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
卷首語 文/開開
花季部落
致愛妻若蘭 文/雅意
邂逅那似水深藍 文/A+C
北春街下午三點的陽光 文/倪羽裳
三燈 文/李減
淡藍星星熊窗簾 文/復蘇
未曾言到底誰先傷害誰只是我們都不純粹 文/尤漁
哦親愛 文/青清
小丑 文/森
青鳥 文/水流影在
心靈淺唱
一棵萬里狂奔的樹 文/Reborn
給世界上另一個我 文/顧黃悅
亡魂曲 文/葉南飛
是你嗎 文/明窗月
高空的吶喊 文/艾洙
退潮 文/佚名
再見,我的西林 文/佚名
離歌 文/開開
深淺散憶
孤獨與追尋 文/安如
生活幾分 文/Likely
變數 文/朱雯瑜
我有你+你有我 文/沐白
紀念 文/珊珊
無題二章 文/佚名
以青春為名寫給青春 文/袁筱雯
井鯨 文/Robin
浮夢 文/心
思維之音(開開老師專欄)
痛——評杜拉斯的《廣島之戀》
無明——評張愛玲《郁金香》
螢光——評村上春樹《螢》
惘然——評東方蝃蝀《傷心碧》
歲月——評三毛詩歌《歲月》
卷首語:你和文字的相逢中,天意常在
開開
念起朱自清先生的《匆匆》,忽然發現,你我業已站上了九月的眼角眉梢。伴隨著拂面的和風,清涼的雨絲,夏的溫熱漸漸消散了,人也會隨之溫潤起來。在這樣愜意的辰光中,你的情愫與思想會從心底漸漸萌芽,而后靜靜綻放出這一季最美好的自己。不僅是自己享用罷,你也可以邀約懷著同樣美好心念的熟稔的或是陌生的生命,將這份難得的情懷傳遞與珍藏。于此,有人熱情灑脫,有人則含蓄溫婉,每個魂靈表達這份情意的方式大抵不同。不過,親愛的你,嗯,這個正逢著十六七歲的花樣年華,而漫步于時光小巷里的你啊,不妨在這段生命中最值得書寫的一季,交托出自己的全副心意,將完整的青春浸潤于字里行間罷。會有那么一天,歲月的流波帶走了你的容顏,也帶走了你心中對于過往的一顰一笑……但他怎會知曉,你的青春的面龐,你心中淡淡的快樂與憂愁,早已跨出了他的輪回,安適于你今天用文字創造的這片凈土里了。嗯,是的,這份純真又繾綣的紀念,會伴你一生。
那末,正念讀著我的心意的你啊,是否想與自己的文字邂逅了?你若含笑不語,那怕是文字想你了罷?當你讀罷這本文集里與你同行的生命的美好——或是花季的點點情思,雨季的靜默冥想,請欣然捧出自己的思想與情感,與文字結緣,與青春相伴,與我輕輕訴說你的懷想與憧憬。從這個九月秋日開始,我真誠地期待著。
嗯,是的,請你記得。你和文字的相逢中,天意常在。
致愛妻若蘭
文/雅意
她懷揣著那個信封,幾乎是踉蹌著進了屋。
但當她打開那張信紙的時候,她的手在空中猶豫了一下。
京都的天空灰蒙蒙的,一座座木制舊式建筑靜靜地立在凜冽如刀割的寒風中,顯得尤為蒼涼。戰爭年代的城鎮有些蕭瑟,行人總是匆匆忙忙地走著,這座歷史都城也沉浸在一片寂寥中。
在這時,若是能收到一封來自遠方家人的來信,那可真是再令人欣慰不過的事了。
他會說些什么呢?他現在過得還好嗎?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呢?……
這是一個并不富裕的普通家庭,丈夫是個商人,為了養活家人而到美國做生意去了。雖然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寄來些錢,但失去了一家之主的這個家還是變得更為拮據起來。丈夫已經數年沒有音訊了,如今的這封來信,讓她既欣喜又擔憂。
她重新折上信紙,快步走進那個曾經屬于他們兩人,而如今卻只剩她獨守空房的小房間,在榻榻米上坐下。她把手放在胸口,極力壓制住因興奮而狂跳不止的心臟,深吸了一口氣后,慢慢打開那封信。
[親愛的若蘭:
已經太久沒有與你聯系了。你過得還好嗎?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也許已經在回日本的船上了。說不定下一秒鐘你就會看到我出現在房門口了呢。
等我到了家,你可要像以前那樣滿臉微笑地對我說“歡迎回家”哦!]
