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花醉三千客，霜寒十四州。

　　“那為什么，燭龍要殺她？”上官夜問“畢竟，他們感情還是很深的?！?/p>

　　夏枯草沉默了，過了會說：“喜歡一個人，什么都是理由。不喜歡一個人，什么都是借口。”

　　神荼聽了，什么都不說。

　　這場景再一次的安靜，讓人有些壓抑。關山月不哭了，所有人都覺得有些難以呼吸。

　　“誒要不一起吃個飯吧，都累半天了大家都餓了吧?！睆堛尻柫⒖虂砭徑鈿夥铡?/p>

　　“嗯，對對，我這就去張羅?！鄙瞎僖顾坪醯玫搅松饷?，立刻就離開了這里。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陸續離開。夏枯草依然不動，神荼沒有看她，頓了一會，也走了。凌澤似乎是有些刻意的在等他，神荼瞇眼，略顯警惕的看著凌澤，凌澤說：“我希望，以后在上官面前，你和夏枯草不要再秀感情?！?/p>

　　神荼疑惑，還未開口。凌澤說：“若你覺得你也被這方面傷過，就請理解?！绷T，人去。

　　神荼也確實發現那個對什么都滿臉不在乎的男人有些異樣，他今晚說的幾句話，也只有在夏枯草說過了燭龍和夏霧的故事后。

　　碧落城城主，當朝王室太子，這個身名震驚人鬼兩界的男人，曾有著什么樣的故事。

　　二十幾年前，一個夜晚，母后誕下此子，父王賜名——夜。

　　十五歲統帥三軍作戰，十八歲做雙城郡主，因為母后生下自己后因身體不能再生育，所以就此不被寵幸，甚至不如一個年輕貌美的妃子。不久，王為了鑄造一把巨劍，選用干將莫邪之法，用人血來作燃料，母后就此投入鑄劍爐。領軍功回城的上官夜知道后，他拔出了那把母親鑄造的劍，他自己將雙眼剜出，鑲于皇城最高點之上，就此與父王反目，與妖魔為伍。他的頭發變得很長，掩蓋住面龐，只剩下冰冷不屑的嘴角。每當風吹過，發絲亂，兩個駭人的空洞仿佛給人訴說無聲的抗訴。

　　在什么地方混出名堂來，都是一將功成萬骨枯。上官夜就剩下自己，他不斷地戰斗，不停的戰斗。上官夜看不到自己身上的傷痕，他只能感覺到，對手的血和虛弱的呼吸。

　　在南海被水流沖上海岸時，上官夜第一次覺得，自己快要死了。雖已是奄奄一息，可手從來沒有放下那柄劍。

　　月牙湖畔，有這么一群人。她們的聲音如天籟，容貌似天仙。她們的淚，可以化作珠寶。這就是鮫人族。

　　女孩叫做秋千，在水邊發現了這個男人。所有的故事也不過如此，雖千篇一律，卻總是給人不同的感動。

　　“咳···”

　　聽見了聲音，秋千走過來，“這，這是哪？”上官夜什么也看不見，大聲的問。

　　“月牙湖畔?！鼻锴дf：“你好啊，我叫秋千?！?/p>

　　“······”上官夜沒有說話。

　　良久，秋千說：“喂，怎么說我也是救了你吧，要么你就死在南海邊了，不告訴我你叫什么就算了，還不謝謝我···”

　　“我叫上官夜，謝過姑娘?！鄙瞎僖棺鹕?，摸了半天說：“我的劍，你看到了嗎？”

　　“在這里，好重啊。”秋千把劍抬了過去，說：“你昏迷的時候一直在握著這把劍?！?/p>

　　“謝謝你。”上官夜拿過來劍，抱在胸前。

　　秋千坐在上官身邊，雙手托著下巴調皮的問：“誒你為什么一直抱著那么重的劍呀···”

