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通往天堂的路上,我與他們同行。
心里突然莫名的悲傷,像一頭受傷的獅子,發起脾氣的樣子很嚇人。
——殤,你這幾天真的很不可理喻……
天楓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他依然像往常一樣一臉風吹不走的美好笑容,我想我真的生氣了。
“我又不是人民幣,沒必要讓人人都喜歡我。不喜歡的話就滾呀,以后也不要再來找我,咱們絕交,你這個混蛋!”
然后天楓的臉就突然變成一種很悲傷的樣子,目光空洞且落寞,像一個受到了羞辱的孩子。他對我笑笑,嘴唇很用力地咬在一起,“好,你說的,絕交!”他轉身離開的背影被陽光拉得很長很長,原來站著的地方融成一灘陽光碎裂的樣子,刺眼的光芒使我的眼睛一片氤氳。
其實我的不可理喻真的有可以用來消釋我們之間誤會的理由的,但我還是沒能講出來。我一把火燒光了我所有的日記和我所有寫過的記錄我真實生活的文字,在最后一張寫滿文字的紙化為灰燼的時候我的眼淚很不爭氣的掉了下來,聲音響亮的砸在地板上。
這些痛,又有誰知道?
那以前總是用來讓我傷心的墻角現在放上了一張子燼的放大了的照片,還是第一次看見一個男孩子連遺照都能照出從容的樣子,上揚的嘴角總容易讓人聯想起他曾經那春光明媚的笑。
那些曾經執著地以為可以流傳到永久的故事,那些曾經為了一則喜劇就可以笑到天荒地老的人,那些曾經以為擁有了彼此就擁有了全世界的孩子,還有那些曾經承諾過的亙古不變的誓言,都在某個櫻花燦爛的日子里被時光的洪流無情的帶走,消逝、無聲……
我、子燼、子嫣、還有天楓,那些曾經誰都以為不可能在一起的孩子就那樣不可思議地走在了一起。
2
在曾經那個迷幻的七月里,我開始執著于構筑我光怪陸離的文字生活,仿佛一只幼小美麗的蠶一樣癡迷于眼前小小的幸福世界,絲織著自己生活中所有美好而幸福的東西,那些奢侈到近乎低靡的文字在我看來是我全部美好生活的見證。
寫作是一種暗無天日的自殺,郭敬明說杜拉斯是這么說的,然后我就真的感到害怕了。在我發現我擺脫不了寫字這個不好的習慣之后我開始漸漸適應著把它當成另一種生活來苦心經營,可是嘗試了一段時間后我發現自己還是做不到,就像一杯咖啡,再稀釋也總能嘗出苦澀的味道來。
于是在寫字的同時我漸漸感受到它帶給我的莫名的悲傷,在繁華美麗的西京橋畔,在充滿金色陽光的陽臺上,甚至在一個沒有人可以打擾到的白色的墻角,總有他們之中的某個人看見我一臉的抗拒與桀驁,落寞成一種鋒利的姿勢,小心翼翼的看著某個東西或某種風景安靜的發呆然后漸漸眼神孤立目光陰冷。大多數這樣的時候天楓總是過來和我坐在一起然后悄悄撥弄著我的頭發將它們弄得一團糟糕。兩個大男孩坐在一起的樣子很容易讓人浮想聯翩,于是子燼總會在這個時候冒出來拿出最新潮的單反相機躲在某個我們看不見的地方為我們拍照,一臉壞壞的笑容在他的臉上總顯得英氣逼人。
他是除我和天楓之外的另一個大男孩兒,因為生日比我們兩個大幾個小時因此他經常逼著我們喊他哥,而每每這時候我都會和天楓站在一起揮起雙拳表示拒絕,而結尾總是他在胸前畫一個十字誡然后雙手舉過頭頂做出一副痞子向上帝討飯的姿勢大喊:“萬能的主啊請賜我力量消滅他們吧!”然后在下一秒就會傳來樓上保潔阿姨訓斥街邊流浪小狗的聲音:“誰家的瘋狗快點兒給我牽回去!”然后我們三個人一起坐在地板上笑到內傷。
就是這樣美好的日子,在我們之間橫亙了很長的時光,以以至于每每想起,都是一把明晰的淚水。
因為子燼,我們一起喜歡著的那個有著潔白牙齒甜美笑容溫和性格的子嫣走了,永遠的離開了我們,離開了這個充滿喧囂與悲傷的城市。
