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會變

　　陽光如水，從窗外漫進我的房間，慢慢地，空氣被加熱到了可以直接烤熟雞蛋的程度，順便地，當熾熱的陽光灼上我的雙眼皮的時候，我醒了。我本就是個喜歡安靜的人，但仍覺得這個早晨似乎有點安靜過了頭，就算是假期，鬧鐘也應該在我懵懵懂懂間鬧騰一番吧，我可沒有給它假期設定。

　　懶洋洋地坐起來，因為缺氧，頭有些發昏，向床尾瞥了一眼，猛地看見我白色的手機被拆開電池扔在那里……才想起是我昨天睡前干的。

　　還是那縷陽光，還是那只慵懶的小貓咪，一下一下地用舌頭舔著我的雙眼皮，像是還想把我拖回夢鄉里去。補個回籠覺前，我把電池插進手機里，開機，在白色屏幕亮起那一瞬間，手機響了，外帶的震動讓我差點把它扔了出去。看了看，是維子。

　　“我說旻子，旻子大哥，旻子大叔，旻子大爺，，我喊你老祖宗了行不行？我說你可算是接電話了，我找你找得好苦呀！”電話的那頭是個賊賤的聲音。略顯得有些急促，不過沒關系，急促的又不是我。

　　我看了看墻上那只被灰塵遮住了全部藍色的哆啦A夢掛鐘，九點半，嗯，不算太晚。“我剛醒，手機……被睡前拆了電池。有事嗎？”我說。我本是例行醒來一杯水的，還沒來得及喝，嗓子里癢癢的，還有點疼，聲音自然好不到哪去，想塞進了一把沙子一樣。

　　“我說呀，”我暗道一聲媽呀，“人不能一下子放松過了頭，雖說是假期，但正常的作息可不能亂了套，否則，你說你一覺睡下去不醒了，你媽她該有多傷心，不僅你媽，還有你爸……”

　　“停停停，我說你早餐吃了沒，凈說些沒營養的話？”

　　“我說呀”是維子的口頭禪，每次說廢話前總要加上一句，似乎接下來是名人警句，讓大家拿筆和紙記下來，弄得我每次都想要揍他。看在夠不著的份上，這次就算了。

　　“我就是叫你陪我一起去吃早餐的。”

　　九點半了，這貨一早醒了狂按我手機等著叫我去吃早餐？滾開吧，這種未成形的嬰兒都不會相信的冷笑話我會信？不過，我懶得揭穿他。

　　“你還叫了誰，順子？美子？弓子？……”

　　“就你，”他頓了一下，像是咽了一下口水，“和我。”

　　“很好。”

　　這貨還是記得我的喜好，漬漬，沒白跟他做了那么多年兄弟。

　　說實話，我確實不是那種可以時時在人堆里轉悠，還可以隨時摟住一個半生不熟的人稱兄道弟的主兒，再說，只是吃個早餐而已，用得著叫那么一大幫子人嗎？又不是什么生日聚會，一年才有一次……可維子這貨人緣太好，弄得每次出門，哪怕只是褲襠破了，拿到街道拐角處那個裁縫張大媽那里補一下，都可以隨隨便便叫上四五個人同行，像是生日聚會一樣……不，不是生日聚會，是追悼會，一輩子才一次，不是么？

　　像個僵尸一樣蹦起來，刷牙，洗臉，隨便套上套衣服……沒忘了喝杯水，順上雙木制的人字拖，噠噠地踢下了嘍。左拐兩個彎，右拐三個彎，到了，我看見維子坐在似乎只為他一個人服務的早點鋪門前，坐在凳子上沖我一臉的賤笑。

　　我毫不懷疑他說的只叫了兩個人，因為……桌子上只擺了兩根油條……撕開兩半那種。

　　這貨穿的是一整套黑色的西裝，黑色的皮鞋，還有一頭劣質的發膠臭氣熏天……我看見一只倒霉的蒼蠅飛到他锃亮的頭發上，被粘住了，撲騰撲騰下不來，看來什么時候有個蒼蠅版的望夫石了。真是追悼會的好硬件，不過我也應該這么穿的，否則會被誤認為是追悼的我。

　　我跟他打了聲招呼，叫了碗云吞面……至于那根為我準備的油條，我跟他說，維子呀，看你骨骼驚奇，乃是練武萬中無一的奇才，這根油條就交給你……不收錢，好好吃，維護世界和平的任務以后就交給你了……

　　他一下子把兩根油條塞進嘴里，一邊嚼著，一邊含糊不清地說:“旻子，今晚一起去宵夜吧！”

　　“還有誰？就你和我？”

　　“不，”他伸出手指，一下一下地數著，“還有順子，美子，弓子……”

　　“我說你找抽的吧！”這一聲叫得特別洪亮，若不是這家早點店生意出奇的差，我肯定會瞬間被聚焦的目光射死。

　　我實在討厭那么多人，特別是那個美子。有次她叫大家去吃夜宵，本來還尋思著哪家家大排檔能進她大小姐的法眼呢，誰知她把大家帶到了一家西餐廳，我勒個去，一杯紅酒三百塊，還是最便宜那種，最糟糕的是，我帶的是大排檔專用裝備，拖鞋+短褲+背心。人家說呀，衣冠不整者不讓進。

　　后來大家說，要不換個地方吧（因為一大半人進不去），很好，下一秒，大家就站在泰華酒店大門口了。

　　“我說呀，”他說呀，“旻子，你是越來越不合群了，我記得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呀！人嘛，就是要和大家多多相處……”

　　我又沒揍他，因為他被油條噎著了……誰讓他連豆漿都舍不得叫一碗來著，活該。

　　好不容易喝了豆漿（我請他的，否則他堅持要慢慢咽下去）好了點，轉過身來，他可憐巴巴地就那么盯著我。

　　“不想！怎的！”我一臉的不屑，第一次學會了翻白眼。

　　他失望了。

　　“待會兒我約了倆人逛街，你……去么？”他問

　　“不去，我在街上逛逛，碰見的話，就裝不認識得了。”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