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藝術生填報志愿是比較早的,成績出來之后的三天里就要把志愿填報完畢,有一種剛被宣布了死刑就要斬頭的感覺。而夕情屬于普通生,填報志愿是在一個月之后。我無從問她打算去哪所學校,畢竟那個時候所有人都是迷茫的,而我也不想再往她的傷口上面扎上一針。
從老媽那里回到夜鄉之后,家也沒回,直接就去了學校。如今科技發達了,填報志愿都是在網上的一個網站進行,而之前設置的密碼,我卻是忘了一干二凈,試了幾十次都是不對,就只有回學校改密碼了。
我拿出煙給班主任讓了一根,他笑著看了我一眼,接下點燃了。老班這人還是不錯的,脾氣相對其他班主任而言算是很好了,我們犯下的過錯,一般他都能容忍,批評幾句就罷了,不會請家長,開除什么的。到了后期我們甚至敢公然在他的課上睡覺,他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吸煙這個事情,班里哪個男生吸煙他都是知道的,就算看到也一直沒太多的計較。唯一的一次,是學校的副校長查到我們宿舍吸煙,他無可奈何,只好將我們一個宿舍的人都“請”回家歇息幾天了。當時我們都以為那會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三天,五天,一個星期。有兩個人干脆去網吧打了通宵,想著第二天好好的睡一覺。結果第二天老班就打電話讓我們回學校,如同做夢一般,事情就那樣的過去了!
“之前就跟你們說,自己的事情自己要操心,一個密碼都記不住咋行,看看現在多麻煩,為了你自己我們三個老師已經在這里弄了一個下午。”他一邊吸煙,一邊訓導。我也覺得有些愧疚,不敢多說,只好點頭說以后不會了之類的應承話。
他又說,“你這文化課剛剛壓線報考恐怕有些危險,萬一被劃檔的話,就只能上專科了。不過還好你是藝術生,美術分多一些的話,可以彌補點。填報志愿的時候多操心一點,不然后悔一輩子。”
我又點頭稱是,說知道了之類的話。我說:“班主任,咱班今年考的怎么樣,夕情考的怎么樣?”
他搖頭嘆息:“考的不好,夕情考的也不行,出去半年算是將她給毀了。我之前就說,在外面花錢學習未必就比在學校好,畢竟氛圍不一樣。你要是不回來的話,恐怕考這個成績也困難吧!”這話說的怕是不假,我無從反駁。而我卻知道,我能考這個成績,并不是因為氛圍,而是因為一個人,一個支撐起我學習的人。
我沒有問老班夕情如何考的不好,成績是多少,一直也沒有向夕情詢問。在我看來,那在夕情心里已經形成一道傷口,還是快些讓它結疤為好,就不要再讓人觸碰了。
第二天我與卓夜一起前往畫室讓老師幫忙參考報什么學校。我們美術成績是一樣的,文化課也相差不多,于是就索性填報了完全一樣的志愿。最后的決定是,第一志愿報省城的一所學校,文化課過線就行,然后按照專業成績排名。我們的專業分與那所學校去年最高錄取分數差不多,所以心中想著穩了,第二志愿和下面的志愿就隨便填了幾個了事。
結果是我和卓夜都沒有想到的,兩人都沒有被第一志愿,也就是省城的那所學校錄取。倒是同時被第二志愿一所院校錄取了。
夕情被錄取的學校是在省城。可謂是造化弄人,我本想著就算不能與夕情在同一所學校,在同一座城市也是好的,誰知道天不如不愿,竟分隔千里!
我想我的思念就算如潮水一般,她也難以感受得到。
2
錄取通知書是幾號下來的我是忘記了,隱約的記得是一個中午,我還沒有起床,接到快遞小哥的電話就穿了衣服出去了。當看到紅色的錄取通知書,盡管不是心中所想的學校,仍舊難免有一些激動。
家鄉有個不成文的習俗,孩子考試大學是要大擺宴席的。按照老爸的解釋就是,以前一個地方出一個大學生多難,自然要請客,為了以后有出息了不忘本。如今大學生越來越多,也不再那么珍貴,這個習俗雖說淡了一些,但仍舊有不少人遵循著。“那些人”之中大都是都是考上重點的,比如什么211,什么985!
