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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文原創）一只流浪狗

　　說不清從什么時候開始，它就出現了。出沒在這個偌大的校園里。并且成了這個千余人的學校的一分子。如果哪天你見不到它，你就會有一絲牽掛，就會下意識地朝四處多看幾眼，渴望它的出現。

　　我說的是一只流浪狗。

　　不知它從什么地方來，更不知誰是它原來的主人。也許它曾經是有個家的，有它的主人。那么它是怎么流落到此的呢？是它的主人拋棄了它？是它的主人忽略了它？

　　這所學校的周圍是稀疏的村落，抑或是它的主人到外地打工，以至于讓它淪落到四處流浪的境地？學校臨近村落，常常可以看到那些無家可歸的流浪小動物，小貓啊小狗啊什么的。它們從來都是學校門前的匆匆過客。即便是進來乞討，在吃完了校食堂泔水槽里的殘羹冷炙之后，也會忽忙地趕路。

　　四周的村落是寂寞的。留守在村子里的大多老弱病殘。身子稍稍強健點的，都外出謀生活去了。如果說這村落也曾熱鬧過，那一年也不過就夏收秋種，只幾天。村子里一番熱鬧，機聲隆隆。同村叔伯兄弟姐妹妯娌，象秋田里撒下的豆種，散落得天南海北到處都是，難得一見。此時便是問候的機會，親熱客氣得好似親戚。再就是年底的前幾天，從四面八方往家奔，團聚。也還是熱鬧喜慶那么幾天。過了初一，就背著行囊腳丫子朝外，奔赴遠方------工程在等待，車間在等待，流水線在等待，老板的電話在催。他們滿懷著憧憬，拋親離家，去應答遠方的呼喚。

　　也許正是主人的遠行，才讓它無處安身四處流浪？

　　流浪狗不是野狗。野狗是病態的，一眼就看得出它對人的敵意。而它不。它善良，無助，期望得到人的幫助。你從它的眼神里可以看得出。從它蜷縮的身子可以猜得到。

　　小狗不大。也看不出它有幾歲。是只母狗。黃色的皮毛，不怎么好看。在毛端卻顯現出一點白，所以整個看上去象落了層白霜。

　　在一個初冬的頗冷的早晨，我看見它躬著腰，顫抖著身子，縮成一團，在我的門前。它是想找點吃的。它的狀態告訴了我。可是它不會說話。它抬起頭來看著我。我讀懂了它的表情和眼神。我想，狗真是一種聰明的動物，人們說它是人類最忠誠的朋友，這話沒錯。可是我們人類是它最忠誠的伙伴嗎？

　　我知道這世上有許多養狗的人。他們養狗各自有各自的理由。他們都說出了對狗的喜愛。有人把狗當寵物養，每天牽著，抱著，吻著-----我總覺著他們褻瀆了狗。如同貪官污吏包養情婦，就是為了玩弄，滿足一已私欲。有人把狗當作身份的標簽-----一場事故中，一條人命的賠償也不過十幾二十幾萬，他們的名狗遠不止這個數。這是人類自己給自己開玩笑啊。也有人養狗是為了口腹之欲----吃肉喝湯。所以我說，人類沒有成為狗的真正的朋友。如果從這個世界上找一種最不忠誠的動物，那當選的，會不會是人類呢？

　　我正為找不到食物招待流浪狗而發愁，覺得對不起可憐巴巴的它。枉負了它對我的一片信任。對于狗而言，我是陌生人，它怎么就可以知道我不會傷害它呢？它不算太小，應該歷經世事，不會不知道人性之惡吧？它猥瑣于我的門前，它不會不知道自己所承擔的風險。一個學生過來，蹲下身子，把手里正冒著熱氣的包子放在流浪狗的跟前，似乎怕它吃不飽，把嘴里咬了一半的那個也放下了。

　　我替流浪狗感謝這個學生。她是個女孩，很漂亮。

　　其實，我的感謝是多余的。流浪狗雖然很冷，很餓，見到冒著熱氣的香噴噴的包子，并沒有急著狼吞虎咽。它垂下頭來嗅一嗅，然后昂起腦袋，對那女孩搖了搖尾巴，擺了擺腦袋，眼睛里閃著一絲水光。流浪狗是懂得感恩的，這點沒人教它，可就是這一點，我們人類總是遲鈍。如果它會說話，人類的語言一定會顯得蒼白。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人類沒有狗的靈性和悟性。盡管我們自以為很聰明。

　　自己少吃一口，也不讓流浪狗挨餓。這樣的事每天都在學校發生著。我發現，流浪狗胖了，好看了。有時校外有人到學校里來，會奇怪，怎么會有條狗呢。于是就有人回答：大家的。答話的人唯恐別人不知。答完之后一臉的得意。

　　流浪狗自己也認可了自己的身份。它知道自己是這個集體里的成員了。只是顯得另類些。它每天在大門口和校警門衛迎來送往，禮數周全。課間在校園里巡視，盡心盡責。學校學生教職工千余人，沒它不認識的。一下子，流浪狗在本校成了“公眾人物”。突然有一天早晨，在早讀之前，聽到一幫學生發出驚訝和驚喜。走出門，見大家圍著流浪狗，不知發生了什么事。旁邊一個女孩子喊：你們看，你們看吶！六個，六個狗寶寶，兩黑，兩白，一花，一灰。多可愛呀！原來流浪狗產仔了。流浪狗有了自己的愛情和孩子。這一切都是在悄悄之中進行人，從來無人察覺。

　　在教師宿舍樓二號樓左樓梯口內，在樓梯與地面形成的夾角里，六只可愛的小仔子肉嘟嘟，胖乎乎，嗷嗷待哺，煞是可愛。原來這兒就是流浪狗的家。有人找來舊褥子，舊沙發墊放在狗窩里------流浪狗搖著尾巴與眾人招呼一番，然后安靜地躺在褥子上哺育兒女------

　　我突然覺得這個學校好溫馨。大家的關愛成就了流浪狗的美好與幸福。流浪狗的存在，也成就了大家心底里的溫柔與善良------是的，這些美好的品性是需要激發和培養的。感謝流浪狗釋放了大家的善與愛。

　　同時我也陷入一種深深的困惑，在心靈的沙漠上，我們仍然四處游走，找不到歸宿。我終于沒能弄明白，為什么一只流浪狗會比我們活得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