　　上官夜沒有說話，沉默了好久，說：“對不起，我，不可以說?！?/p>

　　“好吧，我還以為可以聽故事呢。”秋千一臉的掃興，站了起來，說：“你餓了吧，好幾天沒吃東西了，飯快做好了，今天吃好吃的。”說完她就走了。

　　上官夜朝著秋千的方向道了聲謝謝，他看不見秋千的面龐。只能這樣。而秋千在門口靠著，看了這個少年很久。直到，她發現烤架上的肉快要糊了。

　　在海邊很難吃到烤兔子和烤野雞，上官夜一個人吃了兩只野雞三只兔子。這種食量驚呆了在一旁什么都沒吃的秋千。雖然上官夜真的看不見一臉驚訝的秋千，而且他也不知道這是秋千用了很久時間弄來的肉。

　　“你，剛恢復就吃這么多能行么。”秋千在一邊小聲的嘀咕。

　　“姑娘的事物太美味，我沒控制住?！鄙瞎僖挂灿X得有些尷尬。

　　“沒事，只不過也許這幾天就吃不到這么多肉了，海邊你也明白的。”秋千在地上畫著圈圈說。

　　“不，我覺得姑娘的手藝，做什么都一定很棒，很麻煩你，我盡快離開這里不給你添麻煩。”

　　“也好，你快離開了，我也省得每天這么照顧你?！鼻锴дf完這句話就起身離開了。

　　上官夜聽得出來剛才秋千似乎有點不開心，而且上官夜也不知道，今天晚上秋千一口飯沒有吃。他不想再給秋千添麻煩，他知道自己背負的實在是太多了。

　　第二天，秋千敲了敲上官夜的房門說：“喂，快起床，吃點早飯。”

　　沒有回應。

　　秋千推門進去，發現，里面已經沒有人了。床上連人的印都沒有，被子也疊好了。秋千突然就心里復雜了，她就什么也沒什好說的，畢竟，沒有人了。秋千走到了桌子前坐下，她發現桌子上有一個眼珠大小的夜明珠，和一封信。

　　“秋千姑娘，

　　原諒我的不辭而別，感謝這段時間你對我的照顧，雖然我看不見你，可我覺得你一定擁有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容貌，只可惜我沒有運氣看到它了。這顆珠子是我從皇城帶出來的，價值我不清楚，不過應該很值錢，算是我這段時間的費用。

　　上官夜?！?/p>

　　“這個豬?！鼻锴Ш苌鷼獾陌研潘悍鬯槿拥臐M地都是，然后她又把夜明珠扔了出去，大概是被水沖走了。

　　沒一會，秋千又把這封信的碎片撿起來慢慢的拼了起來。

　　也許，這只能算過客，這輩子無緣再見。

　　可是，你知不知道你永遠的被我記住了。

　　秋千每天忙著自己的事情，只是又多做了一件事，就是，晚飯前，她會去月牙湖的岸邊坐一會，看看夕陽，看看水波。

　　“上一次，就是在這里見到了他。他滿身的傷。我每天在這等什么，我想等他，可是又不想見到他滿身傷的從這里出現?！?/p>

　　正是最美的年華，每一個小伙都會喜歡像秋千這樣的女孩。不斷有優秀的男生會追求秋千，還有不停來提親說媒的。秋千每一次都在謝絕，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那一面之緣，也沒什么交集，為什么就這么忘不掉。

　　“秋千姑娘?！边@個傍晚，一個男孩在河邊叫住正坐在那發呆的秋千說：“你為什么拒絕了所有追求你的人？”

　　“對不起，我沒興趣討論這個?！鼻锴]有回頭，只是從發呆中回神，她繼續看著不知邊的遠方：“你請回吧?！?/p>

　　“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男孩仍舊不死心。

　　“我，我?！鼻锴П贿@么一問，頓時心里一亂，說：“我，我不知道。沒有。”

