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泣

　　夢起東方

　　一、夜殤時空

　　阿房宮外。

　　一個眸生雙瞳的男子傲然而立，沉重的巨劍，在男子手中閃閃發亮。

　　男子注視著這座瑰麗的宮殿，雙眸中帶著一絲仇恨，一絲快意。忽然，他將手中的巨劍一揮，向天怒吼道：“祖父！你看到了么？楚雖三戶，亡秦必楚！亡秦必楚啊！”

　　他身后的軍隊沸騰了，無人號召，也無人帶頭，整齊劃一的向天吼道：“楚雖三戶，亡秦必楚。楚雖三戶，亡秦必楚！”

　　怒吼聲漸漸平息，天地之間似乎沒有了聲音，忽的，一聲炸雷響起，頃刻間，大雨磅礴，男子看著暴雨下的阿房宮，眸中雙瞳一閃，對軍隊大聲的說：“兄弟們，前方就是嬴政老賊享樂所用的阿房宮。現在，暴秦已滅，這樣的淫靡之地不應該在我大楚之地存在，兄弟們，進了阿房宮，美人全部遣送回鄉，金銀散布于鄉人，至于這淫靡之地，給我用一把火燒了！明白了么？”

　　軍隊發出震天的吼聲：“項將軍，明白了！”

　　說完，便如亂蜂一般涌入阿房宮，不一會兒，阿房宮上就出現了沖天火光，暴雨打在燒得通紅的琉璃瓦上，發出難聽的“嘶嘶”聲，而就在這“嘶嘶”聲中，一滴清淚從男子的重瞳中流出，很快就和雨水融合在一起。此時，風聲，雨聲，火聲，人聲。統統寂靜了，留在天地間的，只有重瞳男子的一聲嘆息：

　　“我項藉，終于復國，我大楚，必然大興！”

　　二、殘月泣血

　　項羽著一身金色鎧甲，身后血紅的披風，在寒風中獵獵作響。似乎要把這鮮血撕碎了。他的身后，不再是威風凜凜的軍人，而是一支六十四人的儀仗隊。

　　忽的，項羽一甩披風，向天大吼一聲：“請楚懷王登基！”

　　儀仗隊隨著項羽的怒吼分成兩隊，簇擁著一位有些惶恐的少年。少年著一襲寬大的龍袍，戰戰兢兢的走向王位，目光偶爾與項羽對上，都會打個冷戰，立馬避開。項羽眼中閃過一絲不屑，不過還是畢恭畢敬的請楚懷王坐上了王位，而自己，則是立在了王位之前。

　　旁邊的小太監怯怯的看了項羽一眼，投過去一個詢問的目光，項羽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小太監這才舒了一口氣，尖著嗓子唱諾：“懷王登基，百官朝拜！”

　　臺下百官，相互對視一眼，慢慢跪下唱諾：“恭賀大王榮登天命，大楚必興！”

　　楚懷王坐在項羽身后，見項羽絲毫沒有避讓的意思，而且還堂而皇之的受了這一拜，臉色便冷了幾分。正欲開口說些什么，便聽到項羽對群臣說：“大楚必興！吾即知天命，便自命“西楚霸王”諸位可有異議？”

　　群臣看著項羽不善的目光，哪里還敢說什么！立刻如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倒了一片，大殿上不斷響起各式各樣的聲音，最后統一成了：“楚有霸王，必當大興！”這句話，顯然比剛才那句：“恭賀大王榮登天命，大楚必興！”要響亮太多，項羽滿意的退到一旁，全然不顧新晉的，楚懷王那越來越冷的臉色。

　　這時，楚懷王從座位上站起，輕咳了兩聲，說：“諸位，暴秦未亡，現在封王還為時過早。再此，吾與天下英雄相約：先入秦關者，為王！”

　　臺下安靜了下來，眾人看著項羽，項羽雙瞳合為一瞳，緩步走出大殿，出門前，回頭道：“附議！”

