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印象里囊放這一個故事,它是關于南方的。我曾經在很多的文中提到過南方。南方,是每一個生長在飛沙走石的北方的孩子的幻想。
北方在六七月的時候常常刮著風。天空堆積著朵朵的烏云,不下雨,天氣悶熱,只刮著無邊無際的風,卷起地面的飛沙向著整個小鎮彌漫。
北方就是一片建立在鼓風機上的土地,眼神堅決的從歷史毅然決然的吹向未來。
在六月的某一個午后,我與小文決定離家出走。
小文背對著一顆茂密的梧桐樹,吸著一根廉價的猴王牌香煙,差異的望著我:“醒醒好不好啊,你都快要17歲了。你的青春叛逆期來的也過于遲些了吧?就因為一張不及格的卷子?你都高二了”然后,小文猛地吸了一口猴王,眼神警惕地向四處看看有沒有路過的熟人。
“那個,那你去不去呢?”我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去啊,怕個叼的。你個沒膽的鬼。”小文的兩指之間僅剩下一截黃色的猴王屁股,騰地揚起手將它擲向了遠處。
于是在那個午后,我們面對著各自的臉發誓一起騎自行車去南方,誰毀約誰就是小狗,永世永世的**。我忍著笑說完,然后暴發出一陣笑聲。
“走吧,回家吧”我說。
“廢話么?不是”小文白了我一眼。
午后的小鎮被夕陽披上了一件紅色的薄紗,整個小鎮似乎沉睡在如此的夕陽之中,安靜極了。凹凸不平的馬路上沒有行人沒有車輛,我與小文騎單車騎得飛快,額前的劉海被風吹的向后高高揚起,看起來就像變了異的超級賽亞人。
經過鎮人民醫院的時候,我看到了沫沫。她穿著白色的裙子,手里捧著一束花站在醫院門口朝里面張望卻是始終都不進去。沫沫。
沫沫是我們班級的一個女孩兒,小太妹。有墮過兩次胎的記錄,一度成為校園名人。在我上高一的時候,就聽別人說過她是一個**,一次五十塊。不過這些都是道聽途說而已。在校園里,一旦開始有了緋聞就會越傳越兇,與故事的原來面目相差甚遠。
在平時我們都是不愿搭理她的。
似乎她聽到了騎車的聲音,轉過身來,一臉遇見救星似的看著我們。“嗨,夏琳。”沫沫沖著我們喊,“過來啊,幫我一個忙”。
“走吧去看看”。小文對我說。
我們減緩了車速騎到她的身邊,她就迫不及待的將懷里的那束花扔給我,之后一臉苦惱的對我說:“求求你了夏琳,我母親生病了,現在在醫院里,我買了一束花想送給她,可是我真的有急事啊。”
“有什么事啊,這么著急?”我看著懷里的那束花,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退學了。”沫沫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驕傲的揚起了頭。“我今天要去一個南方的城市了,廣州。是今天的票,馬上就要開車了。所以,所以。”
我扭過頭看著小文,發現他的嘴被燥熱的空氣填塞成O型,語無倫次的說:“什么,什······么,南方,廣州。”然后鄭重的看了我一眼。
“嗯,廣州,幫幫忙啦。”沫沫的聲音開始有些撒嬌。
“好吧。”我說。沫沫轉身急切地朝老街的方向走去,那里是我們鎮上唯一的小車站。
沫沫走后,我遵守我的諾言,將那束花送給了她的媽媽。她的媽媽依然在昏迷中,手臂上連接著點滴,。我放下那花束輕輕地離開。
在回家的路上,小文對我說:“靠呀,什么南方?原以為只有你個傻貨才會去,想不到有比你更加積極的,想不到啊想不到。操。”
我覺得我是應該恨著沫沫的,就是因為她,我去南方的想法就慢慢地被時間磨蝕掉了。如果只是我與小文去的話,就是一個轟轟烈烈的出走,我們會成為全校的談資。可是,沫沫她比我們先行一步,在我們產生出走想法的那個下午,她就已經出走了。我們不會再是第一對啦。
沒有其他的人知道沫沫去了哪里,除了我與小文之外。沫沫離開后,教室里依然是不變的氣氛,沒有人去思考她去了哪里,沒有人去想到她為什么會走。我看到過她的家人來學校找過她,一臉的頹喪。因為沫沫的媽媽病情加重,活不了幾天了。
臨近七月,小文忙著復習功課以應付期末考試。每天放學后我可以很輕易地甩開他,然后一個人去醫院看沫沫的媽媽。
她的面容蒼白,安靜的躺在病床上。她對我說:“我想沫沫,她到底去哪里了?我想見見她。”然后憔悴的流下眼淚。
“伯母,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其實我知道她去了哪里。是廣州。”我抬頭猛然看見上次的那束花已經枯萎凋謝。
“她為什么,為什么要離開不回來呢?”
