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比往日要早許多,僮仆們列隊院中,聽大管家老茍威嚴地做著今日的安排。他也實在有理由威嚴,因為,這卓家的僮仆足有八百人!一般人家的院子裝都裝不下這么多人,就甭說養了。老茍的命令下給一個個小頭目,管膳食的,管打掃庭院的,管園藝的,管老爺、小姐起居的,等等?!懊靼??!彼麄円粋€接一個地回答,他們所統率的僮仆做著他們的背景。今天老茍要比往日威嚴一百倍,所以屬下的答話更響亮、更鄭重。老茍滔滔不絕地吩咐著,嗓音都有些嘶啞了。他突然看到卓王孫出現在寢室外的欄桿邊凝望他。晨風拂動著卓王孫的花白胡須。雖然天還沒有大亮,但老茍覺著卓王孫是很莊重地凝望著自己,他就更加提高嗓門,結果,反而因喑啞發不出聲。他清了清喉嚨,嘶啞著說下去。他的余光看到卓王孫似乎向他點點頭,而后從欄桿邊消失了。
今天是卓王孫的六十大壽。往常,他會起得很晚。今天,他是被老茍的嗓門兒驚擾得早起了。
卓王孫微閉雙眼,侍女用溫水浸過的毛巾給他擦著臉。很溫柔地擦著。卓王孫的手愛撫地撫摸著他屁股底下的熊羆皮,那毛滑溜溜地泛著暗綠色的光芒。人一生活到這個份上是不是就可以了呢我還缺少什么呢我雖然不是高官,但我比他們差嗎?我可以堂堂正正地富,理直氣壯地闊!他們,撈得那么多恐怕要做惡夢吧?皇上的眼睛不至于那么瞎吧!說老實話,朝廷重臣見了俺卓王孫可以笑意滿臉,見了那些官僚可絕對是一臉的威嚴!六十啦,好好地保養自己吧,那艱辛的經營,不就是為了今天嗎?
卓王孫正浮想聯翩的時候,侍女的手刮了他臉一下,他猛地睜開眼睛一把抓過侍女的手侍女嚇得一哆嗦說:“老爺你?”那侍女手上有一塊硬繭繭破了支楞著的硬皮兒就刮了卓王孫的臉。卓王孫緊皺眉頭望向侍女的臉,侍女恐懼地垂下頭,她的手傳遞來她的顫抖?!捌埧偣茉趺醋屇銇矸涛已??”卓王孫用幾乎是厭惡的口氣說。
“我……我也不知道。”侍女答。
正等候差遣的另外一個侍女慌忙邁向前一步說:“她……她原來服侍茍總管,可……可細心啦,茍……茍總管可滿意啦,趕上老爺六十大壽,茍總管就把她派給了老爺?!?/p>
卓王孫的目光就又落在了他一直握著的侍女的手上,眉頭皺得更緊了。這雙手細心服侍過茍總管然后才來服侍我。卓王孫挺生氣。可是在茍總管那頭兒也許像割了心頭肉呢。在他也許他真的是覺著她好他老茍不配消受才送給了我卓王孫。卓王孫的呼吸均勻了些,攥握侍女的手松了些,另外一只手搭了上去撫摸侍女的手,碰著那支楞著毛刺的繭就反復地撫摸著那兒。侍女脹紅了臉,因不知所措而呼吸急促。卓王孫的襠部出現躁動他現在心情非常好,他想證明一下他六十歲的雄風他正想讓另外候著的侍女出去,這時門外的侍女進來通報文君來了。卓王孫的眉頭又皺了起來,緩緩地松開了侍女的手。
這個女兒著實叫卓王孫操透了心。小時候就不聽話,任性得厲害。你找她訓話,她低眉垂眼地聽,出了門她該怎么著還怎么著。你跟她發火,她還是低眉垂眼地聽,出了門她還是該怎么著還怎么著。出嫁了,滿以為這回該省心了,誰知道過了不到兩年女婿死了。病重的時候卓王孫叫來大夫詢問病情的時候,大夫說出了病因:性事頻繁所致。“混蛋!”當時卓王孫心里罵道。但這事兒他做父親的實在無法規勸女兒,結果眼睜睜,看著女兒把那個倒霉小子搞死了。