　　殿外，血月正盛

　　三、別離飛塵

　　項羽一臉陰沉的坐在軍帳之中，看著面前所跪之人

　　“你說你是誰？”項羽忽然問道。

　　那人跪著的身子輕輕抖了兩下，聲如蚊吶的說：“小……小人是沛公帳下左司馬曹無傷，因看不慣沛公入關后的所作所為，特來投靠霸王，望霸王收留啊！”

　　項羽笑了笑：“沛公左司馬？那你說說，沛公入關后都干了什么，讓你這樣痛恨他？”

　　曹無傷抬起頭，看著項羽那邪異的雙瞳，吞了吞口水，說：“霸王，沛公他，欺人太甚啊！他入關以后，將暴秦這些年搜刮來的所有財帛全部封存了起來，明顯是要據為己有啊！還有，既入了關，就應邀天下英雄，特別是霸王您，來咸陽一聚，以商天下大事，可他呢？卻派兵守關，不讓諸英雄入關，很明顯要自立為王啊！說不定，他還想當皇帝哩！然后……”項羽忽然咳了兩聲，打斷了曹無傷的話，曹無傷脊背一涼，不敢再看項羽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終于，項羽說話了：“曹無傷是吧？你先回去吧，要不然，沛公會起疑心的，不過，請你放心，我會給你一個很好的答復的！”

　　曹無傷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立刻出帳，翻身上馬，消失在夜色之中。

　　范增想說些什么，卻見項羽擺了擺手，耳邊響起了他低沉的聲音：“亞父，我知道你的意思，這個劉邦確實很有意思，不過，我想他也是受小人所害，要不然，他是不會做這種以少敵多，以弱擊強的事情的，劉邦能率先入關，必有他的過人之處，我想與他玩一玩，如果他真有才能，我便與他爭一爭天下，如果他是個碌碌無為之輩，我也不介意讓他埋在咸陽城下！”

　　范增搖搖頭，道：“霸王，這樣做，會不會太冒險了？這完全是拿天下在賭啊！還不如趁此機會，殺了劉邦，以絕后患！”

　　項羽眼中閃過一絲狂熱：“籍自起兵來，就一直在冒險，一直在賭。這一次，不礙事的，我可不希望此后，我的烏騅所濺起的，是別離之塵，恰恰相反，我所希望的，是死戰到底！”

　　四、幻夢情緣

　　金盔金甲已然不在，殘破的，血紅的披風在風中飄零，宛若沉寂了千年的招魂幡，巨劍上，鮮紅的血跡打在垓下的泥土上，此刻，分外響亮。

　　項羽坐在殘破的軍帳中，大口大口的喝著酒，一點清淚從他那暗淡的雙瞳中流下，他喃喃的說：“亞父，賭輸了，項藉，賭輸了！”

　　這時，一個妙齡少女邁著碎步，走入大帳，驚世的容顏在這死氣沉沉的軍帳中顯得極不協調，那襲雪白的長裙倒是給這里帶了了一絲光明。少女不顧項羽身上的血污，鉆入了他的懷里，頓時，少女的潔白的長裙上開滿了鮮艷刺眼的梅花。少女伏在項羽胸口，輕喃道：“霸王，你沒有輸，縱使你失去了整個天下，你依然是力能扛鼎的西楚霸王！”

　　項羽的眼神柔和了下來，輕吻了少女的額頭：“什么‘西楚霸王’，我項藉征戰一生，直至今日才明白，功名利祿都是虛的，對我來說，此生有虞兒相伴，就足夠了！”

　　虞姬絕美的容顏閃過一絲迷惘：“霸王，在這亂世之中，虞兒能遇到霸王，實在是虞兒的幸運，如果不是霸王，虞兒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項羽輕笑了幾聲，卻又變成急促的咳嗽：“咳咳，虞兒，不要再說了，是非功過，豈是咱們能說清楚的？現在，什么都不要說，什么都不要想，你我二人，靜靜的享受一下這亂世中的情緣吧！”

