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云端踩碎夢，一馬平川路

　　1

　　高考完整個人都一下子放松了下來，不管是好是壞，一切都過去了。在成績沒有公布之前，這個暑假必將是悠長而難熬的。

　　放假之后待在家中是著實無聊，我們就想著干些什么。雖說是高中畢業，也算是知識分子了。若是放在幾十年前，上個什么機關單位想必是沒有什么問題，但現在是什么年代，別說你是高中畢業了，就是大學了也是兩眼一黑，找不到工作。

　　我們這些“知識分子”竟不知道該干些什么，或者說能干些什么，在學校時所學的東西完全派不上用場。最后三個人幫一家武校發宣傳單，一天六個小時，六十元錢，似乎還不錯的樣子，三個人一合計就決定干了。

　　雖然還沒有開始做，我們三個人就開始計劃了，一天六十，那么一個月就是四舍五入的話就是兩千了，足夠我們下個月好好的吃喝玩樂了，心情好的話還可以組隊去旅游，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太過將結果想的太過美好，而忽略了過程的艱辛，這必將是失敗的。

　　接待我們的是那家武校的一個副校長，可能是平時跟學生吹牛吹習慣了，先不提工作的事，倒是給我們先說了幾十分鐘的理想，然后又吹噓自己多么多么牛逼，多么多么厲害，是上頭派下來拯救這個快要不行的武校。他的名字在網上一搜就出來，出去之后我們就立即百度了一下，看來他是和度娘沒有商量好！或者是在搜狗里面。

　　接下來他又說要進行一陣子改革，一年之內招多少學生，一年之內要讓這個學校怎么怎么樣，樣子就像歷史課本上古代那些改革家一樣。當時我就想，古代那些改革的好像都沒有好下場吧！

　　然后便又吹噓這個武校有多么多么厲害，拿過多少多少獎，是市里面唯一一所文武兼修的學校。學校現在不差錢，你們招過來一個人就提成多少，憑借他們學校的名氣，一個月拿個萬元錢是沒什么問題的。

　　那所武校的校園環境只能用90年代的農村小學來形容，不了解的話就自己腦補一下吧！到處還都是土地，雜草叢生，那副校長倒是挺會說，為了練武需要！不過宣傳單上面的校區倒是PS的挺漂亮的，還特意用小字標注：新校區！然而并沒有什么新校區。

　　師資力量更是可怕，里面的老師打扮各個引人注目，男的要么一頭長發，要么一邊長發一邊光頭，完全光頭的倒是沒有看到。看那樣子初中有沒有畢業都不敢保證！當時真是感覺要是把誰家的孩子招進來，那就是要折壽的！

　　聽那副校長吹了一個多小時總算結束了，剛開始的時候還隨意的附和兩句，到了后面就只剩下他說我們聽了！前者說的是滿臉紅光，心情看的出來十分激動，我們也不好僵著臉，一副被唐僧感化的表情。

　　那所武校主要以招小學為主，所以我們三個被分別派往了三所不同的小學。這是最讓我們不滿的，一個人未免太過無聊了！我來到小學門口之后，因為離放學還有很長時間，就把一袋子宣傳單放在地上坐了上去，抽根煙，吃了一些早點，一個多小時倒是很快過去了。

　　臨近放學開始有家長陸陸續續來學校門口接孩子，以老人為主。那時候天氣是比較熱的，我就把袋子里面的扇子——也是那個破舊武校宣傳用的，一一發給了那些老人。老人看到扇子還是比較高興的，竟搶著要，而宣傳單卻是一直在我屁股下面。

　　我坐在那里一張宣傳單還沒有發出去，倒是“被發”了幾張，什么跆拳道的，按摩的，美容的，看的我有些無語，同行啊！

　　放學之后人就一下子變的多了起來，為了防止那個“吹牛校長”來查看，就站起來象征性的發了幾張，后來發現他沒來，就回家了，那一袋子宣傳單就扔在了小區里面的垃圾堆里，明天便會看不到蹤影。

　　下午我們三個一張也沒發，聚集到一起直接上網去了。上網需要身份證啊，李小濤沒想到發傳單還能上網，就沒帶身份證，這可怎么辦呢，腦子一轉，想到夕情她家就在附近啊，借一下她的身份證不就行了。三個人一拍即合，決定就這樣了。

