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玉泥淖之瑾色年華

　　白帝二十六年，王朝皇室只降生了一位公主——白帝的第十五個女兒，就是瑾。

　　瑾的母妃寒妃深受白帝寵愛多年，直至寒妃被廢，瑾十一歲之前一直都因此深受寵愛。白帝出游狩獵，時常將瑾帶在身邊，政務繁忙時也允許瑾在勤政殿中玩耍，這是其他皇子與公主都做不到的。白帝指派左巖的父親教授瑾武藝，太子太傅教她讀書，此番榮寵十一年來一直無人能比。

　　那時候的瑾，如果一直都沒有遇到任何改變，我此生都不會遇到她。但是十年之前，一夕之間大廈傾塌，寒妃在未見到瑾最后一面時在別宮便被賜死了，這個名字成了永遠的禁忌，短暫的流言在鐵腕之下緘默，與寒妃有過接觸的宮人一律杖斃，瑾于昏睡之中被人匆忙抱起，清醒之后便置身在一座冰冷的宮殿之中，周圍沒有一個人。從此瑾便被幽禁了起來，悄無聲息的生活了整整四年。

　　白帝三十一年，瑾十五歲，奉旨與左巖率兵前往空城守城，永不召回。

　　瑾將這一番經歷講與我時，只是寥寥數句。

　　“這便是我的前生前世！”瑾說，“葉騎，我漫無目的飄蕩的時候一直在想，若是還能夠找到你，我就講給你聽，你一定要知道我的這些過往！”

　　她看著我，眼中有某種東西難以言喻。

　　我覺得她有很多話想和我說，卻一時間不知從何說起。她看起來并不哀傷，我不知道自己應該表現的高興，還是安慰她別難過，過去的都過去了。即使是安慰，我也說不出以后一切都會變好的話，我更說不出，你找到了我，我便能讓你幸福這種話，因為很明顯，事情從來沒好過，

　　我曾經猜想過瑾曾經的過往，她看起來那么傲慢又狠毒，總是沉著冷靜的面對一切，再絕望的事情她也沒掉過一滴眼淚，像是經歷過很多的東西。瑾并不是白帝的女兒，而是寒妃用來替換自己親生女兒遠離宮闈的犧牲品，她原本是誰的孩子？為什么偏偏選中了她，讓她深陷在從出生起就無法逃避的危險之中！

　　“為什么一定要講給我聽？”我問，這句話問的毫無意義，我本想說你想做什么我都愿意陪你，我一定要找到你，我一直都在找你，我們本來就同病相憐，即使是左巖都不能夠像我這么明白瑾的感受，無法逃脫無力避免，命運讓我們都無處可逃。

　　為什么一定要講給我聽，因為我懂她的感受。

　　“因為……”瑾要說卻被我打斷了。

　　“我知道！我知道為什么一定要跟我說。”我拉起她的手，當身旁的妍姊、青鹿和宗熹都不存在，要不是因為她滿身的冰璽能夠將我殺死，我便抱住瑾。

　　“不是，你不知道，你遇到了這三個封印守衛，妍姊、青鹿、宗熹，但是我剛剛遇到了蕩滌。紫夜海只知道千璽神女被關在深獄之中，他想要的就是救出千璽，無論空城死多少人他都不會管。他只知道赤金羽的死是為了封印深獄，阻止任何人找到千璽，他以為赤金羽進入輪回的目的，就是變成你，然后重新開啟封印，但是事實上，赤金羽從來沒有打算再開啟深獄，他原本的目的就是讓深獄這個地方從此消失，這里的一切都消失！”

　　這里的一切都消失？

　　她說的理由真的和我想的不一樣。

　　“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妍姊問，看樣子這些話她從沒聽過，她原本想看我與瑾上演一場親情流露的戲碼，這一番話卻給了她不小的打擊。按瑾的說法，她遇到了蕩滌，蕩滌知道一些妍姊、青鹿、宗熹都并不知道的事，而且這件事與他們原本所知道的事情截然不同。

　　妍姊不必說，她原本不過是個癡心一片的小妖，縱然她心甘情愿去死，赤金羽不把他放在心上，她還是會飛蛾撲火。縱然妍姊認為千璽害赤金羽不淺，她也愿意在深獄之中替赤金羽守護她千年。

　　可是讓深獄之中的一起都消失是什么意思？

　　青鹿是人間中的厲鬼，他能出現在這里，是件說來話長的事。他與赤金羽原本是仇家，他成為鬼便是拜赤金羽所賜，諸神之戰前夕天庭降禍，為抓捕赤金羽及千璽，青鹿及其家人全死在了神與赤金羽的對抗之中，他成為厲鬼之后只想與赤金羽索命，但是他們曾經一個是人一個是妖靈之時曾經有過一個約定，赤金羽竟說只要青鹿完成那個約定，他便償還他們全家的性命，于是赤金羽封印之后生命耗盡，青鹿答應替赤金羽駐守深獄入口。

　　宗熹與青鹿都以為赤金羽會像妍姊想的那樣，他們沒有一個相信赤金羽真的死了，直到我出現，確定了我血液之中的若木果實。但是無論他們彼此之前有怎樣的恩怨，他們都知道我來此除了解除封印找到千璽之外，別無他圖，這是他們與深獄一同存在的唯一的意義。

　　“我不相信你說的話，我青鹿，宗熹與妍姊女妖都不會信，你說你遇到了蕩滌，卻為何只身一人在此處，蕩滌呢？”青鹿說，他也有些激動，但是遠不如妍姊那樣。

　　“瑾？”

　　“葉騎，我沒有必要騙你，你相信我，我也并不知道為什么是這樣，蕩滌說，只有他知道，紫夜海要找的人，也就是你說的千璽，根本不在深獄中，三千年之前就不在！”

　　“你說謊，我親眼看到千璽走進來，也親眼看到深獄被封印，赤金羽的死為的是什么？難道為了封印一個空無一物的牢獄才送了性命嗎？”我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抱住了妍姊，我有些擔心她馬上就死在這里了，她所相信的一切在頑強地守護了三千年之后，似乎崩塌在了一瞬間。

　　“我相信你！”我說，我可以不信任何人，但是我會聽瑾對我說的每一句話，剛剛是我自作多情，可此刻我知道了原來瑾對我是多么的重要。

　　“你不能信她，你不知道你自己的使命嘛？你不知道自己來這里來的目的嗎？”妍姊說，她其實一直在嘶喊，可惜這里沒有墻壁，發不出任何回聲。

　　妍姊說的這番話其實毫無道理，我記得清清楚楚，要不是因為紫夜海，我怎么會知道自己有什么與眾不同之處，他不告訴我，我才不會知道自己與妖靈有關系。

　　但是如妍姊所說，赤金羽既然從沒讓紫夜海尋找我，那么他讓我來尋找千璽難道不是他一廂情愿的事嘛？

　　“我從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使命？”我說，“聽起來很不負責任，但是這是最負責任的說法，我沒有過去的記憶讓我做什么，也從沒有一定要來空城的執念，我能夠在空城之中是純偶然的事件，談不上什么理想和命中注定，不過卻剛好命中，讓我真的到了這里罷了！”

　　“不是！剛好相反，葉騎你注定來空城，這是我要講的另一件事情，真正與你我相關的事情！”

　　我起了一陣寒顫，突然之間再也分不清楚誰說的話的真的，我甚至覺得，正要與我說話的瑾，似乎不是原本我認識的瑾了。

　　冰璽的光芒依然炫目，我只想趕緊走出這個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