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

　　當(dāng)思念太過積聚，沉沉的有如負(fù)贅，會使一些遙遠記憶中的說話浮到嘴邊，讓人忍不住想再聽一遍。

　　我們一直以為兩個人從最熟悉到陌路要走過一段很長的路，要忘記那些所謂的美好回憶，可是實際上，只要一個華低頭匆匆走過，一個華麗的轉(zhuǎn)身，兩個人便形同陌路了。我想，這也許是世界上最悲哀的事了吧。

　　（一）

　　記憶象是倒在掌心的水，不論你攤開還是緊握，終究還是會從指縫中一滴一滴流淌干凈。

　　剛下完雪的天空，仿佛是一塊被刷洗了很多遍的玻璃似的那么透明，陽光天空中柔和地灑落，照在還未消融的積雪上，映出了一片晶瑩。

　　我將手捂在嘴邊，不停地哈著熱氣，讓自己凍得通紅的手暖和起來，黑白相間的格子圍巾松松跨跨地掛在我的肚子上，黑色的風(fēng)衣上沾著被風(fēng)吹起的白色的雪花。

　　“嘿——”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我回過頭去看見了夏諾，她穿了一件淺白的風(fēng)衣，劉海斜斜地梳下，領(lǐng)子豎著，將她白瓷般的小臉遮住，只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和那雙清澈的眼睛。“等很久了吧？”她伸出手將我的圍巾圍好，那雙眼睛盯著我。“沒有哇，才十幾分鐘而已。”我將背包從肩上取下抱在懷中，“喏，給你的，趁熱喝吧！”我從包中取出了一袋熱牛奶放到了夏諾的手中，然后再次將背包背好，“走吧，快要遲到了，老師會罵的。”我邁開步子向?qū)W校的方向走去，夏諾緊緊跟在我的旁邊，手里緊緊地捂著那袋牛奶。

　　（二）

　　我們總是以為所有的一切都會以我們所想地一樣，但是我們卻忘記了“命運”這個強大的東西，忘記了是它主宰著我們的生命軌跡。

　　“辰宇，走，去吃飯，我請你，麻辣燙怎么樣？”韓晨摟著我的肩膀，在我眼前抖著手里的兩張紅色大鈔，“好啊!”我轉(zhuǎn)頭對他說，掏出了手機“夏諾，你先回家吧，我有事。”過了兩三分鐘一條短信回了過來“那好吧，我先回家了，就不等你了。”我按下了屏鎖鍵，看著光一點點消失，直到屏幕漆黑，將手機衣進了口袋，揉了揉眉頭，跟著韓晨出校門。

　　冬天的夜總是來的那么早，街道上的燈投下了昏黃的光，彩燈在街道兩旁的商店門口不停地閃爍著，街道上只有幾個人匆匆地走過，一陣風(fēng)貼著地面吹過，我緊了緊風(fēng)衣，天空中飄起了雪花，在風(fēng)中飛舞著。

　　“老板，來兩份5元的寬粉，每個菜各兩份，快點啊!”我和韓晨沖進了一個小店，關(guān)上了門，風(fēng)雪被隔在了門外，我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找了個靠近窗子的地方坐下，韓晨去柜臺處結(jié)賬了，我隔著窗子看著外面漫天飄灑的雪花，行人頂著風(fēng)雪從街道上匆匆地走過。

　　兩碗冒著白汽的麻辣燙放在了我們面前，我和韓晨提起筷子消滅著碗里的食物，“干嘛點這么多啊？”我放下筷子打了個嗝。“這不是有錢么！”韓晨提起袖子擦了擦嘴。“有錢也不能這樣花啊。”我皺了皺眉頭。

　　“吱——”門被推開，冷風(fēng)貼著墻吹了進來，我打了哆嗦，抬頭向門口看去，頓時楞住了，韓晨發(fā)現(xiàn)了我的異樣，他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喂，怎么了，喂”他順著我的眼光看去，只見一個男生正在幫一個女生拍去身上的雪花，韓晨回過頭看著我，我深深地吸了口氣，摸出了手機。

　　“你現(xiàn)在在哪里？”我平復(fù)著自己的心情。

　　“我在家里，干什么啊。”女孩輕笑著答道。

　　“啪”手機掉在地上的聲音在小店是那么的清楚，我呆坐在那里，腦子里一片空白，聲音吸引了所有人，目光全部在我身上聚集，那對男女也注意到了，向這邊看過來，女孩的臉色瞬間蒼白，握著手機的手不斷地抖動著。

　　我站起身，向她走去，在她面前站定，“夏諾，你也來這里吃飯了。”我擠出一個蒼白無力的笑臉，用自己沒有覺察的顫抖的聲音說出了這句話，她呆呆地看著我，沒有一句話。我轉(zhuǎn)過身拉開門走了出去，韓晨撿起地上手機匆匆地跟了出來。

　　風(fēng)夾雜著雪呼嘯著吹過，我的臉被刮的生疼，眼淚無法控制地流滿了臉龐，身體顫抖著向前走著。

　　韓晨從后面追上來一把拉住了我問：“你怎么了？”我回過頭看著他，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語氣對他說：“給我一根煙，我知道你有。”

