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放著吉它、書籍、衣物、CD碟片、一張黑白照,還有一支殘損的畫架。
煙霧在指間糾纏,掙脫,逃逸。房間里散發著濃烈的煙草的苦味。
一抹夕陽透過西窗瀉進來,照亮他的頭發。只照見他的頭發,纖毫畢現。
這是一天中難得的時候,下午四點三十到五點二十一分。陽光有約。
陽光讓他看見那些舞蹈的塵埃,還有他指間飄散的煙霧。
他的頭在陽光和黑暗中的剪影。就如他的蹩腳的畫作。
他只抽那種黑“黃山”,他每月薪水的四分之一都會變成室內這種濃烈的苦味。
有一段時間,他狂熱地愛上了繪畫。
那年該是他大四臨近畢業,遺憾于他所在的城市竟然買不到一個象樣的畫架,他專程去了趟省城。回來時,買完車票,所剩還足以買包劣質方便面。
他為自已的貧窮開心。
可是,多年以后的現在,現實無情地復制著歷史。
吉它很久沒有發出過弦音。畢業前夕,面容嬌好的羽送給他一把吉它。因為他總是那么愛音樂,學院的任何文藝匯演都有他的身影。他口里總離不開一首老歌:
親愛的小孩,
今天有沒有哭,
是否朋友都已經離去,
留下帶不走的孤獨——
其實他學的專業是數學。但那把皮實的吉它,總是撩撥著他對音樂的無窮的幻想。
當然,還有愛情。
這個愛情是羽的。
那一夜,本平生第一次約會一個女孩。是的,是羽。本,我愛你,羽說,你的身高,你的相貌,我都傾心。
羽是學藝術的。表達情感卻從不含蓄。
也許是因為羽的主動,他并不放在心上。來日方長,他說。
本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回想到不久前的那趟省城之旅。那時候他也是在想,來日方長,我不會口袋里永遠只一包方便面。
他草草地抱了一下羽。羽在他的杯里發抖,激動得淚如泉涌。他掀起羽的下巴,羽的唇在路燈的昏昧的光里顯得紅潤而嬌艷,如桃花待雨。
本沒有吻她。
羽的左下巴有一顆小小的黑痣。
美人痣讓本怦然心動。
他仍然是對自已說,來日方長。
后來——當然,現在還沒有后來。后來應該是三十年,或者五十年之后,他們耄耋之年或者兒孫繞膝,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從第一次走上講臺,本就覺得,夢醒了。
再也沒有來日方長。回過頭來,羽已嫁作商人婦。
每周的六節課并不是很重的工作。他努力把每一節課上好。
他對學生說,我在大學里可是數學的尖子。學生們不信。這一句話,本年年說,可是年年沒人相信。本并不失望。但有一點學生們相信。就是本的課上的非常之好。
這節課就上到這,請大家把書翻到三十七頁,做習題三,用兩點間的距離公式求P點到Q點的距離。本在讀到那個數字的時候,眉頭蹙了一下。那天晚上他在鏡子里竟然看見了自已鬢角有了根白發。
是的,十年了,大學畢業那年,他二十七。他沒有想到的是,參加教師考編,他被錄取了。大學在讀的時候,他對未來作過一千種猜想,但沒一種是要當老師。
但是,他當了。而且,這個不大的講壇,他已站了十年。
本的這間斗室里,還有另外一種氣息在彌漫。是襪子的氣息,當然是穿過的襪子。
這種氣息在春暖花開的的時候彌漫,或者在有雨的秋天里彌漫。
本靠在西墻的窗子,聽秋雨沙沙掠過樹葉,聽冬雪涮涮摑過冰涼的樹干。當那種氣息幽靈一般在室內彌漫開來的時候,他會點燃一支煙。然后把吉它抱在胸前。
他開始想羽。想她的嬌好的面容,想她的艷若桃花的唇,想她的迷人的美人痣。
他的瘦長的指頭撥動六弦琴的細弦,吉它準確而忠實地發出本想要的和聲。
漂亮的小孩,