我無以安慰,只有安然離去。
幾日之后,也就是七月我們考完數學的時候,沫沫的媽媽去世了。這個可憐的婦人在死前也沒有見到那個突然離去的女孩兒。
沫沫的母親死后,沫沫成為了整個小鎮上白眼狼的代名詞。我時常聽到在街上無聊的話家常的女人提到沫沫。“哎呀,死丫頭,個**的。”“真是白養了十幾年”······那些婦人們說的臟話不絕于耳,就好像是他們自己的女孩一樣,唾沫星子滿天的飛。其中,我的鄰居黃媽媽最甚。她甚至聽信了在學校的那些骯臟緋聞,說沫沫是如何如何的賣被男生給趕出學校的。
雖然我恨沫沫,但是我一直認為她是有些苦衷的。我始終成為不了那些在背后依靠自己的想象去滿足自己的內心的丑惡得婦人那類人。
就這樣沫沫消失了,她的哥哥珂珂也沒有她的音信。就好像人間蒸發一樣。
暑假,我與小文沒有離家出走卻如愿以償的去了一次南方。去了浙江,去了重慶,發現南方并沒有想象之中的美好。相反出奇的炎熱,那里的人說話方言艱澀難懂。很是失敗,不到兩星期,我們就跑了回來。后來我就想沫沫是如何在南方生活的。
暑假結束后,我成為了高三生,正式步入了高三的傳奇生活。生活就是如此的奇跡。就在整個小鎮即將忘記沫沫的時候,沫沫回來了。
十一月,天氣逐漸轉寒,唯一不變的是大風,小鎮里每天都刮著大風。一個晚上上完晚自習的我走出校門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背影。她的頭發染成了紅色,在昏黃的燈光下暈出了一層色彩。她穿著米黃色的風衣,衣擺在風中擺動。那是沫沫,失蹤了大半年的沫沫。
她的手指之間夾著星火,應該是香煙了。她朝我走過來,我震驚的看著她,然后很熱情的對她說“你終于回來了。沫沫。”忽然發現我們兩個并不熟悉僅僅說過一次話而,感覺自己有些失態。
“嗯,我當然要回來了。這里是我的老家嘛。”沫沫微笑著說。
“你的母親去世了。”我告訴她,順便將夾在腋下的書本緊了緊。
“這個,我知道的。”沫沫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眼淚流了下來。“幫我提一下包吧,我能相信的朋友只有你了。”
“呵,好吧。”
我們步行至車站,一位出租車司機打著燈,頭從車里伸了出來“快點啊。等了老長時間了。”
司機打開后備箱,里面的大包小包一大堆,“這是你的?這么多。”我問她。
沫沫不好意思的笑笑,點了一下頭。
我拿了四大墨綠的包包,她拿著她的三個小包跟在我身后。
“你是回家么?”我問。
感覺身后停下了腳步,沫沫的聲音有些陰沉“不回家了,去旅館吧。”
我明白。
那天晚上我沒有回家,和沫沫一起住在了旅館。我們開了兩間房,睡覺前我們在她的房間里聊了一會天。她告訴我她回來是想開一家理發館,不再出去了。還讓我在幾天后開張的時候給她捧場。她覺得她對不起她的母親。
全鎮的人都知道沫沫回來了,在第二天。我回到家,母親把我叫至跟前,問我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和沫沫在一起?
