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學校總要求我們住校，住了半年后我和陸又鳴難以接受宿舍每晚連綿不絕鼾聲和只能蒙住鼻子以隔絕臭襪子味道毅然選擇繳納住宿費同時在外另租房住。最后因為和班主任的進一步交流才被從住宿生名單里除名。不過該死的晚自習還是延續了初高中的傳統。

　　陸又鳴不知道怎么回事總顯得很廢柴，幾乎每天晚上三個人都要在教學樓下碰頭，每晚陸又鳴都要問我秦免免晚點的事該怎樣解決。秦免免聽這話聽得太多了，這天晚上拉著我就走說：“吃方便面。你請。”

　　事實上我想說或者可以出去吃KFC的，但又怕陸又鳴說那你請吧。

　　陸又鳴厚顏無恥說：“不能夠啊都吃了一個周方便面了都——”

　　秦免免轉身就一陣臭罵：“還好意思說，都是人家費思良付的錢！”

　　“沒事！”嘴上這么說，可真的有事，窮得只剩下錢的最后連錢也沒了那真的是人生最黯淡的時光，“還夠大家吃一頓。”

　　陸又鳴跳下臺階，手搭在我肩膀上悄聲問我：“你還有多少啊？要不今晚換桶裝的怎么樣？”

　　“沒多少了。你的錢呢？”

　　“不是，兄弟談什么錢！我那不是買游戲裝備了嗎？”

　　秦免免劈頭蓋臉又是一通臭罵：“你不買會死啊！再這樣你就毀了！”

　　陸又鳴滿不在乎說：“有那么夸張嗎？不就玩個游戲嗎？”

　　于是，在校外的一家餐館我叫了兩碗紅燒牛肉面，一碗面條。

　　結賬的時候陸又鳴暗里向我使了個眼色，于是我去付了帳。我付賬回來看見秦免免在問陸又鳴：“怎么回事不是說好你請客的嗎還叫你兄弟流血犧牲”。陸又鳴目光一轉說：“我的錢包是他幫帶的——對吧費思良？”

　　我苦了肚子笑了臉說：“恩。”

　　之后的日子秦免免幾乎每天都和我們在一起玩，而每一次一成不變的都是我付飯錢，秦免免越吃越來勁以為非得吃死陸又鳴才行，而陸又鳴總是擺著闊佬的態度對秦免免說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用客氣。

　　兩個周之后我們三個人終于把我一個月的生活費給吃空。我埋怨陸又鳴說坐吃必然山空，陸又說了一句無懈可擊的話——為了你的下半輩子花點小錢算什么。我說確實不算什么，但是你自己說了包掉她兩個周的生活費把功勞留給自己讓我流血。

　　陸又鳴這時愁眉苦臉一臉無奈說都是因為和家里吵了架，家里一氣之下把他的糧給絕了。他也沒辦法。

　　三個周之后一個陽光黯然的下午秦免免一臉快樂洋溢在足球場上找到我和陸又鳴。她狠狠拍了陸又鳴的肩膀說，陸元帥你請我吃KFC吧。坐在我前面正對夕陽的陸又鳴頭也不回拇指向身后一指說：“就看他愿不愿意了。”

　　秦免免蹲下身坐在草皮上說：“什么意思，我叫你請關費思良什么事啊？”

　　“說實話現在我和費思良連吃飯都成問題。”陸又鳴此時變得萬分低調誠懇。

　　“你也沒錢了？”秦免免望著我，“那吃他的唄！”

　　“還吃我呢——要是可以……”

　　秦免免抓起自己的包就往陸又鳴身上砸：“敢情前幾個周你都在裝紳士啊！我真沒見過像你這樣臉皮厚的人！”

　　“你也別怪他了，他也有難處！”

　　秦免免搖搖頭似乎對我也很失望，又數落了我一通，當然是因為任由陸又鳴宰割的事。

　　秦免免憤憤然用指頭戳我腦袋：“你們倆一個柴一個廢，簡直一對活寶！”

　　陸又鳴才不理會，說：“別說沒用的，你看這事怎么辦吧？既然你來了就不瞞你了，本來我和費思良商量著玩失蹤的。”

　　“對不起啊費思良！要是我知道是他……我就……”秦免免懊悔不已，“其實我也不想吃那啥泡面，可我那錢不是……”

