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胖嫂是理發師劉春花錢買來的媳婦。劉春從小學習理發,在我們小鎮開了一間理發室。他有一手剃頭絕活:不管是七十多歲的老頭子還是未滿月的小嬰孩,他那把锃亮的刀子都能在他們頭皮上行云流水,真有些鬼斧神刀,出神入化的感覺。他在小鎮理發界就有了“一把刀”稱號。雖然劉春手藝精道,生意卻不如時尚美麗理發屋的生意好。
劉春就琢磨著:時尚美麗的老板娘長相甜美,又能說會道。見風使舵,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租的門面比自己大,收拾的干凈利索。再看自己的一間小黑屋,黑漆漆的,自己又懶的收拾。屋子有一股濁臭的氣息。很多青年男女來到他的理發屋,通常會進來瞧瞧,不出幾分鐘就退了出去。只有些糟老頭子,奢財如命的中年人因為貪圖他的理發費低廉,會常常光顧。通常這都是賺不著錢的。就有人給劉春支招。你這少一個能干的女人,就憑你的手藝,要是有個女人替你張羅。理發店的生意肯定比現在好。
劉春聽心里去了。可是女人呢,是可遇不可求的。劉春都三十六了,至今光棍一條。很多小鎮的人都對劉春找不到媳婦的事情想不通。按說劉春一米七五的個子,皮膚白凈,五官也挺端正的,收入也不錯。怎么就討不到媳婦呢?有好事的人專門研究過他:得出的結論是他有兇相。女人不敢輕易嫁給他。
但劉春的春天還是來了。忙碌的人們在一個寂寥的下午突然發現劉春有媳婦了。這小子不哼不哈的把媳婦娶來了。沒聽見喇叭吹,更沒聽到嗩吶響,這媳婦娶得也太容易了。
劉春看到門口黑壓壓站滿了看熱鬧的人們,知道他們要來瞧自己的新媳婦了。他大叫,“要理發的就進來。不理發的,快散去,堵住門還讓不讓人做生意了!”
“把新媳婦叫出來,讓我們瞧瞧。”人們不依不擾,要看到新媳婦才肯罷休。
這時候,劉春的媳婦就從里間出來了。我們一看到她就都說不出話來了。她長的確實“令類”。五短身材,身子圓滾滾的,大臉盤子,黝黑的皮膚。唯有有看相的是那對會轉的大黑眼睛。那大的,恐怕趙薇也會甘拜下風吧。她朝著看熱鬧的人們“格格的”笑著。那笑聲很清脆。從笑聲大家聽出了她比劉春要小很多。
新媳婦帶來好運氣。那天劉春店的生意出奇的好,顧客絡繹不絕,好似大家一夜之間發現自己的頭發飛長了,而且不理又過不去這一天似的,樂的劉春屁顛屁顛的忙前忙后,他容光煥發,兩眼冒光。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但人們的好奇心也就那幾天。幾天后當把新媳婦的來龍去脈搞清楚了。劉春的理發店又冷清下來。門庭冷落車馬稀,但這沒有影響劉春的好心情。因為新媳婦胖胖嫂很快懷孕了。想到自已都三十六要做的爸爸,劉春心情能不好嗎?
胖胖嫂很快適應了小鎮生活,也適應做理發師劉春的媳婦了。她跟著劉春學習理發技術。據說學了半年就能幫那些愛美的小姑娘染燙了。我這期間也找過她洗直過頭發。她收費確實挺低的,就是效果不怎么好。她在我頭發上又梳又上藥水,鼓搗了半天。說可以了,我照鏡子一看,外面上挺直溜的。
“嫂子多少錢?”我掏出了錢包。她沒有搭話,只是用詢問的眼神看了看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的劉春。
“霞妹子不是外人,成本價吧。”劉春下了指令。
胖胖嫂因懷孕身子越發的圓滾了。她沖我笑了笑,用那種不好意思的神情收了我五元錢。這確實是成本價了。在城里洗直頭發動輒幾十元,甚至上百元。
在回家的路上,我想以后理發不去別地了,只找胖胖嫂了。但當我回家洗完頭發再梳理時,才猛的發現里面的頭發梳不動。她學藝不精,藥水上的不勻。本想去找她翻工,但一想想人家五元錢的手工費,就沒好意思去找她。
不久,我姐在離理發店不遠的地方開了一個煙酒糖茶雜貨鋪,和胖胖嫂做了鄰居。我有時間的話就幫姐姐照顧店面。胖胖嫂在生意不忙的時候,常來找我姐聊天。姐不在的時候,她就和我說話。那時候,我們關系挺好的。她什么都告訴我。但呆的時間不長,要是聊的久了,劉春就扯著破鑼嗓子喊,“胖胖,你又死哪去了?店里來客人了。”一聽到劉春叫胖胖,胖胖嫂臉上就會現出不高興的神情了。她一邊答應著,一邊扭著大屁股往店里跑去。她剛走到店里不久,我就能聽到劉春大聲訓斥胖胖嫂的聲音。這劉春拿胖胖嫂做使喚丫頭呢。我不由的對胖胖嫂同情起來。
胖胖嫂的身世挺讓人可憐的。據她給我說或從和八褂人士得來的她的身世是這樣的:她是個棄嬰。由養父母收留長大的。但養父母見她長的難看,本指望把她養大找個好婆家,在希望落空后很不喜歡她。缺乏家庭溫暖和涉世未深的她被一伙花言巧語的人販子騙了,這些騙子作價五千元把她賣給了理發師劉春。她看劉春長的還不錯,又有手藝,也就認命了。雖然劉春比她大一輪,他的脾氣又差,但她又能怎么做呢?
