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

第一章

昨日夢已逝，今夜猶醉歡。溫雅如斜倚著窗，懶懶地瞥著河對面的樓中風月。只聽裊裊細語，溫潤滿懷，郎情妾意，好不銷魂。然而，軟軟脂粉中忽一尖銳女音乍起，伴著銀瓶水迸之聲。細聽下，竟又是一番薄情戲碼，叫人好生無趣。

溫雅如癟癟嘴，無聊地掩窗睡去。

窗外夜涼如水，清輝皎皎。老鴇尖利的嗓子在空中也不過留下幾個顫音便又被濃濃的脂粉遮掩住了。這夜，畢竟還長。。。。。。

溫雅如把一邊店門緩緩打開。清晨的霧還未散盡，帶著秋末獨有的寒氣鉆入衣袖，讓溫雅如的神智頓時清醒了幾分。她抬頭打量著周圍，神色慵懶，好半天才似回魂般地收了扶在門框的手，轉身拿出燈籠掛上房檐便回屋去了。只留下開了一半的門，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

隨著薄霧漸盡，街上三三兩兩的有了人煙。都是些起早貪黑的當地小販。早早的弄了東西上街，趁著沒人監管的檔賺幾個小錢，養家糊口。他們路過這半開著門的店鋪都不覺往里多瞟了幾眼。本來嘛，這一路窮人末巷，有人開店已是奇事，更何況這戶人家還透著這般神秘，開店不見慶賀也就算了，可這店開了一月有余，終日只見紅燈高掛，門房半掩，連賣的是什么，老板是男是女都不甚清楚，怎覺著都叫人心生疑云，恨不得來幾個好事的進去鬧一鬧，給大伙弄個明白！可偏偏平時囂張的地痞流氓都像啞了般，屁都沒一個。剩下一群底層老百姓，好奇歸好奇，到底也不敢放肆。

溫雅如照例掩著窗看屋外。行人神色她自然是清楚的。可這些與她何干？當初選了這陋巷便料到會有這樣場面，只望他們莫生事端，便也隨他們去了。

說來，醉夢軒開張已有些時日了。背倚湘水，過岸便是煙花柳巷。也算個小小的是非之地，怎么就沒人上門呢？正想著，屋內銀鈴輕響，清脆的旋律好似有規律般傳入溫雅如耳內。溫雅如抬眼輕笑，緩緩勾起的嘴角似嘲弄又似嘆息。

香萍惴惴不安地步入醉夢軒。她本是嚴家二小姐嚴紫蓉的丫頭，后又隨小姐到了齊家做了陪嫁丫鬟。本來嚴，齊兩家門當戶對。男的俊，女的俏，二人喜結良緣定不會差到哪去。事實上兩人也道真是新婚燕爾，羨煞旁人。可最近半年不知怎么的，自家姑爺老往外面跑，一去就是大半月，問起來，只說是去別院習書。就算是回到家中，對小姐也是敷衍的緊。偏偏別院不大，自己與小姐去別院也沒尋出什么，只是途徑一池荷花，開的甚好。

這樣時間長了，又因為沒尋出什么源頭，小姐只當是兩人膩歪久了生出些厭煩，彼此分開靜靜也是好的。只是心里總有個結放不下。偶爾主動去別院送些吃喝，看看姑爺，說說話也就罷了。

只是。。。。。。

不等香萍往下細想，一只手便輕佻的抬起了香萍的下顎，像尋歡的公子般。溫潤清冷的調子在耳邊揚起，引得人一遍遍回想貪念，卻忘了聲音的主人到底說了些什么。溫雅如看著香萍迷醉的神色略顯驚訝。忽而又記起她不過是一介凡人，思及此，便退開了些。輕輕拍了拍香萍的臉頰，轉身坐到屋內主位。

其實醉夢軒內到沒有像其它商鋪那樣擺放什么物品。與其說它是商鋪不如說是雅間更合適。也正因為這樣的擺設，才讓香萍有種誤闖的錯覺。若不是進門前好好的瞧上了許多遍，現在怕也已經逃出門外了。可這樣違和的感覺始終讓她害怕，加之那人行為又那般。。。那般無忌。香萍心里大亂，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看著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丫頭。溫雅如不禁搖了搖頭。很是無奈的沖香萍招了招手，臨到桌前又示意她坐下。一邊感慨著無趣，一邊為香萍倒了清茶安神。

看著香萍偷偷打量的小心舉動，忽的對這筆買賣失了興致。當下，神情便冷漠了下來。香萍不敢抬頭，頓時覺得四周空氣壓的人喘不過氣來。一心只想離開，連句告辭的話都未能說全便起身像屋外奔去，自己撞翻了椅子都未感覺到。

溫雅如看著桌邊未動的的茶水和翻倒的椅子挑眉道：“這算什么，打醬油？”說罷，連自己也不禁輕笑搖頭。“我這，豈是你隨便進出的。”

清晨的陽光漸漸明媚了起來，似不知危險般齊齊闖進窗內。溫雅如一襲紅衣淺酌著杯中清茶坐于陰影之中。唇邊淡淡的笑意讓人看不真切。

是夜，溫雅如悄然隱身進入齊家。一入齊家，溫雅如便覺得有些沒對，又說不出是哪的問題。便打算先去尋嚴二小姐。巧的是，還未走幾步便看見嚴二小姐的姑爺，齊家少爺齊天昊竟然也在。這到省了溫雅如一些功夫，免得一個個的找。

