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雨天乘坐的公交車里,鐵皮地板上被畫上弄花了的泥濘腳印,緩慢擴散著水的濕漉。車窗關閉嚴實,透不進風,只有斜打在玻璃上并不均勻的水痕。車內寥寥幾個乘客,不免讓人覺得空曠而冰冷。司機略有情調地放著一首鮑勃.迪倫的民謠,車輪隨著略沙的輕吟,緩緩轉動。
我看車窗,視線時而停在玻璃上的雨水,時而又留在被模糊了的城市建筑。
“在看雨滴?”旁側傳來一個輕微的女聲。當我轉過頭,卻發現我和她卻并不相識。擁有清澈明亮的眼眸,臉上殘余這童稚般好奇真誠的微笑。這個女子只手握住我扶手,微微傾著身子地對著我。一副小心翼翼擔心嚇跑小動物的姿態。
還未等我對著這突然的問候作出應答時,汽車緩慢停靠,她就下車離開了。仿若是一只闖入我視野的靈鹿,在停留一秒后,便沖忙逃離了。我推開玻璃窗,伸出頭望著離去的那個陌生人,風把雨滴吹到臉上,冰涼而讓人清醒。白裙,長發,透明雨傘,隨著汽車的緩慢加速,愈漸遠離而消失。
我關上窗,面頰,頭發,額頭,都沾了許多雨珠,涼潤蔓延至心里。我閉上眼,就靜靜地坐在末排最右座。感覺被汽車帶領著,轉悠與冰冷建筑物之間的身體。靈魂卻完全浸濕在這份濕潤里。就恍然從夢境中醒來,心里微微回蕩著如絨毛般輕癢的情感,想要記起更多情節,卻無論如何也捉摸不到。
睜開眼時,雨已經停了。道路兩旁的路燈亮著,昏黃的光影隨著公交車的移動,掠過膝蓋。我成了車里唯一的一名乘客,也不知道繞著城轉了多少轉。
二
九月,連下了一個星期的雨也未褪去夏季的炎熱。從那之后已經三個多月,沒再遇到過那個陌生女子,可依然還是記得。每逢雨天都乘坐著那路公交車,繞著城市不停轉悠。我不知道自己是想和她再相遇,還是想延續上次的情節。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而且從未接觸過的人,卻是特別渴望去了解,踏入她的世界。
終于,在炎熱還殘余的時候,我在城市的書屋再次碰見了她。
她穿著一條素色長裙,半蹲著取出書架上的書。我隔著兩三米看著她,躊躇著,連一聲問候也說不出來。她似乎察覺到了什么,驀地站起來,茫然之間四目相對。
“......你在選什么書?”氣氛讓我特別尷尬,我只好停頓些許,用一個話題來打破沉寂。
她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凌厲地盯著我的眼睛,像是在質疑一個謊言,然后冰冷地說:“我們認識嗎?”
我瞬間被她的這種漠然,生人勿近的態度弄得不知所云。認識嗎?我反問我自己,我和她的確是不認識,只不過在很久以前,偶然見過一次而已,小小的搭了句訕。對此,我能做的也僅是轉身離開,將那時候的期盼丟進垃圾筒里。
我離開了書店,沒有一絲看書的心情。站在站臺,呆然地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等待回家的公交車。也許我就是個極不會別人理睬的人吧,從小時候開始,隨著父親工作的緣故四處飄泊。沒有固定的學校念書,沒有固定的家住,隨著父親來到一個個新的城市。很難有朋友,也可以說是從未有過,不過這樣似乎也挺好的,每一次離開都沒有什么掛念和不舍的。
想著想著,自己竟感覺到一股哀傷。回過神才發現,她也在這里等車。她應該有看到了我,但沒選擇故意避開,手里拿著一本《挪威的森林》,望著公交車來的方向。
上車后,車內人不多,我依然選擇坐在末排最右座--最不起眼的位置。依然望著窗外,即使今天沒有下雨。“我們應該有見過吧。”她竟又主動找我說話了,這讓我有點生氣,即使是陌生人,忽冷忽熱的態度也特別令人不滿。“沒!”我不樂意地回答。
但她似乎還變的肯定起來。“我們是見過的,幾個月前,坐公交車的時候。我還問你是不是在看雨滴呢。見你朝窗外看的側臉我就突然想起了。今天真的不好意思,我沒認出你。對不起。我對陌生人的接觸一直特別抵觸,不善交際......”我轉身對著她,笑著說“我本就是陌生人吧,不用道歉,這樣沒什么。”
“因為見過,所以就不算陌生人。你是看雨滴的男孩和別人不一樣。”
“看雨滴的男孩?好奇怪的名字”
“哪里奇怪了,這個名字很符合你啊。文藝青年。”
“符合我?文藝青年?我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一旦掉進人群了就再也找不到的路人甲罷了。”我略帶自嘲地笑著回答。
她搖搖頭,反駁道,“你明明就是文藝青年嘛,難道文藝青年非要戴個大框眼睛,穿著日系服飾,說話夾幾句帶有心靈雞湯味?文藝青年就是你這樣的,用心去感受極微小的生活,不用去記錄,不用去分享,更不用去炫耀,而是當做秘密藏在心里面。”
“那你有怎么知道我是個用心感受生活的人?”
