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城市都是瘋狂的,然而是華麗的瘋狂。所有城市都是美麗的,然而是冷酷的美麗。——克?達?莫利
九月的天氣依舊悶熱,知了還在枝頭上演繹最后的瘋狂?;鹄崩钡奶柈斂照罩藗兊椭^,不停地抖動著汗涔涔的衣物,匆匆而過。
每年的九月,這樣的情景都會在江南Z省的海濱大學上演。學生們還沒有從暑假的愜意中恢復過來,拖著疲憊的身影在校園中穿梭。
唯一興奮的估計只有那些許久未見的情侶,在偏僻的角落或是顯眼的操場,相互依偎在一起,說著甜蜜的情話。
“久旱逢甘露,擦槍走火天!”秦嶺咬牙切齒地掃視著隨處可見的情侶,蕭城明顯聽出了一絲羨慕的意味。
蕭城不動聲色地笑了笑,他淡漠地看著眼前的景象。熟悉或是陌生的面孔和風景,他們就在眼前,卻帶給他一種難以言說的距離感。其實我可以走近一點的,他在心里這樣對自己說。隨意他又搖搖頭,算了吧,我注定是一個人的。
“喂!”秦嶺用胳膊肘捅了蕭城兩下,不懷好意地朝他一笑:“這個暑假有沒有泡到妞?”
蕭城看了秦嶺一眼,文不對題地提醒道:“你要遲到了,第一堂課是那個黃臉婆,她肯定要點名?!?/p>
“真沒趣!”秦嶺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拉長了臉,蕭城不知道他是在說自己還是黃臉婆。
他頗為羨慕地看著校門口的一堆人:“真羨慕他們考古系的學生,第一天就去博物館玩。有空調吹還不用做筆記。哪像我,整個教室就四臺破電風扇,還要聽黃臉婆講什么國際法!”
“快去吧,維護世界和平就要靠你了!”蕭城催促著,順便推了秦嶺一把,直到秦嶺的身影消失在教學樓的拐角處。
蕭城,男。25歲,海濱大學醫學院研究生。
蕭城抬起頭,圖書館的玻璃大門上清晰地倒映著他的影子,一個身材瘦高,面容英俊的男生。帶著一副黑色邊框的眼睛,面無表情地凝視著自己。
他就這樣凝視了一會兒,僵硬地沖著自己的影子咧嘴一笑。然后握緊了手里的紙袋,朝海濱大學附屬醫院走去。
海濱市博物館,考古系的同學們正在仔細地聽著方明教授的講解。雖然墻壁上掛著醒木的指示牌:禁止拍照。但是一旁的工作人員似乎習慣了游客們的熟視無睹,只是不斷提醒著:“不要開閃光燈,不要開閃光燈?!?/p>
位于江南沿海的Z省,是全國最富饒的地區之一。這座投資據說為幾個億打造的博物館,也是非同一般。不僅外部結構采用了獨特的銅錢古幣作為裝飾花紋、內部也引進了眾多國際上的高科技設備,諸如全息投影、自動調節水壓的防火噴淋器。精心布置的展臺上,擺放著大小不一、或粗獷或精致的藏品。
年輕的學子們瞪大了雙眼,沉浸在古文物的世界中不能自拔。方明像是看穿了他們的心思,一揮手:“大家自由參觀,一個小時后在門口集合?;厝ブ竺咳藢懸环?000字的心得給我?!?/p>
“耶!”同學們歡呼著散開了。方教授面帶微笑地看著學生們漸漸離去。轉身按下了10層電梯的按鈕。他在一扇虛掩著的黑漆木門前禮貌地敲了三下。里面傳來一個不帶感情的女人聲音:“進來!”
方明走了進去,反鎖上門。女人立刻千嬌百媚地迎了上來,方明迅速堵住了女人火辣的嘴唇,女人雙手環繞著方明的脖子,面頰潮紅,嘴里發出嬌媚的呢喃聲。
方明使勁一掃,桌子上的書全部都掉到了地上。接著,兩個扭動著的軀體就在桌面上不安地抖動著……
十幾分鐘后,方明喘著粗氣倒在了柔軟的靠椅上。女人雙手在肚子上摸來摸去,最后狠狠地捏了一把,嬌嗔道:“你呀!現在每個禮拜才來看我一回,是不是在外面又養了其他女人了?”
方明微微睜著眼:“學校那邊要評優,我這不也得防著點?!?/p>
說罷,他迅速起身,穿好衣服,無視女人戀戀不舍的眼神,瞄了一眼桌上的鐘表,匆匆往樓下趕去。
下午四點整,方明準時出現在門口。
一個學生驚訝地問:“方老師,你怎么紅光滿面、還氣喘吁吁的?”
方明哈哈笑了一陣,指了指樓頂:“我從上面跑下來的,我再不鍛煉身體,要得肥胖癥嘍!”
