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沉溺

　　楔子.

　　世青生于一代盛世，那是西洋彼端的浩瀚領土，是他王朝，國王的天下。

　　那時的空氣還帶著幾許涼意，卻已是春暖花開，艷紅的薔薇花零零散散的開著，這兒一點，那兒一處，為這灰暗的世界增添了許些明艷。

　　這便是這個世界。

　　不論是蓮家，還是她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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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之芽

　　那時她還不懂事，小小的一團，什么都不懂，只會拉扯著父親的衣角，說：“爸爸，我要聽故事～～”那時男人就會俯下身子，用那只溫暖而寬大的手，親親揉揉她如墨一般的秀麗長發，那是個不祥的孩子，會帶來的，將不止是殺身之禍。但是那只手卻從來沒有推開過她，從來沒有。那上面有著一層厚厚的繭子，卻間隔不斷，他對她的愛。

　　這就是親情嗎?

　　或許是吧。

　　小小的世青，第一次，蒙蒙朧朧地意識到這個感覺。

　　但是現在，他死了。

　　就在昨夜，元老院的那些亂臣起兵造反，逼著國王退位，殺了即將繼位的三皇子殿下，國王喝下了那杯鳩酒，王后于東宮自盡，余下的嬪妃，王儲等均被流放至邊境荒漠。

　　元老院向這個空虛的王座，奉上了新一任的帝王。

　　那個只有13歲的少年，就這樣成為了這個繁華盛世的統治者。

　　當時的世青只覺得崇拜，還生出了幾許戀慕。而現在，也不過是笑笑了事罷了。

　　那不過是個傀儡，為了完全掌控王位而做出的小小犧牲和手段。

　　只是那時的她，還不懂……

　　時隔一年，身為將軍的父親被召見，世青十分好奇，便央求父親讓她跟隨，并告訴她不要隨意亂跑如此諸類的話，但是年幼的她卻并沒有聽從父親的話，在這新一任帝王召見父親的時候，她甩開了貼身侍女，在門外偷聽他們的對話。

　　……

　　大多是些政事和一些世青自認為無關緊要的話，她聽不懂，也不想懂，但是有句話她到是聽了個一清二楚。

　　“聽說你的女兒有著很漂亮的一張臉。”這類似于對是對待玩具的評價令艾利修卡有些小小的氣憤，但又有些莫名的喜悅。

　　“大人……她只有7歲……”她看不見父親微微顫抖的身影，卻能夠感覺得到語氣的異樣，是害怕嗎?或許不是的吧?

　　她只是覺得奇怪：相貌和年齡有什么關系……

　　她卻不知道，這樣看似簡單的一句話，足以判定她的一生。

　　她不知道，不會知道……

　　十分興奮地想要繼續聽下去，卻被她之前甩開的貼身女仆抓到了，英莫輕聲將她哄走，這是她帶大的孩子，老爺也定不希望她發生什么事。

　　……

　　回到家中，她便被母親安排去睡覺，世青有些不甘，她還等著父親回來時問問他說了些什么呢，但是母親大人的話她可不敢不聽，只好極其不情愿的去房間睡覺。

　　帶著美好的憧憬，進入了夢鄉……

　　夢里，有爸爸媽媽，哥哥也從月城回來了，好多的朋友們……還有……他……

　　雖然不知道他長什么樣，但依稀能夠想象出他的模樣……他有著很好聽的聲音呢……

　　大家都在……真好……

　　……

　　次日。

　　正是世青七歲生辰。原以為會像往常一樣，女仆們帶上漂亮的裝飾，忙手忙腳地裝飾著整幢房子，各個帶著笑容，拿出那大大的，精致漂亮的五層大蛋糕，父親母親都會笑著對她說：“生日快樂！”并為她舉辦一場華麗的生日晚宴，哥哥也會來……但是，她看見的，卻只是墻壁上掛著的黑色綢紗，和滿屋子的寂靜……

　　不安，慢慢油生而出……

　　她有些不知所措，心中的不安漸漸加強。每下一個臺階……

　　該來的還是會來。

　　父親，暴斃。

　　聽見這個消息，她卻只是愣了愣，便沒有多大反應。

　　她只是清楚地意識到：那個會給她講故事，會教她讀書寫字，會把她抱在膝蓋上，溫柔，認真而仔細地梳理她的頭發的那個男人，死了。

　　就這樣死了。

　　死得懸乎……

　　那只結著繭子的手，已經失去了溫度……

　　如果我再抱抱你，你會溫暖起來嗎?