不久之后,在我騎著單車滿臉汗水的走進那個安靜祥和的村子的時候,我一下子癱軟在地上,以往那個總喜歡拿著相機滿臉壞笑的青年這時安靜地躺在一具透明的棺槨里,臉上依然是那種帶著壞意的笑。我不顧阻攔沖上去把他拉起來抱在我的懷里,我拼了命的對他說話可他依然不理我。我告訴身邊人讓他們趕緊去做飯,因為遲子燼這個家伙只要肚子一餓就會不理任何人,但身邊的人全都目光呆滯一臉悲傷。我放下他去廚房做飯,最終被趕來的天楓一巴掌打在臉上,突然一下子清醒過來,然后抱著子燼的遺體放聲痛哭。
子燼,一個從不為小事動容的孩子。他的生活態度很容易讓人覺得他根本不懂悲傷,他的衣服似乎總是黑上衣藍底褲白色球鞋,這很容易讓人覺得他是個單調缺乏色彩的孩子,但他總會做出一些常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讓人們時不時改變對他的看法。
子嫣,一個偷偷暗戀著我很久的女孩兒,膽小、害羞、有著精致五官和美好笑容的孩子,每天都快樂,沒有悲傷。
還有天楓,一個唯一比我小且很情愿叫我哥哥的男孩兒,他很富有但身上從沒有其他富家子弟那種優越和讓人討厭的感覺。同樣也是一個心甘情愿借我單車讓我花錢并表現得無怨無悔的孩子。
最后是我,余殤,一個總把文字當做歸宿的孩子,一個總把日出、白色角落、陽臺、綠色樹蔭和晚霞當做昭示著自己生命跡象的孩子,一個很傻、有很多人愛、肆意揮霍著別人對自己的好并一直義無返顧不知回報的孩子。
第二章
1
故事,從這時開始。
公園2003年,盛夏。沒有一絲清爽的味道。
我在當天的日記里這樣寫道。
而就在這樣枯燥的夏日里,我遇見了我一生中第一個可以稱作兄弟的人,遲子燼。
我是一個人在教學樓下百無聊賴散步時碰到他的,當時他正對著一塊草坪旁若無人地解手。我向來就是個愛出風頭的人,然后就跑過去裝出一副大人的口氣雙手叉腰訓斥他,沒想到他直起身來比我高出很多,然后我就低著頭不再說什么了。
當時他在旁邊一大塊空地上寫生,而我喜歡寫一些東西,天知道我這種臭書生向來喜歡附庸風雅,當時看他沒有對我表現出強烈的敵意,于是我很厚臉皮的坐在他旁邊安靜的看他寫生。我聽他跟我講一些顏色線條構圖之類我根本難以聽懂的東西然后直搖頭表示不明白,而他則對著我很清高的笑,我想報復他于是我和他講一些但丁莎士比亞契訶夫和一些連我都不是很明白的正弦余弦小數點圓周率,然后就發現他也是聽不懂的然后我比他更狂妄地笑。
就是這樣的笑聲充滿了我們曾經一起逃課后的那么多青澀可愛的日子。他總愛喝可樂,每每看到他喉結翻動的瞬間我總是雙眼微閉嘴唇上揚目不斜視毫不做作地表現出一副驚奇者的姿態。
陸天楓,一個愛音樂勝過愛生命的孩子。第一眼見到他是在一個充滿詩意的環境里,當時他正一個人坐在被落日涂滿昏黃色調的很大的操場上,兩旁栽滿了高大濃密的香樟,修長纖細的手指時不時的撥動長弦然后就會聽到音域破碎的吉他聲,一副側臉就那樣在夕陽里消融成美麗的剪影。彈到最后,六根弦都斷掉了,只剩下最邊上的那根但他還是旁若無人地彈著。我是一個愛出風頭的人還不如說我是一個充滿愛心的人,于是我從背上的單肩包里拿出剛買的要拿回家的吉他弦走過去遞給他。我告訴他:“我也喜歡彈吉他,能做個朋友嗎?”當時他對于我的突然到來感到很吃驚,但他還是很快恢復美好表情對我一臉微笑。我俯下身取出吉他弦一根一根用心地裝好然后遞給他,他對我笑了笑,然后說:“當然可以?!?/p>
其實我最不應該用很多筆墨描寫的就是唐子嫣,這個從小就和我膩在一起的無話不談的小女孩兒。她就像是一張潔白的紙,所有形容青春期理想中完美女孩兒的詞匯都能被她安然接洽。同樣,她也是第一個陪我從小玩到大的女孩兒。她很喜歡我,而我卻不知道,就是這樣。
也許還應該有我,一個總在自我審視的安靜憂郁的男孩兒。我經常會選擇安靜的早晨或喧囂的傍晚獨自坐在一所空曠房子的角落里安靜地思考隨時冒出在腦海的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如果沒人打擾我會一個人執著地思考到天荒地老思考到瓊瑤劇中的山無棱天地合。我也經常一個人抱著吉他調音卻總也調不出自己想要的效果。我很簡單的,就是這樣。
