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孫女在啊,閔悟在啊,閔悟來看你了。
我聽到了,聽得很是真切。上面一句話證明我聽到了。
老太婆仍舊在哭,她還非要要湊到我耳邊哭:“老老頭你睜睜眼啊,你哪能這個樣子的啦。”
這是我剛感覺到的聲音。不要說感覺到,這么嘈雜的氣氛,聲音是強塞進我耳朵里的。我安安靜靜又舒適地睡著,這股吵鬧卻硬擠進我的腦子,就像是隆隆的潮水,或是別的什么龐大的東西,一古腦往我耳朵里灌。
“沒有知覺的了。”我聽見兒子說,“你看我這樣掐他,撓他腳底,他動也不動一下。跟植物人有什么區別。”
“哪有這么快就好得了呢?我們也不是神仙,對吧,我們也不是神仙。”
“再限他們一個禮拜”,這時候醫生已經走了。“之后要還這樣就馬上轉院!”兒子氣勢洶洶的樣子真把我嚇到了,可我并沒有感覺到他說的在掐我、撓我腳底。可能他說的那不是我。有人,有其他人住在這醫院里,我是來探望他的。這可憐的人怎么失去知覺了呢?真是可憐,不要是閔悟才好啊。
“你說蠻蠻好的一家人家。”我那好久不見又遠道而來的阿妹也在,聽她的聲音很是難過,還一邊說話一邊把藤椅搖晃地嘎吱嘎吱響,“蠻蠻好的一家人家,拆遷么搬進了別墅,孫女么成績又好,老老頭退休工資拿拿,吃穿不愁,蠻稱心的了。”
“現在么你看。”她都快哭出來了。“真真有了毛病也是沒有辦法。”
我是真真很想附和她一下,有了毛病也是沒有辦法,去年我那年紀輕輕的兒媳婦是癌癥死的。本來我還不知道,是老太婆告訴我,她一直要提醒我說兒媳婦已經走了。久而久之,我也就知道了。
閔悟總是到晚上也不回家了,家里卻沒有人擔心她一下,說是上學去了。唉哇,哪有大半夜還在上學的道理,肯定是放學了在校門口等著我去接呢,他們竟然不許我出去。我說去接嘛就連閔漬一起接過來,留在這里吃晚飯。他們都不聽,說姐妹倆認識回家的路,不用去接。
你又曉得她們認識的嗎?這不比待在家里。老家拆遷了你知不知道,我們要搬到別墅去住呢,她們還不曉得新家在哪里,我都不曉得。
再怨我,再怨我要死了才好!
這句話被我一說出來,惹得老太婆又哭了。她說我啊好不要說這樣的話:“你看現在兒媳也走了,兒子要上班,閔悟要上學,家里就你和我兩個人。本來想著你可以幫我做點事情,你又這個樣子。”
常常遇到這樣的情形我也沒有什么話說,坐著看電視。突然發現閔悟不在。想這孩子肯定還沒吃飯,就上樓去叫她。
“我也沒有看好老老頭,怎么就突然上樓去。以前一直摔跤也沒有什么事情,這次冷不丁就摔了頭。”老太婆對我阿妹講,講著講著就哭。我特想叫她別哭了,我又沒去死。摔了頭就摔了頭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我又懶得去勸,現在暈乎乎的,只想靜靜。
閔悟一直呆在這里,她剛剛和老太婆講家里怎樣怎樣。我想她又不吃飯,一天到晚貪玩,出來這么久早該回去了,老太婆還和她講得起勁。
“那你早點回去吧,回去燒燒晚飯,你爸爸加班,夜里早點睡。”
什么?閔悟,閔悟要去哪里。我掙扎著想要看到她。刺眼的日光突然充斥在周圍,我感到一陣兇猛的眩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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