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點的情書)

　　送別

　　無論天真與否

　　淚——總在哭

　　喉嚨

　　依然說不出話

　　沉默卻是忠誠的云

　　一刻不離

　　夜色

　　將“瞬間”聚攏

　　月亮——咬斷繩索

　　月光——不再降落

　　此刻

　　如果背影你有空閑

　　請來我的孤獨坐坐

　　黎明

　　一世紀的情感都醒著

　　在我體內，灰燼站立

　　(碎念)

　　已是暗語深入群星的當下。

　　只有石頭，沒有光，

　　只有碎念，沒有回響。

　　火車，重復著從遙遠到遙遠

　　從遠方到遠方的圓寂之旅。

　　就像一截繩索的兩端，

　　一座荒蕪車站的兩次臨近。

　　才想起清晨，才想起日暮。

　　那不是愛情的開始，

　　卻是光線的結束，

　　只有向日葵，沒有太陽。

　　任秋風把落葉吹成雪片

　　只有蒼白，沒有視線。

　　有多少春天，就有多少冬夜

　　這，是一個古老，年輕的寓言。

　　意興闌珊，門緊閉，無聲且無息。

　　有些臨別，拒絕了只字片語

　　有些過去，本該是窗外的啜泣。

　　(整夜整夜的愛,哀)

　　整夜整夜的爆米花香

　　仿佛是用戀人的口吻

　　從水閘里涌出

　　這是一雙怎樣的手

　　我從浪里來,又回到浪里去

　　整夜整夜的路人

　　兩兩跌倒在雨中

　　還有那駐扎在心頭的紙房子

　　那激情過后的一點點倦

　　陰天,潮濕的精神鴉片

　　整夜整夜

　　顛簸的玉米總是向下延伸悲哀

　　它想知道一滴血

　　落在寸草不生的鹽堿地里

　　是什么感覺

　　(詩人的心里住著)

　　面對你

　　就像面對永不褪色的油畫

　　就像在波光閃耀的海浪上

　　邂逅一只鳥，一輪夕陽

　　詩人的心里住著生命

　　住著高貴的沉默

　　一開口，愛情索然無味

　　美得從視線盡頭滑落

　　面對你

　　就像面對杯中最后一滴清酒

　　就像在清醒與沉睡的朦朧間

　　摸到一顆心，一對翅膀

　　詩人的心里住著過去

　　住著雨中的搖晃與燈盞

　　那舉過頭頂的天空

　　是撐開的傘，湛藍的雙眸

　　面對你

　　就像面對著書桌上的一沓信紙

　　就像在四方又工整的綠格子里

　　爬滿的一個個泛黃的日期

　　詩人的心里住著遠方

　　住著已遠走他鄉的悸動

　　一首歌，住進別人的心里

　　一次遠足，沒有明確的歸宿地

　　面對你

　　就像面對著礁石的陰冷面

　　已緩緩生長，又漸漸渺茫的黑暗

　　就像觸到了熟悉的氣味，悄悄躲閃

　　詩人的心里住著一條路

　　通往天堂或是地獄

　　哦，前者是來時的抉擇

　　后者是此刻的不告而別

　　(無題)

　　清冷的夜色，意象是美的

　　一只谷川俊太郎的小鳥

　　一曲西街的哀愁的鋼琴曲

　　在眼前流動的，在耳邊往復的

　　是從未更改過的

　　我不是什么會飛行的思念

　　我是寒風中不遠飄零的村莊

　　我是在你掌心的紋路間

　　種樹的孩子，追逐溫柔的秋葉

　　一曲置身于夜色的無聲伴奏

　　那遲來的道別，隱隱作痛

　　像是已然消逝的春天

　　還冰封著霧霜的大地

　　我不懂陰影中碎裂的微光

　　對你來說意味著什么

　　我只是一群螢火蟲，隔著黎明

　　朝你呼喊。渺小的，無可比擬的

　　在月亮的背面已筑起柵欄和籬墻

　　在小鳥消失在天空的日子里

　　你截取過它的一次記傳，逆流而上

　　你就能獲得永遠的重生與希望。

　　更不管，還有幾輩子的孤獨在回響

　　(致LC)