　　而新的問題卻又出現了，我們沒有夕情的手機號啊！于是腦子又一轉，卓夜有啊！就先給卓夜要了夕情的手機號。他果真還留著。

　　夕情接了我們的電話之后很快就騎著電動車出現了，記得那天她穿的是一件短褲，又白又長的腿暴露在外面，如同用美玉雕琢的一樣，我不敢多看，生怕褻瀆了神的作品。

　　李小濤拿著身份證上去開機子了，夕情問我有沒有想好去哪個學校。我就開玩笑似得說，你去哪里我去哪里。她就笑笑沒有說話。

　　要是真的那樣就好了，就算不能得到，只要能天天看到，也總是好的吧！然而，人生有太多的無奈，人的雙手與雙腳始終是被束縛的，你越是掙扎，它勒束縛的越緊，遲早會有一天，你不是你！

　　第二天又繼續無聊的發傳單，我一邊走著一邊往地上扔著，如果那吹牛校長來查的話，看到地上的傳單，最起碼不會認為我們沒發吧！然而當我扭頭之后卻是發現，地上的傳單都被一個拾荒者給撿了起來。我就把手里的一沓宣傳單給了他，說，地上的就不要撿了，這些全給你。可當我遠了之后他又將地上的給撿了起來，裝進臟兮兮的麻袋里。

　　然后我們又繼續上網去了，下午又在一家商場里面坐了一個下午，享受空調的涼爽。

　　第三天我們去了之后，那個時候八點左右，吹牛校長嫌我們去的太晚，不見我們，給他打電話還擺起架子說他沒時間，讓我們明天再來。我們三個生氣之下，決定不干了，之前說好的每天六個小時不規定什么時候，就算下午四個小時，上午兩個小時也行。現在又這么多事情，明擺著故意找事，嫌我們這兩天沒有給他拉到學生。我們與那吹牛校長說了之后，這兩天的工資卻是不肯給，說是會計有事不在學校，一個星期后再來。我們三個心中自然清楚是怎么回事，但錢沒到手也不好翻臉啊，只好忍氣吞聲等一個星期了。

　　就這樣，人生中第一次發傳單以兩天的時間告終！之前美好的計劃就像陽光下的泡沫，雖然色彩斑斕，但終究會破碎。年少的我們還是太過輕狂，受不了一點苦，受不了一點氣，那些鋒利的棱角，在社會這個巨大的磨盤之下，最終會一點不剩。

　　2

　　發傳單不做了之后，沒過幾天老媽打電話說讓我去平城玩幾天，在家也著實沒有什么事，就答應了下來。第二天便坐了汽車前往平城，下了車之后看到老媽已經在等我。她盡管已經染過發，但依舊難以掩飾耀眼的白色，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更加的刺眼。

　　自從她和老爸離異之后，我們是很少見面的，她一年之中也就會回來幾次看看我，看看姥姥，如今姥姥去世，姐姐又在平城上學，就只剩下了我，似乎已經沒有什么理由再回來。而她卻依舊不厭其煩！

　　說起她和老爸離異，當時聽說了之后，我又覺得驚訝又覺得是理所當然，卻并沒有太多的生氣。他們那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吵架，離婚未免就不是一個錯的決定。我和姐姐已經長大，不需要再顧及他人的感受。離異之后，她的名聲很不好，常可以聽到別人說，她臨走之前帶走了老爸多少多少錢，導致老爸如今怎么怎么樣。

　　我是無法反駁的，她走的太過突然，我和姐姐當時又在上學，毫不知情。等知曉之后，一切都成了定局，就像一個即將終究的人生，是好是壞都已經無法改變。唯一清楚的就是，謠言都是人們虛構出來的假象，我會捂住耳朵，用眼睛看清一切，心中是了然的。

　　平城這座城市我不是第一次去，小學的時候去過多次，那時候住在三姨和四姨家，有正在上高中的表哥，有剛剛高考完的表姐。因為距今實在有些遙遠，記憶有些模糊不清了，我也懶得去想那些瑣事。坐在公交車上路過一個路口的時候，我說：順著這條路一直走，走到盡頭往左拐，是不是就到了四姨家？