啊!他要回來了,等了這么多年,他終于要回來了啊!
她在心里大喊著,甚至急不可耐地望向房門口,好像丈夫真的會在下一秒就出現在那里,然后緩緩走過來給她一個擁抱似的。
他們已經太久沒有見面,但她仍記得丈夫出發前的樣子,記得他留著個精神的小平頭,記得是她親手為他系上那條便宜但嶄新的領帶,記得臨行前丈夫給他的那個微笑,那個招手,和那個深深的擁吻。
那是二戰尚未打響的日子。那時的他們有著美好的夢想,渴望過著平凡而幸福的生活。丈夫為生計出國,她在心里不斷祈禱,卻不想不久各國便燃起了戰爭的火焰,就此阻斷了與愛人的一切聯系。她只能時常拜訪神社,一遍遍爬上那數百級臺階,穿過那一座座鳥居,只為求得一份保佑。在那段艱難的時期,她就這樣等待著,等待著,幾近絕望地等待著。而如今,在這個家庭最困難的時期,丈夫的即將歸來又令她燃起了對生活的希望。
[我在美國的生意做得還算順利,雖然一開始遇到了不少問題,但在幾位朋友的幫助下總算是步入了正軌。威廉是個精明的家伙,他總能從一些細節處找到有利的商機。查理總是充滿了活力,雖然有時候有些黑心,但他那張管不住的大嘴總會向我透露一些有用的情報。彼得有些摳門,可只要你有大的困難,他就一定會全力相助。哦,還有凱瑟琳女士,她可是位高貴的夫人,聰明,美麗。在我生活最艱難的時期,正是他們給了我及時的救助和鼓勵,讓我重新見到了希望。等我回來了,我可一定要把他們介紹給你,他們都是好人,凱瑟琳女士對日本文化很感興趣,你們一定會成為朋友的,沒準兒你還能教她幾道日本料理呢!]
她高興得幾乎要哭了出來,丈夫很好,沒有遭遇災難,一切都很順利,甚至還有好幾個知心的朋友。要不是家里沒有電話,她恨不得立刻把這個消息告訴她所有的親戚和朋友,告訴全世界:她的丈夫要回來了!
[我們已經有八年……大概九年沒有見面了吧?你不在我身邊的這些日子里,我每天都在想念你,有時甚至讓我睡不著覺,連飯也吃不下。不過你不用擔心——我很好。九年的時間是多么漫長啊!我到現在還記得你最喜歡的那件櫻花色的和服,你的頭發透出的淡淡的薄荷香,你的微笑,你的聲音,我也從未忘記過我們那個小但是溫暖的家,我們的餐桌,每一塊榻榻米。我更無法忘記,我們剛認識的時候,我們的每一個約定,我們的最后一個擁吻和——我們的孩子。那時的她還只是個小不點兒,現在也已經長成一個漂亮的小姑娘了吧!]
讀到這里,她把頭轉向墻上的相片,那是他們的女兒剛出生不久時照的,從那以后,家庭的困窘之態便再也不允許她照任何一張相,更無法記錄下女兒的一點一滴的成長讓丈夫知道。但她知道這一切已經無所謂了,因為丈夫要回來了,接下來她要讓他用自己的雙眼去見證女兒的未來。
[對不起,在這個家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去了國外,而且一走就是這么多年。這些年,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真的很對不起。但是沒關系了,我很快就會回來了,我要讓你過上幸福的生活,我們就這樣無憂無慮地,永遠在一起。
在寫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在港口住下了,明天就能立刻出發了。
親愛的若蘭,我親愛的妻子,我多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你,想得我的心都快碎了。親愛的若蘭,請你記住,無論發生什么,無論時隔多久,我的若蘭,我最愛的永遠是你!]