溫雅如隨齊少漸漸深入庭院。忽然明白自己為何覺著沒對了。這齊府的陰氣竟如此之重！可外先怎么沒這般感覺，莫不是有什么東西鎮住了？這樣想著，溫雅如便止了步。看著齊少沖忙遠去的背影，溫雅如勾唇一笑，看來這齊府，藏著的不只是風流韻事呀。

知道事情沒那么簡單，溫雅如也就不急于一時。踏著月光悠回醉夢軒已是后半夜了。隔岸的燈火依舊，只是沒了剛入夜時的雜鬧，偶爾傳來的清唱也像是褪了幾層脂粉似的顯出些許真心的凄切來。讓人分外憐惜。

可這凄切，要是從自家屋里傳出來的話。。。。。。

溫雅如推開房門，還是楞了一下。雖然早就料到屋內景象必定好看，但沒想到，竟是這般好看。

只見屋內能亂的東西都散亂在地。一美人銀發及腰，火紅的衣衫半掩著身體靠在窗沿，左腳踝的銀環在月光下隱現。微張的薄唇輕吐著曲調，像是在引人犯罪般熱情冷傲。見溫雅如進來不但沒有絲毫不請自來的客氣，還略偏過頭，微微舉杯沖溫雅如邪魅一笑。

第二章

溫雅如靜靜的看著窗邊男子。神色莫辨。只覺得再清潤的夜到了他身上也終會染上些許妖媚的色澤，引人迷亂。只可惜。。。

溫雅如緩步來到窗前，將男人衣衫拉上。“你都是已婚的人了，怎還穿這樣的紅衣。就不怕你家夫人傷心。"說完輕笑收手，好似男人的姐姐般調笑自家弟弟的不懂事。

“你不是還穿著么。”男人看著溫雅如輕慢道。像是某種詢問。

“我只是習慣了。”說罷避過男人視線。轉身走到床邊坐下。溫雅如不喜光，床的位置自是靠里了些，現下月華雖明，卻終是照不進那一方黑影。

習慣？呵。是啊，你從來習慣紅衣。倒是我，不知從何時起也隨了你的習慣。。。。。。男人思索著靠在窗邊。不用轉身也知道那人必定又是躲進了黑暗中。就像以前無數次那樣。原本邪魅的面容竟帶上了些許苦澀。不過，這也只是眨眼的事。

窗外撒下的光線依舊如水般清潤。

溫雅如低身拾起地上的紙條，熟悉的字體堵塞著胸口，說不上來是什么感覺。只是靜靜的看著男人消失的地方，又是一夜無眠。

溫雅如本不是什么多事的人，加之男人特意過來讓她別管齊家的事。她也樂的清閑。只是這清閑日子也總有到頭的時候。

這天，溫雅如照例在人煙散盡的時候收了紅燈關門準備聽墻角去。原本清冷的屋內霎時浸滿了溫潤的荷花香味。溫雅如笑了笑“既然來了，就上來坐坐吧。”說罷，提著燈籠步上二樓。

溫雅如徑直將紅燈掛在床頭，回身坐到來人對面。兩人都靜靜的打量著對方，互不言語。

來人是位女子。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容貌并不出眾，但清麗非凡，溫婉如玉，讓人覺得舒坦。溫雅如對她很有好感。便也多了份耐心，當下并不急著詢問來因。只當是夜深人寂，伴人醉夢。

穆水蓮其實也不知自己來醉夢軒到底為何。許是走的累了，看那一盞紅燈甚為暖人便進來了。醉夢軒，醉夢，呵。如今回首，不就是醉在一場夢里了么。

溫雅如看女子神色悲戚。沉默了片刻忽然問道：“姑娘可知這醉夢軒經營的是何事？”

“不知”

“哦。”溫雅如輕笑道：“我還當姑娘是特意過來，好尋得一方良藥醉夢不醒的呢。”

“醉夢不醒？”穆水蓮疑惑的說。

“對啊，美夢難長，若能醉在夢中，豈不免去許多痛苦。”溫雅如誘惑著輕聲道。

“美夢。。。”穆水蓮耳邊縈繞著絲絲低喃，雙眼中漸漸浮出迷茫困頓之色。就在溫雅如以為要成功的時候。突然，喉間一冷。一抹銀色在月下清亮如燭。再看穆水蓮，哪里還有什么迷茫之色。

看著近在咫尺的清麗面容上顯露出的幾絲狠戾，溫雅如不禁輕笑出聲。隨之，壓在脖上的匕首警告似的重了幾分。盡管如此，某人卻依舊笑意不減。

看著眼前笑的淡然自若的人，穆水蓮微瞇了眼。只見銀光一閃，溫雅如白皙的脖間竟顯出一條細線。淡淡的血腥味在屋里彌散開來。眨眼間，原本端坐的人兒竟成了一具無頭尸。

穆水蓮看著眼前身著紅衣的無頭尸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竟然緩緩的撫上了那鋪滿鮮血的切口。眼神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