今天有沒有哭,
是否弄臟了美麗的衣服,
卻找不到別人傾訴——
開始是輕輕哼唱,接著想要激情澎湃,門響了。
本從床沿上起身,拎著六弦琴就去開門。
是隔壁陳老太。我家老吳他有點神經衰弱,麻煩你小聲點。
陳老太退休六七年了,只是老吳要退還要幾年。老兩口有一兒子,畢業后在沿海打拼。
本傻傻地笑笑,I'msorry,I'msorry,embarrassed他撓了撓頭。
本有個習慣,每天到夜里十二點準時會唱一陣子。
心愛的小孩,今天有沒有哭,是否遺失了心愛的禮物,在風中尋找,從清晨到日暮——
神經衰弱的老吳頭每晚總是聽了本的這句深情演唱才能入睡,即便勉強提前入睡,也會在十二點時被這一聲“心愛的小孩”給弄醒,之后再難入眠。可巧的是那天晚上,本赴了碧的一個約會,喝了點酒,回到單身宿舍倒頭就睡了。后來,老吳等那嗓子十二點的“心愛的小孩”,一直等到五更雞鳴,起床鈴響,才知道,這家伙這晚上改了常了,不唱了。害得老吳頭把勾股定理講成了求根公式,惹得學生一片哂笑。從此老吳頭兩口子恨死了本,背地里沒少說他的壞話,這么老大不小的也不找個洗洗涮涮的人就是個說辭。
本的墻角落里有一堆襪子。這種襪子的品牌叫做狼,妹妹經常給他寄這種襪子過來。妹在浙江的一家織襪廠打工。她說這是自已廠里生產的襪子。這種產品出口到美國,很少在國內市場見到。妹還說,每次給你寄一打,一打是七雙。周一開始,每天一雙,一打就可以穿一星期了。到了周末,再一次洗出來。
本只是笑笑,笑妹妹的良苦用心。妹也知道,本不會很快找到一個可以給他洗洗涮涮的人。
他想到碧,他笑笑,在心里。
他笑這么巧碧的嘴角也會有一個黑痣,在某一點上,尤其的象極了羽。
至于碧會不會是他留戀中的羽,只有天知道。
始終以來,本都活在自已的童年里。
十一歲的時候,他在六小讀五年級。春暖花開的季節,老師帶他們去城郊踏青。
陽光下他胸前的紅領巾耀眼奪目。他們排成隊兒,沿著青蔥的防洪大堤往河岸下走。然后他們就走散了,他們有的去追蝴蝶,去捉蝌蚪,去采野花。可是他呢,他一個人只身往蘆葦蕩深處走去。
他聽見同伴的呼喊聲,聽見老師的呼喊聲。呼喚就在旁邊,他只當作沒聽到。他很喜歡他的女老師的,白晰的臉色,齊耳短發,青布衫子,圍一條白圍巾,象五四時期的青年學生,站在辦公室門前那棵老杏樹下打鈴,鈴聲鏗鏘有韻,節奏悅耳,如老師的歌聲。本不知道是不是那個時候愛上了音樂。但他愛他的老師是肯定的。
大伙兒找到他的時候,他仍正往蘆葦叢深處尋覓。
找什么呢?老師問。他沉默。
找什么呢?同伴問。他還是沉默。
之后老師再也不敢帶他們出去。
可是,本還是再次失蹤過。
一個周末,本不見了。媽媽到處找不到他。媽媽急了,找到學校,她知道星期天兒子不會去學校。
她還是去找了。
會不會去了河灣的蘆葦蕩?女老師拉起媽媽一陣瘋跑。
本真的在那兒。
他夾在幾株青青的蘆葦叢中,屁股下的青草坐成了一個柔軟的小窩。
媽媽沒有責罵他,只說了句:你是魂丟了。
那一年,本的爸爸去世,在他插隊的地方。
也就是那一年,妹妹哭喊著,受了許多委屈似的來到人間。
三樓的陽臺并不是太高,本把一摞襪子拿到三樓的陽臺上去曬。
他喜歡看著它們在陽光下一點點變干,變得溫柔,變得沒有那種腳汗的氣息。
他也常常是小時候的樣子,呆立著某個地方很久很久。他還記得媽媽的話。你是魂丟了。
他要讓自已活潑起來。
他的房間里長期是陰暗的。他渴望陽光。他喜歡看陽光對他詭昧地笑。一只襪子太陽下變得輕了,在風中飛舞著下去。他不想去撿,不夠七天,就六天,五天,四天----他想。
老師,你怎么看愿在寶馬車里哭,不在自行車后面笑?
