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今夜的月亮很圓，雖然未必因我而如此，但倚在天臺中心的我還是感到很浪漫。
或許，坐在天臺的邊緣更為浪漫，但我不會為了什么所謂的浪漫去面對不必要的危險。起碼，坐在天臺的中央，可以不用提心吊膽的思考一個不知是否深刻的問題。
我的人生是什么樣的？
我的人生是未知莫測的，可是卻總想預言它的軌跡。就像我不知道什么時候陽臺上的花盆會從天而降，擊中自己那高貴的額頭。卻又想提前發現，繞開那片危險的樓群。
當然，我的人生不全是這樣，有的時候它是莫名其妙的。比如宿舍管理員的狗總喜歡咬二樓廁所的皮門簾；老五整天用無休止的理論來證明自己是最地道的共產主義信仰者，卻偏偏政治考試從不及格……
但更多的時候，我的人生充滿了突然。就像——
“紹子衿！”一個聲音在我身后炸響，迫使我的心臟用劇烈的跳動回應宿舍管理員義正詞嚴的聲音。“該鎖門了，還不下去啊？”
我無奈的點點頭，回味著突然如斯的人生，不得不拖著步子一點點走下樓去。身后，是管理員那雄渾嘹亮的呼喝：“都回宿舍了啊，馬上查房了啊。”
其實，這聲呼喝完全沒有必要。畢竟，在這所學校的這個時刻，肯在天臺上吹夜風的人，也只有我了。
我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數著自己的步數。從宿舍到這里二百零四十步，從這回宿舍卻要二百零五十一步。這是另一個莫名其妙的困繞，我不明白為什么步子在相同的路線上差這么多。是否就像大家都走生老病死這條路線，卻又分出強弱……
想不通的事我不會一直想下去——會存到下次再想，不知道這是不是我的一個優點。
……
“啪”。我扭滅了床頭的臺燈，仰在床鋪上聽著窗外不時經過的車發出陣陣低吟。
“沒睡的人在車聲中沉沉睡去，睡著的人在車聲中睡的沉沉。”這是老大的新年愿望。畢竟，在噪音中入睡不是件容易的事。當然，也有人可以無視身周的一切而從容入睡——比如葉子。
宿舍的安靜在這個夜晚顯的分外寂寞。
此時的我只能在有一聲沒一聲的雜音中，無奈將意識融在黑暗中。
期待明天，明天……
然而明天……
又會是什么呢？
“喂，起床了……”迷糊中感到有人用力推我，將我散亂的意識一點點收攏。我知道，這一定是老大了。
葉子說公雞最能準確迎來清晨，但在沒有太陽的日子里不如鬧鐘；鬧鐘很準時，但在宿舍這個意外橫行的地方，不如老大。的確，比我們高一屆的老大有早起苦讀的習慣。神奇的是他總能在鬧鐘響起之前十幾分鐘前從容醒來，和鬧鐘一起把舍友弄醒。同寢三年，屢試不爽。
老大還有一點比鬧鐘強，就是他可以很敬業的根據你困乏的程度采用不同的喚醒方式。第一階段，輕聲呼喚，伴以晃動；第二階段，怒吼加威脅，偶爾帶有政治說教，若場景提供道具，還有道具重擊。最后階段，屬于宿舍內傳說的禁術，至今只聽說過有一次——半盆冷水直接潑到熟睡的葉子頭上，但葉子翻過一次身之后，以繼續一動不動的鼾睡給予老大最沉重的打擊。當然，通常如果第二階段都沒有沒用，那么老大會直接給老師請假，說你病了。上個月，我們寢室“病”假十七例，葉子六例，我三例。
老大耐心的搖晃著我，大有“晃不醒你就晃死你”的架勢。我在心中暗暗祈禱老大會良心發現放過我，但可惜老大起的實在太早了——早到連老天都沒醒……所以老大絲毫沒有放棄喚醒我的意思。可他晃也就罷了，口中還喃喃念叨著什么：“別睡了，快醒醒……”
好煩！
咦，等等。這句話好熟悉，貌似電影里經常出現。
主角昏迷在地上，配角暴力的晃著他。雖然主角多半中了毒受了傷，但那句“別睡了，快醒醒……”是絕對不變的。
