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 輕沾雪山話奇情

　　劍光一閃，只聞錚的一聲，兩柄長劍夾著強勁劍力，撞擊在一起，嗡嗡作響，又各自分開來，須臾間，便見一把漆黑長劍斜斜刺向一中年漢子，那漢子身形壯碩，面部圓潤，步法卻很是輕盈，眼瞧長劍刺來，竟不急于閃躲，待劍尖至胸前不足一尺，方才提手執劍隔擋。執劍刺來之人，是一約莫六旬老者，那老者面部枯瘦，黑髯及胸，著一身黑色長衫。老者眼瞧橫劍擋來，便不等招子老去，揚劍下挑，手中長劍徑自向男子左肩刺去，中年男子瞧的對方劍招凌厲，便不敢輕慢，身子右傾，手中長劍兀的擊向來劍。不消片刻，兩人便已互相拆了五招。

　　蒼星閃爍，曉月高懸，大漠之上狂沙飛舞，長劍相擊之聲微微入耳，數步之外，一座沙丘后，一少年正大口啃著手中一個沾了沙粒的饅頭，雙目卻是盯著眼前斗在一起的二人。那少年約莫十歲，頭發凌亂，衣衫破舊，周身布滿沙土，儼然乞丐模樣。遠處及近黃沙吹起，少年難忍打了一個寒顫，蜷縮著身子蹲在沙丘后，月影下兩把長劍各自聚集著強勁的劍勢，劍刃相擊之聲夾著狂風呼呼作響。少年緊盯著二人嘴角微微顫抖，眼角閃過一絲驚異之色，疾眼看去，那中年男子揮動著手中一把泛光長劍凌空躍起，登時向后翻身，手提長劍向老者心口刺去，老者眼見長劍刺來，身子后退一步，見得來劍近了，使出輕身功夫，一躍便落在中年男子身后。來人眼瞧一劍不中，步法斗轉便已然轉過身子，正欲提劍刺去，卻見那老者腕子一翻左掌已劈將過來，中年男子見勢，掌心運足一股內力便也擊了出去，二人兩掌相對各自運送著內力僵持于月下。少年趴在沙丘旁只露著頭細看著二人，忽而嘴角上揚驚呼一聲，那斗在一起的二人各自退后數步立在一旁。“劍霸果然名不虛傳，老夫佩服”黑服老者長嘆一口氣額上滲著幾點汗珠“不敢，劍醉劍術很是高明在下也著實欽佩”那中年男子腕子后翻提手作揖，隨即伸手擦去口處血絲“依老夫看來，你我若再斗下去著實難分勝負，不如就此作罷你且回去稟報，老夫心志已決榮華富貴絕非老夫所求，讓那丞相大人不必再差人前來”老者右手輕撫長須言道“也罷，既是如此日后再來討教閣下高招告辭”中年男子應聲一躍便已然在數步之外。老者在一旁細看男子離開，隨即側目望向那少年，方才少年一聲驚呼雖不甚響亮卻也難逃老者雙耳。“你是何人，在此地做甚么?”老者行至少年身前細致打量眼前之人“我叫二蛋”少年起身立在老者面前，雙目透著稍許驚怖“二蛋，你在此地做甚么？為何不回家”“我沒有爹娘也沒有家，別人都叫我二蛋”少年眼角掠過一絲傷感之意“二蛋”老者立在遠處，細細琢磨道“既是如此你可愿與我回去”“愿意”二蛋欣喜之下立時應道。

