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十八歲（下）——余正晗的最后一篇日記

　　【媽媽，我已經四年沒給你寫過東西了。直到今天才寫，實在不好意思。但是媽媽，你也不能全怪我。我太渴望你的愛了，所以我一直賭氣不寫，其實想寫想得心頭發癢呢！

　　媽媽，今天我要跟你分享一首歌，我一直很喜歡的一首：Queen的《Bohemianrhapsody》。里面有段歌詞，我直到現在想起都印象深刻，我覺得我一定要把它抄下來：

　　Mama,justkilledaman(媽媽，我剛剛殺了一個人)

　　Putagunagainsthishead(我的*瞄準他的頭)

　　Pulledmytriggernowhe’sdead(扣動扳機，現在他死了)

　　Mama,lifehadjustbegun（媽媽，生活才剛剛開始）

　　ButnowI’vegoneandthrownitallaway(但我已經離開，甩掉了一切)

　　媽媽，當年我聽到這段詞的時候，我就在想，為什么這首歌的主人公殺了人會先想到媽媽呢？可是媽媽，今天我也殺了人。我也在第一時間想起了你。我發現這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每每當我處于最危險、最恐慌的時候我就需求一種保護，那種保護是一個女性的形象：她一定是長頭發、穿著白裙子、身材豐滿的。這是我想象中的守護神，我卻一直不知道我應該叫她什么。直到今天，我殺了人，我又想到了這個守護神，心里那個我竟脫口而出的喊了句“媽媽”。

　　媽媽，其實殺個人不算什么，死也不算什么，是不是？我經常會思考死亡。我發現我們的生命其實就是由一個一個的點構成的一條線。此刻我在這個點上，下一秒我就到了那個點上，不管誰在什么時候死掉，大家都是在點上死掉的，那些曾經歷過的點早就消亡不見，所以壽命長或壽命短，一點區別也沒有。或者說生命就是一個漏盆，人一世的經歷就是流過的水，有的盆它流過的水多，有的盆流過的水少，可是到頭來它還是一個盆，帶不走一滴水，所以流過的水或多，或少，也沒意思。死亡還是很公平公正的。

　　媽媽，我已經準備好死亡了。只是對你，我還是有許多愧疚沒有說出口。四年前我那般蠻不講理，把你氣走了，你會不會還記恨我？可是四年后我長大了，我對那件事深表歉意。如果媽媽你還不肯原諒我，那就看在我快要死亡的份上，翻過這一頁，好嗎？說到底，死者為大呢。

　　媽媽，代我向弟弟問句好。雖然我已經忘了他叫什么。

　　對了，媽媽，我聽說東京的染井吉野是開的最美的。我沒見過，好遺憾，我也見不到了。南京的雞鳴寺也有櫻花，我去看了，也美，但是我想東京的櫻花總該更美一些的。媽媽，我就只希望等我死了，你能在每年染井吉野開的最好的時候摘一些放在我的墳前……

　　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