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女孩身著白色無暇舞裙，被勾勒出曼妙身姿，雙掌相疊置于腹部上橫躺，對旁人的悲鳴充耳不聞，宛如孩童般任性只顧自己玩樂，煢煢孑立在黑色浩海中長眠。

　　婦人蹲坐在一旁，神情呆滯，從她的眼珠子里再也掉不出幾許眼淚，枯竭得布滿一片紅血絲。

　　“差不多了”二三親友圍上前，試圖將婦人挽起，輕聲安撫道“讓她走吧…”

　　似是一語夢中驚醒，倏地，婦人發了瘋般掙脫架著她的臂膀?！安唬〉鹊龋俚纫坏?！”，親友面面相覷，終是不忍這位年輕母親的哀求，放開了手。婦人慌忙爬過去，用指腹來回摩挲女孩可觸及的皮膚，每一寸每一處，細細得，如同剛看到她從子宮新生出來那般，充滿愛憐?！澳憧茨?，是多喜歡芭蕾啊，連現在腳都繃得筆挺的…”，婦人邊說邊解下女孩的芭蕾鞋，“你說你最喜歡這雙芭蕾鞋了，媽媽給你留著，幫你保管它…”。

　　婦人悵然若失，懷里攥緊女孩的鞋，若有所思，只是嘴里一直在念叨什么，“媽媽都是為了你好…是為了你好…一定會幫你完成的…你一定會完成的，我一定會完成的?！?/p>

　?。ǘ?/p>

　　16:27“晟晟，媽媽下午稍微晚點來接你，你在學校的舞蹈練習室里多練習一會兒?！?/p>

　　擱置在抽屜的手機閃爍了幾下消息推送，隨即又暗下去。

　　16:29“練習之前不能吃東西，小賣部的零食啊高熱量什么的都不能吃，這次比賽你還有十斤要減，餓了的話就吃媽在你包里放的代餐棒?！?/p>

　　16：30“平時多和練習芭蕾的孩子在一起，處好關系，她們都是好孩子，你也能有所得。不像你那幾個朋友，從穿著看上去就不三不四，高中就化妝像什么話，也不文文靜靜?！?/p>

　　16:31“晟晟，媽也都是為了你好，交朋友就要交值得交的，媽不會騙你的。媽媽要去忙了，晟晟你看到消息了沒?！?/p>

　　手機從未間斷得發出沉悶的“嗡嗡”聲，晟歌趴在桌子上，睡眼還惺忪著，但一只手就伸進抽屜，都不曾瞥過信息一眼，便駕輕熟路將所有消息刪除，再次睡了回去。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放學。

　　“歌兒，走走走，我們商量去新開的店面逛一逛?！绷粢活^清爽短發的友人A二話不說拎起晟歌的后領子?！斑€睡著呢？放學了都”。

　　“我去不了…”沒等晟歌說完，“她啊，去不了了。上課的時候放在抽屜的手機就沒停過，除了她媽也沒有誰了”，鄰桌的友人B涂完口紅起身收拾東西，“我們走吧，帶她一起去反而還會害了她?！闭f罷推搡著友人A離開教室。

　　雖然是事實，可還是會難過。晟歌獨自留在空蕩的教室，落日余暉的光線打在臉上有點刺眼。“嗯..沒事的…朋友還是很關心我的，為我著想..下次，下次的時候…”。

　　其實就連晟歌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會有下次與朋友出去的時候，就像她不知道拙劣的自己是否有資格參賽——唯一能夠確定的是，腰圍上的小贅肉是沒有資格的，該死的易胖體質。晟歌調整心態長吁一口氣后，站在教室中央等待舞曲音樂前奏的開始。

　　指尖劃出的弧度，輾轉在寂寞邊緣。在微弱的斜陽中飄散，是嘆息，聲聲慢，步步嘆。媽媽的如影隨形，友人的漸行漸遠。是渴望，獨行在這條路上，心有猛虎，細嗅薔薇。晟歌將身心投入進韻律，所到高亢之潮，仿若悲傲的雀，曲中百轉千腸，訴盡萬物離殤。

