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變與變

　　曾經以為，朋友之間的友誼會如同山石般堅固，但以為的東西不付諸實踐終究只是一席想象而已，因為它也不能敵過空間的轉換，更不能抵過時間的變遷。時間消逝，彼此距離會拉遠，最后遠的好像看不見對方模樣了，那時相見，想要交心，卻止于寒暄二三。

　　小學，有一幫死黨，基本什么都一起干，除了暗戀對象，其余的東西基本都可以拿出來分享。

　　記得那時好動，所以最有吸引力的就是飲料，但對于我而言根本沒什么零花錢的概念，都是十幾年后才知道父母還要給小孩子零花錢的，錢少，自然很少能喝到。但是，上帝創造每件東西，都會是有人買得起的，死黨S，于我最大的印象就是——他屬于別人家的孩子，每次見他花錢，從來都是只能感慨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好在這家伙很仗義，經常照顧我，買飲料的時候，總會記得我。當然，對于死黨的心意，這是一定得收下的，不然傷了別人的心怎么辦？

　　其實對于S這個人，我真不知道該用什么詞語評價，感覺用奇葩二字都只是勉強能形容，畢竟這家伙做過太多的風騷事情了。

　　彼此都在屁大點的孩子時，什么都不懂，都在父母、老師的安排下盼著長大。

　　在我們都聽著老師的諄諄教導，留著好學生的標準發型——小平頭時，S標新立異留起了長發，蓄起了劉海。不得不說，這家伙長得不好看，但是這么鼓搗幾下，竟然還硬生生添了幾分帥氣。有一次哪個家伙對S說漏嘴，夸發型不錯后，每次下課，這家伙都會走到我跟前，深沉的低著頭，一聲不吭，等到我說句：“干嘛？”后，慢慢仰頭，騷包的一甩他那劉海，長發飛揚，而我總是白眼以對。

　　當然，大家都是兄弟，這種事我們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靜靜看著嘛，熟悉他的套路后，各種阻止，之后他走到我面前，我無奈道：“神經病？”，他動作如常。

　　下次，我看著他，“神經病！”，他動作依舊如常。

　　再下次，我慢慢走近他，一邊說著“神經病！”，一邊把他夾在我的胳肢窩下，他想動作如常，無奈頭被我緊緊地夾著，逃不出來。

　　“有種你放開。”

　　“我有沒種這種事不需要你證明，哈哈哈”，心里暗爽，叫你裝比，繼續裝啊。

　　一件事只要有人開了頭，后面跟著就會有人來。

　　我們都開始蓄起了長發，除了一個家伙，命中注定與長發無緣，因為他的腦袋出奇的橢圓，我們都叫他——蛋蛋，后來我發現這個綽號的人還挺多的，原因千奇百怪。但是，在學校的每一次的發飾檢查中除了他，我們幾個都會被班主任重點照顧，稍微過眉毛一點，勒令回家修剪頭發，開玩笑，蓄一頭長發要等待漫長的時間，怎么可能輕易就放棄，于是每次檢查前，走廊上會出現幾個家伙，拼命地把頭發梳向一邊，但是依舊過者寥寥，好在我媽從來不喜歡在瑣碎的事上跟我啰嗦，打一兩次后自己都知道什么不可以做了。

　　所以我就很好奇S的人生。

　　“S，你媽不管你？”

　　“這種事，我媽管我干嘛。”

　　臥槽。當時心中一萬只草泥馬飛奔而過，還揚起了滾滾灰塵，反正讓我哽個半死，都是媽，怎么還有差距呢？

　　當然，稍微長大后，問過我媽，得到的答案很隨便——誰家媽好，你去找誰家，不就行了。我去，媽這種東西能隨便換嗎？何況我當年要是說出要不換個試試的話，估計也活不到現在了。

　　生活遠比情景喜劇來的更加精彩，S個人風格出彩，社交也極為廣泛，他不知道怎么就認識六年級的大哥——蘿卜，在那個古惑仔盛行的時候，每個學校估計都會有一個老大，反正平時和班級內或是其他人發生糾紛，直接撂下一句我認識XXX大哥，遠比我要告訴老師，更加有威懾力，更加拉風。當然在S的介紹下我也見過幾次蘿卜，想起當時自己也是逗，杵在一旁也就算了，別人問句什么，唯唯諾諾諾不敢接話，生怕一言不合，拔刀相向。

　　當時流行去電玩室，而那些老大們也都喜歡混跡于此，記得那時盛行的是拳皇，他們總是一個游戲幣，直接打通關，我還行，一般一個游戲幣，玩個一關吧，而S的技術就明顯比我強，所以他經常有機會和別人對戰，那時很少有噴子，大家打游戲輸了也就輸了，很干脆的就承認了，但是夜路走多了，總會撞上一兩個。

　　一次，S跟一個大高個兒對戰，在這家伙一手順暢的操作下，很順利把對手給KO掉了，不過對于后面的事我只能呵呵了，S用手一撩劉海，一臉得意，氣得高個兒郁悶無比。

　　“小子，玩的不錯啊。”高個兒拉著S問道。

　　S看了一眼他，沒有說話。

　　“你把你的讓給我打吧。”

　　“憑什么？”

　　“憑你打不過我。夠嗎？”

　　我往S那靠了靠，內心估算了一下，那家伙高出我們近兩個頭，打起來，開玩笑，我們兩還不夠那家伙塞牙縫。慢慢地，電玩室里的人都漸漸圍了過來，有加油的，有吹口哨的，反正都是一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正當我們焦灼時，蘿卜卡了進來，看了一眼高個兒，轉過頭看著S。

