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電影屋的流血案件

　　第一幕電影屋的流血案件

　　時間：1992年端午節(jié)

　　地點：爐子村舊戲院醫(yī)院村頭

　　人物：祝新、邱華、祝文、群眾甲、乙、放映員、王隊長、群眾丙、丁、邱長根夫婦、醫(yī)生、王司機

　　【幕啟：爐子村有百來戶人家，祝氏占多數(shù)，其次是王氏。據(jù)說在八百多年前的宋朝，一批祝氏人扶老攜幼地來到這個林蔭蔽日、鳥獸成群的原始森林的山谷，造田開路，繁衍后代。因為三面環(huán)山，形如爐子，故稱爐子村。不久，王氏和其他姓氏的人們陸續(xù)遷到這里，村子的范圍不斷擴大，但祝氏仍為第一大族。自然而然，保長、書記、村長常由祝氏人擔任。

　　【舊戲院和碾米廠連在一起，村子里放電影，看人戲幾乎都在這座舊戲院里。進屋，可見二十幾條長木椅大多缺胳膊少腿兒地歪斜著，戲臺上兩邊有兩根大木柱，上面依稀刻著一些字，油漆斑駁看不清，中間橫梁的木匾上“毛主席萬歲”顯得那么蒼老寂寞。

　　【戲院里人聲鼎沸，長木椅把人們擠壓成一堵堵的人墻，晚來的人只好站在旁邊了，或者早有準備地帶來小竹椅、長凳坐。許多小孩爬到戲臺上，坐在兩邊等著放映。

　　【去年才剛剛退伍的軍人邱華二十出頭，穿了件白襯衫，穿條白色的牛仔褲，腳穿黑皮鞋，頭發(fā)梳得服服帖帖，他是從邱家村來這村給大伯送節(jié)的。他擠在一群小伙子中間坐著，默默無語。他周圍的幾個小伙子正在跟后排的幾位姑娘嘻嘻哈哈地開玩笑】

　　祝新（敞胸露乳，嘴叼一支煙）你們不要給俺準備座位？……俺就白給了錢？（若無其事地往邱華身邊的一個青年身上一尖，使本來很擠的人墻更水泄不通。）

　　邱華（轉(zhuǎn)過頭瞟了祝新一眼，有點不高興）這坐不進，你去別處坐吧。

　　祝新（齜牙咧嘴）擠一下，怕什么？

　　邱華（費力地挪動了一下）你到別處坐吧，這太擠了。

　　祝新（呼地站起，指著邱華的鼻尖，大聲斥罵）你他媽的，這戲院不是你的，老子坐不得？……

　　邱華（提高嗓門）你發(fā)這么大的火干嘛？

　　祝新（狠狠地扇了邱華一個耳光）干嘛？你他媽的還裝蒜！

　　邱華（呼地站起來，對著祝新胸膛擂了一拳）你打俺干嘛！

　　祝文（小個子，從一根柱子后面沖過來，趁邱華不防就是一腳）誰叫你狗咬耗子多管閑事？今天俺倆要好好跟你玩玩！（又是一腳）

　　【邱華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整個戲場像捅破的蜂窩，亂成一團。電影也就推遲放映了。膽大的把他們?nèi)藝梢粓F，隨著他們的移動而移動；膽小的站在長椅上、戲臺上看著】

　　群眾甲（中年婦女，與群眾乙交頭接耳）又在打什么架？今天的電影看不成了。

　　群眾乙當然是那一伙人。——這幾年姓祝的可真旺啊！

　　群眾甲噓……小聲點。（走開了）

　　群眾乙（自言自語）今天臨到哪個后生倒霉？（爬到長椅上，借著電燈光，睜大老眼屏息凝視了一會兒）不好，是我的鄰居邱長根的住在邱家村的侄子。（轉(zhuǎn)身跟著一些人走出戲院）