　　——“誰在外面?！?/p>

　　起身時，晟歌透過鏡子的反射意識到門口有不明攝像頭在晃動。

　　攝像頭隱了下去，緊接著傳來門縫吱吖被推開的聲音?！皠e誤會，我不是奇怪的人，我也是這個學校的…”

　　——“那你在外面偷偷摸摸做什么”。晟歌躡手躡腳得靠近，考慮到人生安全，她已經上手音樂播放機，萬一有個什么，沖著腦門就一咕嚕砸下去還能有幾秒的逃生幾率。

　　此時，門驀然得被打開，只見離晟歌大概不過2CM處站著一位少年，自己則是一副音樂播放機在手二話不說就上去干一架的姿勢。

　　“不..不好意思”晟歌羞紅了臉，迅速后退幾步與少年拉開距離。“沒關系，我也有不對的…我看你跳得是在是太好了，所以..”又不放心得補充說：“如果你感到不悅的話，你可以刪掉。另外，因為我有個朋友也是跳芭蕾的所以，呃我是說，你跳得真的很好?！泵鎸ι倌暾Z無倫次的誠摯，晟歌的手足無策絕不亞于他。

　　“謝謝，謝謝…”這種肯定未曾在媽媽口中聽到過一次，在她眼里，自己的舞蹈永遠是殘缺不能入眼的，這大概，也和少年是以非專業性的審視有關吧。

　　“我叫沈霽，你應該聽說過吧，學?；@球隊的…”

　　不合時宜響起的電話聲卻打斷了他的對話。

　　“抱歉我要走了，有機會再說吧”。按照慣例，媽媽的車會停在可以看到舞蹈教室的南邊，讓她看見可就不妙了?！澳憬惺裁?？”晟歌正欲踏出去的步伐因為被沈霽抓住的手腕而不得動彈，迎上沈霽的眸子：“晟歌，我叫晟歌?！闭f罷，在沈霽的視線里遠去。

　　晟歌坐上副駕駛，心虛得搖下車窗裝作看風景的由頭確認沈霽是否還在。

　　“剛才和你在一起的男孩是誰?！?/p>

　　分明是39度的熱風，晟歌沒由來得心里一涼。“沒誰，同個學校的，我也不認識”。話一出口，晟歌下意識用余光看望媽媽。

　　“今天練得怎么樣?！彼闶菐н^話題，媽媽沒再多問沈霽的事。許是想起剛才沈霽的夸贊，“挺順利的，對了，剛才的男生還夸我跳得很好來著。”

　　紅綠燈處，媽媽摘下墨鏡，在她的臉上甚至眼角，晟歌根本看不出一絲笑臉。

　　“回家后給我演示一遍，他能看得懂什么。”媽媽側過臉，“以后晚上不用吃飯改吃代餐粉，你身上的肉我簡直看不下去了，身為一名芭蕾舞者，你站在舞臺上是想讓他們看你身上的肉是如何抖動的嗎?！?/p>

　　綠燈，車子又緩緩向前行駛。晟歌把臉別向窗外，她看見沈霽對自己的肯定被卷入炙熱的風中融化，和汽車尾氣一樣消散。她以為即使沒有花冠，哪怕一枝野花也甘之如飴，“真是懦弱呵”，原來哪怕野花，都不配。

　　腦海一閃而過：如果是“她”，會怎樣做。

　　晟歌回到家，在閣樓里翻箱倒柜記憶里的一本日記本。雖然并不知曉日記本的來源，只因兒時經常孤獨玩耍的晟歌無意間在破舊的雜物箱里發現的，日記本里的“她”出奇得和晟歌有相似的經歷，兒提時代形影單只。雖然那會兒不大看懂字，索性“她”很擅長繪畫，于是那時也當連環畫一樣打發時間。