“讓她進來。”卓王孫不是很情愿地說。在老爸六十大壽的日子這個女兒有什么表示呢?這樣想的時候卓王孫就產生了一種好奇?!八憷菜憷病!弊客鯇O撥拉了一下立在身邊的那侍女拿著毛巾的手,那侍女就端了水出去,這當兒文君也就進來了。卓王孫的目光一下就落在了文君手中的一軸絹上。他點了點頭。女兒果然對老爸的大壽有所表示。非詩即畫。這丫頭別看不聽老爸的話,倒是有點兒歪才,琴棋書畫,沒有不通的。
“孩兒作了一幅畫,恭祝父親六十大壽?!蔽木p手把畫軸捧與父親,她捧送得非常鄭重其事。
卓王孫覺得挺滑稽,就用微笑取代了臉上的冷峻,和藹的目光就灑向文君,就在文君那俊俏的臉上洞悉了幾分落寞,卓王孫就生出了幾分心軟。文君幼時喪母,而我又關照得并不是很多,有的只是訓誡,可以說,她是在缺少母愛和父愛中長大的?!鞍旬嫶蜷_給我看?!弊客鯇O向一旁的侍女說。
“是,老爺?!笔膛畱暽锨?,打開了畫軸,卓王孫立時就被畫兒吸引了。畫面上,是一群猴子,每一個猴子都捧著一個壽桃。猴子的排列似乎有些規律。啊,原來它們組合成了一個大大的“壽”字卓王孫喜上眉梢,也就挺有心情地欣賞起來。那些猴子真可謂神態各異,有的一臉調皮相,有的肅然,有的望向別的猴子似乎因為看到別的猴子那樣做它才不得不跟著做。
“父親喜歡孩兒的畫孩兒非常高興?!蔽木f。
卓王孫的目光就移向了女兒,女兒腮上顯現了酒窩兒??鞓返奈木偤冒炎齑酵厦蚓o,腮上就現出了那醉人的酒窩兒。卓王孫的手想去撫愛女兒,他也感覺到他的手在撫愛女兒,撫摸著她的后腦勺兒,撫摸著她的臂,但其實他的手沒有動那只是手的渴望而已。已經多年和女兒沒有親昵的舉動了。
“父親今天要大宴賓客,孩兒想彈一首祝壽的曲,給父親和來賓助興?!蔽木f。
“嗯,這想法兒好。只是我今天專門請了一位琴師助興。這人孩兒應該知道的,大才子?!弊客鯇O加重了語氣拖長了聲音說出“大才子”這三個字。
女兒的眉向上揚了揚,問:“他是誰?”
“司馬相如。”
“司馬相如?”
“不錯。”
“有司馬相如彈琴助興,女兒哪敢獻丑?!蔽木龑嵭膶嵰獾卣f。
“女兒的心意父親可是心領了。”卓王孫頷首說道。要不是那個司馬相如實在是名頭太大了讓女兒在大宴賓客的時候彈琴助興也實在是一件令人自豪的事情。“這個人一般的場合是請他不到的。他的琴彈得好,文章寫得更好。在一些場合人們請他彈琴借重的也是他文章的名氣。這次如果他給卓爺的六十大壽彈琴助興,會給宴會增加許多高雅?!贝蠊芗依掀垏Z嘮叨叨地說。當時卓王孫冷笑了,說:“用不著兜圈子,無非是說得多給他幾個錢?!薄笆沁@樣,卓爺?!崩掀堈f?!罢?!”卓王孫說。人雖然是請了卓王孫心里可挺討厭:敢和我卓王孫討價還價!我卓王孫用你就已經是瞧得起你了,就等于給了你抬高你身價的機會,竟然還敢來和我討價還價,豈有此理!要是名不副實,彈得不好,甭想得著我的錢!我卓王孫有錢怎么著?有錢也不能施舍!我那錢也是一點兒一點兒賺的!比那些當官的要來得艱難得多!
