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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3-07-23 10:32

　　北方在冬天的嚴酷統治之下被塑造成了一座大冰窖。整個小鎮上的梧桐樹光禿著樹干突兀的朝著陰暗天空的方向。

　　北方這座小鎮的上空飄起了沸沸揚揚的雪。

　　林凡進入房間的時候，不太樂意的抬頭瞥了一眼昏昏暗暗的天空，從棉質手套里抽出右手來，對著手呵了一口氣，慢慢轉動了門把。

　　“哎呀，小凡回來啦。”媽媽的手里正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菜準備放到餐桌上，“快過來呀，拍一拍身上的雪過來吃飯。”

　　林凡放下書包，在屋子里緩緩地掃視了一遍，目光怔怔的停留在那座棕褐色的老沙發上。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婆婆戴著一副滑稽的老花鏡正在看報紙，聽到開門的聲響，轉過頭來面目和藹的望著他。那是奶奶，林凡明白，她回來了。

　　奶奶早在一年前就已經去世啦。他還清楚地記得那是去年的冬天，一如既往的寒冷。正在學校里上課的林凡收到母親打來的電話，老師在黑板上用力的寫著重點內容。林凡貓著身將身體慢慢的挪進書桌下。小凡，快來醫院吧，奶奶快不行了。“砰”的一聲，林凡的心里一片空白。拿起書包直接沖出了教室，找到自己的腳踏車，風一般的飛向了醫院。一路上寒冷的氣流就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刃切割著他的皮膚，生疼。到醫院的時候，奶奶已經永遠的閉上了雙眼。他看著奶奶的魂魄漂浮在病床的上空和氣的望著他，向他招手。

　　這種事情，林凡早就習慣了。

　　“快來吃飯呀。”

　　林凡看著奶奶對自己微笑，嘴唇蠕動著，一邊向他擺擺手，繼而轉過身體繼續看報紙。

　　“哦！”林凡應了一聲。

　　林凡吃飯的時候，聽到了媽媽對他說：“剛才南方的姨媽掛了一記電話來，說這個寒假你的表妹來這兒玩呢。”

　　林凡小口小口的吸著濃稠的淡黃色的小米粥，：“誰？表妹，好像已經好多年沒有見過了。那是什么時候的火車呢？”

　　“呵呵，一月二十七號吧。”媽媽望了望窗外的天空微笑著說，“真想看看小心現在的樣子呢，應該很漂亮了吧。你可要記得去接她哦。”

　　“真不知這場雪什么時候才會停！”林凡一不小心咬住了舌頭，皺著眉。

　　林凡發現自己可以看到魂魄的第一次是十歲那年。上了五年級的他數學成績不是很好，總是在及格的邊緣線上徘徊，仿佛一句永遠也畫不上句號的圓。透過厚厚的老花鏡，年過五旬的數學老師是一個嚴肅的老頭，翻著白眼板起蒼老的面孔說：“明天下午到我家來可以么，我給你補數學科。”“嗯嗯。”這個糟老頭子從一開始就沒有留下回旋的余地，林凡嘴里應著聲心里卻在大聲咒罵著這個老頭。期待著明天可以刮一場大風吹翻路面或者是下一場大暴雨積匯雨水淹沒老頭子的家，這樣自己就可以不用去看那張令人厭煩的蒼老面容了。幻想終究是幻想。

　　第二天又是一個寒冷的早晨。長大后的林凡常常回想為什么糟糕的事情總會發生在冬天呢？這個季節似乎是林凡生命里的倒霉日。他看著路旁的梧桐樹落光葉子，光禿著枝干在冬天的早晨里飄零，他的骨子里是特別特別討厭冬天的了。騎了一路的單車終于到了數學老師的門口。

　　那是一座年代久遠的老房子，青磚灰瓦的幾乎沒有水泥的痕跡，灰色的墻壁上布滿青苔。

　　林凡敲了敲門，呵了一口氣暖了暖手，門竟然是開著的。他看到那個老頭戴著老花鏡站在了門口。深吸一口氣，站定，林凡深深的鞠了一躬“老師好。”老頭緊鎖著眉頭下巴微微下沉驚訝的望著林凡：“進來吧，記得帶上門兒。”

　　老頭似乎不愿意坐下來，骨頭僵硬的站在林凡旁邊看著林凡寫作業。期間，林凡上了一次廁所，回來時看到老頭的臥室的門微張著。他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看到了一幅驚人的畫面：一個和老頭一模一樣的老頭子倒在床邊，嘴巴緊緊地閉上一動不動。