　　“既然沒有，你為什么不同意我們在一起?！?/p>

　　“我，對不起?！鼻锴ббё齑秸f：“我不喜歡你?！?/p>

　　“秋千姑娘，我喜歡你，我對你是真心的?！蹦泻⒋舐暤卣f。

　　秋千什么也沒有說，男孩也沒有走，兩人就這樣呆著，直到夜幕降臨。

　　“我要回去了，你也請回吧。”秋千沒有看男孩，就這樣走了。

　　秋千這一個晚上都沒有睡著。她不知道為什么，心煩意亂，輾轉難側。

　　這種等待，算什么？

　　是不是，真的該選擇一個人開始自己的生活。

　　可是，就在這個想法還沒有真正的去實行。秋千又遇到了這個人。

　　這個讓她輾轉反側的男人。

　　上官夜又是一身傷痕出現在這的。這次，上官夜與南海的妖魔群戰，還是敗在了雙眼上。單憑耳朵被迷惑，上官夜被數十處重傷。急忙中上官夜破橋而下，落入海中。群魔找不見他，守了兩天沒有動靜，感覺就算沒受傷在水里也冰死了。就放棄了。然而他們從來沒有想過一個復仇者的意志力會強大到什么地步，他借助水草換氣，沒有吃東西，就算這樣，上官夜活了下來，他游上了岸邊。暈死在那里。

　　傍晚的時候，再次被來岸邊發呆的秋千遇見。

　　“這是真的假的?！鼻锴Р桓蚁嘈叛矍暗倪@些。

　　這算什么，緣分嗎？兩次見面都是這樣。秋千整個人本來已經快要冷靜，可為什么在這個時刻，他又出現了。

　　有幾天了，秋千精心的照顧渾身是傷的上官夜?？墒?，幾天下來，卻一直都沒有讓他醒過來。

　　秋千有些怕了，她不知道這是為什么，因為上官夜一直有生命跡象，就是沒有說一句話。只能說他還沒有清醒過來。

　　秋千沒轍，只能用到一個方法。那就是，用自己的血。

　　南海鮫人的血，是一種珍貴的藥材。粒血粒金，畢竟是一條命，所以有價無市。越是稀有的東西，越是被傳的玄邪。所以也很少有人真正的知道，那血液，到底有什么用。

　　秋千用小刀在手腕動脈處劃了一刀，疼的她皺了眉。血流如注，秋千本是紅潤的臉也漸漸有些泛白。血大概留了有小半碗，秋千運功控制了血流，用繃帶把手腕纏好。她穩了穩自己的行動，端著血到了上官夜身旁，紅著臉脫下了上官的衣服，露出他結實的上身。

　　秋千用手指沾著血，在上官夜身上一道一道的劃過。血所到肌膚之處幾乎很快的就凝成一道紅色的痕。秋千用意志力控制自己的行動，堅持著用完了這些血。秋千看著上官夜平躺在自己面前，就好像是看著自己的藝術品。她閉上了眼睛，嘴里吐露出一個一個字，那聲音仿佛是上古的回響，空靈神秘。上官夜身上的血漸漸的變鮮艷，又化成一道道白煙飄了起來。上官夜的全身開始大肆出汗，就好像是在洗澡。

　　有兩個時辰過去了，隨著上官夜的一聲長嘯，秋千的咒語結束，她也暈倒在上官的床前。

　　而沒人發現，秋千二十歲的臉上多了一絲憔悴，頭上的頭發似乎也有了變化。

　　第二天，秋千休息到了中午，她醒來時，渾身無力，有些頭暈目眩。大概是沒有進食進水。當她發現上官的呼吸變得很勻稱的時候，仿佛是睡著了，她才放心的去給自己準備了食物。

　　“好久不見，你最近都不去河邊了嗎？”那個堅持的男孩又出現了。

　　“我最近，有些事，很忙，沒空去了?！鼻锴ФY貌的回答著。

　　“噢，好的。如果我會每天都去那里等你，你還會不會去。”男孩直視著秋千的眼睛說。

　　“。。。大，大概吧，你不要這樣。”秋千躲開了男孩的目光說：“我還有事，對不起先走了。”

　　“。。?！蹦泻⒖粗锴щx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而秋千走了沒多遠，思索了好久，轉過身看著男孩，走了回去。