　　“什么事？”

　　“這家伙要搶我位置，我不同意，他想要動手。”

　　蘿卜看了一眼那家伙，問了句。

　　“跟誰混的？”

　　高個兒愣了下，沒有說話，一直沉默，蘿卜愣了愣，一腳踹了過去，吐了口唾沫，扔了句。

　　“高年級欺負低年級？那我欺負你沒問題吧，什么玩意兒。”

　　高個兒仍舊不做聲，一副吃癟了的摸樣。這時，電玩室老板走了過來，朝著蘿卜點了個頭，招呼道。

　　“散散散，老子還在打游戲，你們在干嘛？”

　　大家都悻悻地回到了之前的位置。

　　“散了散了，圍什么圍。”老板瞅著我們，揮了揮手，“屁大點事，別打架。”

　　就這樣，原本以為的大戰，結束了，我再也沒見過高個兒，估計是沒面子再來了吧。

　　風騷的S也一直跟我強調著他的戀愛觀，有喜歡的女生就要果斷上，別等是別人的女朋友才后悔。現在回想起來這小子想的可真長遠啊，當然托他的福，之后我經歷了一次刻苦銘心的告白，反正結局不是美好的。

　　不過這家伙的告白也不見得一定是美滿的。

　　放學和S一起回家，這家伙看了眼我，低下頭去，過了一會，又看了一眼我，又低下頭去，我被看的心里直發毛。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我喜歡班長。”

　　“不是我就好，啊，你說的是誰啊？”

　　“班長。”我至今都記得他45度看向天空，悠悠吐出這兩個字的模樣。

　　臥槽，嚇得我身體一歪，差點沒摔倒，轉過頭認真的看著他：“班長可是個嚴厲的女生，成績也是好的一比，而且是在各科老師與班主任的溺愛中長大的，你丫把持的住？”

　　他沒有說話，哎，但看得出這家伙是認真的。算了，做兄弟，有今生沒來世，為了對得起他這份真心，我們當然為他準備了一次表白的機會，因為經費有限，我們果斷沒有買任何道具，時間也草率的定在體育課快下課的時候，除了他，另外幾個抓準時機，把班長騙進了教室，然后好心的關上了門。

　　當時沒看出這家伙很有撩妹天賦啊，隔著窗戶，清晰看見這家伙上去就是一個壁咚，對著班長深情道。

　　“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吧。”

　　當時被這家伙的姿勢驚呆了，之后為了不讓笑聲影響他，躲到了樓梯轉角，過了會，不知怎么的，班長跑過了我的面前，急忙跑過去問S，這家伙一臉憂傷的看著我，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別泄氣，你失去的是一顆樹，你還有整片森林。大不了重頭再來。”

　　“你妹。”

　　直到多年以后，跟著S送完他不知道第幾任女友后。

　　“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么？”

　　“知道班長當年喜歡的是誰嗎？”

　　“誰啊？”

　　“你啊，放心，我不介意。”

　　我愣了起碼兩分鐘才緩過神來，看著S，有種想哭的沖動，但是腦海中想到你介意毛線，我壓根都不知道，感覺是你們倆在玩我。

　　S風騷持續了很久，因為被父母要求，我出去讀了寄宿制的中學，而S則在原地繼續開始了生活。周末放假回家，而回家后，基本都會被S拉去見他的女友們，對，是女友們，那是我在一段時間后驚奇地發現的現實———這家伙換女朋友的速度比我回家的頻率還快。這樣還持續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再然后，然后他就一直單身了，估計他就是一次性用完了所有的女人緣吧。

　　當然，我也在獨處時問過他。

　　“用得著換女朋友這么頻繁？”

　　“不知道，可能在尋找一個真正的適合的吧。”

　　說完，他莫名的看著有些悲傷，也許因為個性經歷了太多質疑，有了很多的惆悵。

　　之后他就仿佛消失了一般，我們彼此沒再見過面，同樣我也沒有了關于他的任何消息，再一次聽說他已經是過了很久一段時間了，別人偶然向我提起他沒有上完初中就出去闖蕩了，那時我才發現自己不僅不知道他的近況，也變得更加不了解他的內心了。莫名的感受到了一種距離感，明白了我們不再是什么事都會拿出來扯淡的兄弟了。

　　在某次回家的車上見過他，他是半途上的車，而我是在睡醒后碰巧看見，他早已變了模樣，曾經飄逸的長發已被剪短，顯得干練了一些，背有些駝了，整個人變得有些頹靡，不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男子，讓人感覺有些滄桑。

　　在他轉過頭時，我們四目相對，視線交接在了一起，那個瞬間時間仿佛是靜止的，剛想招呼出聲，他卻偏下頭，躲過了我的視線，那個瞬間，我愣了，不知道該做什么，繼續打個招呼？然后呢？

　　無奈地收回了目光，閉上了眼睛，默默把音樂聲音調到最大，想要發泄，但終究無可奈何，第一次想到了逃避。

　　回憶起以前，不知道該感慨些什么，是時間還是什么，改變了我們，本是要好的朋友，卻在地點、時間地改變中變得越來越遠，越來越不熟悉。

　　有時我會想是他變了吧，可最后才發現，我們都在變，是時間讓我們成長前行，可卻是我們自己讓彼此朝著相反的方向走著。

　　不知何時，不知何地，也許下次再見，單純地希望能夠招呼出聲，問句近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