學生們嬉笑著跟老師說著自己的所見所聞,絲毫沒有任何的懷疑。方明對于自己的偽裝很是滿意,他將永遠是一個令人尊敬的教授:熱愛學生、刻苦工作、關心家庭。
一個禮拜之后,學生們大多適應了學校的生活。雖然天氣依舊炎熱,而且絲毫沒有降溫的跡象,但是操場上依舊每天都有數不清的男生們在打籃球,他們毫不忌諱地脫去上衣,秀著他們并不發達的肌肉。
方明收到一份快遞,是一個很小的盒子。他疑惑地拆來,里面是一個俄羅斯套娃。他微微一笑,心想或許是哪個學生的小禮物。套娃像是怎么也拆不完似地,等他拆到最后一個,發現里面夾著一個小小的U盤。他疑惑的插進電腦,打開一看。頓時臉色慘白,癱倒在地上。
畫面上清楚地展現著他在博物館偷 歡的全部過程,畫質良好,看得出很費了一番功夫。
方明戰戰兢兢地站起來關掉電腦屏幕,快速地刪掉視頻。最后倒在靠椅上,冷汗順著眼角往下流。接著,他瘋狂地爬過去撿起那個快遞盒,那上面什么也沒有,只有一個接收地址。
在寄信人的一欄上,寫著四個字:祝你好運。
“媽的!”方明大叫一聲,抓起一個俄羅斯套娃朝地上砸去,紅色的娃娃臉上帶著詭異的微笑,在地上彈跳了兩下,又滾回了他的腳邊。
“滾!”方明再飛起一腳,套娃咚地一聲撞到門上,再一次彈回了他的腳邊。
方明不再踢了,他渾身無力地坐在地上,摘下眼鏡用袖子胡亂地擦拭著,瞇著眼睛望向墻上的日歷。
還有三天,就是學校評優的日子。這個人,他到底要干什么?
要讓自己身敗名裂的,會有誰?
他現在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趕緊找到這個人,無論花多少錢,都堵住他的嘴。
可是這個人,他沒有寫地址。猛地,方明想到了那個送快遞的人,他迅速朝門口追去……
蕭城放下手中的筆,抬頭望了望窗外。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風聲越來越大,果然,山雨欲來風滿樓。
他站起來,把白大褂從自己的身上脫下來,捏了捏酸痛的手腕,走出辦公室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在護士前臺,一大群女護士正圍著一臺電視機轉注地看著,蕭城豎起耳朵,電視里一個長相清秀的主持人正用甜美的聲音播報著:“據悉,今年第6號臺風玫瑰正在逼近我省,預計今夜10點登陸我市。市區最大風力7~8級,陣風10級。今夜到明天,我市將出現全區性暴雨或大暴雨天氣,我市已經發出紅色預警信號。各部門要確保人員到位,全力抗擊臺風……”
一道閃電劈下來,伴隨著悶雷的巨響。走廊里的燈光晃了晃,女護士們嚇得抱成一團。蕭城無奈地嘆了口氣,看來沒辦法回學校了。也罷,今夜就待在醫院里吧。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速溶咖啡,回到辦公室。一只黃黑相見的小貓咪輕巧地躍上桌子,在杯子上方嗅著。
蕭城溫和地笑笑,自言自語道:“你也想喝嗎?”
他把杯子蓋取下來,倒了一點點在杯蓋里。小花貓伸出舌頭舔了舔,滿意地叫喚了一聲。
蕭城看了一眼手表,現在是晚上8點。還有兩個小時,臺風就要來了。
他漫無目的地朝窗外看去,對面就是市博物館。那棟充滿創意的建筑備受領導的夸獎。但是今晚,它也不能因為領導的庇護躲過暴風雨的襲擊。樓頂上似乎還有一個橢圓的東西立在那里,蕭城想仔細看看,雨水模糊了窗戶,怎么也看不清了。蕭城自嘲地搖搖頭,或許是太陽能吧。
在這樣的天氣,大多數人都愿意回到家里。和親人們蜷縮在電視機前,看著有關臺風的報道、吃著熟悉的飯菜、抱怨著惱人的天氣。
蕭城沒有家,他來這個城市以前所有的資料都抹去了。沒有人知道他為什么而來,也沒有人詢問過他以前的故事。每個人都是面帶著一絲敵意地看著這個陌生的男孩,有的人甚至還惡狠狠地咒罵道:“你們這些可惡的城市入侵者!”
我,是這個城市的入侵者。蕭城腦海中又浮現出這句話。他看了看自己的衣著。洗的發白的襯衫、穿了很久的牛仔褲,這像是一個入侵者的樣子么?
蕭城拉開抽屜,一把銀晃晃的格洛 克 手 槍安靜地躺在那里。他輕輕地拿起來,握在手里,然后又輕輕地放回原位,摩挲著手掌心里的繭。
那只貓咪舔完了蓋子上的咖啡,跳到蕭城的腿上,一動不動地閉上了眼睛。在無邊的黑夜里,窗外是一座城,窗內也是一座城。這兩座城各自懷揣著喜怒哀樂,沒有絲毫的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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