而后有會有兩種情況：一種主角幽幽的張開眼，多半給一個深沉的連導演都不懂的眼神，然后斷斷續續說著編劇教給自己的臺詞，最后在龍套的攙扶下，虛弱的走向鏡頭。竊以為那種虛弱不是演出來的——在電影那種NG頻率和配角投入的搖晃，不虛才怪。另一種就比較慘了，就是主角在導演和編劇的安排下再也醒不了。通常配角在進行夸張的搖晃和呼嚎后，對不見起色的主角狠狠拋下“我就是如何如何也要救好你”之類的話，然后將主角丟上某種動物——理論上是馬。伴著主角由晃改顛，從編導手里活下來了的演員在攝像的指點下，瀟灑又帶著些許落魄，絕塵而去……
我是不常被電影觸動的，但老大此時的耐心卻讓我“觸動”很深——這么久了，他竟然還沒有放棄對我進行的“搖喚”。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今天就放棄“革命”了。我不情愿的張開雙眼，看見老大那張得意的臉，心中涌出一種痛扁該目標的沖動。當然只是想想而已，一來我知道這是老大的好意，二來是我根本打不過他……
我用力晃晃頭，把自己從無關的聯想中拉回現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點，我的特點就是把不相關的事物聯系到一起，大幅度跳轉思考領域，扭曲正常的思考方向——說直白點，就是我喜歡胡思亂想。
我慢吞吞的穿起衣服，饒有興致的看著老三、老五，一個個苦著臉被老大弄醒。蓬頭亂發，閉著雙眼憑經驗摸索著床角的衣服。
“老大，”老八用力揉著太陽穴：“有沒有人性啊，星期天也這么早起……”
老大一臉正色：“早起是好事……”然后無辜的撓撓頭：“我這也不是忘了今天是星期天嘛……”
一只球鞋破空而出，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帶著隱約可嗅的腳臭向老大擊去。然后是枕頭，和一切手邊可以丟的東西。這些東西交織著群眾的憤怒，封鎖了老大的辯解。這群精力旺盛的家伙們，哪有一點困乏的樣子。我看看鬧鐘——才6:00不到。對了，葉子！我向上鋪望去，這個家伙——還在睡。
周末起的這么早，實在有些詭異。除了昏睡不醒的葉子，大家一至要求老大請吃早飯。老大爽快的拒絕了。但事情的結果是此刻我們坐在空的只有我們自己的食堂里，躺在桌上的是豐盛的早飯和老大的飯卡。
我并不是很開心，這與是否打劫老大無關。只是在我腳下，一只貌似是食堂大師傅的狗正在吃著和我們內容一樣的早飯，雖然知道它吃的和我不是一個碗里的，但難保不是一個鍋里的。這種思想是不可以流露出來的，否則即使他們也介意這個情況，也一定扣我個歧視動物的罪名，所以只能腹誹，對，腹誹。
我細細的咀嚼著一個肉包子，卻猛然瞥見老四呆呆的盯著那條我注意過的狗，若有所思。我諒解的拍拍他：“想什么呢？”
“這狗起的比我們還早……”
我噎了一下。
宿舍里，明媚的陽光映出葉子熟睡的臉。望著絲毫沒有醒來意思的葉子，老大無奈的搖搖頭：“你們幾個，數他最沒人性。不但無視我的喚醒，還頻繁使用深度睡眠。”
“恐怕這種深度足以和昏迷相媲美了。”老八若有所思。
“這會兒只怕連潑冷水都沒用了。”老三懶懶的躺回自己的鋪位，隨手翻看起一本不知哪年的體育雜志。
“冷水不行用開水。”老大明顯是被打擊到憤怒了。
“死豬不怕開水燙，開水未必有用。”老二慢吞吞的說。
“所謂實踐出真理，”老五終于有機會開始他的政治演說：“先拿開水試試，就算不行也可以給廣大勞動人民積累下寶貴經驗。我們要本著馬列主義的唯物觀進行實踐，毛主席教導我們……”
“……”我覺得從豬談論到馬克思列寧同志是十分詭異的，忍不住重申了一下主題：“我們還在討論豬嗎？”
“老七，請注意一下”老四清咳一聲，向上推了推眼鏡：“我們談論的核心問題是葉子，而不是豬。”他頓了頓：“豬是豬，葉子是葉子。就算有什么類似也不可以混為一談，用數學語言解釋就是相似而非全等。”