是啊!是啊!我也永遠愛你!她在心中呼喚著,然后往下看——
——當她看到信的日期和附帶的照片時,她的雙眼睜大了。仿佛沒能理解眼前的景象意味著什么似的,一種難以置信的感情充斥了大腦。她花了好久才意識到發生了什么。接著,淚水奪眶而出,毫不留余地地,滴落在小小的榻榻米上,那是一種由喜而悲的無限絕望。
照片上的那個港口,她知道。
信上的日期,她也在報紙上見過。
1941年12月7日
——那是日本偷襲珍珠港的日子。
邂逅那似水深藍
文/A+C
天藍色的泰晤士河,在英倫的午后,展現出了一種特別的靜謐。
他來到這座城市已經快半年了,但是從如火般的紅轉變為似水般的藍需要莫大的勇氣,心中難免會有些惆悵與迷惘。無論別人是如何看待這藍,憂郁抑或是懦弱,只有他知道,自己所蘊含的能量。
藍藍的天,藍藍的球場,藍藍的他坐在替補席上。已數不清,多少次了,這位藍衣少年沒有出現在首發位置了。罷了,水置于一處太久,也就被遺忘了,沒有多少人會去關注它。場上的比賽悶得發慌,正如這天氣。他以一種十分不習慣的方式觀察著比賽的進行,表情靜如止水。這種沉悶不該屬于他的球隊啊!他的心中一定有所感慨,卻仍保持著如水般的靜默。
球隊無法順暢地組織進攻,卻無法抵擋對手的洶涌攻勢,主教練頭疼不已,終于,十分不情愿地湊到他的面前交代了什么,特意避開了對視。或許,他害怕水的憤怒,但是那抹藍色卻極其平靜地起身,平靜的表情與主教練紅熱的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水,天生就有一種包容萬物的力量。
我吹響哨聲,示意可以進行換人。他的眸子是水藍色的,帶著幾分似水柔情,但此時此刻,我看到了一種磅礴而出的力量,是如此的強大。
球在他的腳下,不論是跑動還是傳遞,都如潺潺的溪水在流淌,輕快而靈巧,使場上充滿了生氣。每一腳精準的傳球,都如一泓泓清泉,凝聚而出,然而他的隊友,仿佛無法體會水的奧義,太多的好機會就這樣被浪費了。
他依舊耐心地做好每一個細節,與隊友們嘗試配合。眼看比賽進入了加時,而僵局依舊沒有被打破,我不禁為這么一位球員感到惋惜。球迷們開始退場,這似乎是對球隊表現不滿的一種宣泄。平靜了很久的他,突然間變了一種形態。不知是哪一瞬,平靜的湖水忽然掀起了大浪,如同洪水猛獸般威武。球場上已儼然變成了他的個人時間,猛突、過人,弄得對手頭昏眼花。但是,在禁區里的一次過人,晃得對手惱羞成怒,從身后絆倒了他。
一次毫無爭議的點球,卻由他的隊友搶著主罰。這一次,那狂暴的洪水平靜了下來,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球罰進了,比賽結束了,全場歡呼雀躍,教練與隊員們在一起共同慶祝,但是他,卻又一次被遺忘了。他愜意地一個人躺在綠茵場上,以水獨有的方式享受著。他不知,此時此刻我也與他共同慶祝著、享受著。
水,大部分的時候,展現出的是靜默。但它卻從不在乎你重視他的存在與否。它知道,只要有那么一次,用洪水猛獸的姿態出現,以自己想要的方式,那便足矣。
北春街下午三點的陽光
文/倪羽裳
南城有條北春街,位于寂靜的居民區。
南城是座繁華的城市,處處是高樓大廈,繽紛的燈光在黑暗的夜中似一個妖艷的舞女。
北春街是一條窄窄的路,路兩旁是高大的香樟,連成一片,遮住頭頂錯落的陽光。
【1】
北春街不像那些繁華的街道,沒有奢侈品的門店,更沒有巨大的商場超市。
它,一直在香樟樹下安靜地沉睡,像一灘睡著的水,蜿蜒靜止。
北春街上錯落有幾家小店,都是不張揚的店門。
北春街44號是一家北歌琴行。
琴行的老板是一個多年在酒吧駐唱的小歌手。