　　或許會，但那只是一時，她想要的是永恒……

　　但是上帝哪會給你那么多想要的呢……

　　是你要丟下我呢?還是迫不得已？

　　她只覺得落寞……母親在一旁泣不成聲，哥哥大概是收到了消息，正在趕回的路上。

　　只有她一人了呢……

　　身為一個孩子該有的某一部分，已經死去，在那一刻。

　　她忽然明白了昨日那個家伙與父親的對話。

　　父親是個忠臣，他已經明確了不愿意侍奉二主，于是，他便要他死。

　　他死了，就讓他的兒子來繼位，繼續為自己效力。

　　與此同時，哥哥果然被封為將軍，替代了父親的位置，也是在同一天，艾利修卡正式成為了那個新任帝王的未婚妻。

　　她本來應該高興的不是嗎?成為了自己戀慕已久之人的未婚妻，將來，她將是他的妻子，他真正的夫人。

　　但是現在，她卻高興不起來。

　　這已是早已料到的事，不是嗎?所以，沒有什么好驚訝的。

　　帝王的地位還沒有鞏固好，他現在名義上是個帝王，實質上也還只是元老院的一只傀儡。蓮家又是最高貴的貴族，與帝王之宗極親，權勢熏天。既然他想要鞏固地位，那么，迎取蓮世青也是早晚的事，現在只不過是提前定下罷了。

　　女孩只有到12歲才能舉行成年禮，還有五年的時間。

　　這五年里，她想做些什么，或許，她已經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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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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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父親死后，母親一病不起，患了心疾。葬禮等一系列繁瑣極致的事務，便全落在了世青一個人的身上。兄長大人公務繁忙，就是連守靈的那一夜，他也沒有回來。

　　尚未成年的兄長大人，今年14，還有一年才能舉行成年禮，但是由于父親的離世，他不得不提早舉行了成年禮。雖然該隱還沒有賜予他大公爵的爵位來替代父親，但是貴族們私底下早已將他當成了大公爵。

　　但是……這還不夠。

　　起碼對他而言，這還不夠。

　　只有當上了蓮家的家主，那才是真正的，僅次于帝王一人的地位，甚至……與王平起平坐。

　　但是父親有令，將家主之位傳給蓮世青，那個還沒長大的小丫頭。世玄對此感到很不滿，就在儀式舉行的前一夜，他找來了世青，向她擺明了自己的意思。本以為那倔丫頭死都不會同意，沒想到她很聽話的，乖乖地妥協了，真是意料之外呢。