　　“找到了！”，時隔多年又相遇的老朋友。粗制濫造的日記封面被霉菌腐蝕，仍依稀有濃厚的年代感，晟歌耐心拭掉每一頁的污垢，在臺燈下辨別為數不多的內容：

　　「6月1日，今天是兒童節，我得到了一雙跳舞鞋，很漂亮。我要跳很多的舞給媽媽看，媽媽就會更喜歡我了?！?/p>

　　「6月7日，我每天都在很努力得練習跳舞。6月10日，為什么我明明在很努力得練習跳舞卻還是跳不好，媽媽很不開心。6月28日，我太笨了，鄰居的小蘭拿了第一名，媽媽對我很失望，可是叔叔阿姨還一直說恭喜恭喜，拿了第二名?！?/p>

　　時間跳躍到九月份，可字里行間愈漸成熟。

　　「不論我跳得再好，總有比我更好的，媽媽對我的要求越來越高；為什么這樣對我，我犧牲了所有時間只用來練習芭蕾，你就不能看看我嗎；我是不是該停止芭蕾了，它對我還有什么意義，她是不會滿足我所獲得的成績的；芭蕾讓我好累」

　　“’她’竟然也跳芭蕾..好像，真的和我好像。”如此強烈的感同身受，而今是在上演重蹈她的覆轍的劇情？！

　　“晟晟你在做什么”，是媽媽?！翱煜聵呛却头郏侔严挛绲木毩暯o我看看”。晟歌著急忙慌得回應道“好”，生怕媽媽上樓，放輕動作把日記本歸還原位，用其他雜物堆滿箱子周邊作掩護才下樓。

　　是夜，怕是一個不寐之夜。

　　（三）

　　翌日清晨?？蛷d空無一人，餐桌上擺放著土司煎蛋及水果，晟歌抽走壓在牛奶杯底的紙條：晟晟，早餐要吃的好好補充體力，午餐便當我已經放在你包里了。我已經和你的舞蹈老師安排好，放學后讓她單獨給你上課。媽媽。晟歌把牛奶一飲而盡，打開便當蓋，當看到填充滿綠葉素的便當，惺惺作嘔，感到疲憊。

　　沒吃早餐的結果是，平時上學的路程今天花了將近多出一倍時間到。

　　啊..早知道應該把早餐給吃了的，中午都不打算吃那便當來著的了，晚上又不能吃飯，今天會被餓死的。

　　“晟歌——晟歌——”。

　　“煎蛋…香腸…土司”，現實是渾身上下總共掏出三個鋼镚兒，晟歌哭笑不得，能做到這份上的親媽，晟歌琢磨這女兒沒準是媽媽充話費送的。

　　“晟歌，我一直在喊你沒聽見嗎!？”

　　前面的路被人墻堵了嚴實，順著锃亮皮鞋順勢往上看，瞧見了正體。

　　“怎么會有你這樣的人，也是，什么樣的媽有什么樣的女兒，母女倆都一樣不要臉”。晟歌吃痛，險些踉蹌摔在地上?！澳阍谡f什么？”

　　“我在說什么？你裝著明白揣糊涂？我在說什么，我在說你媽不要臉，私下濫用權力勾搭校內人員，讓你作為本次校慶的芭蕾舞劇主演員?！彼赜小皽匚臓栄判；ā钡年惷让婺开b獰，步步逼緊晟歌?！拔也粫p易善罷甘休的，世界上就是因為有你這種仗著關系從而暴殄他人天物機會的人在變得骯臟。張大你這眼睛瞧好了，和我比，你也就只能靠不干凈的手段了。我會揭露你們這對母女的所作所為，受眾人橫指！”

　　“竟然是這樣的手段..太可怕了…她媽媽怎么能作出這種事…”

　　“我還覺得納悶呢，晟歌這樣的人怎么比的上陳萌，人家可是校花。”

　　“太不要臉了…陳萌真可憐”

　　怎么會這樣，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晟歌夾在人群里發出卑微的吶喊，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媽媽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落入深淵，萬丈山谷回蕩不絕于耳的謾罵，她的聲音太渺小了。誰來救救我，誰可以救救我，不是這樣的。

　　“陳萌你不要太過分了。”