而也許是出于蒼天的有意安排最終我們都被安排在了同一個班級里,高一三班,這個整日刀光劍影兵荒馬亂的全省有名的重點班級。這里的每個人都擁有令很多其他學生在學習課本知識上的高智商,這里也是全校唯一一個不存在“班主任”這個名詞的班級,這里的每個人都在肆意揮霍著自己的青春而不必付出其他人揮霍青春所需要付出的代價。
我和遲子燼第一次產生意見分歧是關于“文學”,而問題的切入點就是“諾貝爾文學獎”。我告訴他我8歲的時候寫的令我最為自豪的一篇滿分文章名字就叫“我要拿諾貝爾文學獎”。我滿以為他能為我在8歲時就聽過世界文學最高獎項是“諾貝爾文學獎”而感到自愧不如羞憤頓足,而令我意外和氣憤的是他竟然說他最鄙視這種以拿獎為最高目的而從事某種領域研究的人然后還借此機會對我大批特批絲毫沒有顧及我說這話的重點是“8歲”。我是個不會據理力爭的人,再強大的理由到了我嘴里我總會將其重要性描述的不值一提,然后被別人搶占先機將我的意志摧毀到冰點。我不打算和他打嘴仗,于是我氣急敗壞的向他挑戰:“有本事跟我打一架!”
我顯然低估了這句話的效力,遲子燼輕蔑地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小樣兒,就這身板兒,行嗎?”我被他一巴掌拍的差點兒吐血,但我骨子里就是個打死不服輸的人,“來啊,我可不怕你!”
一陣塵土飛揚。
休戰歇息。
又是一陣塵土飛揚。
一直打到我們彼此都胃饑腹渴筋疲力盡。
“要不要去吃飯,我請客!吃完繼續?。?!”我抓著他的衣領用牙齒咬住他左手腕。
“好吧,我想先喝可樂,太渴了————”他將牙齒從我的衣襟上松下來,雙手攤在胸前畫一個十字誡,“萬能的主,請原諒我的無禮,我將虔誠的向您禱告用以贖回我的罪行!”
…………
“其實你的夢想真大,拿諾貝爾,我想都沒想過,天知道中國文學在我們這群家伙手上會敗落到什么地步。至少你很勇敢,還想過!”
雖然這話對我沒有什么特別特殊的意義,但我還是莫名其妙的高興。我一邊控制著快樂的表情不讓它膚淺地表現在皮膚表層一邊聽著遲子燼為我講他小時候的故事,不知不覺中就喝掉了一大聽冰可樂。而這時天楓從不遠處朝我們這邊走過來,他右手捧著一大聽可樂左手拿著棒冰背上還著那把白色的吉他臉上是很燦爛的笑容。他先在我身邊坐下來然后一邊吃東西一邊對我們笑,我和遲子燼出于禮節在他笑完的下一秒又迅速的還一個同樣標準的笑回去,天曉得我們我們三個初次見面連一句話都沒有說就這樣很傻地來回對笑了好幾分鐘,笑聲中我掉在了餐桌底下,遲子燼把我扶起來的同時看見了朝我們這邊走過來的唐子嫣。
當她出現在我們三個大男生面前時其他兩個都面紅耳赤心跳加速而我卻一臉微笑表情自如。當我將子嫣介紹給他們兩個時他們立即表現出一副紳士相見恨晚的樣子,這讓我和子嫣都感到莫名奇妙,我想過男孩子見到漂亮女孩兒理想中的樣子但我沒想到他們的表現實在超出我的正常理解范圍。后來我們四個人坐在一起談天侃地論古說今,吃完到一半的時候子嫣突然話題一轉對我說:“余殤哥哥,周末一起去看夕陽好嗎?”我想了想周末并沒什么特別重要的事然后我就像往常一樣義無返顧的答應了,低頭喝可樂的瞬間我瞥見了對面兩張憤怒到變形的臉,然后之后的好長一段時間我都知趣的沒有再說話只有在低頭吃飯。
也許接下來才是我最難熬的一段時光,我被遲子燼和陸天楓兩個瘋子從門口一直架到床上,他們讓我不要動,然后我就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哭天喊地。遲子燼用他那極具摧毀性的眼神瞪著我讓我閉嘴,然后我就知趣地不再喊了。他們兩個人一人搬一條板凳進來坐在我的面前,然后兩個人幾乎同時開口問我同樣一句話:“子嫣,和你,怎么回事?”