　　【此時，邱華身上挨了幾記重踢，身子在地上滾來滾去。這時手摸到根木椅上的斷木棍，順手一掃】

　　祝新哎喲！（摔倒在長椅上，把長椅弄倒了）

　　祝文不好！（閃開）

　　邱華（一躍而起）流氓……地痞……讓大家消消氣！（操起木棍結(jié)實地打在他哥倆身上）

　　祝文（撲向一根柱子后面，遞給祝新一把柴鐮）哥，接著。

　　祝新（接住，狂叫）殺！殺！殺！

　　邱華（木棍被砍飛了，左閃右擋地后退，用手臂擋住鐮刀）……

　　祝文（雙手抱著柱子，尋機狠踢）打你娘的×，打你娘的×！

　　邱華（轉(zhuǎn)身還擊，被祝新乘機在他背上連砍幾刀，鮮血涌出，把白襯衫染成白一塊紅一塊）……

　　祝新（揮舞著鐮刀）打你媽的×，打你媽的×……跟俺狂？！

　　【祝新的幾個朋友起哄。幾個姑娘大聲尖叫著閃開。】

　　放映員（推開祝文，對著祝新）你倆不要讓俺放電影呀！要打就去外打。真不夠朋友！

　　王隊長（忍不住指著他倆大聲呵斥）住手！你們倆個還有王法嗎？

　　祝文（啐了一口）媽的，神氣什么？

　　祝新（狂妄）俺就是王法！

　　群眾丙（急得直跺腳）邱華哥，快跑呀，快跑呀！

　　邱華（捂住傷口，沖出人群，跑出了戲院）……

　　祝文、祝新（跟著沖出戲院）別跑！攔住他！別跑……

　　群眾丁（迷惑不解）他們到底是因什么打得這樣兇？

　　群眾甲唉，鬼知道。

　　群眾丁現(xiàn)在的年青人我看是短命鬼出世。打起架來不要命。這樣的打架在縣城更是司空見慣。縣城的流氓分了幾派，打架前，約定時間、地點，秘密地進行。先擺好陣隊，然后頭頭大喝一聲，哥們，沖啊！“蠱惑子們”在刀光棍影中“英勇”殺敵，前赴后繼。戰(zhàn)敗方只好割“地”賠錢，甚至俯首稱臣。有的戰(zhàn)敗方“臥薪嘗膽”，千方百計偷偷自制或購來長銃、短銃、砍刀，招兵買馬，終能東山再起。鄉(xiāng)下很少有那樣“壯觀”的場面，但有的鄉(xiāng)下已有流氓幫會，俺們這地方還算平安點。要說打架的原因常是一些小事，比如說錯了一句話，欠了點錢，為女人爭風吃醋。你說現(xiàn)在的后生是不是短命鬼出世？

　　群眾丙（大叫）邱華哥又被祝新截住了，快救救邱華哥！

　　群眾丁快去看看。想法子救出邱華。（群眾甲跟著出去）

　　祝新（截住邱華）看你跑到哪里！（對著他腦門狠狠一剁）

　　邱華（慘叫一聲）哎喲！（兩手捂住腦門，鮮血從手指縫間涌出，滿臉鮮血淋淋，歪倒在地上）哎——喲——

　　祝新（喪心病狂又要舉刀）剁死你這狗東西！

　　邱長根（從遠處跑來，沖向祝新，大吼一聲）住手！

　　祝文（瞅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邱華，對愣住的祝新）不好辦，留他一條狗命！

　　邱長根（插在祝新和邱華中間，擋住祝新，拍著胸膛）有種的朝這里砍！

　　王水容（邱長根之妻。氣喘吁吁地跑來，憤怒地指著祝新祝文）你倆還是人啊？！俺看你們是烏心黑膽的狗！……

　　祝新（扔掉鐮刀，指著王水容的鼻子）你說什么？俺看你活膩了！

　　邱長根（人聲吞氣）不要理他，把侄兒送到醫(yī)院。

　　祝新（被眾人拉開，指著被邱長根背起的邱華的背影）今天，饒了你的狗命。下次再管閑事，砍掉你的狗頭！（一揮手）走，回家。（帶領(lǐng)一班人馬“修長城”去了。）

　　【電影照常放映了，人們陸續(xù)回到戲院看。

　　【爐子村醫(yī)療所。一位“赤腳”醫(yī)生正給躺在床上的邱華身上九處傷口止血消毒連針，鮮血淋淋，看不出面目。那件“血衣”被扔在一邊，換上了一件干凈的衣服。邱華半睜著眼，不時發(fā)出微弱的呻吟。

　　醫(yī)生（同情）真殘忍！沒人性！（扭頭對著邱長根）你侄子流血過多，要連夜雇車送到縣城輸血治療。

　　王水容（抹著眼淚，推了丈夫一下）快去找王師傅呀，快去呀！

　　邱長根（急得對大家拱手）大家?guī)蛶兔Γ业酵鯉煾怠＃ㄅ艹鲠t(yī)療所，包括群眾甲乙丙丁在內(nèi)的群眾爭先恐后地擠出醫(yī)療所，一邊叫喊一邊尋找。）

　　【不久，遠處傳來貨車的馬達聲，由小到大。】

　　王水容（情不自禁地拍著手）來了，來了！快……快……

　　醫(yī)生俺抱頭，你們幾個托腰抱腳。

　　王司機（從駕駛室里下來）哎呀，傷得這么重！（打開車頭的門）哦，（拍了拍邱長根的肩）錢帶了沒有？

　　邱長根（不滿）車錢，俺會給的。

　　王司機（尷尬）俺是說錢不夠的話，可借俺的錢。

　　邱長根（恍然大悟）俺忘了帶，俺……俺去家里拿。

　　王司機（拉住他的手）幸好俺身上放著三百元錢，可能還不夠……

　　醫(yī)生慢，俺身上有五十幾元，你拿去吧。

　　群眾乙俺身上有二十元，給！

　　群眾丁三十元，給！

　　群眾甲（猶豫了一下）給你十元，十元啊。

　　醫(yī)生（焦急）快，人命關(guān)天，刻不容緩！

　　【邱長根夫婦擠進了車頭，車開動了。】

　　群眾乙（跑到車頭邊喊）不要擔心，俺幫你家燒火做飯喂豬。

　　王水容（不住地點頭，熱淚盈眶）太謝謝你們了……

　　【貨車沖到村頭。村頭馬路中間站著一個人，路邊站著幾個嘴叼香煙的青年。】

　　祝新（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姓王的，你給誰開車？

　　王司機（剎住車沒熄火，探出頭）把人送到縣城，想干什么？

　　祝新（大聲喝斥）不準開車到縣城！俺要看看這小子有多大能耐。

　　邱長根（探出頭，大叫）你再攔得，撞死你這狗日的！沖！

　　【貨車無所畏懼地沖向祝新，祝新嚇得跳開】

　　祝新（同時揀起石頭扔向車子，同時罵）以后跟你媽的算總帳！

　　祝文縮頭烏龜，縮頭烏龜！

　　祝新哥們，走！

　　祝文（攔住祝新，小聲）大哥，今晚俺們幾個人到瞎王婆子家偷幾只雞吧。她家的雞肥著哩。前幾天劉憨仔的鴨吃得不過癮。

　　祝新好，趁堡里人看電影動手。分頭行動。瘦猴子、王小明，你倆給俺倆放哨，有動靜要馬上擊掌為號。俺和祝新偷雞，偷到了，到俺家廚房吃，不要驚動俺父母。好，走！

　　——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