　　這樣的治療只有三天，上官夜就已經恢復正常了。可以下地走動，自己吃飯。秋千很欣慰，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

　　大概一周后。上官夜說，自己又要離開了。

　　秋千說：“你是不是還要出去繼續戰斗？”

　　上官夜抱著巨劍，沒有說話。

　　秋千說：“你知不知道你一次比一次嚴重的傷，會讓你。。?！?/p>

　　上官夜說：“謝謝姑娘，可是，我必須要戰斗下去?！?/p>

　　秋千：“你能不能給我一個理由?！?/p>

　　上官夜說：“為什么要給你理由？”

　　秋千：“你，憑我兩次救你，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為什么要這樣傷害自己?！?/p>

　　上官夜沉默了好久，說：“秋千姑娘，你先坐下來吧，我和你慢慢說吧?！鄙瞎僖雇侣冻鲎约翰卦谛睦飵啄陙淼拿孛?，包括他的經歷，他的母親，他的地位和這柄劍。

　　秋千聽了，沒有說什么。她只是沉默的離開了。

　　上官夜聽得到那腳步聲，他也沒有想追回秋千。因為他知道，如果不狠下心讓秋千離開自己，這個姑娘只能因為他受到不應該受到的傷害。

　　這天晚上休息，他準備第二天清早離開。

　　他吹滅了燈的時候，躺在床上。沒有聽到，秋千的步伐，在離開這個房間的門檻時，就斷了。

　　她露出了一個慘然的微笑。

　　第二天，上官夜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有些迷糊，頭暈暈的。而且他發現他的眼前摻了一個繃帶。他拆掉了眼前的繃帶，一道強光刺到了他的眼前。他下意識的用手捂住了眼。

　　“這，這是怎么回事？”上官夜對于發生的這件事徹底驚訝了。他永遠不可能忘記自己曾經用自己的雙手剜出雙眼鑲于皇城主城最高的墻上。這種對光的感受，已經幾年沒再有過。

　　上官夜走出門，他看清了這個南海小村。這個房子，是多么的美。

　　出了門，上官夜看到了一個雙手拄杖，白發蒼蒼的老人。他走上前問：“老人家，您知道秋千姑娘在哪嗎？”

　　老人看了看年輕人，說：“啊？不知道啊，我不住在這?！比缓?，老人轉身就拄著杖離開。

　　上官夜覺得這個老人很奇怪，然后他回到屋里拿了自己的劍，出門尋找秋千。

　　他每見到一個路人，就問秋千的下落。他沒有見過這個姑娘，可是，他覺得，秋千至少是這個世上最漂亮的女孩。

　　可是，每一個路人都只是，嘆了氣，就不說話了。

　　上官夜尋找一天無果。他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選擇上路了，他怕留在這多一天，這里的人民危險就多一絲。他寫了一封長信，主要是感謝秋千，還說明了眼睛的問題，并表明自己，很想見她。

　　在海邊的時候，上官夜尋找一只可以坐的船。這時候一個男孩劃船過來了，看到上官夜，說：“朋友，你是不是需要搭船？”

　　上官夜說：“嗯？是啊，謝謝你啊朋友?！彼狭舜?，說明了自己的地址。男孩劃著船帶著上官離開了。

　　上官夜下了船，正在想自己可以用什么做報酬給這個男孩時，男孩卻沒有說話，只是仔細的看了看他，就什么都沒說的劃船離開了。

　　當男孩劃回月牙湖畔時。一個老人拄著杖在岸邊等著。男孩下了船，說：“你拜托我的事情，我做到了?！?/p>

　　老人雙眼流出兩行清淚，良久，說了一句：“謝謝你?！?/p>

　　男孩臉上的表情很復雜，而大部分暴露的是不甘，說：“你打算以后怎么辦？”

　　老人拄著杖，慢慢的回去了，嘆著氣，沒有說話。

　　上官夜一直都不知道，那天他睡去后，都發生了什么。他一直都在戰斗，用了四年，戰勝了南海四妖，北海八怪，震驚了整個魔界。以至封魔道王和凌澤二人一起會見了這個少年。并收之為伴，掌管整個碧落。