他們兩個似乎忘了對一個初次見面的女生直接省略掉姓氏是一個怎樣明目張膽的過錯。
我不動。
遲子燼用盡力氣在我的腦袋上給了我一記爆栗子。“問你話呢?”
還是不動。
陸天楓發瘋似得撲過來掐住我的脖子然后用眼睛瞪著我好像誰偷了他的吉他。
“你們不是不讓我說話的嘛!”我反駁道。
看著遲子燼揚起的拳頭我決定將接下來的滿腹牢騷生吞下去,我立刻擺出一副十足乖巧的表情安慰他們消消氣要不然長了青春痘會不好看的??粗麄儩u消的怒氣我又很不爭氣的補了一句:“真乖哦,騙白癡的話你們都信?!?/p>
我發誓我真的不想死的太難看于是我苦苦哀求企圖讓他們留我全尸,所幸愛情的力量是偉大的,他們打的不全都是要害我的發型五官都沒受太大影響。之后我一邊打理發型一邊苦口婆心地向這兩個白癡笨蛋一遍一遍解釋我與唐子嫣情如兄妹的關系而并非他們想的那樣離譜,直到他們兩個勉強相信的時候我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任憑他們兩個使盡翻云覆雨扭轉乾坤的手段我還是沒能如他們所愿醒過來,我想我是真的累了。
我真是個另類,總愛在傍晚睡覺凌晨時寫一些鬼都不感興趣的東西。我是真的很喜歡寫東西的,我經常告訴自己余殤你算個什么東西呀你寫的東西白給人家看人家都不要你他媽的還是別寫了。通常這樣罵完我就哭了,哭完之后又開始寫。每當臺燈彌散出的光暈覆蓋在遲子燼和陸天楓的臉上的時候我就會感覺自己恍如隔世。就像輪回百世看破紅塵的光頭法海那樣滿臉桀驁不可一世,在一個燈火落盡喧囂全無的世界里手掌孤燈參悟世界。
窗外的月光冷清的嚇人,于是我就又變得不開心了。我拉開房門走出去,一個人站在夜風里,伸出雙手銳利的風就從我的指間呼嘯而過。我每天每天都生活在這樣一點兒也不可愛的世界里,像深海中的一塊難以覺察的龐大礁石,在海葵細密柔軟的觸手下,在船只一次次的碰撞下,在潮濕陰冷的海水日復一日的沖刷下漸漸沒了棱角,于是我成了一面明光可鑒的鏡子,成了一個擁有獨特抗體的背著軀殼的小甲蟲,命中注定我不會得到溫暖,也許這就是我真正的宿命,一直注定不能羽化且一定會被卡死在羽化前一瞬的小蟲子而已。
——父母給的名字真好,余殤。
我在藍色封皮的精裝日記本里這樣寫道。
“啊————!”我想我的報應來了,遲子燼這個混蛋在我安靜寫作的時候幽靈般地拍我的肩膀,真的受不了。然后天楓聽見我的叫聲也醒來了,他是個虔誠的基督教徒,先在胸前畫一個十字誡,然后一臉憤怒的表情,他說他這次肯定是睡不著了,要在地上劃圈圈詛咒我。我對他們說算了算了我貢獻出我的零食咱們一起瘋吧,遲子燼一臉嚴肅的點頭,陸天楓依然一臉倦容但還是對我們說好吧好吧服了你了。
然后我們三個人坐在一起放肆的笑,打紙牌吃花生喝可樂。然后在我們都感到筋疲力盡的時候就一起分享安靜。遲子燼拿起來畫筆開始構思光線色彩,陸天楓從床頭的墻壁上取下吉他開始調音,而我一個人抱著日記本像個受傷的孩子一樣縮進角落里繼續剛才沒有尾聲的悲傷。我一直覺得老天把我們這三個人放在一起是它所做過的最為明智的決定,而我們能如此和諧快樂地生活在一起則表明彼此無怨無悔的服從了老天善意的獨裁。
我一直對他們兩個講我是個天才,而遲子燼反駁我說你不是我才是,最后陸天楓對我們兩個笑笑說別傻了我們都是,我感覺自己起了詩興于是問遲子燼:“你知道幸福是什么滋味嗎?”