在年輕的時候發過零星幾張唱片,但因為銷量都不好,人氣也不高。漸漸公司也不再為他出唱片。沉寂了幾年后,他攜著滿懷的希望去了好幾家當紅的經紀公司,可他那實力的歌喉與卓越的創作才華都隱沒在其他歌手帥氣的外表下。
他,不是一個看一眼就讓人著迷的人。甚至不屬于帥哥的行列。他很少包裝自己,常年的卡其色汗衫與破洞寬大的牛仔褲將他勾勒得更加不羈。
幾次的碰壁后,他不再去經紀公司遞上自己的作品。
他離開原來的城市,來到南城。
經朋友的推薦,他租下了北春路44號。
他經營起了一家琴行。
取名為 北歌。
有時朋友也問他是否遺憾沒有堅持那條道路。
他會愣一會兒然后會露出那種不羈的笑容淡淡地說:
“我還堅持著,不過是換了一個終點。”
【2】
寧靜的北春街,午后三點的陽光時常散發著些許歲月的氣息,混合著香樟樹葉的清香。
還有兩家店,一家是咖啡書店。另一家是一家開了很多年的今夏酒吧。
我剛搬來這條街的49號時是春天,蒲公英紛飛。
房子不大,過得安靜。
咖啡書店是一對年過半百的老夫妻開的。
常聽到他叫她杰西。
常聽她叫他阿君。
兩人退休前都是南城某著名大學的老師,退休后開了這家咖啡書店。
選在這條安靜的北春街47號。
書店來往的人很少,一般都是附近的居民和不遠處南城附中的學生。
書店的角落里有幾個暗紅色的雙人沙發,覆蓋著藍白格子的棉麻布。
沙發前是一張木制大方桌。
四個桌角都用格子布細心地綁好。
桌子上擺放著一個地中海風格的臺燈。五色琉璃。用好看的深藍為底色。
還有一只玻璃瓶,里面常常插著一枝新鮮的玫瑰。
無論是否有客人。
老人家在店的后院種了一角玫瑰,在陽光下肆意生長,古老的妖艷。
老人家年輕時都在國外生活過一段時間,是類似三毛與荷西的生活一般在美麗的都靈生活了幾年,后因得知杰西的父親患了早期肝癌。雙雙飛回定居在這座城市陪伴杰西的父親度過余下的時光。杰西從小沒有母親陪伴,母親在她三歲的時候車禍去世。便由她的父親陪伴著她。
三年后杰西的父親去世,葬在南城郊區的墓地。杰西想守著父親到自己也離開的那一天,于是她打電話給都靈的朋友安排好了那邊的事情,便和阿君在北春街買了一棟房子,開下了這家小小的咖啡書店。
常聽他們說起阿晴。
阿晴比他們小大約七八歲。卻十分談得來。
要說他們三的相識,是一場去北歐的旅行。
他們還有阿晴在機場相識,竟成了志同道合的朋友。
阿晴是一名風光一時的小提琴家,在國際上也獲得過幾個有分量的獎。但在一次重要的表演上,表演帕格尼尼時出錯,從此演約越來越少,變成一個過氣的小提琴家。
那次她的表演失敗,是因為她突然望見臺下那個失蹤了四年的男友。
阿晴與杰西、阿君談起這些事時瞳孔中好像彌漫著薄薄的霧氣。
那段旅程是杰西和阿君口中一生難忘的回憶,每每他們談起便咧著嘴笑個不停。
說起那次在盧森堡街頭的走失,說起那次在荷蘭花市上賣花的經歷以及那個酷暑在巴西咖啡園的交易。他們像兩個剛過二十的年輕人,臉上掛滿對回憶的向往與憧憬。絲毫無歲月帶給他們的沉重氣息。但阿君和杰西的眼神中總是透露著一層淡淡的陰涼。
【3】
那次同學聚會,我定在離家不遠的今夏酒吧。
酒吧的老板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女子。
名字叫瑪麗。
冷清的酒吧,昏暗的燈光。幾乎沒有什么服務員。
和她有過幾次簡短的對話,從言語中依稀得知她出生于富貴之家,應不滿父母親對她未來的安排,獨自一人來到這座城市,用這幾年攢的錢開了這家酒吧。
她不像我眼中的那種富家千金,不矯揉造作,眼神中有種高貴的落寞。
來往幾次,竟也成了比較談得來的朋友。
晚間閑來沒事便會去她的酒吧坐會兒,點一杯瑪格麗特,陪她聊聊天。
我曾問過她是否有男朋友。
她說 曾有過。
她又說 沒有過。
從她眼神中的傷情想必我也明白了什么。
“為什么要一個人活得那么累?”我試探性地問問她,更注意了措辭以免碰觸到她那塊缺掉一角的心臟。