　　“真是個奇特的少年，沒想到你可以看到我，那么就幫我一個忙吧。”身后傳來老頭幽幽的回聲，老頭子的雙腳懸在空中。

　　鬼魂，一定是這樣的。那時林凡就已經開始感嘆大自然的神奇了，人死后竟然可以以另外一種方式存留世間。

　　按照老頭子的吩咐，林凡掏出了尸體嘴里的那塊要了老頭命的面包，幫他整理好衣服蓋了被子。那個老頭說：“做了一輩子的老師，受人尊敬。死的時候也要體面點嘛。”其實他的死很是可笑，他是吃面包時一不留神噎死的。

　　林凡做完了這一切，收拾好自己的書包走出那間老屋子，撥打了“120”。

　　這個冬天的最后一節課，學生們都躁動不安。一節課教室里都是亂哄哄的，恨不得馬上離開學校回家，仿佛她是一個多么可怕的地方。老師宣布了下課，教室里瞬間**，學生們大聲的說話，嬉戲。

　　“叮叮叮。”手機震動起來，林凡停下手中的活，從牛仔褲里掏出手機，一個陌生號碼。遲疑了幾秒鐘，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喂??????”還未說為這個完整的字節就被那端的聲音所打斷。另一端傳來了一個女孩百靈鳥般的歡快聲音。

　　“表哥，表哥。快來火車站接我啊，我是小心。”

　　“嗯，是小心呀！不是說好的27號么？”

　　“想你嘍，所以就提前來。”

　　林凡迅速的收拾好寒假作業，沖出教室找腳踏車，向著車站騎去。

　　前幾天剛飄過一場雪，整個小鎮依然是一片雪白。林凡氣喘吁吁地到達車站時，一眼就望見了在涌動的人群中的小心。

　　在來的路上的時候，林凡曾考慮過幾年不見的表妹是否還會記得她的模樣，就算記得住。那她現在已經長大了啊。這種顧慮純屬多余。

　　小心穿著一身桃紅色的運動服，腦后留著長長的馬尾辮，在人群中就是一塊耀眼的紅寶石。林凡在遠處望了望那個女孩覺得應該沒問題的，就向那個女孩走去。

　　“表哥表哥，在這兒，在這兒呢。”小心看到向他走來的俊俏少年，激動的喊道。

　　“看到了。”林凡走到小心的身邊。“哇，幾年不見，小姑娘個子長高啦，也變漂亮了。嗯，是五年了吧，也不來信。”

　　“哼，還說我呢，你不是也沒有來信么。”小心嘟起小嘴，有些抱怨地說。

　　“呵呵，有點忙，高中了啊。”說完，林凡突然覺得這個理由似乎太過牽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摸了摸鼻子。

　　“哈哈。”小心依舊乖巧的點點頭，像個孩子，腦后的馬尾也滑稽的搖擺。

　　回到家后，林凡將小心的包放在沙發上，抱著小心的手呵著熱氣，一邊向屋內的媽媽喊道：“媽，小心來了。”正在廚房做飯的媽媽濕著一雙手走了出來。“怎么提前啦？”媽媽驚訝的說。

　　“嘻嘻，只是提前了兩天，還不是想你們啦。”小心害羞的說。

　　晚上，小心與林凡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坐在一起吃飯，拉著家常。晚飯后，兩個少年鉆進林凡的房間里打著游戲機，林凡控制的悟空角色不斷不斷的被小心控制的庫林所打敗。屋子里傳來兩個少年歡快的聲音。游戲玩得累了，已經晚上十點啦，媽媽過來叫小心睡覺：“

　　心兒，晚上與我睡一起吧！”

　　小心羞澀的搖了搖頭，低著頭雙手不斷的絞著衣服的邊角，說：“不，我想與表哥睡一間吧。”

　　林凡、媽媽都驚訝的“啊”了一聲，小心再次搖搖頭說：“我們可是兄妹啊，怕什么呢。”可是誰也拗不過她。

　　“小凡，你出來一下。”媽媽斜靠在門框邊上看了林凡一眼。

　　進入客廳后，林凡莫名其妙的看著媽媽。媽媽說：“晚上老實點，別亂動。”

　　“真是的，你亂想什么呢。”林凡有些生氣??????

