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晃動著頭腦的人群,在三十七攝氏度的溫度中站在狹小月臺上的陰涼下對著火車上自己的親人揮手訴說著告別。月臺上破裂的磚縫里生長的枯黃的野草以及涌動的人群由慢及快地速度向后掠過。車廂里彌漫著令人惱火的煙草味,懸在頭頂的風扇靜默著不再轉動,我扭頭望向窗外,皮膚緊貼在玻璃上一絲微涼使燥熱的心得到了短暫的安慰。我逆著火車行駛的方向向后望。
呵呵,她被擁擠的人群擠出了月臺上僅有的一塊涼蔭之地。炙熱的陽光鋪灑在她的遮陽帽子上,身后是一堵掉了大片大片石灰層露出灰白色墻體的墻。她年紀小,站在那群人中顯得特別矮小卻又如此的顯著,以致于在人群中一眼便望見了朝著火車行進的方向努力揮手的她。她的頭上白色邊鑲蕾絲的遮陽帽,穿著兒童裝的淺粉色背帶裙,配著一雙墨綠色的塑料涼鞋,就像一朵盛開在夏日的花朵,軟綿綿且溫暖如春。我并不確定她是否在我進入火車火車行駛后看到了我,她依舊努力地朝著這邊揮手。火車的速度慢慢加快,窗外的景物連成一線從眼前飛過,唯有遠處的云朵在淡藍色的天空漂移。
我在夏天的這個末尾收到了一封來自一所南方大學的通知書。我清楚的記得小芙默默與母親一起收拾著我的東西。她抱著一只肥大的棕色絨毛熊泯著嘴唇說以后再也見不到我了。
我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說,傻孩子,假期不是還可以回來的么!
我蹲在家里無所事事等待了一個半月收到了這張通知書,家里人都興奮得像吃了蜜餞一樣整天露出個笑臉來。我是一直認為在如此炎熱的夏天里不住的發笑確實是一件很費力的事情。
外面是火爐似得空氣包裹著的街道,梧桐樹的葉子做出了最后的抵抗,蟬躲藏在密集的枝葉間趴伏在枝干上無畏的鳴叫。
上了火車后,記得吃我與媽媽給你做的點心哦!小芙跺著涼鞋去踩在地上爬行的螞蟻。說完扶了扶那頂白色的遮陽帽。滾紅的太陽將整片大地照得亮的發白,她的笑聲在這樣的情境里略帶夸張且又顯得不真實。我搖了搖頭,真真切切的聽到了清脆的笑聲。
我從旅行包里拿出她送給我的那個小盒子,沒有絲毫的修飾,就是如此簡單的一個棕黃色的紙盒。盡管隔著一層薄薄的紙,仍有一股清香從盒子里漫溢出來。小心翼翼的打開紙盒,映入眼簾的是是八塊兒酥皮點心。我甚至可以想象出她在做這些點心時得可愛模樣:在并不寬敞的廚房里,她與佩姨擠在一起。她在佩姨的吩咐下抿著小嘴用力的攪拌著彩盆里的面粉,漂浮的塵粒細細的粘著在她粉色的鼻尖上,鼻翼因面塵堵塞而劇烈地扇動,是一副認真的模樣。
邢可可從對面湊了過來,什么東西啊,這么香。她一邊說一邊向我湊來,伸出右手要奪我手里的盒子。是點心啦,你不是吃過的么,在高考的那一天。我從盒子中拿出一塊,拇指按下去的地方脆皮咯吱咯吱的掉回盒中。我把這塊給了可可。啊,看來小芙對你的感情挺深的嘛。邢可可接過點心,狐疑的望著我。什么跟什么嘛,我說。她可是我最最愛的小侄女兒。那么我呢?可可停下咬動的嘴唇咄咄逼人。這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嗎?不要混淆,你是我的女朋友啊!!我說。我又取出一塊兒,輕輕地咬上一口,一股蜜液便流淌在齒間伴隨著微微的涼意,繼續咬上一口還會夾雜著苦澀的味道。這會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坐在我對面的可可驚叫出來,說太棒了。愛與被愛?渴望愛與渴望被愛?這種模糊的感覺似乎很熟悉,卻有一種強大的陌生感包圍著。它就像一支血流在身體中流淌匯聚在心房。“砰”的一聲,觸及內心某處柔軟的部位,慢慢涌上雙眼。甜蜜的汁液是蜂蜜,苦澀味道的是三葉草。這是一個小孩兒對于自己的青澀的不完整的戀愛味道。淚流滿面。
