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們都愛看晚會

　　本來應該是昨晚寫下這點東西的，但如文題所言，因為我們都愛看晚會，所以我什么都沒寫，現在坐下來百無聊賴，回想下昨晚精彩的歌舞表演，竟有許多話要說。

　　首先，需要交待的是什么晚會，晚會在哪里舉行，我也就不隱瞞了，這是本校組建十周年大型慶典晚會（我都很不好意思講出來，人家河南大學滿100周年，西北大學滿110周年），在拔地而起、宏偉異常、舉市矚目、本校標志性建筑的圖書館前面隆重舉行。之所以說是大型晚會，具體有以下幾個表現：一，舞臺比較大，舞臺上的液晶屏也不小。二，陣容不算小，臺下有幾百張椅子供回校湊熱鬧的各級校友觀賞節目，椅子外面還圍了一大圈、黑溜溜的男頭女頭。眾看客們，這晚會夠大型吧，正因如此，筆者我對此飽含期待，以為陣容也不算小了，這節目也不會含糊到哪里去，所以我吃了晚飯，電腦都忍住沒開，眼睛干巴巴地望著圖書館那邊，充滿期待。

　　后來我就高興地啟程了，到了館前，一看，好家伙，比我還期待的人大有人在，他們早已經把舞臺圍得水泄不通了，而中間一位負責攝影的大叔撅著屁股、搗鼓著攝像機正嚴陣以待，大叔兩旁的支架上也站著兩個黑影，正搖著射光筒，有氣無力的樣子，估計是連晚飯都沒吃就被我領導趕上來工作了。我抬頭望遠，看見舞臺中央的液晶屏上正繪聲繪色的放著奮斗在祖國四方的校友的音容笑貌，有江西的，有上海的，還有新疆的，更有美國的，呀，真是桃李滿天下啊，這些校友不是謝了頂就是白了發，他們不愧是本校的驕傲。看了一陣后，我發現了個共同點，這些老校友在講對本校美好的祝愿時，基本都身在一個寬敞明亮的單人辦公室里，身前都放著本本，身上都領帶西裝，屁股都坐著能轉360度的黑皮扶手椅，一派成功人士的模樣。

　　當然，屏幕上不僅有老校友，還有學校組建后的年輕校友，他們比起前者來就差遠了，我看了幾位都是衣裳不整、身處工地、風塵仆仆的哥們，恕我直言，他們看上去不像個大學生，倒像個資歷深厚的農民工，當然，前后的對比不是說明兩個學校搞到了一起辦學便越來越差，而是說明時代在變化，對人才的要求跟需求都不同了，也說明了當代大學生沒有老一代那么吃苦耐勞，艱苦奮斗——總之，這筆賬不能算在學校的辦學上面，晚會里有個節目對此很有說服力。

　　七點時，新老校友的"賀歲片”終于結束，萬眾期待的節目終于開始，伴著頭頂的燈光亮起，舞臺左右邊突然躥出兩條龍，著實把哥們我嚇了一跳（倒不是我膽小，而是龍出現得太意外了，呀，這節目好有創意，開場就跟我們玩魔術），屏幕上開著大氣的牡丹，大家都被深深震撼了，舞臺下哇聲一片，但就是沒有掌聲，天氣太冷，大家都把手插進兜里，還算比較理智。龍身之下，是一些年輕的小伙穿著花花綠綠的衣服在手舞足蹈，有些還好像吃了搖頭丸，搖搖晃晃蹦蹦跳跳的，跳得好不歡樂。之后的幾個節目就不用多言了，都是按著這個路子搞的，一大幫人，扭一扭，蹦一蹦，再滾上一滾，可謂是使盡了渾身解數，端的是兩個字“精彩”，這還不算最精彩最令人歡樂的，最令人歡樂同時也對“這筆賬不能算在學校的辦學上面”很有說服力的壓軸大戲是以下節目：領導聽了很感動、觀眾聽了很惡心的“馬屁歌”。

　　這個“馬屁歌”走的是小清新路線，舞臺上一些姑娘縱橫排列、手拿快板，給我們如沐春風之感，至于姑娘們的樣貌，男讀者們，原諒我，我站太遠，又沒帶望遠鏡，實在看不清。惡心的是喇叭里響起的高分貝、大音量的唱詞，由于唱詞太惡心，太肉麻，我也不好原詞寫出（有興趣的話過陣子去百度吧），所以只說個大概：先是把校黨委書記唱了一遍，說其如何英明，帶領大家走向了今天的輝煌，這詞寫得很押韻，也很肉麻，天下任何情書都比不上，再唱到校長英姿颯爽，跟書記手連那個手心連那個心，帶領大家共創美好新明天，從中我聽出了大躍進的味道。對兩大巨頭歌頌完畢，歌者得清清嗓，所以間斷了以下，沒唱詞，剩鏗鏘的快板聲響徹大地。之后接著唱，就唱到了學校管理如何好、學風建設如何妙，聽了直叫人起雞皮疙瘩。快板又鏗鏘兩下，真是帶勁，唱詞接著唱，真是給力，領導唱了，成就也唱了，該唱啥了，嘿，該唱學校誕生的天之驕子啦，于是耳畔就響起了數來寶的聲音，什么ＸＸＸ省部級人才啦，ＸＸ省級人才啦，這就像位老大娘在雞窩里數雞蛋：這個雞蛋長得好呀，那個雞蛋長得妙。唱到這里，有點語文知識的人會想到：呀，這不就是吹捧自己培養人才有功嘛，說雞蛋是次要的（人家雞蛋怎么長，又干著大娘什么事，誰說喂了好飼料，雞蛋就長得好，關鍵還是雞蛋本身嘛），贊自己才是主要的。有些語文知識的人會想到：這詞寫得真好，前面大張旗鼓地頌領導，后面還隱隱暗暗地拍馬屁，這叫什么？這叫前后呼應！作詞者拍馬屁沒把自己拍昏，還能注意到詞作結構，真是相當難得，我由衷地佩服他。

