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昨夜傾情蝴蝶夢，今日成謎為誰醉

　　1

　　因為成績太差，在高二即將結束的時候，我選擇成為一名美術藝術生。

　　離開學校去外面集訓那天，學校里面的鳳凰木開的花格外的紅，等我走出學校回頭看的時候，后面如著了火一樣的發燙。我知道，那一刻我沒有了退路，只能前進。

　　那一刻，我走了出去，夕情還在里面被烈火焚燒。后來她說：百煉成鋼，可我不想成鋼。女人似水，我想如一汪春水往東流。

　　畫室不同于教室，畫室里面不僅有四個大吊扇，還有兩個空調，炎熱在畫室里面要淡了許多。

　　這又讓我想起了初見夕情時的情景，一遍又一遍的在腦海中回蕩，我沒有阻攔，任由腦子快要炸掉。

　　畫室的半年要說痛苦，但與在學校相比而言還是比較輕松一些的。每天中午有兩個小時午休時間，不想回去的話，就去網吧玩一會兒。晚上是比較累的，因為有速寫作業，所以有時候需要畫到凌晨一點才能睡覺。

　　老師對于這點也是知道，解釋是，才畫到一點，這很正常，不辛苦這半年，你們就考不上好的大學。這個解釋是無法反駁的，但也無法讓人認同。

　　小張老師是一名學生，比我們大了一屆。那年他的美術成績在省里第一。他瘦瘦低低黑黑的，騎了一個賽車，染了一頭黃毛。在剛開始的時候，他就語重心長的告訴我們，藝術生考大學并沒有你們想的那么簡單，假如有一百個人是藝術生的話，其中有六十人考不上本科，剩下的四十人有三十人考上的也是三本，最后也不一定會上。

　　因為是過來人，所以他對于我們是非常嚴格的，現在想起他那張牙舞爪的樣子還有些害怕。

　　在集訓的半年時間里，因為學校有些事情在外的我們是必須要回去的，所以在這期間也曾見過夕情，雖然每次都是一閃而過，也不曾言語，但足以慢慢品味的了。

　　說到底在集訓之前，她給我的印象雖然非常深刻，但還沒有到能讓我朝思暮想的程度，我對她更多的是一種敬佩。

　　卓夜是我高中同學，他之所以學習美術，有一大部分原因是由于我的慫恿。他的個子高高的，皮膚黝黑，面貌俊朗，許多女生都羨慕他那如掃把一般的長睫毛。即使有著不少的白頭發，但依然是班里的男神，受眾多女生的愛慕。

　　他在外人看來比較高冷，實則是個扯淡專家，與我們沒說兩句就開始滿嘴跑火車。

　　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陣子卓夜在放學過程中經常提到她，說他朋友打算要夕情的QQ號，說她如何如何的好，說他一定要追這樣的女孩。

　　可能是我們的話題太多關于她了，以至于在集訓快結束的時候，我竟不止一次的夢到她。夢見她在刻苦的學習，夢見她長長的黑發，夢見她淡淡的微笑，夢見她的美。

　　夢里的夕情是和藹可親的，是可以觸摸的，然而夢終究是會醒來。我想我與她不會有所交集，以前沒有過，以后也不會有。盡管心里是那么的渴望，但是這個勇氣是無論如何也鼓起不來。

　　2

　　那一年的美術統招考試是在十二月份的二十五號左右，已經是冬天，雖然還沒有達到天寒地凍的程度，但是溫度也足以讓人瑟瑟發抖的。鳳凰木的葉和花都已經落的干干凈凈，可依舊那么美麗。

　　考試的地點是在各個小學和中學，我被分到了二十二中，夜鄉這座城市是小的，盡管考點在北邊，家在南邊也是沒有多遠。記得那天天還沒亮，我和朋友便在之前約好的路口會合。街道上沒有多少人，偶爾有一群人出現也都是像我一樣，背著畫袋、大包小包去考試的學生。