“唔……吭……”我上鋪終于有了動靜。大家敬畏的看著葉子翻了個身——然后目送他換個姿勢繼續蒙頭大睡。
“剛才我們說到哪了？”老大幽幽一嘆，連我也生出幾分不忍來。
閑下來的時光，我喜歡一個人靜靜的和書本一起度過。
圖書館我是不去的。望著那里的人出雙入對，總有種悵然若失之感。
其實，我倒并沒有失去什么……
而僅僅是未曾得到別人擁有的東西。
或許正如葉子說的，我是個自卑的人。自卑的無法自我認同，自卑的期待別人的肯定，自卑的要逃離別人的目光……把自己藏在一間不起眼的小茶屋里，和小提琴的悠揚旋律一起融化在某一個空間。
無關什么情調，只是一種淡淡的喜歡。
“您的茶。”侍者的聲音總是一成不變的讓人溫心的柔。
“謝謝。”我輕輕頷首，禮貌的向她示意。
侍者熟練的將一只精致的三腳爐架支在桌上，和著幽雅的音樂在爐架下點燃一支紅色的扁燭。火苗跳動著舔過玻璃壺底，催出一陣菊花的甜香。
這家店的老板是個很細心的人，用一只小小的紅燭留住茶的溫暖。從淺淺的智慧里，帶給這個小店無限的溫馨。
我傾出一杯茶，隨手翻看茶幾上的茶譜，驀然發現著家店竟然是兼售咖啡的，平日里竟不曾注意到。
其實，咖啡和茶無論怎么制作，都揮不去那種如同感嘆的淡淡苦澀。
只是，咖啡太濃郁，像纏綿。而茶那種淡雅的回味，像吻別。
小屋沒有關窗，風將我的書頁吹的如同波浪般翻滾。調皮的風不適合安靜的我，我起身輕輕將窗掩上。
伴著最后一絲光線被隔在窗外，一陣淡淡的幽香撲鼻而來，比茶香更沁人心脾。
我向對面望去，卻被裊裊升起的水霧爬滿了眼鏡。除了一個模糊的身影，就只是隱約可見一些淡雅的色彩。長發、細巧的衣飾，勉強可以判斷對方是一個女孩。如果直覺可以作為判斷的依據，那么這一定是一個和我年紀相仿而且美麗優雅的女孩。
生活中并非像一般偶像劇中常出現的那些橋段——驚鴻一瞥下，英俊絕倫的男主角和傾國傾城的女主角在茫茫人海中四目顧盼，含情脈脈……似乎又扯遠了，不過說起來，我口中所說女孩子漂亮，似乎并沒有很強的說服力，只要一眼望去，五官端正笑容可親亦或是清新秀麗氣質獨特我統統稱作美。倒不是我的詞匯有多么貧乏，只是對女孩子那種朦朧且殘缺的認識，讓我有一種羞怯甚至恐懼的不知所措。
當然，我也不是什么男主角，因為我并不英俊。
葉子說過，每個男人出生前會在天使面前投擲硬幣——一面俊秀，一面猥瑣。但是對于我來說，似乎是在投擲硬幣時被天使開個玩笑——硬幣豎起來了。所以，說我猥瑣，似乎于心不忍，但說我英俊，卻又要捂著良心……
平凡？是的，平凡。這個城市至少有兩百萬人，和我擦肩而過，你一定不會在人群中再一次認出我。說到這里，我突然明白了老五說我身上所謂的間諜氣質是什么……
我嘬了一口茶水，緩緩送入喉嚨，很享受的感覺。就像現在一樣，一些無關緊要的事總是拉扯著我的思想，說不定一個思想的跳轉就錯過許多重要的東西。
鋼琴和小提琴的旋律在CD機里不住的替換著，大概到了我該離開的時候。揮手止住了過來續水的侍者，禮貌的變換手勢示意結帳。
茶盡人歸，一如既往的離別。
或許此時的我應該推開玻璃門，站在陽光下。猜測一下——葉子睡醒了沒？
“不會丟在外面了吧。”我翻著已經翻過不少遍的書桌。
周末的宿舍安靜的有些懶洋洋的，沒有多少事可以引起大家的重視和注意——至少，我遺失的借書卡就屬于不被重視的那一類。
“我說老七啊，”老大終于被我反復的翻找弄的有點不耐煩：“宿舍里就巴掌大的一點地方，你也翻了有好多遍了吧。既然你也知道東西會丟到外面，何苦滋事擾民？”
“哎，老七所作所為也不盡是‘滋事擾民’。”老四敲敲老大的床板：“葉子的網球，老三的破雜志……”