一個學生站起來,沒有舉手首先發問。是個女生,瘦瘦的,聰明,漂亮。她叫洛。
本一時不知道如何應對,他說,這是數學課堂,我們只探討數學問題。
你的回答讓我非常不滿意,洛說。
也許,我,沒有資格回答這個問題。
本很無奈。但他覺得洛在哪個地方象羽。是那種思維的尖銳和伶俐。
電話響了,是碧。
吃個飯吧晚上,碧說。
你說個地方。本顯得百無聊賴。
還能是哪兒,老地方,晚上八點。碧的笑聲很快把他淹沒。
他步行入街,霓紅燈閃爍。裝腔作勢的繁華。車燈鬼魅一如幽靈。
本在一家名為“半畝魚坊”的餐館前駐足。
這是他與碧常約的地方。
以魚為主料的菜是這家餐館的特色。本想起在哪本書里看過,在中國的古典哲學中,魚是性的隱語。碧是自已的什么呢?
他對許多問題是沒有答案的。甚至沒有期待。
第一次去“半畝魚坊”,他是嫌校食堂的飯菜吃常了,膩味。
臨座的碧也是孤單一人。朝他揚了揚手。然后本就朝她笑笑。
碧走過來,端著一支高腳杯。
我叫碧,商行的。你呢。
本的回答是一個苦笑。
那么,我們就算認識了。碧伸出她纖細的手,給本。
碧說,你怎么不愛說話?|
本還是笑笑
碧將那雙水杏眼朝本閃了一下,然后垂下睫毛,去看她手中高腳杯里的紅酒沿著杯壁追逐。那我就先說吧。有誠府的男人往往訥于言辭。看到你,讓我想起了最近在網上看的一部小說。有個網名叫沼澤地的網絡寫手,在小說里講了這樣一個故事:他在淮河灣里看到涂山道觀的一位道士垂釣,問,你叫什么?說,我叫姜大公。不對,我只知道有個叫姜太公的。道士說,我是他七十七代孫,他是我七十七代的祖爺爺,我比他差一點。問,你在做什么?道士說,戀愛。你不是在釣魚嗎?道士說,你沒發現我在與魚戀愛嗎?我與太公不同的是,他是直鉤,有餌,所謂愿者上鉤。我是有鉤,無餌,也是愿者上鉤。就問,有魚愛上你了?道士答,不瞞你說,我十七歲進道觀當道士,開始在這兒鉤魚,到現在,整三十年了,從沒釣到魚。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垂釣。
本聽得不耐煩了:你看,我是你的餌嗎,我的身高,我的相貌?
不是,碧說,你的身高和相貌是構成一個男人的基本要件。你看,我是嗎?
碧朝他詭昧一笑。
如果你愿意上鉤的話,本停頓了一下,好象在思考,我的鉤可是無餌的。
于是,那間一米陽光的斗室里,除了襪子的味道,又多了脂粉的氣息。是碧的。
這張黑白照,是你未來的照片?
是我爸爸。他死了。
在安徽的五河。那是他插隊的地方。勞累,給生產隊里積肥。當然,他患有肺病。很嚴重。碧好象再沒什么好說了。把照片丟在床上,如同丟下一片枯葉。
我們,晚上,就在這兒?碧看著那張窄窄的單人床。
當然。我會收拾。
吉它,照片,書籍,畫架,讓位給需要一張床的男女。
你會唱歌?