　　美術統招考試只考三個科目，速寫，素描，色彩。單招的話，根本學校不同還會考些其他的。

　　因為考的科目比較少，所以是一天考完。那天天氣不錯，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中午的時候正好可以曬到太陽。素描和色彩的考試時間都是比較長的，有三個小時。我平時畫素描比較快，兩個小時就差不多行了。于是我就靠在墻上，一邊享受著陽光，一邊畫著，直到哨聲提醒還剩下十五分鐘，我才醒過來還有許多沒有刻畫。最后只好匆匆用手一擦了事。

　　考試完畢之后我們這些藝術生要面臨兩件事情，一，是否參加單招。二，是否回學校學習文化課。如果參加單招，那么就要再繼續集訓一個月。如果不參加單招，那么就要選擇是否回學校學習文化課。

　　在外面集訓了半年，學校的第一輪復習已經將要結束，如果回學校的話，我們這些成績本來就不好的藝術生，能不能跟上是個問大題。

　　最后我選擇放棄單招，回學校學習文化課。原因具體是什么倒是不太清楚了，可能是因為卓夜和徐久也是回學校，也可能因為她。

　　對于現在來說，那個原因是什么顯然已經不再重要。那就像我與夕情之間的轉折點，如賽車手華麗的漂移，卻偏離了軌道。

　　回到學校之后又可以每天看到夕情努力的學習，雖然沒有只言片語，但只要能夠看著她就已經很好了。那個時候的我是沒有奢求過能和她還能有什么聯系。那份淡薄的同學之情，怕是也會很快忘掉。

　　我想她很快就會將我忘記，我想我是一時半會兒忘不了她。

　　3

　　美術統考完，在家修整了幾天，我、徐久、卓夜一起回了學校。這算是我與夕情之間轉折的開始。當時班級的座位格局是，南邊兩列，中間三列，北邊三列。我們三個是坐在中間三列，而夕情坐在北邊的三列。

　　我坐在中間，徐久坐在靠近夕情的北邊，卓夜坐在我的南邊。起初卓夜是想坐在靠近夕情的那個座位，但是徐久不肯，非要前者說出為什么。卓夜不好意思說因為夕情，也就只好屈服了。后來卓夜不止一次對徐久說，當初你要是讓我坐在北邊的話，說不定夕情就是我的了。

　　就算讓你們坐同桌，該不成還是不成。徐久說。

　　夕情獨自一人坐在叫教室的東北角，守著空蕩而又沉重的三個座位。滿滿當當的書，她把頭藏在其中，怎么都看不到。

　　我時常側過頭，有時候恰好可以看到那令人窒息的面容。我不曉得她發現沒有，或許她很早就已經知道。

　　后來有陣子我低下頭有意無意之間，發現卓夜經常和一個備注為“大學夢”的人發短信。短信內容我自然不會偷看，還是后來才知道，原來卓夜的“大學夢”就是夕情。而那個時候我與她還沒有說過話。

　　或許是相隔的比較近，還有徐久的女人緣比較不錯，和班里的哪個女生都可以說上話。他偶爾會和夕情聊上幾句，在這期間我偶爾也可以插幾句。這已經是我之前從未敢奢求過的了，但是人這種生物，得到一點之后就想得到更多，沒有止盡。

　　現在想想，之所以能和夕情的關系發生變化，關鍵原因應該也在于祁云和劉白冷。還有就是她自身的變化。夕情和祁云從小就認識，劉白冷和她從高一開始同班，兩人與她的關系都非常好。

　　那個時候祁云和劉白冷還有班里面的一個女生坐在我們的前面，剛開始還是不怎么熟絡的。人這種生物，只要生活在一起，無論如何，都會慢慢熟悉起來的。而且徐久和劉白冷兩人都是極其能說的，所以漸漸由剛開始的幾句話，慢慢演變成了后來的很多話。

　　記得那是一節晚自習，我們幾個聊著聊著發現祁云其實長得挺不錯的，就是不會化妝，如果再經過一番打扮的話，想必也是令人驚艷的那種。于是我就稱呼她為“素顏女神”，并讓她做我的第一百三十八位女神，徐久和卓夜聽著挺好玩的，也都女神女神的叫著，然后就變得熟絡了起來。

