外面是多么的與眾不同,多么怪異,拙笨,我們在媽媽的眼里還是無異的。
用薄薄的洗衣粉,在充滿陽光的陽臺上洗衣服,希望每件衣服都能被我溫和,除去大眾浮夸、飛揚跋扈的氣質,有我的味道,件件相同又件件不同。
“魚龍在水中跳躍,激起陣陣波紋”。原先班級前被粉筆灰漫的奄奄一息的樹在這一場又一場的大雨中長得茁壯旺盛。這連綿不斷的雨,我很喜歡,抬頭看它自上而下,有一種整個世界寧靜無比的感覺,縱使雨聲喧嘩。
開始懂得,你把自己放上光芒之處,自然有人喜歡,有人討厭。總會有人對你加以窺視,總會有人對你言語中傷,但也請相信,總會有人會喜歡你,哪怕只有一點點。
濕寒兔
詩鬼在《李憑箜篌引》里寫道“吳質不眠倚桂樹,露腳斜飛濕寒兔”,我一直在想,那只聽得入了迷的兔子,即使被露水濺到,桂花紛紛揚揚,灑落一地,它還是傻傻站著,多么可愛呀。
如今,少女就是那只兔子。少年,說要做旁邊一起癡癡聽著的吳剛。這世界真是愛情當道的世界,到處都是愛,我真見怪不怪,這***世界真是糟糕透了。
曾經擁有一個少年,這是少女最甜蜜的病。
冬日的陽光竟如此像榴蓮,醇厚溫軟,黃綿香甜,那樹的干枝像是榴蓮殼一般尖銳的棱角,陽光懶懶地掛在樹上。少年,也像榴蓮一般,溫和,但是也免不了在層瓣深埋的內心外是豐厚的一個殼,免不了像榴蓮殼一般有尖銳的棱角。這些,就像抱著榴蓮,硬要把它掰開一般,總讓人遍體鱗傷。
可當看著他的眼睛,整個星空的光都碎了進去。我是希望能找到那樣一個人的,一個讓我在暮年時講起也能呈現少女的自尊、矜持與嬌嫩的人。
我希望和你涇渭分明,一水清時一水渾,一水渾時,另一水清。
我是小荷才露尖尖角,你是蜻蜓早早立上頭。你愛的不是我的含苞,而是我的盛放,是你心中待著的我盛放后的明艷。
但,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樣一種結局。性格里的執拗偏激還是會在處久的人面前周期爆發,找不到解決的方法。往往沉沉默默。
爭吵之時,兩人都分外丑陋,清楚對方的傷疤在何處,往往傷害對方更痛。你的箭掉在我的陣地,我的箭掉落在你的陣地,它們經受風吹雨打,日漸腐爛于心靈的肉里。
再見,再也不見。
做過一個夢,夢見自己抱著一個嬰兒,四周是無盡擁擠的人群,都是學生。有人在我身邊走過,輕輕地說:“這會引起踐踏事件吧。”恐懼。從夢中醒來,我思索嬰兒代表著什么事物,卻不得而知,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他或她絕對不合時宜。
少女的一點小固執,小反叛,小懊悔,小沉浸,小歡喜,都敗在了“風老鶯雛,雨肥梅子”這句詩上。
從前看不起的,自己卻在經歷;信誓旦旦不會做的,卻慢慢的去做了;在粗糙的成長里,我發覺自己已不再是十三四歲的樣子了,就仿佛一只樹梢摘下的蘋果擱置過久,水分,顏色,纖維,從內部開始,一點點的變。
我爸說:我更愿你不自知地度過青春。可我自知,自知且不智慧,因而痛苦。
很久以后才明白,我小時候看那么多講道理的書是錯的,世事幻亂難以應對,或許根本沒有道理。我回過頭來開始看童話,看寫關于成長的書,并開始在18歲這年慢慢成長,有骨骼抽節的疼痛。
很久很久以后,我可能會老得只能躺在藤椅上,想著有那么一只傻傻的兔子,愿為愛情臥冰求鯉,想著有那么一只蟬,不知雪,相知了,卻被凍死,想著可能貫穿一生的少女病,難以治愈。
蟬不知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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