　　月影漸斜，大漠之上老者手提長劍走向遠處，二蛋緊隨其后，欣喜之色卻難平復。老者一路不著一語二蛋也未有言語走在一旁。二人夜里走了五個時辰，待走出大漠已是午時。“我們要去哪里”二蛋忍不住瞧著老者“去雪山，就快到了”老者說罷繼續向前走去，二蛋也不再相問緊隨在一旁。時至日落，霎時二蛋眼神閃亮，雙目直盯著眼前，不遠處一座雪山巍峨壯麗，白雪透亮。“到了”老者說罷便不停留，徑直上前。雪山腳下，一條石階盤旋直上蜿蜒似蛇，二人一路走過幾百道階梯方才看見一扇厚石重門。老者行至門前輕扣門環，便見那門緩緩張向兩旁。“師傅您回來了”一名白衣少女正立在門前，那少女眼神透亮，雙頰略有一絲緋紅，樣貌甚是清秀，年紀卻與二蛋相仿。“雪兒，近日可有外人來訪”“沒有”少女輕聲應道“杰兒可還在劍池”“師兄一直在劍池，并未離開半步”“那就好，二蛋你隨我來”老者說罷走進門內。那重門之后竟又是一道石門，而后便是一條石道，石道兩旁各自點著兩排油燈，卻也不顯得昏暗，二蛋眼瞧此景不禁欣喜至極。走過那一條石道立見光線透亮頓顯空曠，一排赤頂木屋立于眼前，想是日子已久顯得有些陳舊“到了，你隨我來”老者行至那排房屋正中一間木屋前，推開房門走進屋內。“二蛋，你過來”“哦！”二蛋瞧著屋內，聞言遂前行兩步立在老者身前“你可知道這是何地”老者坐于正堂前的木椅上道“不知道”二蛋搖搖頭，稀奇的看著老者“老夫名曰傲云天，已在此隱居十余年，此地乃雪山縱深之處，長年無外人來往，若居于此，非得忍受萬般孤寂方可，你可愿意留在此地”二蛋本就無處可去，留在此地自不必受盡風霜，亦能有一居住之所，雖與世隔絕卻也是樂得自在，想到此處便輕輕點頭“好，既是如此，以后你就留下來吧”傲云天輕撫胸前長須瞧著二蛋“哦”二蛋也故作鎮靜，心中卻不時竊喜“雪兒”“師傅”那喚作雪兒的少女應聲走進屋內“今日天色已晚，你且帶二蛋前去歇息”“是師傅”“你隨我來吧”“哦”二蛋點點頭隨雪兒走出房門。傲云天看著二人走出房間，遂緊閉房門在屋內運氣療傷，此次一戰著實受傷不輕。

　　“你叫二蛋”“嗯，別人都這么叫我”二蛋輕聲應道“這名字到是很有趣么”雪兒咯咯一笑帶二蛋走向一旁的一間木屋“那你叫甚么呀”“我叫雪兒，是師傅給我起的名字”“雪兒，好美的名字”二蛋眨著雙眼癡迷的瞧著雪兒“你倒會說話”雪兒雙頰略顯緋紅扭頭瞧著衣衫臟亂的二蛋“你是一直住在這么”二蛋順手捋捋凌亂的頭發道“我是三年前隨師傅來此地的”“到了，以后你就住這間屋子”雪兒應聲打開一間側房的木門。“只有我一人住么”二蛋瞧著諾大的屋子很是驚喜“我住在對面，隔壁是杰師兄的住處”雪兒應聲擦掉桌上的塵土“杰師兄是誰”“杰師兄是十年前隨師傅來到此地的，雖只長我一歲卻劍術高超，深得師傅喜愛”“如此說來這位杰師兄定是很厲害”二蛋踱著步子上下稀奇的瞧著“你們那老頭很厲害么，瞧著倒也平常的緊么”“甚么老頭那是師傅”雪兒嘴角微翹怒視二蛋道“也罷，隨你，師傅就師傅，你們那個師傅很厲害么”二蛋瞧著雪兒的眼神容不得有半分質疑只好服軟，如今倒是頭一回順他人之意，縱是乞討時被一群乞丐追打也不曾討饒，眼下瞧著雪兒純凈的眼神卻是不與之爭辯，只是站在遠處看著雪兒“你可曾聽過十五年前的劍世三絕”“劍世三絕？十五面前我還未出生怎么會知道”二蛋湊至屋內一張木椅前細細打量道“十五年前，武林突遭扶桑劍術高手挑戰，江湖劍客死傷慘重，幸得昆侖機子派三大弟子下山，與扶桑劍客殊死苦戰，天下劍客才免于橫遭殺戮，那三人劍術卓絕為人豪邁，遂稱劍世三絕，師傅便是那三人之一，因癡迷鑄劍之術被奉為劍醉”“既是如此，卻又為何跑到這雪山來了”二蛋坐于屋內的木椅上翹腿瞧著雪兒，神色好不自在“聽師傅說，他癡迷名劍，過不得受人恭維的日子，便來此隱居，一心參研鑄劍之術”“如此說來你那師傅卻當真有些名頭么”“那當然”雪兒嘴角微揚，輕聲應道“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吧”雪兒言罷便走出屋子。