　　（三）

　　原來故事從一開始就偏離它原本的軌跡，無論我們怎么去努力也無法改變最后的結(jié)局。

　　我坐在操場的休息座上，看著天空中飛機飛過后留下的那一條清晰的白色痕跡，今天的天氣竟是如此的好，仿佛昨夜的那場雪從來都未曾出現(xiàn)過一樣，只有地上的積雪證明它曾來過。

　　“喂，快來啊，該你上了。”韓晨抱著籃球站在球場上向我揮著手，我起身時發(fā)現(xiàn)手機在震動，是夏諾的電話，猶豫了一下我接通了電話。“喂，干什么？”我面無表情地問到，“辰宇，你讓我解釋一下好不好？”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哭腔，“不必了，已經(jīng)過去了。”我沒有聽見自己話里的苦澀，“再見”她沒有多言，“再見”我也沒有做一絲挽留。

　　風(fēng)吹過我的臉，有些冷，我伸出手撫過了臉，手上已沾滿了淚水，幾只麻雀叫著從天空中飛過，振翅聲清楚地傳入了我的耳中，我抬起頭看著它們漸漸地消失在這冬日的天空。陽光照在我身上，卻沒有一絲溫暖，輕輕的噓一口氣，一團白霧裹著一份溫暖裊裊升空，在半空中伸展，氤氳，半晌又匯入了干冷的空氣。小樹長成大樹，到了冬天便成了老樹，老樹枝椏交錯，只有幾片稀稀落落的葉子點綴著生命的痕跡。

　　（四）

　　云悠閑地從天空中飄過，時光就這樣過去了，所有的事情就如同一粒被投入大海的石子一樣，濺起了一點微不可見的水花，轉(zhuǎn)瞬即逝，沒留下一絲痕跡。2012年的冬天就這樣結(jié)束了，就像它來時一樣突然地離去了。

　　日子開始變的安靜而平緩，初三最后的沖刺已經(jīng)開始了，桌子上的試卷已經(jīng)堆了厚厚的一沓，每天喝著咖啡學(xué)習(xí)到凌晨兩三點，然后在第二天在半睡半醒地度過，晚飯時便會三五成群地提著飯盒從林間小路上走過，去食堂吃飯。

　　夏諾和那個叫林安的男孩開始了正式交往，偶爾在大街上遇見他們，我便會低著頭，從他們身邊匆匆而過，不做任何的停留。

　　2013年的6月，我上高中了，進入了全縣最景氣的那所高中，然而報名的那天我卻沒有看見夏諾，我很清楚以她的成績完全可以被這所學(xué)校所錄取，但是這一次卻沒有她。

　　其實，每個故事的結(jié)局都是我們所無法預(yù)料的，在這個北方的小城之中，又添了一條還未完全綻放便凋謝了的花季生命。在這個秋意還未完全散去的季節(jié)中，她匆匆地結(jié)束了自己的生命。沒有人知道原因，也沒有人見證那場死亡，據(jù)說她的尸體被水沖出了幾十公里，被人發(fā)現(xiàn)的時候，距她死亡的時間已過去了三天。就在那一瞬間，我仿佛聽見了全世界崩潰的聲音，可是我們都明白，對于不可改變的事實，你除了接受以外，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秋天的最后時刻終于到來了，我抱著夏諾送給我的那本厚厚的英語詞典，坐在陽臺上看著大雁成群結(jié)隊地向南方飛去，只留下那響亮的叫聲在這個北方小城空曠的天空中不斷地回蕩著。

　　我仿佛又看見了那張如白瓷般的小臉，在路燈下仰著頭，眼睛里映著夜空中的星辰對我說我很喜歡你。

　　樓下不知是誰放了一首《紅塵陌路》，“一朝別后是紅塵陌路，蝶舞清影終飛不過滄海就算分手也給你祝福無悔當(dāng)初的銘心刻骨就讓這首歌當(dāng)做最后的禮物……”我張開嘴想要跟著唱，可是聲音卻哽咽在嗓子中，沒有唱出來。

　　時光靜靜地流淌，你我都明白，年少的愛慕是可以寂靜的，不過在以后的歲月里，我將永遠走在少了你的風(fēng)景里。只是記憶還在，而你我卻已天涯陌路。

　　（五）

　　我提起筆寫下了這個故事，也不知是為何，寫著寫著淚就流了下來。心仿佛經(jīng)歷了一次漫長的旅途，就那樣慢慢地空了。

　　“文字沾上邊的孩子從來都是不快樂的”，我已經(jīng)忘了這是誰說的話了，直到我寫完這個故事我才明白了這句話，原來寫故事其實就是經(jīng)歷了一場并不真實存在的故事，只不過是把我們自己帶入了故事，去感受故事。

　　我爬在被窩里寫完這個故事的時候已是深夜十一點多了，窗外的城市中只亮著點點燈火，把文章讀了一遍又一遍，才驀然發(fā)現(xiàn)文字與感覺永遠有隔閡，所以我們永遠也寫出最完美的文章。

　　其實我明白，自己不是郭敬明，永遠也寫不出那么風(fēng)輕云淡的悲傷，不是嗎？

　　放下本子，我沉沉地睡去，世界的聲音在我的耳邊慢慢地寂靜下去，我想明天又是一個好極了的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