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玩伴

　　墨巧蝶替令狐燈掖好被子，悄悄退出里屋，走到墨風跟前問道：“爹爹，她這是怎了，怎么會突然頭疼？”墨風對此原因自是心知肚明，這完全就是中了他所制迷幻藥的后遺癥，按理說這女孩已然失憶，但她還能記得自己的名字，實屬罕見。不過這些事可不能和巧蝶說，否則非得埋怨死自己不可，他墨風可不想自討苦吃，所以他決定編個謊話，“巧蝶啊，你看她身上有傷，而且還跑到這絕命谷，很明顯是被人追殺慌不擇路。我想她之前也承載了許多痛苦的回憶，失憶對她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巧蝶你聽好，在她面前不要提及從前，不要詢問她的身世，這樣她的病便不會發作，知道了嗎？”不愧是墨風，幾句話便將自己的責任推的干干凈凈，還稍帶了一句“為她好”。不過單純善良的巧蝶又如何知道其中原因呢，聽墨風這么一說，對令狐燈的同情之心更甚，她暗下決心，一定要照顧好這名女孩。

　　夜幕降臨，眼看令狐燈還沒有醒來的跡象，墨巧蝶多少有點焦急。墨風在日落時分做好飯菜便離開了，他每隔幾日都會前往山中通宵采藥，巧蝶早已習慣，只是此刻家中還有病人需要照顧，她自己一人也不知應不應付得了。“唉，爹爹真是的……”忍不住抱怨一聲，肚子此刻已是餓得咕咕叫，巧蝶起身走進廚房，端起飯菜就要拿入里屋。可桌子上的蠟燭不知為何突然滅了，巧蝶低喃一聲：“怎么回事？”便低下頭看了看，可當她再次抬起頭的時候猛然看見眼前立著一人，嚇得她雙手一顫，差點就將手中碗碟甩了出去。“巧蝶姐姐，我……嚇到你了嗎？”那人低聲開口，巧蝶定晴一看，原來是令狐燈不知何時爬了起來，來到門口處，倒是嚇了自己一跳。

　　“沒……沒有啊……”巧蝶雖然只是小女孩，但還是不好意思讓人知道自己這么容易被嚇到。“嗯嗯，那就好，巧蝶姐姐，我肚子餓了。”令狐燈摸摸自己的肚子，感覺空空如也，她已完全不記得上次吃東西是什么時候了。“嘿嘿，正好了，我拿了飯菜剛要叫醒你呢。”墨巧蝶說完，將飯菜擺好在桌，遞給令狐燈一雙筷子。令狐燈道了聲謝，隨即疑問道：“巧蝶姐姐，我剛剛頭痛得快炸開了，迷糊中看到有人在我腦袋上弄搗了幾下，接著我的頭就不疼了，就是很困，這才睡了過去。那人是誰呀？”墨巧蝶噗哧一笑，要是讓爹爹知道令狐妹妹把他的神針稱為弄搗，非得氣死不可。

　　“令狐妹妹，那人是我爹爹，我和你說過的呀，他醫術超群，現在你信了吧？”談及墨風，巧蝶一臉的自豪。可令狐燈卻低下頭，神情悲傷，“爹爹啊……真好……我連我爹爹是誰都不記得了……”“令狐妹妹，你別傷心，我相信你一定會恢復記憶的。”看到令狐燈這幅樣子，巧蝶忍不住將她一把抱住，輕聲安慰。

　　飯后，墨巧蝶取來墨風臨行前交予她的藥丸，走到令狐燈面前說道：“這是爹爹為你配制的藥丸，趕快吃了吧，吃了我們就睡覺了。”令狐燈點點頭，乖乖從巧蝶手里接過藥丸，一把就放入嘴里。可緊接著，她眉頭一皺，張口藥丸吐了出來。“巧蝶姐姐，這個藥好苦啊，我……我實在是咽不下去……可不可以不吃了……”令狐燈從未嘗過如此苦的東西，皺著一張小臉，可憐巴巴的看著墨巧蝶。“這藥很苦嗎？”墨巧蝶將信將疑地從另一顆藥丸上抹下一點，放入嘴里嘗了嘗，“還真是呢！不過爹爹說這藥對你的傷有很好的恢復效果，一定要吃呢，可是這么苦……我來想想辦法。”巧蝶站起身子來回踱步，活脫脫一個在思考的小大人。半晌，她輕呼一聲：“有了！”手中拿過剩下的藥丸，蹬蹬蹬跑出房門。好幾分鐘后，墨巧蝶拿著一個小碗回來了，“我在藥丸上裹了一層蜂蜜，應該是沒這么苦了。”令狐燈把藥丸放進嘴里，有了這層蜜衣，自是不苦，但令狐燈的心里卻更甜。巧蝶對自己的照顧，讓她很是感激。

　　夜已深，兩人躺在床上，令狐燈發出舒服的嘆息聲，被子柔軟貼身的觸感，還帶著一股淡淡的花香，令狐燈知道，那是巧蝶身上散發出來的。兩人都是小女孩，睡這張床自是不會擠，但令狐燈還是忍不住往巧蝶身旁挪了挪，那股花香讓她很舒服很安心，她想要更近一點，身心逐漸放松，最終什么也不知道了。看著旁邊的女孩規律而輕淺地呼吸，墨巧蝶笑了笑，吹滅了床頭的蠟燭。