　　碧落城城主，不像是簡簡單單的某個城主的樣子。因為，人界與魔道的交匯在此，整個封魔道的妖魔侵略人界或者人界準備剿滅妖魔的時候，都必經這個城口。而在上官夜的統領之下，人，還沒有一次剿滅成功過。而且，這樣更方便他帶兵反抗自己父王的政權。

　　坐穩了城主，上官夜想起了一個人，秋千。他想見她，他想知道，她現在怎么樣了。

　　回到了月牙湖畔，上官夜沒有平時的威嚴，而是一身輕裝，從船上走到了岸邊。還是那么熟悉，甚至，出海的鮫人漁夫都還很眼熟。沒錯，這個鮫人，就是，那年送自己離開的男鮫人。四年來，海風似乎給他帶來了更多滄桑，而自己，仍舊風華正茂。

　　上官夜走到了他身旁，說：“朋友，你還記得我嗎。四年前，你送我離開這里的那個，你沒有收我的報酬?！?/p>

　　男鮫人看著上官夜，說：“朋友，你回來這里做什么？”

　　上官夜說：“我想，我想找一下秋千姑娘。”

　　男鮫人聽完后，心頭一緊，可是他沒有說出來，而是淡淡的說：“你找族長有什么事？”

　　“族長？秋千姑娘是你們鮫人部落的族長啊?！鄙瞎僖挂荒橌@喜的說：“我受過她太多的恩惠，我只想當她面好好的謝謝她?！?/p>

　　“你，見不到她了?！蹦絮o人說。

　　“啊？為什么？”上官夜問。

　　“秋千她，三年前，去世了。”男鮫人咬著嘴唇說出這句話。

　　“去世了？”上官夜一驚，說：“怎么回事，她應該還是一個年輕姑娘啊。”

　　男鮫人看著上官夜一臉復雜的表情，嘆口氣說：“你坐下來吧，我和你慢慢說?！?/p>

　　上官夜聽了這樣一個，讓他顫抖的故事。哦不，是事實。

　　那個晚上，上官夜臨走的那個晚上，他睡去了。門口有一個一臉慘然笑容的秋千。

　　“你說什么，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男孩把著秋千的雙肩，大聲問她。

　　“我，我不想再看到他受傷，傷成這個樣子?！鼻锴а酆瑴I花的說。

　　“那，那我能幫你做些什么？”男孩說?！澳悴恢烂茨銜驗槟氵@個這么傻的決定會讓你失去什么?！?/p>

　　“如果，我會因為這個事情，丟失了我原來的容貌。請不要讓他知道，我想讓他，永遠記著我最美的樣子?！?/p>

　　秋千看著男孩的眼睛，她眼中盡是溫柔，而他眼中，盡是不甘。

　　秋千在第一次放血出來的時候，就知道，失血過多的結果是加速衰老。

　　但是秋千這次下了一個決定，她要給上官夜一雙眼睛。

　　這就是鮫人血的作用，擁有治愈一切的功能，若配上鮫人族的古咒語，也包括治愈失去的部位。

　　男孩喜歡秋千，他不忍心這個事情是自己最喜歡的女孩來做。

　　可是，那天，她用族長的身份，把男孩軟禁了一天。她知道，如果是他絕對不會讓自己付出這么多，他可以為自己付出?？墒?，她不想，因為她不想這樣對不起男孩。

　　這絕世的容顏，留給世界最后一抹最美的笑容，卻是她看著睡去的上官夜的那一抹慘笑。

　　她在晚飯時用鮫人特制的藥，喝起來是一種酒，讓上官夜就此徹底昏迷。對身體沒有傷害，是一種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睡死過去的超特效安眠藥。

　　鮫人們叫這種藥：花醉三千。

　　花醉三千，是一種極致的藥酒。采于何處，無人可知。只是千百年來不見一滴，所以每一滴花醉三千，都是人間極品。所以，秋千這一次，真的是付出了太多。整個鮫人村，也不見幾多花醉三千。