此時已經三月了,剛剛流逝過的春節喜悅氣氛重新被繁重的課業壓迫者俯首稱臣的生活。學習已經進入了白熱化階段,我與可可的戀愛也轉移陣地進入地下,每日每日的與父母,與老師們打游擊,活得就像一對百戰百勝的特工。開學后的每天早上,我都會背著書包在這個被薄霧所籠罩的小鎮中穿行,步行至街角的19路站牌前看著身邊候車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等待著扎著馬尾圍著紫色圍巾的邢可可,然后一起擠公交上學。放學后我們這對兒小情侶避開同學、老師的視線在夕陽的余暉下散步。我記得那時我們很少牽手的,總是一前一后繞著離湖口電影院不遠的四周軋這馬路。偶爾抬頭望一望幾乎灰暗的天空。我說我很幸福,慶幸自己可以有一個女孩兒陪著我度過那種傳說中而今卻在親身體驗的黑色高三。
晚上回到家,坐在亮的發白的寫字臺前努力的寫作業。物理、數學,還有冗長無聊的英語,它們就像一串串黝黑粗壯的鐵鏈從身體中硬生生的穿過,被釘在寫字臺前,累了就望著自己被燈光投射在冰涼地板上的影,在寂靜的夜里守候著一聲沉沉的嘆息。看書看得花了眼,只要一眨眼,手中的書本就不斷地重復翻過書頁,仿佛將翻書的動作忽快忽慢的變速,眼睛生疼。往往低下頭的時刻是九點鐘,再抬起頭來看面前的鬧鐘即將凌晨兩點。窗外的野貓在某處鳴叫,似嬰兒的啼哭。鄰居或者遠處的小狗狂吠在原本幽靜的小鎮子里綿延起伏。用腳旁邊的那盆冰水洗把臉,這時可可的短信就會過來。她說,小林,我們要記得約定哦,一起考大學的。她在安慰著我,安慰著自己。我們都有對未來的渴望不是么?嗯,嗯,我記得的。快快睡覺吧!用符號拼成一個笑臉附帶著回了過去。
在三月的尾巴上,學校舉行了一次模擬考試。我與邢可可僅僅相差一分便位居其后。她是全校第一,我是第二。可可微笑著對我說,看吧看吧,我就說我的復習效率比你的高嘛,呵呵。我也微小的看著她,說,是嘛,也許是吧。看著她腦后左右搖晃的馬尾微笑。在對各自的忍讓、安慰、渴望中,四月來臨。
是四月的第一個星期內,具體的幾號我記得不是很清啦。那天下午放學回家,目視著邢可可回到家,背影里她的馬尾一晃一晃。收緊背上書包的背帶步行回家。快到家時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佩姨。她穿著一件棕色的大風衣,身旁放著巨大的旅行箱立在我家的門前敲門。隔著幾十米的一段距離,我沖她叫佩姨,快速小跑過去幫她提包。佩姨轉過身,迷惑著環顧四周,見到小跑的我目光便停止了流轉,說,呀!林凡長這么高啦,放學了。嗯,佩姨,你不是在南方的么,怎么到北方來了,我可是做夢都想去南方的。這里的冬天好冷的。我說。佩姨用纖細的手拉下包裹著她的臉龐的圍巾,露出蒼白的嘴唇,喉嚨輕聲的滾動卻依舊發不出聲音,眼光黯淡下來,轉過頭,一副超級標準的欲言又止的表情。這時媽媽已經打開了門,驚訝的望著佩姨,嘴唇微張,而后便責怪佩姨為什么不提早通知她呢,與佩姨相互寒暄著進了屋。佩姨似乎不好意思的抬頭望了望即將被黑色涂抹的天空,呀!小芙還在火車站呢!我托工作人員照顧她的。那個小凡,你去接一下小芙吧。媽媽說,是嘛,小凡快去吧!看看天都黑了。既然長輩們下了命令,做晚輩的哪有不從的道理。呵呵,小芙————我的侄女兒。