“因為不愿活得不甘心。”
瑪麗瑪麗,我想這也不是她的真名吧。
不過想想也覺得正常,她這樣的女子,就像一株奇異的沙漠之花,孤傲又神秘。
我對瑪麗的了解也到此結束了。
三天后她突然離開南城說要回家看看。
臨走時她把鑰匙給我,讓我有什么事幫忙照應著點。
一走,就是一個月。
一點 音訊都沒有。
【4】
瑪麗不在的這段時間,我常會一個人進去酒吧坐坐。
就像自己家一樣,擦擦桌子上的灰塵。
但每次我在里面,都會把門鎖住,貪戀著這一個人享受酒吧靜謐的感覺。
一日午后,我躲在層層百葉窗下的真皮沙發上小睡。
突然聽到有人敲窗子的聲音。
我掀起毯子,慵懶地走到門口。
是杰西,她一臉的慌張,緊皺的臉像長時間浸泡在水中的皮膚一般。
我打開門,光線刺得我真不開眼睛。
“安玖,快幫我叫救護車。阿君,阿君他??????”
我沖進酒吧的隔間,手指微微顫抖著撥了120。
翌日清晨。我抱著一束百合來到南城中心醫院320病房。
阿君是心臟病,那日在擇玫瑰時突然發病。
玫瑰邊是一封滑落的信。
上面是模糊的落款,地址是G市藍琴街786號。
家里的電話恰好都拿去維修了。
后來便發生了這一幕。
杰西趴在床邊,似一夜沒睡。
她昨天那張我從未見過的張皇失措的臉還不停地在我腦海中浮現。
杰西在我印象中,一直是一個篤定安詳和藹的老奶奶。
阿君平日里身體都很好,竟不知他是有心臟病的。
可為何那日他會突然發病,我也不得而知了。
杰西突然睜開眼睛,望見我笑笑招呼我坐下。
接過我手中的新鮮百合插在床邊的玻璃花瓶中。
我沒有多問,見阿君還沒有醒來。便朝杰西點了點頭示意便走出了病房。
阿君住了一星期的醫院便又回到了北春街47號。
【5】
兩個月后的北春街,依舊安靜如初,似那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海面。
那個周三的午后,瑪麗提著行李箱回來了。
她在我家廚房的窗戶前敲了敲窗戶,我拿著鑰匙便出去了。
令我震驚的是她的身后,還站著一個陌生的男子。
后來知道他叫阿天。
是瑪麗高中開始談了5年的初戀男友。
他們在瑪麗離開家離開那座城市的時候沒有了往來。
瑪麗臨走的那天晚上發了一條簡訊給他。
“今天八點的火車,我要走了。我在入口等你,如果你愿意跟我一起走的話。”
她等到火車快要發動時,他還是沒有來。
想必他還是放不下這里的一切。
又想必,他還是不夠愛她吧。
漫長寂寞的旅途,她決定放下。
阿天從高中起就是一個很優秀,很惹眼的男孩子。
他長得清秀,高瘦的身體,黑色干凈的頭發。
常常喜歡穿白襯衫。
阿天大學畢業后在當地一家研究院獲得了一個很好的職位。
他是一個努力上進的年輕人,同時也是一步一步遵循著他父母親的意愿行走自己的一生。
而瑪麗。
如此不羈的一個女孩子。
她喜歡設計,父母親卻不同意她去學習服裝設計。
一心想著讓她去學習商業經濟,好進入父親的公司幫助他。
她,是迷人的玫瑰。
他,是清晨的露水。
相識后互相沾染花的香氣與露水的清純。
【6】
男子比想象中的還要安靜,他坐在酒吧的角落,安靜地觀賞著陽光碎屑中自己白皙的手指。
我和瑪麗坐在吧臺上。
我聽她說起這兩個月的事情。
她兩個月前接到他的電話,他們家出了事,他也被公司辭退。
起因都是他父親偷稅的事情,在當地鬧得沸沸揚揚的。
他沒有辦法,打了電話給她。
他想起她家的勢力。
她還是沒有放下的。
她還是舍不得看到他這樣的。
她,如此不羈的一個女子。竟還是敗給了愛情。
她和他約在當地的一家安靜的咖啡店。
當她聽到他說“能不能讓你爸??????”時,啪的一聲將手中的裝滿黑咖啡的杯子摔在地上。
發出刺耳的聲響,打破咖啡店原有的寂靜。
“你當初和我好就是因為我們家的勢力和錢?”