　　馬屁歌罷，沒什么節目了，得，濫竽充數，玩個大場面的，堆一堆人唱個校歌，唱完校歌該干嘛干嘛去，于是我就回寢了，路上聽見大家都很激動，說，我們都愛看晚會，晚會雖然只有一個小時，六七個節目，但個個水準都很高排場也很大，燈光都趕得上春晚了，短小精悍，直奔主題，既沒無聊的個唱，又沒朝氣的街舞，既有奔放的拉丁舞，又有好聽的頌歌，雖站了這么久，脖子仰得痛，腿兒站得酸，煙花屑都沒瞧見一粒，也算很值得啊！

夢里花開

我看到窗臺上的藤蔓在陽光中無精打采，綠色葉子的邊緣已經染上褐色并微微卷起，等時光流進十二月時，這些曾在夏天瘋狂生長的精靈都將隨風而降，零落成泥，剩光禿的、干癟的枯藤在冷風冷雨中獨自飄曳。這就是時光的力量，讓葉子出生，也讓它消失，一切都好像沒發生過。

但是一切都確實的發生過，只是這些發生過的事已近乎虛幻不可證明的方式——記憶儲存起來，有些記憶會上鎖，塵封在遙遠的時光里，有些記憶會飛出來，像天空中飛翔的燕子一樣急掠，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這些虛幻的記憶時常會在夜里飛進夢里，以一種間于真實與虛幻間的狀態肆意亂為，構成一個奇幻并不為時光所控制的世界。

秋風中輕盈的蘆葦花，白茫茫一片，最終匯集于同一個地方——淡藍色天空下，記憶也像它一樣飄忽輕盈，最終在夢里匯成清晰的一片，夢里的成分，不光有這些來自遙遠時光里的記憶，還有潛意識創造出來的虛假影像，它們就這樣影影綽綽地交叉，讓人無法區分出真假。

我的記憶沒有被時光流放，它們都安穩地睡在時光深處，一點也沒到夢里還搗亂，這樣真的很好，因為那些記憶雖然如夏花一樣絢爛，如煙火一樣璀璨。但卻因為如今的物是人非，絢爛和璀璨都成了黑白，難道還有想起的必要？

我做過一個十分純凈的夢，它不帶半點的記憶，好像是去到了一個與過去完全無關的世界，在這個世界里， 傍晚時的云懶散得睡在天空，它們有的是紫色的，有的是褐色的，云下的世界只有一點兒光，這點光使我看見自己坐在一個一望無際的、靜悄悄的地方，眼前安靜地熙攘著人物的剪影，黑色的湖水里微光粼粼。

片刻，眼前的景象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大叢粉中透白的花，它們的花瓣像煙一樣細微，我聞不到它有任何味道。周圍一個人也沒有，依然還是黑暗的一片，等我想要走過去時， 它們又隱沒于黑暗中，而我竟然踩著只單車，在空蕩蕩的路上飛馳著，我看到路旁的雜草中，聳立著稀散的沒有一片葉子的花，有些已經開放，花瓣像針一樣在空中扎著，有些仍打著苞，像害羞的女孩一樣低著頭，我看到它們一朵朵的從我身旁劃過，消失在因騎車而揚起的塵灰中，我還看到一條黑色的路伸向茂密的草叢，里面噴涌出濃墨般的黑暗。

這是個沒有別人也沒有光的世界，里面有云有花，有冰一樣冷的安靜，我在里面，看到了永遠變幻莫測的一切，但是它不讓我彷徨，反而使我安心，因為里面只有我一人，只有安靜的一切，這足使我內心生長一樹光明，它好像一個萬花筒，讓人期待。

但是我醒了，回到了真實世界，看到了陽光下頹廢的藤蔓，想到了夢如何再美，再純凈，也不過是想象的偶然饋贈，終究只有一次，終究要幻滅，我回到一個光明的世界，但內心是一片郁郁寡歡的黑暗，最糟糕的是，記憶找到了機會，借助我所看到的一切，侵蝕我的大腦了，很純凈的記憶，不帶半點夢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