　　兩次煙火之間

　　你比天幕的圖案

　　更接近絢爛

　　兩個終點之間

　　要讀懂你，距離

　　比歲月更漫長

　　當守夜人

　　目睹另一個人顯影

　　不是靠近，而是進入

　　整座森林仿佛燃燒

　　千言萬語，不善言辭

　　人群涌向喧囂的垃圾堆

　　大地愈發孤寂與哀慟

　　那些猶如灌鉛的身軀

　　行尸走肉，壓垮最后的枝葉

　　而你的輕盈讓一顆詩人的心

　　相見恨晚。凌晨，并非時刻

　　你聽，他的腳步在鄰近，無聲。

　　(無盡的奔跑者——致WW)

　　當黎明的嘶吼輕輕咳，輕輕咳

　　降臨于我不眠的枕邊，瞪大的眼睛

　　才想起，相識的那天已然是昨天

　　我看不見你，卻無法停止思念

　　我不能與你傾訴，卻依舊想聽見

　　你滿不在乎的低聲微笑

　　你說我太心急，過于熱情

　　封閉的空間，甚至連你自己都放不下

　　但愛的圍墻已把我們圍攏，聚集

　　你，永遠是無盡的奔跑者

　　而我，愿追隨你的旅程

　　哪怕，山再高，路再長

　　(正如你——致WW)