見卓王孫在那兒愣神兒,文君樂了,腮上的酒窩兒就深了一下。“文君告辭了。”她說。
卓王孫就從浮想聯翩中醒過神來。
“老爺請您吃早飯。”進來候了會兒的侍女說,先前見老爺愣神兒她沒敢吱聲。
卓王孫和妾們、子女共進早餐。往常的時候文君很少來和他們一塊兒吃,總是讓侍女隨便送兩道菜獨自在她的房間進餐。但是,今兒個她在。卓王孫挺感到欣慰的。五個子女中,只有文君對他的大壽做出了表示。茍總管不斷進來稟報什么人又送來了厚禮。有高官顯貴,有富豪大賈。卓王孫總是冷漠地點一點頭。賀禮無一不珍,無一不貴。后來他忽然萌生一個想法,就吩咐茍總管:“可將禮品陳列,讓客人一飽眼福!”說這話的時候,他臉上可現出了矜持不住的笑意。其實,這也是展覽老夫的身價。這樣想的時候他挺拔了一下,傲然地掃視,眼前的餐桌仿佛就成了天下,就感覺有點兒像皇上。他現出了嘲弄的神情,同時,身軀也就又松弛了下來。
茍總管來報,臨邛令王吉來了。
“怎么這么早?”卓王孫皺眉問。是呀,宴席怎么著也得臨近中午才進行。隨后,卓王孫覺得自己失言了。這王吉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友誼始于少年時代,也許早早地趕了來,是看一看有什么忙需要幫。
“好像是和老爺商量請司馬相如的事?!崩掀埿⌒囊硪淼卣f。
“商量請那個司馬相如的事?”
“不是定請了就請吧,還有什么要商量的?”卓王孫沒好氣地說。
老茍現出急迫的樣子,連連向門外望去,卓王孫就明白了,那王吉正候在門外呢。他嘆了口氣,放下筷子,起身說到:“到書房見?!?/p>
一遇卓王孫,王吉連忙陪笑了一下,憨厚的笑。
“請司馬相如還有什么說道嗎?”在書房卓王孫問王吉,那個“還”字說得很重。
王吉咧了一下嘴,顯示了一下他的為難。
“王大人有什么為難之處嗎?”老茍緊張地問。
“這個司馬相如雖說是老夫把他請了來,客居我處,但此人超凡脫俗呀,不可以用常禮相待。而且,此人日后必聞達于朝廷?!蓖跫f得挺認真。
這叫卓王孫聽來有點牛頭不對馬嘴?!斑@和我有什么關系?他來彈琴助興我給他錢就是了!”卓王孫說。
“不關錢的事。我是說能不能讓司馬相如覺著卓爺是拿他當貴賓對待而非彈琴藝人。其實他也真不是彈琴藝人雖然他的琴彈得很好?!蓖跫f。
“茍總管的意思不是說多給些錢就行嗎?”卓王孫說。
“我誤會了當初王大人的意思,誤會了?!?/p>
“你叫我怎樣請他?”卓王孫直問王吉。
王吉為難地沉吟片刻,用堅定的語氣說:“我們兩個一同去請他!”
“我去請他?”卓王孫吃驚了。
“對?!?/p>
“豈有此理!”卓王孫的眉頭皺成了個大疙瘩。
“不掉卓爺的身價,因為去請的是司馬相如!”王吉說。
“他將來怎么樣誰能說清?他現在有什么了不得!”卓王孫惱怒地說。
“我不是曾經帶給你他寫的《子虛賦》嗎?卓爺若是看了,自然會知道司馬相如的份量。已經有人將這篇賦去獻給皇上!”王吉說。
卓王孫一時無言以對。他想起了王吉送他那賦的事。賦呢,成了書房中的擺設,根本沒看。卓王孫的目光就去搜尋那賦,沒找著。他的侍女就向前湊了一步,顫著聲兒說:“早上文君小姐來過了,拿了一冊賦走了。”準是聽說司馬相如要來彈琴助興,文君就跑了來要先領教一下這人的才氣。文君常光臨父親的書房,這書房的書簡,雖然是卓王孫的擺設,但卻為卓文君所群覽。“操他死娘的,就他譜大!我給他面子錢的事兒就沒面子了!甭想我多給!”卓王孫咬牙切齒地說。
卓王孫坐著他那豪華的馬車出發了。他讓王吉上車,王吉說還是坐自己的轎得勁兒。抬轎的人在前邊跑著,卓王孫的馬車在后邊四平八穩跟著。
這王吉的住處,倒也是卓王孫偶爾光臨的地方。他知道司馬相如客居于此。有一次和王吉對奕,卓王孫又輸了。王吉笑著說:“我也是常敗給那個司馬相如呀。”卓王孫哪知道,王吉這樣說是想刺激卓王孫對司馬相發發生興趣,好引他去拜見。卓王孫沒什么反應,當然做罷。卓王孫倒挺納悶,怎么在王吉家一次也沒見著過司馬相如?