會一點,我一直都在唱一支歌。
碧伸手把小木桌上的吉它遞給他。
琴聲再度響起,本的喉節蠕動了一下。清了清嗓子,一段樂音跌跌撞撞從他的喉管里跑出來:
我心愛的小孩,
為什么你不讓我看清楚,
是否讓風吹滅了蠟燭,
在黑暗中獨自漫步——
碧伏在本的肩頭。聽他隨意演繹。
你不快樂,她說。
碧的眼淚滑過他的肩頭,砸在琴弦上。和諧的伴奏嘎然而止。
我想聽一聽你和她的故事。碧說,。
我沒有她。本說,沒有開始,因此,也沒有結束。
本接著說,她叫羽。一個美麗的藝術系女生,我捧起過她的下巴,卻沒有吻她。我喜歡她艷若桃花的唇,我看到了她的饑渴,可是我沒有吻她。
你不愛她嗎
我愛,可是我不知道我要找的是什么,是不是她。我媽媽說,我的魂丟了。我在找,找我的魂。
本轉過頭來看著碧,昏昧的節能燈下,他的表情如一個孩子,可憐而無助。
后來羽嫁給了一個商人。我沒給她一點點希望。
本的聲音越來越低,好象講了一個長長的故事,現在,終于講到了故事的結局。他輕輕嘆息一聲。
學生晨起練操的嘈雜中他們醒了。
本從碧的懷里掙脫著起身。小床在兩個青春之體的重壓下不堪重負,顫抖著呻吟。
三十七歲,本從碧這里懂得了女人。女人什么都是,又什么都不是。
昨夜,你死了。碧說。
我記得,我死過。本說。
他點燃一支香煙。煙霧在他纖細的指間糾纏,掙脫,逃逸。
羽說過,他的手天生就是彈琴的,最后卻拿起了粉筆。他不是個好男人,卻是個好老師,他自已這樣感覺。他會盡力滿足學生的要求,解答學生的問題,他想到了洛,他要給她一個滿意的回答。
他又想,在未知的將來,他也要見一面羽,告訴她,他愛過她,只是他的魂丟了。
他還要告訴妹妹,不必再給他成打的寄襪子。他會學著生活。不用擔心。
碧的電話過來,你到了嗎?
是的,我到了,在“半畝魚坊”的霓紅燈下等你。
站在變幻莫測的燈影之下,本一下子覺得很無助。那些房子,街上流動的車,漂亮的女人,一切都離他很遠。
本感覺到背后有風吹來。轉身,貴婦屁股一樣寬大的車的前輪就要蹭到本的腳踝。锃亮的輪榖照見了本那雙布滿塵土的腳的寒酸。那雙尖頭的黑色皮鞋變成了灰白色,穿了六年了,從沒擦過油。
是一輛保時捷跑車。
碧從車上下來,臂彎里掛著名包。一揚手,關上車門,對著那位年青的眼鏡先生飛吻了一下:goodbye!
保時捷魚一樣游走了,無聲無息。尾氣在霓紅的暗影里光怪陸離,變幻莫測。
你要喝點什么?碧問。
碧今天穿得很漂亮。本覺得碧今天的漂亮是配合著那輛跑車的。淺色的風衣配著一條黑白相間的絲巾,內衣荷葉邊的蕾絲的領口如一雙溫柔的手掌,呵護著她嬌媚的下巴。左下巴的那顆朱砂痣昭示著她的美麗與智慧。本想起了羽,他真的想念羽了。那是我的初戀嗎,他問自已。
有人說,女人如島,第一個登上去的是主人。后來者都是游客。為什么我沒有主人的感覺,我是你的第幾位游客?本好象是說給自已聽,聲音小得似乎自已也難聽清楚了。
肯定不是最后一位,碧說。
那么剛才的那位保時捷先生,已經把我頂替了?
是的。
碧寬容的笑笑。好象她在寬容著本。
本無奈的搖頭。
我說過,你不是我的餌,而他是。碧說,他年輕,帥氣,是李副市長的二公子,背著他爹做房產。他說他需要我。他說這個樓盤售完,那輛保時捷就是我的了。
碧在說著這件事情的時候,如同講述一個故事,那樣冷靜,客觀。
所以他今天把你送過來,讓你來攤牌?