小鎮的街道兩旁已經亮起了路燈,我騎著腳踏車在昏暗的燈光下穿行。到達車站后,工作人員死活不讓我進去,理由是我沒有火車票。透過有些臟臟的窗戶,我看到小侄女兒趴在候車室的座椅上看動畫片,盯著墻上的大屏幕一動不動,口中吮著只棒棒糖,小馬尾歪向右肩的一側,真是可愛。聽見門口的吵鬧聲,小芙向著這邊望來。舅舅,她吐掉口中的棒棒糖,那些阻撓我的工作人員驚訝的看著我,相信了吧,我對著他們說。舅舅,小芙又叫了一聲,他們這才同意我進去。
嘿嘿,十八歲我就做了舅舅,這是一件無法說明的事情。奇妙,但這并不代表我很老。
雖已四月,按照常理說溫度應該上升。但是前兩天下了一場雨,氣溫驟然的下降。小芙坐在腳踏車的后座,雙手緊緊環抱著我的腰,頭貼著我的后背。每隔著一段時間就會問我,舅舅,到家了沒有?我感覺她的頭向后縮了一縮,鼻子輕聲的吸溜著。快???了,我說。我臉上的皮膚幾乎被風扶的裂開。
回到家后,媽媽、爸爸、佩姨都已坐在桌前,等著我們兩個。他們三個正在熱烈的寒暄,唯獨沒有提及為什么她會搬家。小芙坐在佩姨的旁邊安靜的吃飯,媽媽和顏悅色的飛舞著手中的筷子給小芙與佩姨夾菜。爸爸則在一旁看著媽媽有點小郁悶的喝著小酒。總的來說,這頓晚餐還是很愉快的。
吃完飯后,小芙坐在沙發上披著她帶來的粉紅色棉毯看著《甜心格格》。媽媽則給佩姨她們安排臥室。回到家后雖然我沒有說過一句話,但內心依然喜悅,全然忘記了自己還有著一書包的試題。嗯,對的,讓作業什么的都統統見鬼去吧。
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回到臥室后給邢可可掛了一記電話。嘟嘟嘟的聲音大約響了十五秒才有一個女孩兒不太樂意的說,喂,林凡,我們不是說好的在做作業時不能通話的么?哦,這我倒是忘了,不過沒有關系的,我用手指摳著墻上的那張年畫,吐了吐舌頭說。怎么了,聽起來你好像很愉快啊。可可問。嗯,佩姨和我的侄女兒從南方遷居到北方了,就是我們小鎮,并要在這里長久的住下。我侄女兒可是很可愛的吆。我說。哎喲,蠻興奮的嗎?另一端傳來一股莫名的醋意。此后我們含蓄的就我的小侄女兒是否會構成可可與我戀愛中的威脅做了一次無聊的爭論。末了,我說,她現在僅有七歲啊!這才結束了這場爭論。從某種意義上說,還是以我的妥協收尾的。
或許,我是應該曬曬太陽的。我向往著南方就如同我的侄女兒在南方向往著北方一樣。后來小芙在一次偶然中告訴我她想象之中的北方:天空高藍深遠,陽光明媚,遠方流過朵朵白云。北方的溫度應該也是溫暖的,男人的手掌都是干燥而溫暖。我確實是應該曬曬太陽了,既然北方擁有著如此可愛的陽光,溫暖如男人的掌心的陽光。
