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    海上的夜色

　　我常一個人發呆，思索著劉續故事里的人們，他們現在生活的怎么樣，劉續并沒有告訴我，我甚至都忘記了自己的存在，我迫切的想要知道劉續最終有沒有告訴趙晴雪喜歡她的事，雖然我內心中早已給出了答案，而至于那張紙條上的字，劉續也沒有提起過。

　　隨著國慶節的到來，公司的業務也相應停止。我和劉續紀楓以及溫心茹來到海南度假，以此緩解緊張的工作，本來我是想帶秋月一起來的，不過她沒同意。

　　在沙灘邊上，劉續一個人躺著，我跟紀楓兩人踩著海水。

　　“小胖，劉哥為什么每個星期的周五必定會出去啊，我蠻好奇的，之前一直忘了問。”我看著紀楓說。

　　紀楓看了看遠處躺著的劉續，說：“親哥在幾年前認識了一群開黑車的人，跟他們成為了朋友，而那些人呢，他們也會經常聚一聚，后來就把時間定在周五晚上，親哥每個星期都會去看他們。”

　　紀楓整了整太陽鏡繼續說：“我記得那時候親哥說他們有他們的生活，跟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很自然很純粹，同樣的也很樸實。大概就是這樣咯。”

　　我點了點頭，我很難相信劉續會跟開黑車的人扯上關系，事實上我也從來都沒有坐過一次黑車，這次聽了紀楓的話后我倒是對黑車有了些興趣，也許以后可以嘗試一下黑車的感覺。

　　“你不知道，那些開黑車的其實也不容易，被運管抓一次就得交上萬，賺的還不一定有那么多，親哥認識他們的開始就緣于一次運管查車，親哥死活不承認自己是顧客，一直說是朋友。”

　　我問：“劉哥過去的事你了解嗎？”

　　面對我突如其來的疑問，紀楓有些摸不著頭腦，他說：“親哥沒跟我說過以前的事啊，我那時在學廚師，也沒時間跟親哥見面。”

　　我趟著海水，溫熱的海水漫過小腿，有一種神奇的感覺。看向蔚藍的大海，突然有些恍惚，縱然休假的閑適籠罩著周圍，但在亢沉的故事面前依舊顯得脆弱。

　　“準備什么時候結婚？”我問，“我跟劉哥都等著呢。”

　　紀楓臉上洋溢著幸福，他說：“心茹有點怕見長輩，不過也快了，嘿嘿！到時肯定第一時間告訴你跟親哥的。”

　　看著紀楓幸福的樣子，我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陣甜。

　　十月的海南，夜晚還是有些涼的，我披了件長袖來到酒店門口，走到草坪上坐了下來。天空的星星很多，我靜靜的看著，似乎總想在繁星中找到屬于自我的印記。

　　喜歡望著星空發呆是我多年的習慣。

　　“我喜歡星星，喜歡繁星的夜晚。”陳靜輕柔的說。

　　從那以后，晴空的夜色我幾乎沒有錯過。

　　“想什么呢？”

　　“以前的事。”我說，“掛念一個人，就像尋找一顆專屬的星星，遼闊的夜空，讓人迷茫而疲憊。”

　　劉續在我邊上坐了下來，他身上特有的憂郁氣息伴隨著海風席卷而來。

　　“你相信等候嗎？”

　　劉續手放在腿上略有所思的說：“等候就是一個欺騙自己的借口。”

　　我看向劉續，他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眼睛望著遙遠的海岸線，似乎在回憶著什么。

　　“葉子你跟那個小姑娘是什么關系？”劉續突然問道。

　　“你說秋月？”

　　他點了點頭說：“我記得你沒拉過人進公司，這還是第一次，是不是對小姑娘有意思啊。”

　　劉續眼里多了些笑意，那感覺很親切。

　　“不知道，我覺得她是我心中的影子，是過去與現在交織的錯覺。”我眺望著遠處隨風搖晃的椰樹說，“我曾經喜歡過一個女孩，不對，應該說對她有種奇妙的依賴。”

　　“現在呢？”

　　“她離開了，跟林子陽一樣，出國了。我在等待，守候那微弱的感覺。”

　　劉續手放在我的背后拍了拍說：“葉子，子陽以前跟我說，有些事，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不要為難此時此刻的自己，這是對未來自己的不負責任。”

　　“現在想想，覺得子陽說得有理，只是我們都不愿意放下，都想要回到那段往昔歲月，對我來說，那段歲月很珍貴。”劉續接著說。

　　“是啊。劉哥，你最終跟晴雪告白了嗎？”