“那才不是‘破雜志’！是百期珍藏啊！”老三毫不留情的打斷老四：“不過老大也是，老七找出我們失蹤不少時日的物件，再怎么樣也是功不可沒啊。”
“真是交友不慎。”我無奈的在一群沒人性的議論下停下手中的事：“知不知道我丟了東西啊，不安慰我還打擊我！我還有幾本書等著靠它借呢！”
“就是，”老八馬上端出一臉同情：“七哥，要不要報警啊，我幫你找找熟人什么的。”
“真報了警就真的成謎案了。”葉子打個哈欠：“那種東西給我都不要，估計早讓大媽掃進垃圾堆了，這就不用麻煩警察叔叔了吧，不過……”
葉子把臉湊向我：“給你來個建設性的意見，我認識一個辦假證的，價格公道童叟無欺，你帶上你的照片，給上個一百塊錢，什么借書證身份證準生證一應俱全，要是辦夠四件還送一本結婚證嘞”。
“屁，我要結婚證做什么？”
“誰說是給你的，那是給我的。不過你要真想要，還真能隨便貼張照片就能湊合。對了，上次你抱著那誰家的大狗那張照片不錯，可以貼上去。”
“……”我有點理解什么是抓狂了。
無辜的門被不解溫柔的一腳重重踢開，老二以一副外賣仔的打扮出現在門口。
“誰要盒飯？”老二揚揚手里裝滿飯盒的塑料袋。
“我！”整齊而嘹亮的回應。
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什么會引起人們注意的——不是嗎？
快樂的時光總是過的很快。上午的茶香還在唇齒間揮發著陽光的氣息，而現在卻只能在夜空下靜靜回味。
夜不是很深，月不是很圓，還有零落幾處似是而非的星亮。這種靜謐的美麗是如此平凡，平凡到別有一番風味。
就像我的生活……
我喜歡就這樣無憂的望著天空，默默注視月亮在云層里進進出出。就算沒有月光，吹吹天臺的風也是好的。
只是一種淡淡的喜歡，就像喜歡去茶屋小坐片刻一樣。
倚靠在天臺中心出神的仰望，手指輕輕敲擊身側一段廢棄的雨水管，和著節拍，深情的吟誦著：“古人不見今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嗤，”一聲細微的輕笑在天臺的某個地方輕輕響起，是少女忍俊不禁的笑聲。
我被自己剛才“深情”的誦讀卡住了喉嚨，滾燙的耳根在微涼的夜里尤其明顯。也虧了這濃濃的黑暗掩護，那在我臉上醒目的紅才沒有立即背叛我。
初秋時節的天臺荒涼的只有我，我也把這里看成自己的天地。在這片我的土地上，什么時候有了什么人，竟然什么都不知道。更凄慘的是在什么都沒發現的情況下，似乎做了些什么讓我很沒面子的事。
欲哭無淚……
思考了三又十二分之一秒，我決定出聲打破令人尷尬的沉默。可又不知要說些什么，下意識的開口：“早。”
昏死……
怎么說了這么一句！都新月當空夜色濃濃了，還說什么早……你以為自己是吸血鬼啊！真是狠不得給自己一耳光。
她那邊倒沒什么聲響，但應該是在笑吧。
“好……好巧啊。”我撓撓頭，頭上好象已經沁出了汗珠。
“恩，好巧哦。”帶著淡淡一絲庸懶的甜美聲音，柔柔的讓人很舒服：“你剛才在做什么呢？”
“我，剛才，呃，在溫習功課……恩，沒，沒有影響到你吧。”狡辯是需要技巧的，心虛的我不得不絞盡腦汁尋找借口。
“哦，是這樣啊。”女孩的聲音帶著調皮的笑意：“到天臺上溫習啊？”
“恩……天臺上比較安靜……”
“那你至少也應該拿盞燈吧。”漫無心機的追問，藏在無辜下的步步進逼。
“其實……就是……那個……”天啊！給我一個理由吧！
“沒借口了。”那個未曾謀面的勝利者可能正在黑夜的某個角落，淺聲輕笑的面對我無聲的認輸。
“是哦。”已經經歷了無法隱藏的失敗，我決定表現的誠實一點。
“算了，那首詩感覺好美，把它背完好嗎？”
那個聲音柔柔的甜甜的，讓人禁不住憐惜，不忍拒絕。但是，我必須拒絕！
“不好意思，好象不行……”
“為什么？”
“因為……因為我只記得這一句……”我回顧四周，明知沒有，但還是看看有沒可以鉆的地縫。