這天我們約好的,我與邢可可去湖口電影院看《海角七號》。幾年前的愛情大片,當傳播到我們這個北方的小鎮時早已過氣,但是宣傳單依舊貼滿了大街小巷,可笑的告訴人們。看電影的人似乎很多,排了老長的對才等到自己買票。我小心的提防著四周近處或者遠處的人群有沒有熟悉的同學或者家長,舒了口氣,沒有。在這種時刻他們應在家里與書本廝殺吧。看見可可的時候我剛好買了兩張票。這個四月并沒有回暖,他仍穿著藏藍色的毛衣,扎著漂亮的馬尾。我就那樣的站在門口等她。想起了學校的糟糕生活,呆在教室,我與可可便會在心底里咒罵著這所監獄般的學校。上至校長下至我們班的班長,似乎有點不道德。每逢兩周一日的假期會感動得涕淚橫流,感嘆這學校也會有如此人性化的一面。想到這兒禁不住輕聲笑起來。
傻笑什么呢?可可從我手中接過那張電影票,說。沒什么啊,馬上開始了,進去吧!我說,嗯。
就在我即將轉身的一刻,右眼劇烈的一跳一跳,一聲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舅舅,舅舅。侄女兒在對面馬路的小湯口向著我招手,接著向左右張望著便穿越馬路向我跑來,我驚嘆這個小孩兒有如此的魄力可以一人穿越馬路。舅舅,你和這個漂亮姐姐在這兒干嘛呢?是要看電影的么?小芙眨著眼睛問我。站在一旁的可可瞇著雙眼微笑著不說一句話。我想了想,我俯下身趴在小芙的耳邊低語了幾聲,她的眼睛立刻放出精光,要與我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我不好意思的轉頭看來可可一眼,她示意我同意小芙的要求。因為電影開始的音樂已經流溢出來。只有妥協。
在黑暗中,我問可可不想知道我對小幅說了什么嗎?她盯著屏幕,紅腫著眼睛說,看電影啦,討厭,不感興趣的。末了轉過頭對我微笑,眼睛里還有淚珠,其實小芙也是蠻可愛的嘛。呵呵。我笑。兩個多小時的電影,我很無奈的看著女主角友子在屏幕上哭泣。
后來,我們去了鎮上唯一的小公園,坐在木質長椅上看夕陽。她告訴我,這種日子即將到頭了,是么?嗯,看著自己那即將發霉的身體說。晚上我送了邢可可回家,獨自一人回家。
小芙正在客廳里看《甜心格格》,扭頭瞅了一眼就看到油頭大耳的王大人說,我最討厭的就是小朋友的啦,快關掉你的電視機。小芙清脆的笑起來。佩姨呢?我問。小芙轉過頭對著我說,從早上一直到現在都在找房子了,現在還沒有回來。然后狡黠的一笑,說,舅舅,東西帶回了么?你不會忘了吧。我假裝莫名其妙的看著她,什么,什么東東?不會真忘了吧!小芙忽的從沙發上站起來。她的小臉微微發紅,有些憤怒的看著我,哼哼,可別怪我守不住秘密嘍。“嘍”字的音調老的老長,還提高了聲音。嗨,逗你玩的啦。看,這不是。我從身后拿出那個超大型棒棒糖。舅舅真壞啊。她撥開包裝皮放進嘴里吮吸著。那個,舅舅,家里有沒有蜂蜜?她突然說。問這個干嗎呢?我有些好奇。泡進水里喝唄,還能咋的。她翻了一個白眼。有的啊,我說。我進廚房給小芙泡了一杯蜂蜜,她一邊吮著棒棒糖,一邊喝著糖水。因為我喜歡蜂蜜嘛,還有綠色的三葉草哦。
這個侄女兒我一直佩服她的勇氣,她過去必定是一個幸福的公主。上學后的每天晚上恢復了忙碌,忙至深夜躺在床上嘆息。一天晚上,臥室外響起了敲門聲,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去開門,看到懷抱著棕色維尼熊穿著淡紅色的棉絨睡衣的小芙,舅舅,我睡不著,可以進來吧!我能拒絕嗎?舅舅,陪我聊聊天吧。舅舅,你給我講故事吧!舅舅,我不聽《海的女兒》與《賣火柴的小女孩兒》。