　　“沈霽你什么時候和她一伙了。你知道她多少你就護著她?！?/p>

　　「我叫沈霽，你應該聽說過吧學校籃球隊的」。

　　「二中沈霽，陳萌。論壇推送#激萌cp，般配的青梅竹馬#”」

　　像你們這樣高高在上的，為什么要和我扯上關系。“對，我不知道她，所以我知道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就隨意詆毀她人。”晟歌只想鉆進封閉的漆黑環境躲藏，利劍隔著沈霽直刺她的心臟，掐住她的咽喉喘不過氣，她不敢抓住沈霽這束灼手的光芒。放過我吧，我真的不知道，求求你們放過我。用最簡單方法，落荒而逃，換得懦小的自己就好，只要一片凈土。還有她們，她們一定會相信我的。

　　晟歌狂奔回教室，再沒有比她們的懷抱還要心安的東西了。

　　喧鬧的教室戛然而止，“素娜…美美…”，晟歌徑直走向友人。

　　“美美，我給你帶了十字街的限量泡芙哦”，短發友人背對晟歌，“真的啊！——快快，我看看，我就知道素娜你最好了”。

　　欸？到底，是怎么了。我在你們面前啊，看看我啊?！八啬让烂?，我們下午再去一次吧怎么樣?！睘槭裁粗挥兴齻冊谡勑︼L生，你們是不是在生氣我只顧練習芭蕾而忽視你們，我不這樣了好嗎，我不這樣了啊。

　　“吶，我們下午一起吧怎么樣？我也要嘗嘗限量泡芙是什么味道！”

　　拍落的泡芙芯從脆皮殼內迸發，綠茶色的紋路像是被擠壓變形的蟑螂。“真是骯臟。你這么想吃，給你吃吧，不要再粘過來了，你讓我連泡芙也吃不下?！标筛璧奈独僖u上一股鐵銹的腥味，她第一次知道發霉的泡芙奶油在舌齒間游走的感覺，饋贈方是，她昔日的友人。

　　已再無晟歌的容身之處。自那天后，頻繁出現故意丟棄在倉庫的課桌，儲物柜不翼而飛的書物，隱匿在鞋子深處的釘子，失控的水龍頭等等。倒是沈霽寸步不離對她百般照顧，解救水深火熱。

　　“你為什么相信我。”晟歌背對沈霽席地而坐?！斑B我的朋友，都不信..”

　　“你的舞蹈會說話，藝術是展現靈魂的一種形式，所以我相信”。

　　“如果是真的呢?！?/p>

　　沈霽從背后環住晟歌，“那也與你無關，是你媽媽的事。”沈霽貪婪吸吮晟歌脖頸后的清香，“我的晟歌，再舞一曲吧?！?/p>

　　隨著音樂，晟歌的心遨游在無垠宇宙，自由悠遠地長想。像是屈身，又是仰望，似來非來。沉淀的容顏是這般雍容不迫，又是不已的惆悵，交織相會。修儀容操行以顯其心志，獨自馭思杳遠幽冥。晟歌像是飛翔，又像墮失，徘徊在出口邊緣，絡繹不絕的情感與她水乳交融。是夢，是幻想，是宣泄。

　　晟歌終于痛哭出聲。

　　「媽媽，校慶芭蕾舞劇的名額，是你用手段弄來的嗎」。

　　「知道了就好好練習，媽都是為你好，你可要對得起我為你所作的鋪墊」。

　　「為我好？…不！這樣機會我寧愿不要」

　　「夠了沒有！你以為憑你現在這種情況比得上陳萌嗎，媽不這樣你哪有機會出頭，我可丟不起你這種臉，被陳萌這樣低劣的家庭比下去?！梗ㄈ缬凶裁?，深感抱歉，只是小說里的人物。）

　　「媽，你怎么能夠這樣??！錯的是你?。∧阒恢牢以趯W校里背負了什么不好的名聲！」

　　「有時間聽他們的閑話，還不如多花時間練習！」

　　…

　?。ㄋ模?/p>

　　晟歌消瘦了下去，整日沉溺練習，不諳世事，當媽媽的面前吃完規定的飲食，忍住胃翻滾的沖動回到房間后的衛生巾，一吐就是好幾分鐘。毫不知情的媽媽以為她一夜開了竅，倍感欣慰，因此也放松了監視。周日的一天，晟歌約沈霽出行。劇場、游樂園、咖啡廳、水族館，去到情侶間必去的各個地點。