　　從世玄的房間里出來，世青滿臉的不樂意全都展現出來。

　　但是，再怎么不樂意，面對未來大公爵，大將軍的野心，她一個小小的丫頭，又能怎樣呢？

　　儀式的舉辦便是在明日，世青在女仆的伺候下早早入睡。

　　明天，再看看情況吧。

　　艷紅的華衣批在身上，那纖弱的少女正坐在庭院里梳理著垂地的長發，雪白的梨花紛飛，好不凄美。

　　“世青，這么早。”身后傳來世玄的聲音，世青只是一頓，慢慢起身，向那身著華衣的少年行禮。纖細的身板，仿佛風一吹就會垮掉。

　　她本該是他的妻子，但是卻被那該死的帝王搶了，他想要奪回來。

　　這就是他的野心。

　　看似很大，其實也只是為了那么個小小的欲望，他想要守護的，沒有人可以奪走。

　　世玄，有些走神，片刻后，才反應過來，趕緊扶起她，把她抱在腿上，給她梳頭。

　　很笨呢……父親一走，就沒有人給她梳頭了……那么這件事，就由他來做吧。

　　他這樣想著，像是小女孩對待自己心愛的洋娃娃一般，溫柔，細心地，為懷里的少女梳理及地的長發。

　　淡淡的墨色……很美……

　　華服廣袖穿在身上，艷艷的紅，像火，又似血，卻不妖冶，而只有莊重。

　　少女在神殿中慢步走向那高高的臺階，神官就在上面，那支鐫刻著薔薇的玉如意……雖然不舍得將這無上的權力拱手相讓，但是，兄長大人的野心，她也不是不清楚，更何況，她不想再失去一個親人了。

　　站在神官面前，各種儀式完成之后，便是由主母交付信物。

　　神官身后那個面色蒼白的女人，便是她的母親，烏色的發，墨色綠的眼，滿是憔悴。

　　“我不要當家主，要的話，給哥哥好了。”在上萬個貴族的面前，她說出了這樣的話。

　　多孩子氣的一句話，讓任何人都不會產生疑心。

　　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權利，就這樣被她一句話說得毫無價值，仿佛那只是小孩子的玩具，沒有必要去在乎。世玄在臺階下，嘴角勾起了一個完美的弧度。

　　母親當場病發，世青卻從母親手中奪過玉如意，慢慢的，慢慢的，對著那個生她養她的女人笑了，在她痛苦的時候，還能笑得那樣純粹。她在她的耳邊，輕聲說：“對不起，為了自保。”

　　慢步走下臺階，明明是將權位讓與他人，然而，這個纖細的少女此時的神態卻宛若君臨天下，那種王者氣勢，怕是連世玄，也比不上。

　　伸手將薔薇玉如意遞給蓮世玄，纖細的指尖有些泛白。世玄接過玉如意，滿意的笑了，伸手將她擁入懷中。

　　她本想反抗，她不能，這個少年，她的哥哥，現在權勢熏天，誰要是惹他不高興，那便是死路一條。

　　但是，誰死誰活，還不知道呢。

　　她的臉紅了紅，猛地推開他，跑出神殿。世玄拿到了薔薇玉如意，正號令各個系族，改族規。

　　母親昏迷不醒，世青也沒有辦法。

　　……

　　這幾日來，世玄時時有意無意地冒犯她，仿佛“帝王的未婚妻”這個身份壓根就沒有存在過似的。

　　如此膽大妄為，世青的忍耐也算是到了極限。

　　她不能再忍耐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但是現在，他權勢熏天，而自己手無寸鐵，唯一的辦法，就是逃。但是，即便是逃，又能逃到哪去？帝王大人這樣的大人物，現在肯定是忙著鞏固自己的王位，定是不會理睬她這個毛孩子。

　　她便想，以“游玩”為由，獨自離開。

　　去哪？

　　去哪都好，只要不是京都。

　　于是，她便去向自己的兄長請示，他即便是有萬千的不舍，也是沒有辦法讓蓮世青在現在鬧騰，現在世玄當上了蓮家的家主，大將軍，大公爵，地位僅次于帝王，要想以后的計劃進行順利，便要保住自己和整個氏族。

　　家主這個名號，怕是又要讓回給那個毛丫頭了，但是，薔薇玉如意他一定會緊緊地握在手中。因為，只有那才是實權，只有擁有那件信物，才能夠調動整個家族的兵力。所以，家主之位讓給自己最心愛的妹妹，又有什么不好呢？

　　但是這一切的一切，世青都覺得已經無所謂了，讓他們這些家伙自個鬧騰去，她現在只想清靜清靜。

　　三個月后的清晨，世青帶著“蓮家家主”的名號，背著輕便的包裹，向母親與兄長大人告辭。

　　母親的病情早已大好，已經無需他人照料，世玄也沒有時間管她，于是，在家人的目光中，她只帶上幾件輕便的衣物和一些盤纏，徹底的，踏出了蓮家的領地。

　　于是，她遇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