安置司馬相如的那個小院落很寧靜。里邊傳出翻動書簡的聲音。陽光很純凈,像屋內那人的心靈一樣寧靜、安適。王吉清了清喉嚨,敲了幾下門。
“王大人嗎?請進。”屋內傳出聲音。
王吉推開門,牽了卓王孫的手向里走進,卓王孫心里罵到:“他娘的,像小時候老父領著我去見老師似的!”
案前的司馬相如并未站起,見著卓王孫,他顯出訝異神情?!白客鯇O!”他叫出了名字。
初見司馬相如的那一刻,卓王孫本來立時感覺到一種肅穆的寧靜。司馬相如手中尚捧著書簡,他瘦削白皙的面孔透露出英銳之氣,案面一邊兒放著一柄帶鞘的長劍。聽司馬相如叫出自己的名字當時那種肅穆感就沒了。十足一個毛頭小子
“卓爺來請您了?!蓖跫f。
這時司馬相如才立了起來,抱拳向卓王孫做了個揖說:“相如失禮了。”
走時王吉讓司馬相如上轎,卓王孫說:“算啦,就與老夫同車吧?!?/p>
司馬相如點點頭抱著琴就飄然地上了卓王孫的車。卓王孫一愣隨即無奈地嘆了口氣,上了車。
王吉笑了笑,轉身上轎。
司馬相如陷入一種遐想之中。卓王孫也懶得理會他,二人一路無話,別扭的只是卓王孫而已。
宴席在庭院中進行。一桌一桌地鋪陳開去,足有三百桌,場面浩大。宴席未開始前,來賓先是觀賞賀禮。不斷有訝異的贊嘆。相當一批賀禮價值不菲。其中有幾張熊羆皮。知道卓王孫在設法搜集它們,有商賈朋友就用它做了賀禮。毛梢是黑的,但越往根越綠,并且像是有光輻射出來。有人忍不住去撫摸,滑溜溜的。每張熊羆皮價值百金,商人送這樣厚的禮,足見卓王孫在商界的勢力。別談競爭了,趕緊交人吧。陳列的賀禮后邊,立著一排仆人,顯然是怕東西丟失了。茍總管忙前忙后,親自安排來賓入席。普通的來賓不用安排,知道該坐哪兒。在走廊安置了六個桌,安置的都是最尊貴的客人。卓王孫自然在這里。這里與庭院中的數百桌宴席隔欄桿相望。
“請來賓入席,宴席即將開始!”老茍立在通往走廊的臺階扯脖高喊。一陣嘈雜之后,靜了下來。肅穆的寂靜。
突然響起歡快的琴聲,循聲望去廊中獨占一席的司馬相如面露微笑,鎮定自若地撥動琴弦。所有的人都被琴聲吸引,那琴聲,有如原野的和風,撫慰你的心靈;有如水面漣滟的波光,燦爛你的心懷;有如百鳥爭鳴,歌唱黎明,也歌唱黃昏的輝煌……琴聲突然戛然而止。
來賓鼎沸,一片叫好,卓王孫拍掌大笑,得意至極,他向茍總管望去,用目光贊許他安排得好。茍總管報以一種古怪的笑,別人自然讀不懂那古怪的笑,只一個讀得懂——司馬相如,剛才的琴聲純他自做主張。最開心的自然是——臨邛令王吉。誰也沒有注意到,遠處一座樓宇的欄桿內立著一個人,呆呆地向這邊矚望。卓文君。
茍總管從尷尬狀態中清醒過來,向遠處擺了一下手,一隊騎手自宴席中間的過道列隊向前行進。人們隨即便注意到,每個騎手的馬鞍下都墊著一張泛著幽綠的光的熊羆皮。這些人是卓王孫出外做生意時的護衛。整整六十人。卓王孫外出的護衛人數,總是和他的歲數相附。今日,這支隊伍又正式增添了一個。這六十名護衛來到卓王孫席前,抱拳齊聲道:“恭祝卓爺健康長壽!恭祝來賓萬事如意!”卓王孫同時也抱拳向眾人致意。茍總管向前邊護衛的頭兒點了點頭,那頭兒就帶領手下掉轉馬頭退出。和熙的陽光下,熊羆皮的光澤神秘莫測不知道給你的感覺是溫暖呢,還是冰冷,反正許多目光追盯著熊羆皮的光澤。