　　“沈霽你真的很不會笑欸，這樣我要怎么拍?！?/p>

　　“因為我是男生啊，大頭貼這種東西…”

　　“快點快點啊，擺好了，再拍不好天都黑了！”

　　布簾外，擦肩的路人會心一笑，這樣美好的打鬧日常與相戀的每對戀人般無異。

　　“5,4,3…”

　　“沈霽”，晟歌喚他。

　　“嗯？”

　　畫面定格在最后一張照片：她青澀的臉頰吻、他無防備的驚嚇。

　　“我喜歡你，沈霽，還有，謝謝你，謝謝你帶給我的一切——”，沈霽挑釁得含住她的唇瓣，“要說的話語都不必了，我也不需要你的謝謝，我只要現在就好。”

　　“我們不要再見面了?！鄙蜢V的瞳仁驟然縮小，“笨蛋，我是說，接下來要專心準備比賽了，所以暫時不要見面?！?/p>

　　沈霽，謝謝你帶給我的一切。對不起。這一散，斷腸人在天涯。晟歌用盡畢生力氣擁抱沈霽。要再見了。

　　——“接下來，有請欣賞芭蕾舞劇《狂想曲》”。

　　晟歌在百花叢中翩躚起舞，不知在哪個安謐的夜，是他，悄然飛進夢里。仿佛在他凜冽身姿后，方可享一世安心，他鐵定吃定了她膽小懦弱，所以引誘她進這荼蘼的花開。從那時起，他未曾離去，成為她落魄記憶僅存的期待。沉寂的時光安之若素，若沒有發生那些事，一切都安好無恙。他在她生命的隧道里款款而來，逆著光，看不清他的臉，光與影調和著的殘缺，凝刻了一副斑斕的相片。是他的音容笑貌，掩蓋她生命里無法承受之重的荒蕪。

　　媽媽在觀眾席正屏息注目她，溢滿遲來的贊許。

　　“晟晟跳舞跳得真好，想不想學芭蕾啊？”原來跳舞就能贏得媽媽的注意?！昂?！晟晟要跳舞舞給媽媽看！”日記本：「6月1日，今天是兒童節，我得到了一雙跳舞鞋，很漂亮。我要跳很多的舞給媽媽看，媽媽就會更喜歡我了?！?/p>

　　“晟晟啊，想讓媽媽高興的話就要努力跳芭蕾！要跳得好的話就要少吃東西好嗎？”晟歌強忍住欲望，“好——”，只要媽媽是笑著的。

　　「6月7日，我每天都在很努力得練習跳舞。」

　　“媽媽的好孩子，一定要跳得比任何人都好”，只要媽媽是笑著的。

　　「6月10日，為什么我明明在很努力得練習跳舞卻還是跳不好，媽媽很不開心。6月28日，我太笨了，鄰居的小蘭拿了第一名，媽媽對我很失望，可是叔叔阿姨還一直說恭喜恭喜，拿了第二名?！?/p>

　　“你身上的肉我簡直看不下去了，身為一名芭蕾舞者，你站在舞臺上是想讓他們看你身上的肉是如何抖動的嗎?！币恢笔沁@么以為的，只要媽媽是笑著的就好了，只要她對我笑著。

　　「不論我跳得再好，總有比我更好的，媽媽對我的要求越來越高?！薄?/p>

　　而現在我也累了。

　　「芭蕾讓我好累」。

　　芭蕾讓我好累。晟歌閉上蟬翼，展開雙臂，從城堡高臺上跳下，利劍刺透她的心臟，她親手替換的利劍上。

　　“你也覺得很累吧…辛苦了…”恍惚間，峰狀的馬賽克燈光拼出一副人像，笑魘儼然，一對上挑的桃花眼，與媽媽舊時的照片重疊。

　　“辛苦了..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