小芙擼起衣袖,那些觸目驚心黑暗色的傷疤像一條丑陋的蛇纏繞在她柔嫩的胳膊上。她告訴我那是她爸爸喝醉酒之后用煙頭燙的或者是用手掐的。講述這些的時候他的雙眼便失去了神色,面無表情的。我很難相信這是一個五歲的小女孩兒所經歷過的。我突然想要呵護這個小女孩兒小芙。黑夜的漫漫無法撫平心中的波瀾。他就是一個禽獸,我在心底里告訴自己一定不要成為那種男人。這也是佩姨為什么絕口不談搬遷的理由。其實,她們是逃出來的。
鄰居的大兒子在德國定居,四月底的時候將全家帶到了德國去生活,包括那條在晚上吵鬧的狗,空留下一所房子。沒有找到房子之前,小芙每晚都會到我的房間來讓我給她講故事。有時候邢可可會給我打來電話,她在電話里哭泣。我唯有停止講至一半的故事。她說,她在也受不了了,只要見到那些試卷她就想吐,想要放棄。你不是說過的么?這一切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安慰著她。她說她的腦袋很疼,幾乎想要裂開。休息吧,我說。最后她哭著笑了起來。她說,有我陪伴著真好。殊不知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她說著我想要說出的話,流著我想要流出的眼淚,有勇氣流眼淚比我幸福得多啦。即將五月的那幾天,每天晚上小芙都會來,可可也會在話筒里小聲的哭泣。
五月在我們的期盼中飛速的來到。我與可可都是出生在五月的孩子,身體里流著共同的屬于五月的血液,我們都是快樂的孩子,我們必須承認這一點。我與邢可可約定,我們會在堅持一個月,一切就都結束了。而這結束卻就意味著另一種輕松的興起。我們將那一年的高考比作我們人生中的臨界點,就好像0攝氏度的之上與之下的區分。我們在五月的夜晚通電話互相鼓勵,互相安慰。
侄女兒小芙與佩姨搬到了鄰居那所空房子里。那是五月一日,也是我與可可約定的日子。小芙仍會每天中午來到我家,手里總是攥著一個印有米奇的小作業本,她讓我教她寫字我一回到家便在也沒有復習的欲望,很樂意的教她寫字。她讓我用鉛筆教她寫,自己的字不太好就常常會受到她的嘲笑。她指著我寫的一個字說,舅舅,咦咦,你的字真相小蝌蚪哈。我笑著撫摸著她的頭,說那么你就先練習這些蝌蚪吧,呵呵。
進入五月學校更加頻繁的考試,沒兩天就有一場廝殺。我在心里默默告訴自己,一字一頓的說,“我”“會”“挺”“住”的。我開始討厭周圍的同學,每考完試都會青著或者慘白著一張臉的對答案,很明顯的錯誤卻依舊要爭吵上半天。倒是可可悠閑得很,一次考完試后走到我身旁說,這星期天我們去公園吧,那里有塊新草坪,接接地氣去。記得帶上小芙。我緊張地看著她,盡量壓低聲音,你不怕被同學們發現的么?怕什么,立刻就解放了,怕個*。當她將“屌”這個音節發出來我就微笑著說,嗯嗯,真是豪爽啊你。哈哈呵呵。
晚上的勞作時一如既往的繁復,唯一的不同就是隔一個小時,母親就會端進來一杯新鮮的果汁,還有一張賀卡。媽媽說,別太累了。之后又告誡我要努力啊。我看著那張賀卡發現是小芙送來的,在賀卡的背面她用我教她的那幾個字歪歪扭扭的寫著“林凡舅舅要永遠快樂哦。”小芙此時已經和佩姨搬進了鄰居留下的那所空房子。媽媽說,看看,小芙都看好你哦,爭氣呀!!哦,我說。然后媽媽轉身離去輕聲的帶上門。卡的一聲。
我感覺太累了,不可以太拼命。我偷摸著從書包里掏出一盒公主煙,從中彈出一條,站在窗前望著漆黑寂靜的夜。一個女孩兒疲憊的面容映在對面窗戶的玻璃上,打著哈欠向著這邊張望,看到我眼睛里閃爍出光芒。她一直在等我。周邊少了鄰居家的那條黑狗的狂吠聲夜靜靜地在在小鎮里綿延不絕。