他不說話,目光呆呆地注視著地上破碎的咖啡杯和滿地蔓延開來的苦澀的黑色。
她扭轉著臉不說話。
“我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才來求你的。我爸辛苦了這么久,好不容易做到這個位置上,他一時糊涂犯了錯。可他還是我爸,我工作丟了可以再找,可我不想讓他一直這樣??????。”
他的聲音有些激動,他腦海中不斷縈繞著父親這幾日在家借酒消愁的樣子和那滿地的煙頭。
她依舊不語。
“那天我準備來找你的,后來我媽在門口求我,說我走了他們努力了那么大半輩子都空了。她說我走了她活著也沒意思了。”
她把頭漸漸轉向他。
“所以,我說現在讓你和我去南城呢?”她終究還是沒放下他,她終究還是心軟了。
“我想跟你走,我們分開的這幾年,我一個女朋友都沒有再找,我一直在等你回來。可是,我家……??????”
“你爸的事情我會讓我爸解決的。”
幾天后,兩人便乘上了趕往南城的火車。
似乎當年不同方向的兩輛火車重新交匯,似乎現在正朝著一個方向前進。
【7】
后來的今夏酒吧又多了一位老板,就是阿天。
他常常很安靜,也常常看到在沒有客人的時候他摟著瑪麗,在收音機緩慢的音樂聲中移動著步子,似在舞動,又似是兩具尸體般僵硬地移動。
我沒有和阿天說過話,我的第六感告訴我他身上有股太過沉重的氣息。
我不喜歡他,只有他不在酒吧里時我才會過去和瑪麗說說話。
之后的日子常去看望阿君和杰西。
阿君上次發病后店里的事物都是杰西一個人在忙碌。
他常常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呆呆地望著琉璃臺燈不說話。
那琉璃臺燈聽說是阿晴與他們分別時贈給他們的。是在希臘時買的。
偶然的機會遇見北歌琴行的老板,談起我想學吉他很久了只是小時候外婆帶著,從小沒有母親,日子清貧也沒有多余的閑錢去學樂器。
老板很高興地答應了我一三五傍晚去琴行學習吉他。
后來長時間的相處,發現這個四十幾歲的中年男子身上有著一股莫名的熟悉的氣息。
青色的胡渣,飛揚的中長發,不羈的臉色,很像夢中的一個人。
我們除了談關于音樂和吉他,很少聊起彼此的生活和過去。
畢竟是不同年齡的兩代人,各自的故事都被掩藏的深深地沙子中,在孱弱地呼吸著。
他有一塊用黑色細線綁起來的玉佩,上邊是半只白鴿的樣子。
我看著眼熟,后來想起才發現自己當初怎么預料到這一切。
【8】
兩年后的清晨,瑪麗的男友提著行李箱走了。
他們昨晚大吵了一架。
“是我騙你,我就是為了你們家的錢和勢力!那天我來求你,就是為了我爸,為了他的工作!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你知道我多恨你們家那種有錢有勢的臭樣子嗎!因為你我失去了我原來的生活的一切,知道嗎?我根本沒有被辭退,我跟著你來到這個破地方!在這個破酒吧里呆了那么久,我真是受夠了!反正我爸現在工作穩定了,我不想再跟你裝下去!”
“王笑天你個賤人!”