“這樣哦。”她略顯遺憾的聲音讓我也萌生了一種淡淡的失落。
夜幕下的天臺又陷入了令人尷尬的沉默。
“這么晚了，你怎么一個人在天臺上啊？”我努力組織起語言。
“沒有啊，你不是也在嘛。”她高明的回避了我的問題。
“起碼我不是第一次在天臺上吹夜風。”我低聲嘟囔了一句。
“咦？為什么這么確定我是第一次在這里吹夜風的？”她好奇的反問。
沒想到她的聽力這么好，只好無奈的拿捏著措辭：“如果你不是第一次來，剛才你就不會對我的行為感到……恩，感到驚訝了。”
“哦，也就是你以前每天晚上都會像剛才那樣了？”她不依不饒的追問。
“……”言多果然必失。
“生氣了？”女孩小心翼翼的問。
“沒有。”面對擁有甜美聲音的女孩子，我哪里會動生氣的念頭。
“哦。”女孩輕聲一笑。
“你很喜歡笑啊。”有種人看到別人笑，自己也會很開心——我就是這樣的人。
“恩？好象是哦。”她頓了頓：“自己平時也不太注意。”
“呵呵，那就是喜歡了。”
“大概吧，你怎么老是強調‘喜歡’？那和喜不喜歡有什么關系？”
“關系大了，喜歡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歡。”
“……”她沉默了一會兒。
估計她現在很茫然，其實我對自己的解釋的也很茫然，或者說無語更恰當。在鄙視完自己的智商后，決定換個說法：“喜歡嘛，是一種差別對待吧……呃……就像有人上課是拿書做為掩護，遮擋著趴在那里睡覺，你會認為你不喜歡的人一看書就犯困，而面對你喜歡的人你會覺得他是……恩，睡覺也不忘記看書。”我的耳畔突然回響起一陣無法抑制的笑聲，很悅耳，但卻讓我手足無措：“很，很好笑啊？”
回答我的是笑聲。
“那你聽明白了嗎？”
回答我的還是笑聲。
“就是說喜歡是一種受自己內心深處的驅動，用一種和平時不一樣的目光去審視，將其視作生命的重要一部分。”我忽然有種疲勞感，不知道那里的那個人是會點頭還是搖頭。
“唔，我好象懂了。”女孩若有所思：“那你喜歡什么呢？”
“我？呃……”我愕然。
是啊，我喜歡的是什么呢？
如果說喜歡的事情是做的最多的事情，那么，我難道應該告訴她我喜歡的事情是每天無所事事的胡思亂想？
“都回宿舍了啊，要查房了啊。”宿舍管理員在樓下高分貝的陜西口音大吼：“樓頂上那的，誰？紹子衿？快下來！”
“你叫紹子衿？”女孩帶著一種莫名的語氣問。
“恩，該走了。”我笑了笑，卻涌上了一種說不上是如蒙大赦還是戀戀不舍的古怪感覺。
“那么，再見了。”她用柔柔甜甜的聲音道別。
“你不走嗎？”我愣了一下，停在出天臺的樓梯口。
“我還想再呆一會兒……”
莫名其妙的熟悉，莫名其妙的感動。夜風又一次拂過，帶來一種似曾相識的幽香。
我在哪里見過她？
或許我應該停下來想一想，尋求那些不可能存在的回憶，然后轉身沖過去，大聲呼喊著：“我記得你，前世我們在西湖同在一把傘下！”
但我還是安靜的離開了，一如既往的數著步子走向宿舍。
因為不是主角，所以注定平凡。
關于我的愛情，我想或許會在若干年后的某一天接到某一個電話被邀請到某個聚會，在餐桌上被某人介紹認識了某一位同樣平凡的女孩子，然后相識相知步入婚姻，生一個平凡的孩子……直到自己平凡的人生走到盡頭。
沒有驚心動魄，沒有海誓山盟，就像我爸和我媽那樣。
其實，如果不算我這個莫名其妙的兒子。這樣的生活，也還算不錯。
人有追求然后有想法。
人有想法然后有感動。
有了感動就會有夢。
我的夢一向很古怪，今夜卻全是那甜美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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