我抿了抿嘴唇,說“哪里啊,和小文去瘋了。”
“好啊,翅膀硬了,黃媽媽都告訴我了,她看見你們去旅館了。還騙我。”媽媽很不高興的看了我一眼,說“沫沫,她是一只*。”
“不知道不要胡說,好不好。”然后收拾書本,準備上學。“不理你了”
在刮著大風的十一月的早晨,我看見沫沫穿著淺藍灰色的牛仔裙在菜市場買菜。我想可以過去打個招呼的,我站在沫沫的身后,用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好啊,沫沫。”
沫沫輕輕的轉過身,有些陌生的看著我,皺了皺眉似乎很努力地想我的名字,“你是,你是”,然后一拍腦門,“哎呀,是夏琳。你好你好。”她的這些舉動讓我讓我暈乎乎的。
隨后,她的收伸進左臂懸掛的包包里,掏出一張卡片,說“這是我的名片,多多指教。”我莫名其妙的接過了那張卡片,看看,上面寫的是廣州某某公司的分公司經理,我詫異地看著她。然后她轉身,不在理我。
在此后的幾天,我都沒有遇到過沫沫,直到她的理發店開張的那天,我又見到了她。她穿著紅色的毛衣裙子,踩著白色的高跟鞋,笑盈盈的站在門前。我騎著單車經過店面的時候,看見了沫沫對著我笑。
她和我是同樣的年紀,所以望著故作成熟的她,感覺很可笑的。我抿著嘴唇,努力地不讓自己看起來是在笑她。
“祝賀你,沫沫,成為了老板娘。”我說。然后環顧四周,周圍并沒有幾個人,她的店門前放著八只鮮艷的花籃,上面印刷著。她的哥哥珂珂陰沉著臉默默的站在一旁。
“哪里的,連老板都沒有,何來的老板娘。你真逗。”我想她應該是笑不出來的,但是。我注視著她的臉,她的嘴角依舊的拉起了一個弧度,微笑著。
“你可是第一個祝賀著我的人,夏琳,謝謝你。”她的笑容逐漸消失。“你為什么會來呢?讓我一個人被恥笑吧。哥哥,關店門,不用再慶賀了。”然后,她悄然轉身,末了,她說,“以后你來剪頭發都是免費的。”
“可不可以不要丟人了,還嫌不夠么?”她的哥哥從靠著的墻壁上面起身,向她低吼。“**。”
她的店面原來是家五金店,后來老板出了車禍死掉,店面一直空著直到沫沫盤下它。
我騎著單車走了。
半年前,沫沫離開。我不能想象出一個女孩兒在南方發生了怎樣的故事?我想她的內心應該是孤寂得像一片荒原,可憐的沒有一根雜草,只有無盡無盡的沙漠。
我想她是在夜里哭泣過的,一個迷茫的女孩兒。
媽媽聽信了黃媽媽無聊的惡語,一度的警告我不要與沫沫走得太近,她是*。
每次聽到她這樣去說一個無辜的女孩,心里黯然,自己的母親正在變成黃媽媽那般讓我討厭的婦人。“閉嘴吧,我即將高考,什么都不想管,你也別管我。”
每天清晨,我騎著單車去學校經過沫沫的理發店的時候,都會看到沫沫正在收拾她的店整整一個月,她都沒有一位客人。
每天每天的坐在店里面的電腦前玩紙牌,偶爾會抬頭向著窗外張望,然后又失落的低下頭,繼續玩她的紙牌。
為了高考,我省掉了去剪頭發的那部分時間,頭發遮住了我的雙眼,每天都頂著一個雞窩去學校。一次經過沫沫的店面的時候,意外地發現她的店里有著一個陌生的男子。我想那應該是她的第一位客人了。
我透過窗戶遠遠地望著沫沫。她熟練地幫其中的一個男人圍上圍布,右手操起剪刀開始剪頭發,時不時的用手將垂下來的頭發絲撥到耳邊。但是那個男人轉過臉的時候,我才發現他是我們體育老師的傻兒子,樂呵呵的對著鏡子發笑,頭不自覺的歪向一邊。沫沫耐心的將其擺正,繼續手中的工作。
我走過去,站在她的店門口,問她有沒有時間,去和小文玩。她在里面幸福的說,這是我的第一個客人,等一會的嘛。
好的。
那次聚會之后,我的母親幾乎每天跟著我去學校,發誓要讓我遠離那個沫沫。那次我們一起出去瘋,沫沫告訴我,她要離開了,這個被稱之為家的地方讓她失望至極。
她說,那些熟悉的親人遠沒有陌生人來的熱情,盡管那是我在自欺欺人。
高考過后,我頂著那頭雞窩,決定去沫沫的理發店,發現她的小店的門緊緊地閉著。透過玻璃我依舊可以看見那八個花籃。
“是要找沫沫么?她走了。那個賤貨,死在外邊好了。”她的哥哥站在我的身后說。
我轉過頭,看了他一眼,說“你們才是賤貨。你們都不懂她。”
看著她的小店,心里痛得難受。
我轉過身,離開。
一陣風,風吹起了我的頭發。
因該是看蘇童的八只花籃改編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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