　　虞姬笑了笑說：“霸王，虞兒舞劍給你看吧！”

　　誰能看到，虞姬眼中的那一抹晶瑩。

　　五、淚亦點點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項羽吼出這一聲絕唱，使天地動容，頃刻間，烏云壓頂，暴雨如注。

　　項羽扛起巨劍，看著僅剩的軍士們，咆哮著問：“兄弟們！劉邦老賊不給咱們活路，咱就闖出一條來！我問你們，當初放下妻女老小，和我一起打江山，如今落得如此田地，你們，后悔么？”

　　“雖九死，猶未悔！”殘將們大聲吼道，水跡從他們翻滾著的傷口滑下，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項羽仰天大笑：“好！好一個雖九死，猶未悔！好兄弟啊！好兄弟啊！好！兄弟們！讓劉邦小兒看看，什么是江東勇士！讓漢將知道，我江東兒女的不屈！殺！”

　　這僅剩的幾員大將，沖進了劉邦軍中，血液伴著雨水落下，地面紅了一片，項羽揮著巨劍，巨劍掃過，便有幾個漢兵命喪黃泉，幾十萬漢軍沉默了，他們都殺過人，可現在，這些悍不畏死的江東子弟，不再是人了，而是地獄里來的，屠戮天下的惡魔！面對惡魔，他們，無法與之匹敵！

　　“痛快！劉邦小兒，盡管來吧！來一殺一！來十誅十！哈哈哈哈！”項羽放肆的大笑。

　　劉邦只是微微一笑：“霸王！現在，你只剩下一點殘兵敗將了，還有什么資格和我爭奪天下？傳我命令！誅項羽者，賞金千兩，封萬戶侯！”

　　漢軍聽了，眼睛里發出了綠瑩瑩的，如餓狼般的光芒，項羽急招部將，退至烏江畔。

　　項羽看著茫茫江水，又看看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哀嘆一聲：“天亡我大楚啊！”

　　這時，江面上出現了一只船，船上是一位老者，老者看著項羽殘破的盔甲，嘆了一口氣：“霸王！回江東吧！江東子弟多豪杰，只要有霸王在，何患無東山再起之日呢？”

　　項羽慘然一笑：“老丈，當初項藉領八千江東子弟打天下，如今只剩這幾人，籍，實無顏面見江東父老。唯有一事，懇請老丈相助！”

　　老者搖了搖頭：“霸王這是何苦呢？”

　　項羽雙瞳中閃過一絲柔情：“吾一生只有兩件至愛，虞兒，已然玉隕香消，還有這烏騅，還請老丈帶回江東，再尋良主！”

　　說完，便轉過身，對著殘將們說：“兄弟們，項藉對不起你們！七千多江東子弟埋骨他鄉，我怎敢見江東父老！諸位回后，不要著急為死去的兄弟們報仇，先藏鋒斂氣，積蓄力量。這漢室天下，就必有我江東子弟一份，多說無益，你們走吧！”

　　“將軍！我們不走，誓與將軍共存亡！”殘將們哽咽這咆哮道。

　　“快走！我這一生都征戰在這片土地上，我的虞兒，也是玉殞在這里，我要陪他們，我要為我，贖罪！你們若不回去，我江東兒郎的仇，誰報？快，傳我將令，回去！”項羽冷冷的說。

　　船至江心，殘將泣血，烏騅馬向天長嘶一聲，墜入江中。這一切，項羽都沒有看到。

　　此時，他站在百萬雄兵前，拄著巨劍，雙瞳合二為一。天地間，雨跡點點，血跡點點，淚，亦點點！

　　“來吧，戰個痛快！”

　　終、后記

　　又是一個千年。

　　烏江邊，一個重瞳男子和一位白裙少女依偎在一起，訴說著千年的變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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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古霸王泣，殘夢亦離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