我掐滅了那支燃著的公主,對著她做出一個睡覺的姿勢,示意她快快的睡覺。后來我無法明白那個小女孩兒的宇宙,莫非我已是真的老去。
我說我是一個在假期不會動一秒課本的人。所以在假期我、可可、小芙三個人一起去了小公園。我們并排的躺在新鋪的草坪上,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忽然小芙起身在草地上尋找著什么。小芙,嗯,丟東西了么?可可問。我也起身看著小芙。沒有的啦。我在找三葉草的。
四個葉子的三葉草可以許愿,一顆四葉三葉草,可以實現一個愿望;而五個葉子的三葉草是超級幸運草,找到了,就擁有了一生的幸福。三葉草的花語就是:幸福傳說中,如果誰找到了有四瓣葉片的三葉草,即四葉草(也稱幸運草),誰就會得到幸福。所以在歐洲一些國家,在路邊看到三葉草的人們,幾乎都會把它收好,壓平,以便來日贈送他人,以此來表達他們對友人的美好祝愿。
我此刻坐在火車上,窗外是一片湖,向著遠邊無限延伸。我取出一疊賀卡,每一張上都刻畫出小芙的筆跡,一共39張。從五月一日到六月八日。
快要臨近六月的時候小芙告訴我她正在學著做點心哦。可可一如既往的每晚哭泣著給我掛一記電話。我曾經問過小芙,她究竟在做什么點心。她僅是狡黠的一笑,留下一支小小的在空氣中晃蕩的馬尾。
夢里我在一片雪原上光著腳丫奔跑,空無一人的雪原。陽光明媚的照耀著平原,雪粒像一塊塊小鏡子散發出了柔和的光芒。可可在高考的前兩天請了假在家休養。我在放間里給她打電話問她在搞什么,怎么不來學校。她淡淡地說,只是休養啦,只是想要盡早的離開壓抑的學校。最后她說,放心吧。林凡,我記得我們的約定的。這是我第一次與別人的約定。
就像做夢一般,時針分針以自己的速度轉動出了整個宇宙,第一節語文課很輕松的就結束。小芙坐在考場旁邊的一個花園中的長椅上細心地玩弄著自己的雙手,旁邊放著一個紙盒。看見我從考場中出來,就沖我叫舅舅,舅舅,在這呢,驚得周圍的同學一陣詫異。這是我做的酥皮點心。她把紙盒子遞給我。我打開盒子是六塊點心。我撫摸著她的頭,說,小芙真懂事。你做的點心一定很好吃啊。嗯嗯,小芙微笑著點點頭。是小芙、可可陪著我度過了這兩天的轉折。
結束了,結束了。我看到在人群中朝我走來的可可。一切都結束了。她說,而頭上滾動著殘存的汗珠。我微笑著說,是的啊。
在我準備離開的那幾天,小芙曾經抱著一只維尼熊抿著嘴唇問我,是不是以后再也不能相見了啊?我看著她的眼睛說,傻孩子,不是還有假期的么?古龍古大俠曾經說過,能夠抿著嘴唇和你說話的女孩兒,只有兩種情況。要么喜歡你幾乎癡迷的程度,要么恨你恨到恨不得打你一巴掌。呵呵,或許,是我多慮了吧。
怎么哭了?坐在對面的可可莫名其妙的看著我,是酥皮點心的緣故么?
沒什么了啦,就是覺得第一次離家不太適應。我望向窗外,那片寧靜的湖泊早已逝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無盡的平原。
出自動畫片《蜂蜜與三葉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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