　　媽媽找來了另一張被子放在林凡的床上，與他的并排鋪好，臨走時順便的關了燈。

　　林凡與小心并排躺在床上。在黑暗中誰也睡不著覺，望著黑夜中的天花板，聽著窗外野貓的鳴叫。

　　“表哥，還記得七歲那年，你去南方么？”

　　“怎么會不記得呢！”

　　兩個少年在黑暗中輕聲地笑起來，在房間里振蕩回響。

　　林凡七歲的那一年去過一次南方，是與母親一起去的。他記得那個一直躲在姨媽背后的女孩兒，小心。她驚恐地睜著一雙清明澄澈的大眼望著這個北方的男孩。

　　“這是你的表哥，快出來，叫哥哥。”姨媽把小心從身后趕了出來撫摸著她的頭說。

　　似乎，小心很不樂意。她站定在林凡的面前，把右手橫放在額頭處，前后挪動著比著他們的高度,這才放心的舒一口氣，叫了一聲：“哥哥好。“

　　“帶你表哥出去玩吧。“小心柔內的手牽起林凡的手歡快地向屋外走去，屋子外面是一大片蔥郁蔥郁的草地，挺拔的白楊樹。他們一起躺在散發出清香的草地上，懶洋洋的瞇起眼睛望著海藍海藍的天空中飛翔的鳥群與團團的云朵。

　　在南方的那段時光里，林凡明白了那是一個多雨的季節，一個潮濕的沼澤。幾乎每隔一天或許是每一天，都會淋下一場淅淅瀝瀝的雨。空氣中蠻漫溢著泥土的微腥和青草的芳香。時間一過中午，那場雨就會停止。天空原本密集的烏云慢慢散開，露出一顆明艷的太陽懸掛在西邊橘紅色的天空里。總是會有一群一群的鳥兒想這夕陽的方向飛去。林凡與小心坐在小閣樓里望著窗外灰沉沉的天空，靜候著等待雨停。

　　在每個人的生命力，我們都不是孤獨的一個人。我們可以很驕傲的告訴全世界我們就是王子或者公主。在一生中總會遇到一個愿意靜靜等待守候著自己的人。他會呵護你，可以撫摸著你的柔發，溫柔的與你講話、游戲。那段南方的歲月，小心儼然將林凡當做了她的守護神。現在想想，；林凡在離開南方后可以被一個人無休止的思念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喂，兩個懶蟲，還不起床么？”媽媽在外面用力的敲著門，“起床，吃飯。”

　　“真的很煩吶。”林凡將頭伸進枕頭下面，忽的又猛然被人拿開。

　　“表哥，起床呀！”

　　“咦，好肉麻的。”

　　??????

　　“小凡，吃完早飯后帶小心出去轉轉，反正現在放假了嘛。”吃早飯的時候媽媽說。

　　“嗯，知道了。”林凡應了一聲。

　　小心坐在餐桌邊，細細的聽著林凡與媽媽的對話，小口的啜著粥。

　　我曾經看漫畫的時候，想到這種情節似乎只會在幻想中出現。這是一道偵探的案件。我們可以以林凡的異能作為第一條線索，將小心的出現作為第二條線索，現在進行推理，剝絲抽繭，似乎并得不到任何有用的結論。但是，林凡已經發現了那個真相。

　　吃過早飯后，林凡與小心一起出了屋子下樓。小心總是隔著林凡一段不大不小的距離，靜靜地一前一后的走。前幾天的積雪慢慢融化，路面一小片一小片的泥濘，路旁的梧桐樹依舊沒有生出新葉子，禿著枝干。路過老朱家的時候，一條大黑狗從院子里竄了出來，沖著他們狂吠。小心驚恐的小臉蒼白躲在林凡的身后。

　　就是這條黑狗，在小時候曾經一度的追趕過林凡。想到這里，林凡轉過頭對小心說：“別怕，這只狗在我小時候經常欺負我。你閃后，看來今天我們得分出個勝負了。”說完，林凡擺出一個夸張的姿勢，好像真的準備與那天黑狗一決雌雄。躲在身后的小心捂著小嘴呵呵的笑起來。

　　林凡最后將那條黑狗打敗，用一條細長的灰色棉繩將它捆在了就近的一棵梧桐樹上。那只狗耷拉著兩只耳朵小聲的嗚咽著。站在一旁的小心看完了決斗的整個過程，再也忍不住放聲的大笑，臉頰上兩個小酒窩特別明顯。