　　正如你喜歡一個人的清靜

　　我只能在緘默中幻想你豎起的耳朵

　　正如你曾獨立佇立過的窗口

　　我只能在夜幕下安然停留，離開

　　正如你喜歡撩起迷人的長發

　　我只能一次次踏進理發店

　　卻不知如何選擇令你驚喜的模樣

　　正如我睡意朦朧前的那些詩

　　那躍然紙上的無窮的孤獨

　　只會在你一個人的清靜中消逝

　　正如我終日的喋喋不休

　　總會變成習慣，映刻進你的心口

　　（一面之緣）

　　在早已逝去的許多下午和夜晚

　　我——記起了結尾

　　卻怎么也想不起開頭

　　項針，發卡，耳墜甚至是手帕

　　心事重重的篝火，在

　　體內燃燒成河。很想辨出

　　那個女孩兒，很想看見

　　她從哪里走來。害羞或者發笑

　　今夜，星星

　　躲在石頭后面，悄無聲息

　　目送著歲月老去，暗淡無光

　　它說：把愛拿來

　　我就能讓你老有所依

　　最初，畫眉用漂移的一面之緣解釋

　　思念是如何從生命的深處

　　魂不守舍

　　過了今夜

　　我的靈魂會在另一人體內?——蘇醒

　　（故鄉）

　　在雨中，我們曾是相擁最久的戀人

　　在雨中，我們指間的道別竟成了最后的相逢

　　在雨中，我目送著你的背影離開

　　在雨中，我能忍住哭泣，卻注定淚流滿面

　　在雨中，我們是滴落的水

　　要怪就怪那場暮曉的雪吧

　　你，慣性的背叛

　　一如既往地被我的夢境覆蓋

　　只是，門口的腳印悄悄暴露了你的心跡

　　原來，此地是他鄉，你沒有歸來，一直在離開

　　好在我們沒有爭吵，好在我們都在假裝

　　好在天還沒亮起，我仍在雨中奔跑

　　因為，我愛你，因為當你的手輕輕扶過

　　我傷痕累累的心，你的倔強，你的謊言

　　我都可以視而不見

　　在雨中，我們是融化的雪

　　思念遠未結束，是開始

　　（距離）

　　——致他2013的最后一次回國

　　僅剩的黑咖啡，喝至一半

　　波瀾的心終于是平靜下來

　　回蕩的失眠，該早些告別孤獨

　　朝向共同的地鐵站

　　兩個人分別越過經線，緯線

　　仿佛上一個無風的夜晚

　　星星便期許了這次無聲的流浪

　　從黑暗中，陳舊的木漿

　　被封鎖的年輪，都永遠停留在

　　當年甚是的肌膚之親下

　　都經受住了淚水的無數次捶打

　　如今，當陽光照亮書脊

　　黑壓壓的人群低頭流竄

　　你的緩慢像是警告或是威懾

　　如同掀開詩集時的小心翼翼

　　一位詩人，在他自己的詩中

　　永遠不會老去。而我方才察覺

　　今晚，我們應共飲一壺酒。卻

　　早在淚眼相對的迷離中：醉了。

　　遠道而來的偏頭痛

　　從波士頓的冰雪漫延至今

　　從海峽間飛過的鴿哨

　　你無須更改晝與夜的暗碼

　　向右傾斜，這是你生命的

　　向右傾斜，這是我抒寫的

　　向右傾斜，這是最后的離別

　　（闊別已久）

　　端坐于床頭的靜謐

　　到點了，還依然保持尖銳的姿勢

　　像一把朝上的匕首，危機四伏

　　我只需抬起手，輕輕一撥

　　影子便接通了黑暗的電話

　　永遠的，告別了

　　遺憾

　　開始爬向冷夜的玻璃窗

　　用一夜的光景，淚流滿面

　　樓外

　　一雙賭氣的高跟鞋

　　來來回回，像是鐘擺

　　憤怒地跺著腳

　　用哀傷調味歡愉

　　用失明抵御絢爛

　　我遺忘的，才闊別已久

　　(過去)

　　我想，人們都會紛紛離去

　　一如那旋緊的墨水瓶蓋

　　書寫的欲望投降于白紙，當了叛徒

　　連綿不絕的沉默的回響

　　包裹在失戀的孤獨的行走中

　　我想，人們都會紛紛離去

　　語言：在文字重塑的星空下

　　被淡然忘卻敏捷的手指

　　緩慢壓入槍膛。用一枚生銹的蛋殼

　　就能了卻一張回憶的嘴

　　但不會扼殺掉一聲早在童年回蕩的啼哭

　　我將時間連載，將過去的墻壁

　　敷上幾十年后緊緊抓牢地面

　　猶如膏藥般依賴的拐杖

　　你的手掌也曾被空氣割破

　　觸及到什么，便會笑著接受什么

　　匆忙而過，一閃無痕的

　　衰老的鐵蹄已開足了馬力飛奔

　　一眨眼的進退之間，虛實難辨

　　一次從冰川到沙漠的叩擊

　　一次大汗淋漓到淚眼朦朧

　　我想，人們都會紛紛離去

　　（情人節）

　　情人節

　　就像一個反復論證的命題

　　在博愛與缺愛者之間推敲

　　但不會改變什么

　　你的目光幻若游絲

　　一會輕柔，一會飄渺

　　生怕陌生人看穿你的等待

　　其實是自己

　　情人節

　　就像一場約不到三兩好友的宴席

　　把自己出租給擁擠的花市

　　但不會收獲什么

　　而像我這樣的畢竟少數

　　盤踞在夜空一角

　　俯瞰大地的群星

　　哪里都是相對的星球

　　情人節

　　盤膝而坐，既隆重又自嘲地

　　合上三毛的夢，踏上

　　盛開著綠洲的沙漠

　　在思念的漫無邊際中

　　遇見不一定總是美的

　　一只已然歸巢的鳥兒

　　它的疼痛不是孤獨，而是翅膀

　　夜晚的獻詩

　　爭論，這無休止的爭吵。

　　喉嚨里的黃沙，漫天飛舞。

　　聲音說不出話來。

　　雷鳴的混沌，窗戶

　　倒映出排山倒海的恐懼

　　是自己枯槁的面容。

　　那永不低頭的閃電

　　給予自然以及人類的茅塞頓開。

　　傾城之雨，是一道流逝的光。

　　這鬼天氣，像多情、倔強的高樓

　　鐘情于流淚，卻強忍滿溢的悲傷。

　　無論是斑駁還是新砌的磚墻

　　都留下被禁圖書的詩行。

　　拒絕是一種姿態，絕望的褐色

　　送走背影，送走月下波光粼粼

　　的道路。通往此地的唯一路徑。

　　在遠行的傘下，你豎起的手臂

　　是告別。就像整個暗無天日的夜晚

　　有一個人默默站起，俯在自己面上

　　一絲冰涼，一雙隔岸的淚眼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