宴席開始。
司馬相如終于注意到了遠處樓宇上憑欄而望他的那女子。憑直覺他知道那便是卓文君。他一邊撫弄著琴弦一邊仰首向文君望去。文君應該知道司馬相如正仰望她,她一點兒也不回避那目光倒是仍送自己的目光過去。司馬相如頷首一笑,時而埋首撫琴,時而仰首向文君送微笑。文君心旌搖曳。司馬相如明快的琴聲讓文君想起了《詩經》中那首《關睢》的詩句:關關睢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在卓王孫的書房,司馬相如看到了卓文君的祝壽圖,甚是訝異。王吉跟他介紹了卓文君的情況。一位奇女子!司馬相如感嘆。
卓王孫也終于注意到了女兒。只想到女兒是在看熱鬧,就向女兒舉杯示意,而后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見父親留意到了自己,文君在欄桿后消失了。
卓王孫終于想到該理會下司馬相如了,就持杯過了去。與卓王孫同席的王吉趕緊隨了去,卓王孫就向王吉會意的一笑。
司馬相如獨占一席,啥時撫琴啥時自酌自飲全由他自己的便。卓王孫和王吉在他的對面坐下。
“司馬君可在老夫這兒耽擱幾日,老夫的喜慶宴席總得延續幾日?!弊客鯇O說。
老家伙,話說得真不中聽,我司馬相如是你說耽擱就耽擱的!但是想到遠處樓宇欄桿內那剛消失了窈窕女子,卓王孫的請求可謂正中下懷?!跋嗳绫緛砭褪且粋€飄零之人,正可謂四海為家。”司馬相如淡然一笑說。
卓王孫也感到挺別扭。你可別把我這兒當成你的什么家!他想起剛才樓宇上文君身影。莫不是這小子看上了我家文君?否則干嘛答應得這么爽快?卓王孫不易被人察覺地搖了搖頭。倒有可能是我家文君被這個小子迷惑了。要是這樣真不該留這個窮光蛋!“老夫和司馬君喝一杯,以表……謝意。”卓王孫舉杯說道,這“謝意”兩個字說得極勉強。
這夜,司馬相如的房間不時傳出琴聲。輕悠的琴聲,勾勒著相如的沉思和相如的憂傷。已經很晚很晚了,琴聲仍然時斷時續。終于那琴音中有了煩燥。終于傳進輕輕的敲門聲。相如的心怦怦地跳。該不會是那個可憎的卓爺吧?要是把他招了來,真該死!“請進。”相如說,心都要蹦出了嗓子眼兒。門他根本就沒上門栓。閃身進來一人旋即她飛快地關上門?!拔木 毕嗳珞@喜地叫道。
文君靠在門上喘息。
相如迎向前來,滿懷喜悅地望向文君。
文君喘息著,喘息著,突然投向相如懷中?!拔蚁爰藿o你!”文君帶著哭聲說。
“你老父會反對的。”相如說。
“我跟你走!”文君堅決地說。
相如驚愕了,他突然把文君擁得更緊。
第二天,卓府首先發現司馬相如失蹤了。莫不是這小子發現我對他冷淡回到王吉那兒了?卓王孫嘀咕。隨即又有稟報,卓文君失蹤!卓王孫跺腳大罵:“好一個司馬相如,你竟敢拐走我的女兒!趕緊去給我抓!”
茍總管應聲而去。但是他沒有帶人,只身趕往王吉府上,說是找司馬相如。
王吉糊涂,說:“司馬相如不是留在了卓府?”
茍總管只是搖頭直奔往司馬相如的住處,推門而入,闃無一人。
茍總管呆愣片刻,說:“司馬相如和卓文君同時失蹤!”