“我是賤人?那你是什么?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爸媽每個月都給你戶口里打錢!還裝出一副不想靠家里的樣子!你不過就是為了一個人過得快活一些,你到底有沒有為你那有錢的爸媽想過!我不像你,我爸媽都是一步步辛苦過來的,我不能辜負他們!”
“你竟然翻我的東西!那些錢我壓根一分都沒有動過!”
“我恨你讓我的生活這樣,我更恨我會愛上你!”
他冷笑著看著她。
第二天便理好東西走了。
瑪麗崩潰地躲在昏暗的酒吧里。三天都沒有營業。
我去敲她的門,她也不讓我進去。
又過了幾天,我去找她。
在衛生間里,發現躺在地上的她和滿地的黑色的鮮紅。
【9】
她割腕自殺了,小刀隔開的手腕的動脈,鮮血往外涌的時候浸在水池中,溫水剛剛好。酒吧里還放著那首他們在夜晚擁抱著跳舞的樂曲。
瑪麗的店后來被租給了一個賣海鮮的大腹便便的商人。
后來去看望杰西和阿君。
他們說他們要走了,他們要回都靈。
我不解他們為什么還要過上這種漂流的生活。
臨走時我叮囑阿君好好吃藥,不要再犯病。
他拉我坐下,沙發上,玻璃瓶中依然插這一枝新鮮的玫瑰。
“安玖,你還記得我們跟你說的那個阿晴嗎?”
我點點頭。
“那天我收到她二十幾年前年前寫好但到現在她的朋友找到送給我們的信。
她死了。是難產死的。”他說著眼中有水光。
阿晴表演失敗時望見臺下的那個失蹤了幾年的男友。
他因為事業沉寂了多年,患上抑郁癥不見女友、朋友家人。
他是一個歌手,他在酒吧駐唱時認識了阿晴。
瘋狂地在音樂中相愛。
后來幾年的失蹤令她險些崩潰,在她去北歐旅行散心的途中認識了阿君和杰西。
她和阿君彼此欣賞,卻始終沒有說出口。
畢竟阿君比她大了好多歲,她也沒有放下那個失去音訊的人。
他們分開的時候阿晴有意撮合他們倆在一起,因為她看得出杰西很喜歡阿君。
送給他們那盞臺燈,也是希望他們能有一個家,來安置這盞燈。
后來他的出現,讓她失去了自己的事業。
她依賴他。他終于不再奔波,他想安定下來。他們結婚了。
不久她懷孕生下一個女兒,給她取了一個天使般美麗的名字。
但她難產死了。
他很絕望,他離開孩子和這座城市。
他把孩子交給她的母親,也是孩子的外婆。
他認為她是他悲痛回憶的見證,他不喜歡這個孩子。
是她讓他失去了他最愛的女人。
他走了。繼續游走。
常常看見杰西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種哀傷,一種籠著幸福的哀傷。
原來,那么多年的愛人阿君愛的人終不是她。
我想,她應該是早就知道的吧。
【10】
瑪麗走了,今夏酒吧變成了一家海鮮店。
杰西和阿君也走了,咖啡書吧變成了一家俗氣的外貿服飾店。
這天下午,我經過琴行。
發現陳北歌也要走了。
琴行已經空了,他提著大包小包。
他抬頭望見她笑笑。
陽光透過玻璃打在他的胸口。
胸口那半塊殘缺的碧綠的玉佩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那陽光要穿透我的瞳孔、心臟和靈魂。
我緊緊攥著身后我母親的那張照片。
母親的胸前也戴著半塊殘缺的玉佩,上邊也有半只白鴿。
對,我叫陳安玖。
安玖與angle同音。
寂靜的北春街不久后變成了繁華的商業界。
充滿世俗氣息的嘈雜。
我終于在一年后準備離開這里。
尋找那個地方。
G市藍琴街786號。
瑪麗為愛而死,阿天不知道剩下的人生是否還會在愛與仇恨中掙扎。
阿君不知道是否還會一直惦記著阿晴。
杰西不知道會不會一直假裝不知道他對阿晴的情感。
帶著這些疑問我要走了,不想去尋找答案。
答案我們其實都知道。
臨走前,在北春街的香樟樹下,在下午三點的時候,再感受一次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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