　　“我勸你最好還是離那個女孩遠一點。”正當林凡沉浸在這短暫的成功中的時刻，老朱聞聲從院子里走了出來。他挪動著那肥胖的身體，手中捻著一串佛珠。他是信佛的。

　　老朱，年輕時是一個和尚在這座城市的郊區一座山上出家，后來不知怎的就被方丈趕了出來，被迫還了俗，做起了生意。

　　“別理他，老朱是個瘋子。這里的人都知道。”林凡拉起小心的手在馬路上奔跑，向著公園的方向。

　　即使是風和日麗，艷陽高照，在冬天沒有人愿意在這樣寒冷的季節出來透透氣。公園中的游人并不多。他們坐在一棵松樹下的一條長椅上，敘說著昔日的回憶。林凡繼續敘說著他與同學的趣事。眼睛盯著腳下那一片沾滿血水的草坪，卻不曾注意小心的臉正慢慢向他靠近。她口中噴出的一小團霧氣噴在了林凡的臉上時，小心的嘴唇已經接觸到了他的皮膚。

　　“哎呀，干嘛呢？”林凡臉一紅。

　　“表哥，你真好。”

　　“被女孩兒親到，臉可是會爛掉的。”林凡語無倫次的爭辯，抬起右手在臉上輕輕地擦了擦。

　　小心轉過臉抬起頭來，張開雙臂靠在長椅上望著天空。空氣似乎被陽光分割成無數無數的小粒子，打在小心臉的兩側，熠熠生輝。

　　在南方的歲月里，那段時光是林凡最快樂的一次暑假。每次城市被淋過一場雨之后，林凡與小心都會去街角的小店里去買糖果。小店離姨媽家并不遠，但是在林凡的心里卻增添了幾絲的神秘感。

　　小心走在林凡的前面歡快的小跑，他則在后邊迷惑的看著周圍的一切。曲曲折折。他們在迷宮似得小巷里迂回穿梭。林凡記得當時自己的心情是如何如何的激動，仿佛是有一只只小黑貓整齊的排列著隊伍依次在自己的心房鳴叫。這對他來說可是一次冒險呢。

　　小店出現在巷子的尾部。一處簡陋的棚房，面積狹小，里面卻擺滿了各種各樣的零食，種類齊全。小心指著巷子的末端，急切地對林凡說：“表哥，快看。”緣著小心的目光看去，林凡看到了那堆貨物前的老板，一位年邁的老太太，身材瘦小縮在玻璃與柜臺之間。

　　一塊錢，可以買上一大把的糖果。在回家的路上分成兩半各自一半。

　　“表哥，有沒有看到那個穿著棕色風衣的男人呢？”小心突然的一句話，擊碎了林凡的記憶成為碎片，融化在記憶的海洋。林凡抬起頭看到了那個男人，離他們不是很遠。林凡心一緊，微微收了收下巴驚訝的轉向小心的臉：“你，你也能看到那些，那些魂魄。”男人似乎聽見了他們的對話，轉過身望了望自己那雙懸空的腳，抬起頭對著他們無奈的苦笑。

　　“對呀。可以呀。不過我不怕的。難道你也可以么？”小心將下巴收回圍巾里，喝了一口氣，聲音略微渾濁。

　　“嗯，啊！”最后林凡還忍不住說出了五年級的冬天他第一次看到鬼魂，那個數學老師的魂魄。那個死于面包卡在喉嚨里的老師，最后還是他幫老頭把那塊面包掏出來的。

　　“難道，你不怕么？”小心對著手呵了一口氣，那團霧氣好像在空氣中被凍成了小冰粒，在陽光下閃著光。

　　“不怕。”林凡語氣堅定，“其實，在很多時候都是很同情他們的。明明不愿意離去，心中有著未完成的夙愿，卻被死神過早的帶走。林凡轉過頭，看到小心那雙微紅的眼睛，“怎么了？”

　　“沒事，咱們回去吧。”

　　“好吧。”

　　接近回家的距離，林凡感到某種微微的不適，似乎會發生什么事情。懷著忐忑的心情回到家。

　　林凡看到媽媽與死瘋子老朱坐在沙發上。似乎就像在刻意等他們似得。聽到門把轉動的聲響，他們一起回頭，手中依舊捻著那串佛珠的老朱猛地站起身來，注視著林凡：

　　“我早勸過你的，離那個女孩兒遠一點，她不是??????”

　　“哼，哼，不是什么，不是人，是魂魄。那又怎樣？”林凡陰沉著臉冷笑。

　　站在一旁的小心面無表情，面頰毫無血色，蒼白。

　　“表哥，你早就發現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