“看雨滴。”她以一個不成立的理由,回答得理直氣壯。
我也只有輕嘆一聲,無可奈何地笑。
三
就這樣我認識了她,或許在她世界里開始充當朋友的角色。她叫徐薇,令我驚訝的是,她竟然和我同一所高中,我們交換的班級信息。
一天中午,她突然跑到教室里找我,問我可不可以陪她逛逛學校,她作為新生還從未逛過。我問她中午不吃飯么,她笑著說逛完再吃。
我和她沿著池塘的道路走著,她像個孩童一樣去扯柳樹的枝丫,然后又去踩我照在地面的影子。
“來吧來吧,一起玩才好玩。”她極力的慫恿著我。
這讓我搖搖頭拒絕,若同一個大人在看小孩子的游戲,內心沒有一絲鄙惡。
她玩了一會兒后,停了下來。望著天空。“很久都沒有這樣高興過了,總是有數不清的事來糾纏,許多人打擾。”她望向我的眼睛,“知道么,我有時特別希望只有我一個人生活在這藍色星球上,無論孤單怎樣煎熬,都會尋找到一份純真的快樂的。或許是患有什么自閉癥,不知道和周圍的人怎樣交流。只喜歡靜靜地看書。反正特別不喜歡這里,但肉體是逃不了的,就希望心能夠飛離。
“每個人的交往、接近,都是心懷鬼胎的。他們總是想從別人那里索得什么,利益、虛榮、**,將一切都變的赤裸,沒有任何意義可言。索求、拋棄,如生產線一樣不斷重復著。有時想到這些,便十分無奈和窩火。有一次在家里,我像發神經一樣地發起火來,見到東西就摔,哐光破碎的聲音像惡魔的嘶吼,能砸的都砸光后,將書架上的書也通通甩在地上、桌上、床上,一片狼藉。光著的腳也被玻璃劃流了血,亂發披散,兩眼呆滯,活像一個剛從精神病院里逃出來的病人。父母看到這種情況,問我原因,我竟不由分說歇斯底里地朝他們大吼大叫。
“后來父親居然請來了一名心理醫生。那是一個肥頭大耳,無知,膚淺的男子,說什么他是我的朋友,不用什么顧忌,把心事都告訴他。還像審犯人一樣地詢問我是否有男朋友,最近是不是發生了什么,有什么興趣愛好之類的。我一見他那嘴臉我就惡心,我叫他滾,滾得越遠越好。他最后識相地離開了,離開前還無不關心對我父母說千萬別放棄治療啊。我父母竟然還相信了。我便和他們大吵一架,獨自來到著座陌生的城市,住在我姑姑家。”
她突然仰著頭,靜靜地留出眼淚。我想說些什么安慰她,可卻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話題。只能陪著她慢慢地走著。這是襲來了一陣涼風,撩起她的頭發。她閉上眼,像是夾斷眼淚。終于,她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轉頭看著我的眼睛“或許我就是一個神經病,如果你害怕或不耐煩,盡管離開就是,不用有什么顧慮的。”
“你挺好的,我怎么會害怕或不耐煩呢”我覺得我能夠對她說的也僅有這句話了。
“呵呵,感覺你是老好人一個。但好人卻是特別容易被中傷的。謝謝你!”她很輕佻地說出這句話,然后在路旁草地上隨身坐下。
她望著站在旁邊的我,“這個時段逛學校最大的原因是沒人。在喧囂紛擾的人群中,很少會有想去感受周圍世界的心情。人群像是污垢,濁染著原本單純美好的世界,所以我喜歡獨處。像現在這個時刻,和一個自己并不討厭的人一塊被遺棄在這碩大無比的世界里還略有些愜意。這一刻,無論遙遠或鄰近的東西,都變得觸手可及。如握于手中可感知到的重量,自私地來說就是可以擁有它們,你能理解嗎?”
我搖了搖頭,“我并未那樣子去想過,所在意的只是一種自己喜歡的感覺,一瞬間,足矣快樂。一直都想只做能讓自己快樂的事,那真的很難做到。生活并非純凈,快樂與憂傷摻雜。那些讓自己不高興的事也會去做,而且不得不去做。那些難過,也不過是快樂的祭品,是被犧牲掉被拋棄掉的。快樂像煙火一樣短暫,但卻是空絕的美麗。在那一刻,會覺得所有的痛苦消失了。你應該樂觀點,別再沉湎于對四周的厭惡,一心想去逃離。”
她沒有說話,起身和我一同行走,但在中途,突然向我告別,又如靈鹿一樣消失掉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話觸怒了她,她是那樣奇怪的一個人,罕見得一生只能遇見過一次,而且無法把握。
四
她沒再來找過我了,或許真的消失掉了。但我偶爾還是會在周圍聽到她的名字,那些八卦的男同學因為她的外貌和極其冷漠的性格,將她稱做“冰玫瑰”。據說她在這里沒有一個朋友,連女性朋友也沒有。我也只能聽著,沒去過多的打聽。 (未完待續)
第一次寫小說,真心不知道會寫出什么樣。我自己是特別喜歡女主那樣的女生的,無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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