　　老媽有些驚訝我記的這么清晰，我又說，表姐曾在我們剛剛經過的那個高中學過舞蹈，我們曾在旁邊那家的餐館吃過飯，熱干面或者是麻辣燙，這條街是菜市場，我們曾在中間那個路口買過西瓜……

　　很多人問過我，是否記恨老爸或者記恨老媽，我聽了之后很茫然，我為什么要記恨他們啊！這沒有理由呀，就像人為什么要吃飯一樣沒有理由。沒有愛情的婚姻，又何必要依靠孩子來維持。我承認，他們因為我和姐姐維持過，猶如大海中遇上風暴的小舟，飄搖不定，最后還是沉了。

　　只是如今想起來，若是他們沒有離異。無論是哪一方，生活都要比現在如意一些。老媽不需要每天再風吹日曬，只要在家做飯上網就行。等我和姐姐回家的時候就洗洗衣服，聊聊天。我和老姐也不必受徐女人的那么多不必要的氣。一家四人或許還可以溜達溜達。

　　在老媽那里的一段日子悠閑而愜意，困了就睡覺，餓了就有做好的飯，再也不用自己去買菜做飯。日子過的飛快，就像指間的流沙一般。離高考成績出來的日子越來越近，她顯得比我更加著急。

　　對于高考成績，我是絕望的。能考多少分自己心里再清楚不過，三百分恐怕就是一個極限。而且網上把今年藝術生分數線再次上漲的消息傳的沸沸揚揚，不給人一點幻想的機會。

　　老媽說，不管怎么樣，心中還是要充滿期待的，只要結果沒出來，就還是有希望的，凡事都有萬一。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她拉起來前往離家不遠的一座寺廟，寺廟坐落在山上，我因為沒吃早飯，爬上去之后，兩腿竟有些發軟。身為21世紀的知識分子，科學的觀念已經深入人心，所以我是不信神佛的，寺廟這種地方也是第一次來。走進去之后看到一個個巨大的雕塑瞪著巨大的眼睛，倒著實讓人心里生出些許的畏懼。

　　因為去的較早，隱隱約約還可以聽到有念經的聲音。老媽買了一捆香，引火點燃，看樣子要拜拜各路神佛來為我祈愿。她是知道我不信這些的，也就沒有逼我，讓我在一邊等著。當時我心里就想，小時候跟著奶奶去教堂似乎還免費發糖果巧克力，來寺廟卻還要花錢燒香……

　　既然來了那就說些什么吧，我在心里就嘀咕道：各路神佛保佑，希望我和我班的同學都能考一個好成績，去一所好大學。希望我的親人都能平平安安，一帆風順……

　　老媽燒香完畢之后，覺得既然來都來了，門票錢也花了，不如四處轉轉。一路上少有話語，我心里卻是一直在與各路神佛說著：夕情是個好女孩，學習那么努力，又那么善良，您要是太忙的話，我是無所謂了，只要她可以考個好成績，去一所好大學就成……

　　我每見到一個佛像就說一遍，不厭其煩。

　　事后我才想起，夕情是信基督的，這萬一中外不合，不會打起來吧！

　　3

　　她用了十八年的努力

　　祈求獲得新生

　　卻無情被判了死刑

　　上帝徒手在青山下挖了山洞

　　綠水流過野花遍野

　　她將在那里等待死亡

　　血肉成為野花的養分

　　讓她盛開百里

　　骨骸會變成堅硬的石頭

　　青山踩著會變得更高

　　清風告訴她

　　神隕落在這里

　　我們都將歸于此

　　他臨死前用指尖劃出我們的道路

　　路是一馬平川的

　　而我們卻步步回頭

　　——懲罰

　　高考成績在晚上公布，那一天想必有很多人失眠，我是其中一個，夕情也是，我沒有問她有沒有哭，我想她是哭了。如果我是她，怕是無法承受，而她比我想的堅強。她說，這都是意料之中的，所以沒有理由承受不住，只不過有些難受，總會好的。

　　一場考試，扼殺了多少人的夢想，多少人的愛情，多少人的青春。然而還有無數人前仆后繼，如同死亡漩渦中迷失的螞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