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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謝,謝謝  文/王晨露

  老謝是我的小學語文老師,坦白說,上初中以前我很怕他,再說直接點,到今天上高中我見了他依舊心跳加快,頭腦發暈。話是說得夸張了點兒,可我還真是怕他。以前怕他是因為擔心他去我媽那兒告狀,現在怕他好像是因為以前怕慣了,現在不怕倒不適應了。所以現在只要我在大街上碰見了他,一定會趕在他看見我之前灰溜溜的穿過馬路裝出一副路人甲的傻樣。

  其實我在沒上學之前就見過老謝,是在我媽的辦公室里。剛開始我媽帶我去辦公室并沒有讓我上學的意思,于是我成天拿著辦公室里的粉筆在墻上畫畫。那時候老謝經常來串門,而且總是坐在桌子上,又是老師們中間話最多的一位,所以我記得特別清楚:話多,搞笑,喜歡吃煮土豆的那一位是謝老師。

  后來突然有一天我媽拉著我的手走到老謝跟前說:“你看,這就是你以后的老師。”當時我心里一下就慌了,聽幾個讀書的姐姐說小學老師特別能打人,動不動就讓學生紫著屁股回家。后來的實踐證明,這句話還是有一定的科學依據的。

  之后我就穿上校服當起了小學生,那時候剛上學心里比較激動,學習特別積極,課本里的拼音背得滾瓜爛熟。而且不止我一個人是這樣,大家都是這樣。所以老謝常常讓我們在下午的最后一節課睡覺,還要比誰最先睡著。別人睡著沒有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常常睡著。等到下課鈴一響,老謝會叫我們起來,大家一起排著隊,唱著兒歌,踏著下午尚且明媚的陽光涌入等在校門外家長的懷抱。家長問今天在學校學了什么,大家都說睡覺,還爭著搶真說自己第一個睡著,家長都納悶這是什么怪老師,剛開始讀書就教孩子怎么睡覺。

  后來上了二年級,我的噩夢才剛剛開始。記得剛上二年級那天,老謝抱著一瓶油漆在黑板上畫田字格,大家都在下面神經兮兮的互相討論即將要學習的漢字。我覺得沒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字嘛,哥哥姐姐們都會寫,一定很簡單。然而,也正是因為這被我小瞧的漢字,后來不知道讓我挨了多少回老謝的棍子。那時候學校里比較流行自動鉛筆,班里的同學都有一支,可是老謝偏偏不讓我們用,說要是再見到誰用就丟到房頂上去,我們大家都不信。結果,老謝說到做到,還真給我們都扔了。老謝說剛學寫字的孩子用自動鉛筆字會寫得很難看,他寧愿我們大家每天用老粗鉛筆寫字。當時大家都氣得咬牙切齒,可又不敢說,只好從命。所以那時候上課寫作業時常會有同學寫著寫著一頭栽下桌去,拿著鉛筆在地上用力的磨幾下后迅速地回到桌子上繼續寫。

  后來升到了三年級,老謝要求我們寫日記,并且每周要檢查。基本上從那時候開始我就沒過上幾天安穩日子,尤其是每次一到星期五,我總覺得自己不會見到明天的太陽了,因為我很少能如期完成日記。老謝每次檢查我的日記,我都會自覺的伸出手挨打。回家的路上我就在想老謝到底給我媽告狀了沒有,然而大多數情況下我媽都會知道。這也是我怕老謝怕到骨子里的原因之一,還有一點,就是老謝愛管閑事。

  我小時候臭美,喜歡留長發,但是自己又不會梳,每次留到顯長的時候我媽就會帶我去剪掉。有一次我豁出去留的特別長,就在我剛剛以為革命即將勝利的時候,老謝叫我去辦公室給我講了一番大道理,并告訴我下午會檢查頭發剪掉了沒有。那一天我真的覺得特別失望,特別無奈,但又無能為力,只好忍痛剪掉心愛的長發。下午我戴了一頂帽子去學校,老謝取下我的帽子,看著我草坪似得頭發滿意地說:“嗯,好。”

  雖然我很怕老謝,但我不得不承認老謝的字寫得很漂亮,講課也很有意思。別的班一篇課文講一節課,我們班講一周,主要是老謝上課廢話多,怎么講都講不完。老謝給我們講饑荒那年鄉下人吃人的場景,也給我們講文革時期村里人受迫害時的景象,他講過清軍入關,也講過慈禧太后賣國的行徑。后來隨著我漸漸的長大,對社會的了解,知道了那時候老謝講給我們的故事,有的是真的,有的是講出來忽悠人的。

  老謝喜歡吃土豆,于是每年的元旦我們班都會過“土豆節”。班里的同學每個人都拿著土豆和咸菜高興地來學校,大家吃完之后老謝還會評選“抬抬手”,用我們這里的方言說就是最能吃的意思。

  上到五年級的時候,老謝發明了一種新的打人方法,就是讓我們自己用手拍桌子,誰拍的最響說明誰對自己的錯誤認識的最深刻,所以每到星期五的語文課,就會有好多人齜牙咧嘴地拍桌子,不知情的人一定以為班里坐了一群神經病。

  上小學的時候我雖然不喜歡寫日記,但卻喜歡寫作文,因為我和老謝一樣話很多。每次交上去的作文老謝都會寫一些鼓勵我的話,所以我一直保持著對寫作的熱愛,到今天都沒變。班里的很多同學也是,在老謝的帶領下,不少同學都顯露出自己對文字的熱愛,我至今還記得班里一位經常吃雞腿不愛學習的同學寫過幾篇上月球的文章,居然把我們全班同學的名字都寫進去了!

  六年級的時候老謝不小心崴了腳,在家休息了幾天后不知從哪找來一對拐杖拄著來給我們上課。高考成績公布之后老謝得知自己的大女兒落榜,當著我們全班同學的面默默地哭,我們班幾個男生也跟著哭了出來。雖然當時我笑了,但我真的是因為看到那幾個同學哭得太難看才笑的。

  再后來,我就畢業了。再也沒有碰到像老謝一樣一篇課文上一周的老師,也沒有碰到過上課唱“泉水叮咚,泉水叮咚”的老師,也沒有老師讓我剪掉長發,更沒有碰到會一路一邊用木棍敲著墻壁一邊唱歌來上課的老師,可是這樣反倒覺不自在。

  無論怎么樣,都很謝謝你,老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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