本沒有絲毫驚詫,似乎一切都在預料之中。不錯,看上去很美,一塊鮮美的餌。市長公子,官二代,保時捷,很難有女人經得起這種誘惑。
沒辦法,我,就算是賭一把吧,碧說,人生難得幾回搏,放著現成的機會,我總不能放棄。
懂了,本說,人人向往天堂,可找不到梯子。你是幸運的。你走吧。走好。
碧覺得實在沒什么話好講,她下樓。其實她一個電話就可以結束一個不該發生的故事。但她還是約了他。在本遲疑的目光里,她的淺色風衣和那條黑白相間的絲巾影子一樣飄然而逝。
在接下來的每一個平淡的日子里,除了上課,本就縮到那間斗室里等待下午四點三十到五點二十一分的那段陽光。在陽光里,他抽著黑“黃山”,煙霧在他纖細的指間糾纏,掙脫,逃逸。然后,苦澀的煙草的味兒再次充滿著整間屋子,他咳嗽著,流著淚,用那把羽送他的吉它彈奏,他的樣子越來越像那張黑白照片。他大聲唱著,他不怕隔壁的陳老太再來敲他的門。
親愛的小孩,
今天有沒有哭,
是否遺失了心愛的禮物,
在風中尋找,
從清晨到日暮——
他唱著,眼淚一串串落下,敲打他的琴弦,淚光中他看到妹妹在郵局的窗口給他寄來了一打一打的襪子,他看到了羽努力抬起奉獻給他的燦若桃花的紅唇,他看到漂亮的女老師拉著媽媽在風中奔跑,還有,蘆葦叢中那個找魂的少年-------他聲情并茂的吟唱,唱成聲淚俱下的哭泣。
他控制不了自已,他把頭埋在被子里——
最后一次見到碧是在市看守所里。
如他想到的一樣,那個鮮美的餌是一個騙局。睛鏡先生并不是誰家的公子。陷阱卻是貨真價實的。保時捷是借來的道具,資金周轉是他的借口,害得碧往他的帳戶劃去四百萬,從此杳無音訊。那是碧在商行吸納儲戶的存款。
電話是看守所打給本的。說是他們那兒有個女嫌犯,只有滿足與本見一面的要求才肯配合。這個不算過份的要求得到了滿足。鐵柵欄之內,碧沒有絲毫的悔意。
你怎么打算。我說的是將來。
愿賭服輸。我沒有將來。碧說,我想見你,有兩個愿望。
離得很近,本看見碧左下巴的那顆朱砂痣因為面部的扭曲而拉長,她的堅強是撐給他看的。不過,那顆美人痣仍然昭示著她的美麗與智慧。本又想起了羽。
先說你的第一個愿望吧,本說,我盡量滿足你。
想聽一下你唱的那首“心愛的小孩”
本思索了一下,他不知從何唱起。
本,看著我,她說,看著我,把我的笑容當作伴奏,你唱吧。
我心愛的小孩,
為什么你不讓我看清楚,
是否讓風吹熄了蠟燭,
在黑暗中獨自漫步——
親愛的小孩,
快快擦干你的淚珠,
我愿意陪伴你,
走上回家的路。
本唱的很輕,眼眶濕濕的,他唱給一個人聽,不需要太大的聲音。碧聽著,笑著聽,淚流滿面。謝謝你本,謝謝你的歌聲,你的善良,現在,是實現我第二個愿望的時候了。碧說著,從身后拿出一個包裹來,是一打襪子。碧說,是狼牌的。
下午,四點三十分,一米陽光照進來。
本點燃一支煙,煙霧在他纖細的指間糾纏,掙脫,逃逸。室內充滿著煙草的苦澀的味道。本咳嗽著,手機短信來了:我愛你。
是洛的號碼。
你是一個好老師,可你為什么不找個人成家!此刻,我好想哭,為你。這是緊接著的第二則短信。
他合上了手機。
陽光把本頭部的影子投到地板上,很難看。他把畫架支起來,支在陽光里。然后在上面放上一張純白的畫紙。他不知道該畫什么。
他在想。
他把吉它取過來,琴弦在他的指間跳躍,他輕輕的吟唱:
親愛的小孩
今天有沒有哭
是否遺失了心愛的禮物
在風中尋找
從清晨到日暮
2011-12-27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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