開春時節,胖胖嫂給劉春生了一個大胖小子,因生孩子有功,劉春就和胖胖嫂扯了結婚證。一來,他怕胖胖嫂跟人跑了,二來有了結婚證孩子才能報戶口。胖胖嫂就回老家專心侍弄孩子。劉春一個人打理理發店。
孩子長大三四歲的時候,把孩子交給他奶奶看護,胖胖嫂又回來和劉春一起打理理發店了。劉春覺的胖胖嫂手藝學的差不多了,讓她另開了一間理發店,取名春紅美發廳。因胖胖嫂為人老實,又比較隨和,店的生意比劉春打理的還好。再加上我們小鎮東部建設煤礦,許多外鄉人紛紛涌來。那些礦工收入不錯,大部分都是些光棍。休班的時候就滿鎮的亂竄。
供他們休閑的場所并不多。小鎮的經濟遠沒有繁榮到和大城市一樣,沒有卡拉OK,沒有茶室,沒有麻將館。鎮上幾個為數不多的理發廳就成了他們逗留休閑的場地。胖胖嫂的理發廳因地理位置比較好,房間大,礦工光顧的最多。不久人們發現有一個禿頭年齡在二十七八的小個子男人經常呆在胖胖理發室,而且一呆就呆的很晚。而且他一去,胖胖嫂笑的花枝亂顫。
那個小個子男人叫窯子,來自落后的山村。因家窮沒娶上媳婦。為了淘金就當了別人不愿干的礦工,雖然說這工作比較危險,吃著人間的飯,干著陰間的活,但鈔票掙的多,那些危險因素他們就不會考慮了。情人眼里出西施,不知怎么的他看上胖胖嫂了。胖胖嫂大抵沒受過一個年齡相當人的殷勤和特別的溫柔。她的心被觸動了。
可是時間一長,劉春嗅到了氣息,發覺了胖胖嫂的異常。他大動肝火,一把扯住胖胖嫂,摁在床上足足打了一個鐘頭。雖然胖胖嫂皮厚肉糙還是被打的奄奄一息,在床上躺了一星期。這可急壞了窯子。但他又不能前去安慰,那個劉春不是一個好惹的角色,他一外地人怎么敢惹他?但色膽包天,男人一旦陷入情愛里,想抽回也是不容易做到的。
他找到了我姐,央求我姐看看胖胖嫂去,并把一個紙條交給我姐。我姐嚇壞了。但胖胖嫂被打的挺慘,就動了惻隱之心,把紙條偷偷交給了胖胖嫂。
胖胖嫂兩只大眼眼腫的像桃子似的,全失以往的光彩。臉上是青一塊紫一塊的淤青,走路也走不穩當了。這劉春真下得了手。
“嫂子,他下手這么狠呢?”
“唉,這是我的命。我又能怪誰啊!當初是我無知被人販子騙了,現在為了孩子,我只打落牙齒和血吞。可這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聽了胖胖嫂的訴說,我們心里很難過。我們不知拿什么話勸她,總不能勸她跟那個窯子走吧。窯子家是外地的,聽人家說他家庭條件很差,混個溫飽都很難。雖然劉春經常打罵胖胖嫂,但跟著他吃穿不用愁,又有那么可人疼的兒子。怎么選擇都是個難題。
我們沒有再說什么,把紙條交給胖胖嫂,就默默回去了。
三天后,胖胖嫂就失蹤了。劉春在店里大罵了幾個小時,放出狠話:要是她膽敢回來,或者看見她的影子就一定拿刀跺了她。看熱鬧的人們又一次圍在劉春的理發店里。為了打探胖胖嫂逃跑的內幕,劉春店里的生意又紅火了一陣。
一年后,我姐收到一個包裹。里面有一包山棗和幾張照片還有一封寫著歪歪扭扭的信。信中人說她現在生活的很幸福,雖然生活比以前艱難,但她不后悔。她還說自己在那個落后的山村開了一個麗紅理發店,生意還可以。照片上的她懷里抱著一個胖胖的小嬰兒,在沖著我們笑,那個孩子的眼睛又黑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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