　　祁云和夕情雖說是發小，但兩人的性格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夕情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座高山，可望，卻永遠到達不了。而祁云，感覺就像手里的棉花糖。可以拿著，并且可以隨便改變她的樣子。夕情的美也有種讓人應接不暇的感覺，看著她甚至可以當作是欣賞山間變幻莫測的絕倫美景。

　　熟絡了之后就免不了在在一起開玩笑。“騙”字拆開來看的話就是一個“馬”字，和一個“扁”字，于是在卓夜這個扯淡專家的口中，“馬扁教”就誕生了。他還自封左護法，徐久為右護法，教主自然是我。然后祁云是圣女，劉白冷是形象代言人。這一切都是我去了一趟廁所之后完成的，就像我竟然能與夕情說話一樣不可思議。

　　夕情在班里雖然大多只與祁云她們說話，但她在班里面的人緣卻是一點不差。或許她不僅僅是我一個人的偶像。與祁云她們說話多了，有意無意之間和夕情之間的話也多了一些。只是誰都沒有發覺這些微小的變化。現在想想那一段日子真的如同做夢一般，甚至比做夢還要美妙一些。或許，上天真的是有眼的，就在我和夕情的中間。

　　卓夜跟我們說他打算追夕情是在晚上的宿舍里面，因為前者嘴里說出的夕情太多了，我們也并不吃驚。而是開始慫恿他跟夕情表白。

　　他那天晚上告訴我們已經加了夕情的QQ，但并不知道該怎么說。于是宿舍里面的另外六個人開始各出主意。俗話說的好，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我們這些祖國的知識分子自然要比臭皮匠強上許多，更何況我們是六個人。還有俗話說，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我們雖然沒有神仙那么厲害，但過個長江黃河應該沒有什么問題吧！

　　于是在昏暗的宿舍了就展開了一番卓夜向夕情表白種種方法。徐久說，卓夜，我早就知道你對夕情有想法，別說沒有，在集訓的時候，每次走到地中海門口的時候咱哪次話題不是她。

　　胡勒說，你過生日的時候喝醉了，非嚷嚷著要跟夕情表白，要不是當時沒有夕情的手機號，恐怕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趕緊吧，別墨跡了，你把手機給我，我給你說咋發。

　　卓夜心里知道如果把手機給了胡勒，后者肯定會果斷的發一句我喜歡你，所以是怎么都不愿意。

　　趙波濤說，大哥，QQ號我都給你要過來了，你要是不表白真傷我的心。對了大哥，當初你不是說是跟恁朋友要的嗎？怎么你自己加上了？

　　王澤說，卓夜，要不然我追祁云你追夕情，夕情雖然比較難追，但她和祁云玩的好啊，說不定我追上祁云之后還能幫你。比如說和祁云出去吃飯的時候叫著夕情，我再偷偷的叫著你，這不是各種機會嗎？所謂的巧合都是制造出來的。

　　說起來王澤追祁云也是一段趣事，他在剛分班之后沒多久，那一雙看遍千萬美女的“慧眼”就發現了祁云的潛力美，然后就開始了偷偷摸摸的追求。不過這是我們大家都是知道的。只不過被祁云拒絕了，于是王澤就一邊與祁云糾纏著，一邊又談了幾個女朋友。這已經過去一年多，沒想到他對祁云仍舊是賊心不死。

　　卓夜聽了也覺得如此甚好，于是就和王澤組了隊，整裝待發前往叢林深處去干掉大BOSS。

　　這個時候一直在用被子蒙著頭看手機從不參與我們說話的申千都說話了，卓夜，追吧，怕啥！

　　我心里也是支持卓夜追夕情的，一個男神一個女神，如果真成了想必一定是讓無數人羨慕的神仙眷侶。于是我也說，追吧，夕情是個好姑娘，追上了是你的福氣。

　　卓夜說，她就是太優秀了，我才不敢追，總感覺會耽誤她學習。如果真追上的話，我一定得把她領回去讓我媽看。那個時候卓夜話語里滿是追上夕情之后的幸福，我相信會成真的，其他人也相信會成真的。