　　“別腳底抹油了！這事你可不能不管！”陸又鳴果然賴上了，這話讓秦免免又急又氣，我是沒臉去看她。

　　“哎——”陸又鳴眼里的光突然之間明亮起來，“不如用你的錢過了這關再說吧。”

　　“什么？要不要臉！吃我？三個人？”秦免免瞪著大眼，難以置信的模樣，“我還以為這個月都不用生活費了呢還打算換一下這身裝備，沒想到……”

　　秦免免在我們沉默之下起身，招呼也沒打朝球場外走去了。陸又鳴望著秦免免遠去的背影長嘆口氣失望說：“你好心別人未必好意。”

　　我說：“秦免免不會不管我們了吧。”

　　陸又鳴“切”了一聲說：“兩個大男人把希望寄托在一個女生身上不嫌丟人！”說完抱頭倒在草坪上閉目養神。

　　我知道廢物經常會這么逞能，他最喜歡說這句話，說完之后總是以冬眠抵抗挨餓而無所作為。

　　三分鐘之后球場一角出現了秦免免的身影，在她手里隱隱約約有一個白色的大袋子在搖擺。她回來從袋子里取出三瓶可樂兩大桶紅燒牛肉面。

　　那時陸又鳴轉過頭朝我微笑說：“人心都是肉長的。”

　　我一拳擂在他肩上。

　　秦免免的生活費在一個周之后的早晨以我們每人要了兩個包子的慘狀掃底了。但我從秦免免掏出最后一塊錢帶出一張信用卡時臉上顯露出的表情看出，以后只有我和陸又鳴要挨餓了。

　　確實，那天下午陸又鳴在宿舍玩那以六百塊買來的破電腦玩到肚子唱空城計時想到了秦免免，于是他撥通了秦免免的電話將電話遞給了我對我笑笑說你好好表現吧就繼續玩他的三C游戲了。

　　接通秦免免的電話我吱吱唔唔說不上話，秦免免有些不能耐煩的說，你不說話我就掛了。我才急出給她打電話的本意。

　　“免免……你看這天時……是不是該吃下午飯的時候了。”

　　秦免免說：“費思良你看這人和是不是該各了各的……”

　　我急說：“別——”

　　秦免免生氣說：“我不干了！你們兩個太能吃了！一個頂倆！以后你們自己想辦法吧！”

　　“喂！喂！喂！”我仍朝電話聽筒叫喊，可是再也沒了聲音。

　　“喂個屁！人家早掛了！”陸又鳴兩眼盯著電腦屏幕咧嘴說，“你這人怎么這么笨，演戲你會吧你應該開口就說肚子好餓，把自己弄得慘一點，這樣她哪有機會拒絕你！”

　　“我看還是另想辦法吧！她也夠慘的！”

　　“我不知道秦免免怎么就答應了你，像你這樣的榆木腦袋！”

　　這時候我才發現陸又鳴的游戲界面在掛機，原來他根本沒有玩游戲，只是鎖定了屏幕，在聽我打電話。

　　“她肯定也沒辦法了，不然也不會拒絕得真么干脆！”

　　陸又鳴長嘆口氣，垂頭喪氣拉長調子說：“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誰和她是夫妻了？！”

　　“切！不是還好！是就可悲了。”

　　于是那天我和陸又鳴挨了俄。到晚上我喝了兩大杯糖水望著一直玩游戲的陸又鳴說，總不能坐吃等死吧？陸又鳴頭也不回說，愿聽高見。

　　我說，“來得快”顯然不合乎我們的身份，還是“有點慘”的工作才穩譜。陸又鳴一拍桌子說，你女人啊！哆嗦！說有用的，別費力氣了。

　　我說，我們到工地幫人搬磚快吧。

　　陸又鳴一氣之下把電腦一巴掌拍關機教訓我說，費思良你要是對得起你這張學生證你就去吧！

　　我說，總不能死要面子活受罪吧我們晚上去誰也看不見啊!