遲子燼摸摸鼻子說:“我好像聞到了?!?/p>
而陸天楓退到自認為安全的距離之后告訴我們:“對不起那是我的腳臭味?!?/p>
一陣慘叫。
然后我們三個人就躺在一張床上四仰八叉的睡著了。
…………
…………
2
起床后我們就遭到了報應,難以想象當三個成績驕人帥氣英俊的大男孩兒因為遲到在校長辦公室呆了足足一個小時后重見天日時臉上是怎樣的落魄表情,同時也難以想象的是當那些低年級的癡情學妹們隔著一道圍墻看到他們心中的白馬王子陸天楓從校長室出來時她們是怎樣的一張想掐死校長的臉。
在我們進教室的時候天楓突然被一個穿著時尚的女人喊了出去,然后我們在陽臺上就瞥見很多的女生看見陸天楓跟著一個女子出去時臉上的表情很詭異很恐怖,如果此時遞給她們每人一把刀那那個女子的下場一定很慘。
遲子燼跟我回了教室,到下午的時候才看見陸天楓滿臉憂傷的回來。
晚上的時候我和遲子燼都纏著陸天楓表情怪異的問他中午接他出去的那個女子到底是誰,看著陸天楓那張半紅半紫的臉我們就越來越得寸進尺。
“快點交代,是不是你的————???”我和遲子燼互相交換一個眼神,然后壞壞的笑。
陸天楓的回答讓我們胸悶心傷整整一分鐘,“她是我媽。”
一分鐘之后。
遲子燼憋著不笑問陸天楓:“那為什么看你回來的時候一臉的不高興呢?”
“她出差了,很久才能回來?!标懱鞐鞯椭^繼續彈吉他,眼神并沒有因此望過來。
“那你吃什么啊————???”遲子燼插嘴。
然后陸天楓掏出一張金卡然后我就暈了,我兀自抱怨蒼天無眼怎么這么好的爸媽全讓你遇上了然后他一臉平靜的對我說對不起我沒爸。
此時的他一臉明媚的憂傷。
我想對陸天楓說一句對不起可這句話始終梗塞在喉嚨最終我還沒能將這句話說出來,頭頂白色的燈光像是鋪天蓋地的陰冷潮水翻涌過來將我漸漸淹沒,我的悲憫在模糊的光線下一覽無余。
我想如果是真正的好兄弟應該說不出那樣蒼白無力只適合剪接成一段煽情橋段的話來的吧。遲子燼在燈光照不到的角落里一張一張地撕掉手中涂滿顏料的稿紙,然后又從抽屜里拿出另一幀畫紙來重新鋪好在桌面上,我開始一個人像受傷的刺猬一樣蜷縮進角落里眼睛里布滿大片大片陰郁的色澤。而天楓終于調好了音于是他開始彈奏JimmyPage的《stairwaytoheaven》。那些富有靈性的音符從他纖細修長的指尖流淌出來時總有種超凡的質感,伸出雙手就可以摸到那些華麗唯美的色彩,然后我開始大顆大顆的掉眼淚。
當我把這一切寫進我的日記本中的時候發現他們的厚度加起來都沒有一厘米,原本理想中的它們至少需要有讓人刻骨銘心的厚度的,可在我寫了很多頁之后它們還是只有那么厚,于是我感覺自己想到了什么于是我又開始大顆大顆的掉眼淚。
然后不知不覺天就亮了。
上學去時我依然睡眼朦朧,遲子燼和陸天楓也黑著眼眶好像剛剛跟別人打了群架,進教學樓的時候我們都覺得學校花園剛栽的那些盆景都低眉弄眼的看著我們然后我們當時就感到很不好意思,穿過一大片操場之后我們終于進了教室。陸天楓將吉他從身后取下來放進桌子下邊而我和遲子燼一邊扯著書包一邊把很厚很厚的物理輔導書從書包拿出來放在桌面上。
當我順順利利地睡了三節課之后才發現偌大的教室一個人也沒有,我想把他們兩個人從睡夢中叫醒來共同偵查偵查情況可他們連眼睛都懶得睜開只用潛意識回答我:“哦——哦——哦———”。于是我一邊向門外跑一邊大喊:“校長來了——校長來了———!”然后他們果真很乖地醒過來了。當我對著他們兩個人傻笑時他們將各自書包里的書向我一本一本的砸過來,漫天飛舞的書本帶著凄厲的聲音在空中呼嘯而過然后以唯美的姿勢坦然落地。最后他們實在沒有東西可以發泄了然后把書包揮舞著向我砸過來。我一邊調皮的笑一邊將他們的書一本本整理好放進書包然后再畢恭畢敬的送回去。
我問:“你們有沒有覺得今天有點兒不對勁兒,教室里一個人也沒有?!?/p>
遲子燼撓了撓頭而陸天楓打著阿欠對我說:“嗯呢嗯呢我也這樣覺得!”