　　養傷的日子對一般人來說是無趣的，可對于令狐燈卻不一樣。巧蝶經常以“散心利于康復”為由，拉她到谷中到處轉。在這里，令狐燈看到了各式珍禽稀獸，奇花異草，讓她大開眼界。而最令她忘不掉的則是那日夕陽，在樹海從中，余暉的襯映下，巧蝶那張絕美無瑕的側臉……

　　在墨風的神奇醫術以及巧蝶悉心照顧下，令狐燈的除了記憶沒有恢復外，其他傷勢包括肋部中箭的地方都已恢復，甚至沒有留下半點疤痕。可對于令狐燈來說，她卻希望自己沒有那么快痊愈，因為痊愈也意味著自己就要離開了。這段時間跟巧蝶朝夕相處，她已經習慣了身邊有著巧蝶的陪伴，這里仿佛已經成為她的家。可墨風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她不屬于這里，她痊愈后必須離開。但自己什么都想不起來了，今后該何去何從，對于一個五歲的小女孩來說，這更顯得彷徨以及無助。想起這段時間來巧蝶對她的種種，無疑是溫暖的，她甚至習慣了清晨一睜眼就可以看到巧蝶，還有戒不掉巧蝶身上那個淡淡的花香，每晚都能讓她安然睡去。“唉……”令狐燈長嘆一聲，真希望時間能過得慢一點呀……

　　而對于墨巧蝶來說，她也深知離別僅僅是時間問題。在懂事以來她只接觸過墨風一個人，雖說谷中有很多稀禽珍獸陪伴著她，但在接觸了同齡女孩令狐燈后，巧蝶才覺得原來的一切并不是那么有趣。在這段時間，巧蝶每天去采藥熬藥，完全不像只有五歲的孩子，她每天認真的叮囑令狐燈該什么時候吃藥，這些藥又要按什么順序吃的樣子顯得成熟無比，就像令狐燈習慣了墨巧蝶的溫暖一樣，墨巧蝶也習慣了在各方面上關愛令狐燈。

　　這一切，墨風都看在眼里，他感到很欣慰，自己的巧蝶真的很懂事，原本令狐燈的身份僅僅是巧蝶的玩伴，但她現在卻激發了巧蝶那顆超越常人的愛心，這是墨風未曾料到的，自己做出的這個決定，看來真是一舉兩得。

　　雖然令狐燈一次又一次的奢求時間過得慢點，可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早上起來巧蝶早已不在身邊，揉揉惺忪的睡眼，令狐燈聽到客廳處貌似有聲音，她起身走出臥房，看到墨風和巧蝶在說著什么，只是在她出現后卻停下了。令狐燈心里咯噔一下，仿佛已猜到了什么。果不其然，沉默了十幾秒，墨風緩緩向她走來，待到跟前后說道：“令狐丫頭，你的身體已無大礙，可以離開了，我給你備了點盤纏，你去收拾收拾，待會兒就出谷吧。”令狐燈聞言，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可墨風的語氣卻不帶半點商量余地。令狐燈看向巧蝶，后者卻反常的沉默……

　　令狐燈跑回房間，拿出了她那本劍譜以及雙劍，哀求道：“醫圣叔叔，我的這些東西全給你，你就讓我留下吧。”可是面對令狐燈雙手遞來的東西，墨風看都不看一眼，只是淡淡的說道：“我這絕命谷按理說絕不容外人所居住，可看在巧蝶對你關心至極的份上，我破了一次例。既然如今你已康復，就再沒有逗留的理由。”“醫圣叔叔……”令狐燈的眼淚直在眼眶里打轉，她不想離開這里，這兒有她喜歡的巧蝶，自己怎么能離開……

　　這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墨巧蝶終于說話了，“爹爹，你就忍心把令狐妹妹趕走么？她一個人無依無靠的，就這么出谷，如何能生存下去。”墨風聞言暗笑，嘿，小妮子總算是開口了，要不然自己還不知該怎么收場呢。想歸想，可墨風還得裝出一副不為所動的鐵石心腸。“我只是一名醫者，病人有病我可以醫治，可病好了還賴在我這不走又是何道理？”“醫者仁心，爹爹，你醫術冠絕天下，可難道連一絲憐憫之心都沒有嗎？”墨巧蝶被墨風一席話氣得臉都紅了，說出一番更是犀利的言論。“放肆！怎么跟爹說話的！”墨風怒斥一聲，瞪著女兒。而墨巧蝶亦是不甘示弱地回瞪。

　　“巧蝶姐姐……”看著吵得面紅耳赤，大眼瞪小眼的兩人，令狐燈內心頗不是滋味，她拉了拉巧蝶的衣袖，低聲說道：“都怪我……要不……我還是走吧……”說到最后，令狐燈的眼淚已是掉了下來，她舍不得巧蝶啊。然而她才轉身要走，一股力量卻牢牢抓住了自己左臂，讓她無法繼續前行。回頭一看，只見墨巧蝶一只手正緊握住自己，面對墨風一字一頓說道：“爹爹，令狐妹妹必須留下來，如果是你覺得養她會累著自己，那我來！”

　　這番話差點沒讓墨風笑出聲來，想不到巧蝶小小年紀也會說出這種話。墨風本意就是讓令狐燈留下，但現在巧蝶這么一說，他倒想看看這小丫頭怎么“養”。“哦？那你說說。”巧蝶也是一時上頭，此刻墨風這么一問便支吾起來，憋了良久，喊道：“不要你管！反正我也會做飯，餓不死！”“哈哈哈，難道你只吃飯？不吃菜了？”墨風大笑著一手撫上巧蝶的頭，“好了，爹爹改變主意了，既然你這么想讓令狐丫頭留下，那就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