老姐當初考的不是什么211、985,就沒有擺宴請客。老爸本想著如果我考的好的話再說,可誰知我還沒有姐姐考的好。這下老爸就為難了,到底是請還是不請?如果請的話,這不是重男輕女嘛!如果不請,兩個孩子考上學都沒請,會有外人說閑話。這個問題從成績出來之后老爸就開始糾結,錄取通知書下來之后更加的糾結了。
我沒有表態,我寧愿少一分,那樣的話怕是就可以和夕情去同一所學校,每天仍舊可以偷偷的注視著她。就算不曾說話,也是個永遠。
自從高考完之后,我是不想回老家的。一直以來,回去之后周圍人的問題只有那么幾個:恁姐咋沒有跟你一起回來,你媽現在過的怎么樣等等之類的。他們的語言似關心,又更似嘲笑,處世不深的我是無法分辨的。而這次回去的話,他們的問題必然又會多了幾個:考的怎么樣?多少分?能上幾本?等等之類的。
我還是回去了。人老了之后就總是想著身邊的親人,爺爺奶奶又加上身體不好,一陣子不回去的話就會打電話問。等到開學之后,怕是更加沒有時間回去了,無論怎么樣都是應該回去一趟的。
對于家鄉我是非常有感情的,畢竟自從有記憶之后就生活在那里,喝的是家鄉地下的水長大,吃的是家鄉地里的麥子,直到十歲的左右才離開。不過盡管全家搬到了市里,但每年還是要回去多次。家鄉冗長的柏油路以及道路兩旁茂盛的楊樹經常會讓我神往,小時候每棵大樹下面都是小伙伴們玩樂的場所,隨著時間的推移,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不清,而我更無法用文字把那種意境表現出來。
剛剛回去就碰到了熟人,我稱呼她為“三奶”。她聽到我的呼喊之后注意到了我,慈祥的笑著,皺紋如樹皮上面的裂紋一樣爬滿了臉頰。她回:“什么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還沒到奶奶家。你這是在做什么?”
“收拾一下房間,小松這不是考上學了嘛,等幾天要回來請客的,總得有個住的地方不是!學校好像是什么211、985國家重點,你考上哪了?”
“夜鄉外面的一所學校。”我說話的底氣有些不足,但又沒有辦法不回答,只好含糊的說了一聲。
“那還行,不管怎么說總比你不上學去打工強吧!”
“那倒是!”寒暄了幾句之后三奶又和我一起到奶奶家,繼續說她那考上重點的孫子,生怕有人不知道似得。而我們這些沒有考上重點的,似乎就只能像懦弱的蝸牛,把頭縮進堅硬的殼里。誰又在乎他心里想的什么?
此后,每次出門就都有人問,考上哪了?這個問題別人只要問出來,不管結果是你是否想回答的,你都必須要面對。每次出去吃飯也都能聽到別人家的孩子多么多么厲害,考了多少多少分,去了什么重點的學校。
于是我們這些蝸牛只好把頭縮的更里面了,縱使外殼堅硬如鐵,卻也保護不了脆弱的內心。難道蝸牛就不能擁有美好的人生嗎?蝸牛就不能舒服的躺在石頭上曬太陽嗎?蝸牛就只能背著行囊不停的奔走嗎?
沒人會在乎一個蝸牛的感受。
這個漫長的暑假對我們這些蝸牛來說實在是糟糕透了,然而卻只能把頭伸出來面對。我們一次次的把頭縮進去,但總有人用力的將它拉出來。我們是無法抵抗的,只能面對。
我是一只蝸牛,夕情也是,很多人都是。蝸牛又何曾不想生出翅膀,呼啦一扇就是千米。可它們的命運在很早的時候就被注定了。他們只能背著沉重的行囊,就算受盡別人的嘲笑,卻仍要前進。蝸牛只能把頭縮進去偷偷的傷心!
3
雨
淅淅瀝瀝
風
呼呼嘯嘯
夜鄉的雨
誰在傾聽
夜鄉的風
掀起誰的衣角
夜鄉的雷
誰躲進了誰的懷里
于是啊
雨小了
風停了
誰走了
——《夜鄉的誰》
時間總是急匆匆的,尤其是在放假的期間,每天什么都不需要想,上網,吃飯,睡覺,就像一首愛聽的情歌,循環播放著。那個暑假有三個月,漫長而又煎熬,可它還是很快的過去了。正如夏天的雨,還沒有找到屋檐,就嘩啦啦的落了下來。
夕情走了,離開了夜鄉這座小城市。當將行李放在車上,行走在冗長的高速公路上,透過車窗看到夜鄉這座城市越來越遠的時候,我不知道她心里會想什么,又或者是否會有所牽掛。她與我一樣,都想逃離夜鄉這個小的可憐的城市,去更大的城市,更大的天空。那里有著更大的夢想,更大的太陽!
在不久之后,我也將離開,去一座陌生的城市。我想那里如詩如畫,滿山的茶葉還有滿山采茶的姑娘!唯獨不會有的是一位名為夕情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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