然后我們幾乎同時聽見了一陣龐大的腳步聲正向我們這邊過來,我想我們這次又死定了。果然,同學們陸陸續續地進來回到座位上并都表現得一臉疲憊,然后胖班長剛從外面走進來就看見了我們,于是他朝我們走過來對我們說:“你們也真是太仗義了,全班同學在花園里修盆景而你們不僅不來幫忙還對我們憤怒的眼神表示滿臉不屑,真是氣死我了。你、你、還有你,一人一份檢討,一千字,明天早晨我要看,別耍心眼,否則你們就不要活了!”
胖班長因為太過生氣從而導致呼吸急促胸圍也因此大了整整一個號,這一個笑由我傳到子燼再到天楓,開始還只是心里意會不敢太過放肆,后來實在憋不住由竊笑變成情不自禁的開懷大笑。
班長摸摸腦袋然后一臉的莫名其妙,然后我們彼此笑得更大聲。
下午。四十五度陽光。一群睡姿優雅的孩子。
上物理老師的課不睡覺我們都感覺有點兒對不住她。打開手機,有子燼剛發過來的一條短信:
——睡了嗎?
——沒
——聊聊子嫣好嗎?
——……
——你喜歡她嗎?
——她是我妹妹
——其實我感覺她挺喜歡你的
——無聊……
——說真的,她看你的眼神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反正不是正常的那種
——切,你很關心子嫣的嗎。你喜歡她???
沒有說話。
——是嗎?
——不是。那,周末你會和她一起看風景嗎?
——不對,是夕陽。
遲子燼糾正道。
——你想去?
——我在問你。
——應該會。不過,你也可以去。我是說代替我。
——開玩笑
——那好吧,我先睡了。拜拜
——喂,喂~~~
好久。
——急了吧,你想追她嗎?告訴我,遲子燼同學,我可以讓你代替我周末去和子嫣看“夕陽”啊
我趴在課桌上對著屏幕一臉春光明媚的笑,陽光以三十二度的俯角照耀大地。
——我……她不會生氣吧?
——不會的,我事后告訴她一聲就行了。一個小姑娘而已,哪里懂得生氣呀?!
——???
這一個等待仿佛一個世紀般漫長,我退出聊天模式找出百寶箱玩游戲。
——!
終于俘住手指按下“發送”鍵,然后手指就開始疼了。一陣陣尖銳細小的疼痛由指尖蔓延向整個關節,然后瑣瑣屑屑的爬上心臟,在每一次的呼吸中積累水分漸漸匯聚成一朵小小的云,然后開始在那個龐大而安靜的角落里下起小雨。此時的遲子燼總會覺出一種卑鄙的心理來,而連他也不知道自己剛才是怎樣做出那樣的決定的,就像一個迷失在森林中的孩子找不出回家的那條路一樣,然后跟著感覺就那樣在朦朧的成就感中繼續迷失。
他從兜里摸出隨身攜帶的那枚硬幣隨手拋向空中,然后用右手蓋在左手背上。心中默默地念了什么,然后慢慢打開手掌,那一瞬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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