　　在我們將近兩個小時的慫恿下，卓夜終于決定了，他又在一番猶豫之下在QQ上面給夕情發出了我喜歡你，為了表示沒有騙我們還拿著手機讓我們確定了一下。

　　胡勒說，你傻啊，這么就發過去了？卓夜一怔，大罵，你們這些狗逼，不是你們讓我表白的嗎？

　　王澤說，我們讓你表白不假，但你也好歹得試探一下啊，如果她對你真沒意思，就趕緊收手，還省的尷尬。算了，已經發過去了，等著回吧！

　　卓夜很激動，我們也很激動，都在猜測著夕情會怎么回復。我們抽了一根又一根煙，已經過了十二點，但夕情仍舊沒有回復。于是我們就對卓夜說，或許她已經睡了，或者沒有上QQ，等明天吧！于是我們都睡了，但對于卓夜來說，那注定是一個無眠夜。

　　4

　　高三的夕情不同于其他人，因為家在學校附近，班主任或許又念在她成績好，是一個好女孩比較放心，所以她每天都是可以拿著假條回家。而且早自習不用上，即使如此，我相信她也不會在家睡懶覺的。

　　第二天夕情來到了班里之后，和往常一樣，到了那個她專屬的角落就開始埋頭學習。我們都看向卓夜，后者有些著急，示意我們不要在班里亂說。

　　夕情的答復我們等了幾天，卻仍舊沒有任何風吹草動。在這期間王澤也向祁云委婉的表白了一次，一如既往的被拒絕了。于是我們五個人就天天唱著“后會無期”里面的一句歌詞：當一艘船沉入海底，當一個人成了謎……

　　沉入海底的是王澤，成了謎的自然是夕情。

　　后來卓夜才對我說出了事情的真相。原來他早就已經跟夕情表白過了，結果是被委婉的拒絕了，只不過夕情叮囑過他不讓亂說，不想讓班里其他人知道卓夜在追她。他這才追的不聲不響。看兩人還經常發短信，我猜想兩人的關系或多或少還發生些變化。

　　至于那天晚上，卓夜就是為了騙我們。他還告訴我，那個“大學夢”就是夕情，他考不上大學的話，就沒有資格追夕情。他在夕情過生日的時候送給她了一個八音盒，后者回贈了他一條圍巾，一個眼罩，一個鑰匙鏈。

　　一切看起來都如此美好，聽起來如此栩栩如生，只不過卓夜這人太喜歡扯淡了，所以他說的話，我都是不會全信的，上面的那些也沒有確鑿的證據說是真的。畢竟我總不能直接問夕情前因后果。

　　為了報復卓夜敢騙我，有一天的晚自習他沒有去，回到宿舍之后，我就對他說，卓夜，晚自習的時候我把夕情弄哭了，你幫我給她說聲對不起。原因是祁云給夕情寫了一個紙條，扔到我這里之后就私自看了。然后夕情就罵了我一句，哭了。

　　那天的晚自習祁云和夕情之間的確有傳紙條，也落到了我的手里，只不過我沒有敢看，夕情自然也不會哭。其他人他們一聽就知道什么意思，然后就開始裝模作樣的和我一起騙卓夜。

　　卓夜起初是不信的，他不相信夕情是這么一個小氣的人，但是無可奈何我們這么多嘴，就只好發短信問夕情怎么回事。我以為事情會就此敗露，但沒有想到夕情竟然說是的。我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出來。

　　只不過夕情沒有繼續和我們騙卓夜，她又回了一條短信：我和青山一起騙傻瓜呢！卓夜看了之后自然是什么都知道，不過他被我騙習慣了，笑了笑之后也就睡覺了。說不定還是幸福的。

　　第二天夕情走到我座位前面的時候笑著說了一聲，青山。