　　沒人舍得喝一口花醉三千，所以，沒人知道它還有一種作用，遺忘痛苦。

　　秋千割開自己的血管時，上次那種感覺再次襲來。任何恐懼感，第二次和以后都是加倍的。秋千忍著疼痛，放了太多血，她終于失血過多，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鮫人血就是這樣神奇，沾到肌膚立刻化干，而放在白瓷容器里，永不干涸。

　　這一個晚上，秋千不是睡覺，而是昏厥。當她第二早醒來時，看著床上還沒用動靜的上官夜，她把那缽鮮紅的血液放到了上官身邊。她從來沒有翻開上官夜額前長長的頭發，那下面是兩個黑暗的空洞。她第一次翻開了上官夜的長發，做好的心理準備還是有點難以接受這個視覺沖擊。

　　平復了心情，秋千用繃帶纏在了上官夜的眼前。她走到了一旁，擺了七燈陣。然后，她端坐在一邊，開始運功，吟唱咒語。又是古老的文字，咒語空靈動聽。不過不同于上次，這次的法，做了太久。整整一天，她都在吟唱。而那缽血，一點一點的散成血霧，浸在了繃帶上，又消散。

　　這場治療，做到了這缽血完全都消散。

　　秋千整個人虛弱到了極致?？墒撬幌朐谶@里暈倒，她走到了自己的房間，才暈倒在了地板上。

　　第二天，無話。

　　第三天，上官夜醒了過來。他走到門外時，秋千坐在門外。他沒有認出來自己，雖然是意料之內的，可秋千還是忍不住雙目淚水泛濫。

　　她也許是開心的哭，是因為自己的治療讓上官夜的眼睛恢復了。也許是悲哀的哭，她不敢和上官說，眼前這個白發蒼蒼，拄著拐杖的老人就是秋千。

　　花醉三千，讓上官夜睡了這么多天。這么多天發生的事情，他一點都沒有考慮到，甚至，他沒想到，自己這一覺，睡了這么久。而就這么短短幾天，發生了這么多事。

　　男孩很傷心，那幾天他開始了酗酒。每天不醉，根本沒有辦法睡去。他見到衰老的秋千時，他心如刀絞。

　　秋千站在一臉復雜的男孩面前，說：“最后幫我一個忙，送他離開這里，不告訴他我做過的這些，好嗎。”

　　男孩一邊留著淚一邊拼命點頭。

　　當船開走時，秋千目送了兩人的離去。

　　“我也許，這輩子，只能為你做這些了。希望，你會喜歡。

　　答應我，不要再受到太多的傷害。否則，我會生氣的。

　　沒能讓你看到我最美的樣子，也許，這就是注定吧。”

　　上官夜聽著這些，他沒有哭，他不舍得。這是秋千送給他最美好的禮物了，他不舍得這樣。男鮫人說，知道么，她喜歡你，她說不知道為什么喜歡你。你什么都沒給她，沒有陪伴，沒有夜談，卻只是一個照面，就不想離開你。每一個陷入愛的女孩都太可怕了，太盲目了。

　　上官夜說：“帶我，去見見她吧?！?/p>

　　到了墳前，上官夜單膝跪在那，扶著墓碑，沒有說話。

　　晚上，男鮫人回了家，上官夜坐在那，要了男孩腰間的那壺酒。他現在希望那壺酒是花醉三千，喝了之后，忘掉這些讓他痛苦的事。

　　烈酒入口，過喉。上官夜大口大口的喝著，烈酒卻沒給他嗆出眼淚。

　　鮫人的血，可以治愈一切傷害，可是，怎么治愈心上無形的痕。

　　花醉三千，可以遺忘一切痛苦，可是，怎么遺忘再也不見的你。

　　“對不起，你付出這么多，可我卻不知道。

　　想要回報你，可你卻已經不在了。

　　最大的遺憾是這輩子沒有和你一起看到對方最美的樣子。

　　從此用我雙眼，替你看這世界。

　　我以后，不會喜歡上任何女孩了。

　　可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