王吉當時也呆了。
王吉隨茍總管來見卓王孫,卓王孫怒視二人。
“司馬相如是成都人?!蓖跫梦米右粯拥穆曇粽f。
“文君不再是我的女兒啦司馬相如,你甭想得到我卓家一絲一豪!”卓王孫咆哮。
“今天的宴席……”茍總管小聲地嘀咕。
“老夫還有什么心情請客?老夫的臉都被他們丟盡了!”卓王孫吼道。
早朝?;噬险雎犎撼甲嗍?,一只碩大的狗默默溜了進來,悄無聲息地溜了進來。它看到了皇上,就奔了過去,在龍椅旁邊坐了下來,面向群臣仿佛也要聽群臣的奏事。群臣嘩然。一旁的太監驚慌失措。正奏事的大臣結結巴巴。皇上笑了,說:“諸位愛卿何事失態!”沒人回答但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那狗?;噬弦簿娃D過了頭也就看見了愛犬他開心地笑了他走下龍椅走到愛犬的身旁蹲下身去愛撫愛犬。愛犬親昵地哼了幾聲,舔撫著皇上的手。
狗監張得意連滾帶爬地進了來,向皇上磕頭不已,哀求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呀,小臣一時照顧不周,讓這只狗掙脫繩索,跑到了這里來。小臣罪該萬死呀?!?/p>
皇上望向張得意,那狗也望向張得意?;噬瞎笮Γf:“朕的愛犬思朕心切,跑來看朕,你何罪之有呀?以后,這愛犬就讓它跟隨在朕的身邊吧。”
“這狗真懂事。”
“狗通人性?!?/p>
大臣們嘁嘁喳喳地贊美著那狗。
張得意放下心來,宣誓般地說道:“小臣一定親自照顧好這狗。”
皇上坐回龍椅,那狗湊到他的腳邊兒坐下?;噬暇陀址律砣崦枪?。一種很動情的神態。群臣肅靜?;噬暇従彽恼f道:“朕小的時候,有一愛犬,總愛把它的兩爪往朕的肩上搭。那犬也是像這犬一樣壯健。它兩爪一搭,就把朕壓個跟頭,朕爬起來它還要搭。朕就拿了個棒子在手,那犬就躲開。但仍舊跟隨著朕,只不過保持那么一段兒距離。有人要撲殺那犬,朕不忍。那犬似乎并無惡意,只不過荒唐了一點兒而已?!?/p>
殿內氣氛立即活躍起來?!斑@犬和當初那犬說不定有什么淵源呢?!庇腥苏f。
“朕到張得意處,一下子就被這只犬吸引,從個頭兒和形象看,就和當初欺侮朕的那犬一模一樣呀。朕就賞賜了它一些吃的。結果,朕每次去它都跟到朕的身邊兒撒歡兒,親昵得不得了呀?!被噬险f,他的眼角掛上淚花兒。
“這犬十有八九是當初那犬的后代呀?!睆埖靡庹f。
有大臣就要樂,但趕緊斂住了,繃出一臉的嚴肅說:“很可能?!?/p>
從此,那犬就在皇上身邊兒幸福。從此,那犬每日早朝的時候和皇上一同聆聽大臣的啟奏。遇到言辭激烈或是氣氛活躍時,它甚至會向群臣吠叫兩聲,如果當時是言辭激烈氣氛嚴肅稍稍地愕然之后,立時就會轉為輕松,皇上會嘉許地向它點頭。如果它頻頻地叫皇上就說:“張得意,愛犬的意見已經發表完畢,快去犒賞犒賞吧?!睆埖靡饩蛻曄蚯埃蚰枪芬徽惺郑肪鸵卉S而下,隨張得意走出。走出的那犬傳來兩聲吠叫,君臣都現出笑意來。
張得意哪有資格蒞臨早朝,完全是借了那狗的光。但張得意寧愿不去。大臣們和皇上商議的事似乎離他很遙遠。他想的只是如何侍候好那些狗。跟隨皇上出獵的時候它們要勇猛兇殘,在宮內皇上見它們的時候,則要的是機靈乖巧。
“張得意,你許諾我的事呢”睡夢中的司馬相如強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說。
“沒忘、沒忘?!睆埖靡庖荒樥\懇地說。
沒忘,沒忘,可你要叫我等到什么時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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