　　陸又鳴不吭聲點了一支煙抽著。好一陣子我穿了一件衣服問他，你去嗎不去我去了。陸又鳴說，那你去吧我睡覺了明早你回來希望別帶兩塊板磚回來。

　　我剛出宿舍門準備下樓時秦免免的電話打了過來，我一邊接了電話一邊下樓，秦免免叫喧說讓我在五分鐘之內學校大門口舉起左手等她，否則后果自負。我沒來得急說要不要叫上陸又鳴腳下就踩空了。我一時間飛速前進，響動震撼整棟樓，當我滑到樓底的時候，陸又鳴雷炸般的聲音從上面傳來——“哪個混賬小子啊大晚上還玩籃球！真他媽沒素質！”

　　我摸摸被撞得麻木掉的頭皮暗罵了一句“死糯玉米”朝通往校大門的方向狼狽奔去。

　　到校門口，四下里看沒見秦免免人，放心的喘了一口大氣。大氣喘完轉身發現秦免免已經在我身后了。四眼對視她輕蔑一笑說，喲！你飛毛腿啊我根據你日常生活中速度算準你從宿舍到校門口至少需要五分鐘，而你四分鐘就到了！

　　我說，老大你不知道啊我下樓梯完全是重力勢能做功，所以節省了一分鐘。——看這就是代價！我摸摸凸起的頭皮。

　　秦免免捧腹大笑，牙掉沒？

　　我說，你應該問命掉沒？說實話滑下來樓梯的那一段時間腦袋里一片空白。

　　沒事就好。

　　——對了陸元帥那小子呢？秦免免說著朝我身后望望，似在找尋什么。

　　他呀在夢嫦娥，不過希望我回去的時候給他帶回大餅。

　　秦免免一抿嘴無趣地低下眉梢，從煙盒里抖出一支蘋果煙問我抽不抽，我說我祖宗十八代一脈傳承的都是好品行怎么能在我這一代絕版掉呢！

　　秦免免不懈的笑了一笑說，你就吹吧——對了吃過午飯了嗎？別告訴我腸子還貼著背。

　　我說，秦大小姐你祖上秦始皇都那么有魄力怎么到你這代就小家子氣起來了！

　　秦免免無奈的擺擺手說，真不是我不夠意思……關鍵是你們兩個人——得！我就犧牲一下了！

　　秦免免把我帶到一家餐館，她不開口我就對老板說兩碗紅燒牛肉面一瓶啤酒。秦免免立馬說，我不吃一碗就行。

　　我說，兩碗。

　　秦免免錯愕的望了望我，無奈的說，行行行就兩碗不是還有一頭嗎？

　　當我將兩碗都解決了時秦免免一臉崩潰說，你也太狠了吧把你兄弟的那份也消滅了！

　　我說，沒事他還有骨氣等明天他的骨氣餓沒了時再給他想辦法。

　　秦免免在我以倒的速度吃完兩碗面期間抽完了三支煙。

　　我說，煙鬼。

　　秦免免平靜說，骨灰級。

　　秦免免和我走在大街上時燈光已經稱霸世界。曖昧的燈火里秦免免突然站住，我有些錯愕。

　　秦免免盯著我看了好一陣說，你是不是真喜歡我。

　　我突地一怔，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默認了是嗎？我不喜歡兩個人關系模糊的走在一起，你懂我的意思嗎？”秦免免認真說。

　　“能戒煙嗎？一輩子不抽。”我說。

　　“條件？”

　　“算是吧？”

　　“那你戒酒，一輩子。”

　　“成交。”

　　親免免仰著腦袋，燈光灑在臉上，眼神惆悵悠遠：“你知道嗎，選擇你其實很艱難。”

　　“不知道。是我很衰嗎？”

　　“怎么說呢，比想象中的要好。不過你放心，我選擇了你，就會陪你一直走下去。以后不要老和陸又鳴打哈哈不理我了。”

　　“誓當以死效忠。”

　　秦免免笑了一下把整盒煙扔朝了馬路邊。伸過手腕將我的脖子勾住，不知道多久，我只感覺有淚水滴落的聲音。

　　我裝作不知道：“其實你不用扔掉的，我可以把時間延續到這個周末那時這盒煙相信你已經抽完了。”

　　秦免免笑笑吻了我一下說：“謝謝你這么體諒我。”然后跑過去把煙盒撿了回來。

　　后來聽她們宿舍的幾個煙民說，那天晚上骨灰級煙民秦免免打開煙盒躍躍欲試最終破天荒的大發善心把只抽了三支煙的一盒煙全分給了其他煙民。

　　秦免免戒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