　　二蛋行至窗前，支起窗子望向窗外，天色已然黑了唯有對面雪兒的房間還透著光亮，想是天色陰沉竟不見有一絲月光。二蛋望著夜色瞧了些許時間，便扣上窗拴行至炕前，脫去那沾滿沙土的外衣側身臥下，此夜雖感疲乏卻是很難入睡，身子不時翻轉張目瞧著屋頂，時至丑夜方才閉眼睡下。這一夜雖是睡得很晚，卻也是難得的好覺，待醒來已是巳時末了。二蛋起身瞧著屋內，雙目游走，壁上一把寶劍甚是撩眼，劍鋒如刺劍脊寬厚，柄上一只巨鷹雙目陰寒。“你醒了”二蛋瞧的長劍正愣自出神，竟不查雪兒走進屋內，待聽到詢問聲方才轉頭看向立在桌前的雪兒。“這把劍氣勢好生了得”“二蛋雙眼盯著長劍道”“此劍名曰蒼擎，此前位列名劍錄第十位，后被墨羽取代，是師傅五年前鑄造而成的”“依你所言，此劍這般厲害卻為何掛在此處”二蛋眼瞧著蒼擎劍，自顧自的說道“聽師傅說，蒼擎嗜殺之氣過重，不宜留于江湖劍客之手，便收留在此”雪兒行至二蛋一旁便也看著眼前之劍“蒼擎被墨羽取代，墨羽又是甚么”二蛋本對江湖之事無一了解，聽得雪兒一說卻來了興致，便開始細細相詢“聽師傅說，墨羽輕如羽翼，形似細墨，劍鋒細窄，劍身散發一股濃墨之氣，是江湖第一書生劍情的佩劍”“這么說到還是墨羽更勝一籌么”二蛋走到桌前看著蒼擎道“師傅讓我送衣服給你，這是杰師兄的衣服，我已打好水，你洗完澡后穿來試試”雪兒看著方才放在桌上的衣衫道。二蛋拿起桌上的衣衫行至屋子一側的一間木屋，屋內倒也簡單，一木桶與一面銅鏡居于一扇屏風兩側，此外外并無其它物飾，想是雪兒打來水時辰不久，二蛋身子泡在水里便覺周身一陣暖意，卻與那屋外陰寒不同。洗過之后便拿起衣衫穿將起來，想是那杰師兄與自己身形相仿，二蛋穿得衣衫竟也正得合身。平日里沿街乞討穿慣了破衣舊衫，如今穿得一身新衣自是欣喜至極，不住轉動身子在屋內銅鏡前細細打量。二蛋在鏡前停留些許時刻，便走出木屋回到自己住處。屋子內雪兒正坐在桌前雙掌托著下頜愣自出神。“我穿好了你看合身么”二蛋站在屋子門口瞧著雪兒道。“嗯，這衣衫你穿著還挺合身”雪兒抬頭看著二蛋。二蛋來時面皮盡是沙土，洗漱過后卻也是樣貌生的俊秀，雙眼頗有靈氣。“你穿這衣衫倒也是有幾分好看”雪兒行至二蛋身邊，轉過一圈說道“是么，這衣衫穿著倒也合適”“咕咕”二蛋欣喜下自顧自的瞧著衣衫，怎奈腹中饑渴竟發出聲響。“你餓了吧，快吃飯吧”雪兒聽著二蛋腹響之聲不忍咯咯一笑。二蛋瞧得雪兒嬉笑，登時臉頰緋紅行至桌前便開始吃起桌上的飯菜。“你慢慢吃，我去給師傅送飯”雪兒微微一笑說完轉身走出屋子。二蛋自被那一群乞丐追打逃入大漠，便未有吃過飽飯之時，如今吃得一回飽飯自是滿心暖意。昔日里沿街討飯，日子好時便能要得一頓飽飯，不好時幾日都未有一口飯吃，想想如今在外討飯已過五載，心想著過去不禁內心傷感，眼角立時流出兩行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