　　他的頭發飛舞著，像一個流浪的劍客，他的故事就是他的長劍，刺穿了一段歲月，沉寂的畫面壓抑了漫長的時光。

　　劉續用他的神情告訴我那是否定的，如同子陽所說，劉續活在一場醒著的夢幻里。

　　“晴雪在大四的時候交了一個男朋友，跟子陽很像。”劉續緩緩說道。

　　聽著耳際呼嘯的涼風，帶著一絲悲痛的話語，我覺得劉續的心是疼痛的。

　　“唉，”我嘆了口氣，“都是有情人，卻不能走到一起，這就是命。”

　　劉續自嘲的笑了笑，說：“你呀，別說我了，你到底要怎么面對林秋月。”

　　“不知道，我對她也有一種奇特的感覺。”

　　“這么好的姑娘，別錯過了，畢竟曾經一場夢。”

　　我知道劉續的良苦用心。

　　我問：“晴雪現在在哪？”

　　不知道為什么，我十分的在意劉續的故事，也不知道為什么就這樣問了出口。

　　劉續指了指遠處，那里一片漆黑，除了殘余的燈影，幾乎看不到任何東西。但我知道，那是濱海的方向。

　　“濱海？”

　　劉續點了點頭說：“在市博物館工作。”

　　我有些驚訝，原來故事里的人離我如此接近，而我卻從未察覺到，也是，僅僅聽聞劉續的口述，很難能夠明曉的。

　　“有再見過嗎？大學之后。”

　　“沒有了，在那次柏松餐廳之后就沒見過了，她的事我都是聽說的。”

　　“劉哥你……”我在這刻里竟不知說些什么好了。

　　劉續說：“我把感覺都藏了起來，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知道這種淡淡的感覺對別人來說是極其微小的，但對我來說卻又是如此珍重。”

　　我依舊不明白那個叫做“趙晴雪”的女孩到底有什么樣的魅力，能讓劉續如此的念她，我想我永遠都不會知道了，因為，這是一個人對執念的堅守。

　　我小聲的說：“劉哥，你會不會在偶爾的時候覺得自己是錯的？”

　　“錯嗎？”他搖了搖頭像是自問，“當那次看到她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不會錯了。”

　　“事實上是一直在錯吧？”

　　他輕笑了一聲，說：“對與錯沒那么重要。”

　　我想了想，對于劉續說的這句話，就像記憶穿越時空那樣厚重。

　　我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粘的一些草，看向依舊坐在原處的劉續說：“劉哥能夠放下嗎？”

　　“她要結婚了。”

　　他低沉的聲音穿過我的腦海，一股沉重的壓迫感隨之而來。

　　“趙晴雪？”

　　劉續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有時候吧，我覺得故事離我很遙遠，”我看著夜空說，“遠到永遠都觸摸不到，而有時候，它卻又如此近，近到讓我甚至能聞到悲傷的情調。”

　　“世界就是這樣，沒有慌亂，是不可能的。沒有迷茫，也算不上人生了。”

　　“喲喲喲！”紀楓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你們在這啊，真是讓我好找。”

　　紀楓永遠一副從容的樣子，他的表情里似乎沒有傷感，他澄澈的眼神絲毫看不出存在著任何故事，相處的這兩年里，能深深的感受到他的純粹，是個可以把生命托付的朋友。

　　“怎么沒有好好陪小茹啊，明天就要回濱海了。”劉續淡然的說。

　　紀楓打了個哈欠笑瞇瞇的說：“明早的飛機，我怕她太累就哄著睡著了。”

　　“我看你也困的不行啊。”

　　紀楓強行睜大著眼睛說：“親哥，媳婦有個想法讓我轉告你……”

　　紀楓有些吞吞吐吐。

　　我原本已然打算回房間，紀楓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媳婦想著讓親哥能開一家餐廳，要逼格高一點的。”紀楓簡單的說了一下心茹的想法。

　　“我覺得這個建議不錯，我們現在的業務拓展也接近飽和，可以適當外延一些業務。”

　　劉續看向我，又看向紀楓，他陷入了沉思。

　　事實上他這樣的舉動之前也發生過無數次，因為劉續要考慮的事很多。

　　我和紀楓習慣性的保持沉默，不打擾劉續的決斷。

　　劉續微微點著頭，手撐在下巴上說：“葉子，這事交給你來規劃了。”

　　我有些小驚訝，我說：“劉哥，這事交給我真的好嗎？”

　　看了下邊上依舊輕笑的紀楓，我接著說：“不如讓心茹來辦好了。”

　　“葉哥別這樣，親哥決定的事肯定有他的想法。”

　　劉續拍了下我的肩膀。

　　“這事交給你是最好的，我會讓小茹幫忙的，好了咱們回去休息吧，明早的飛機。”

　　我突然想到聶魯達的一句詩：你就像黑夜，擁有寂靜與群星。

　　而我依舊背著沉重的故事走在路上，一個人，不快也不慢的走著，我的黑夜擁有群星，也有寂靜，卻唯獨沒有你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